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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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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天的童話

記得小時候玩過一種遊戲：趴在牆上，閉上眼睛從一數到十，所有的小朋友都會像煙霧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我張開眼睛，我常常只會束手無策地站在太陽地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影子。然後，一個叫小昭的男孩子便會故意發出聲音，於是我總能抓到他。

「小昭，你為什麼這樣做？」

「因為我喜歡妳。」

「你喜歡我什麼？」

「我喜歡妳笨笨的樣子。」

我還記得那個男孩清脆的聲音。

人們說，真正的愛人，是在你還青澀的時候就守望著你、在你還貧窮的時候就癡迷著你的那個人。

我在恍惚的時間裏想到很久以前那段單純的時光。那是只能用心記住，永遠也說不出來的感情。

沒有佔有的欲望，沒有妒忌、猜疑、誤會與解釋，只是忐忑地想著，那個人會不會看我一眼。

我和小昭一起長大，念同一年級，他功課不是太好，但是有個很可愛的笑容。

小學六年級，小昭請別人幫他寫情書，偷偷放在我的課桌裡，代價是一個星期的零用錢。那幾封情書是那麼膽怯、暗示、正經八百、迂迴、猜測、小心翼翼，而又純潔的。

我也開始學小昭寫字，學他的腔調，保存很多他的信，我們就這樣長大了。然後在去年，我去參加他的婚禮，為他拍手，為他祝福。

時間在第一次的戀情裏，總是不夠用。於是我們在情書裏寫，我愛你，就像對這個尚未展開旅途的世界說，我要出發。

長大以後的愛還純潔無瑕嗎？

我對Ｊ說過「我愛你」嗎？他對K說過「我愛你」嗎？S對我說過「我愛你」嗎？好朋友的前男友去了美國，而那個蕈g跟我很曖昧的M在英國，聽說好朋友和M也有一段走得很近的時候。

即使如此，我對感情還是有一點期待，至於期待些什麼我也不曉得，也許是一個可愛的男人來陪我度過那些一想起便頓覺漫長到讓人無力的日子吧。

真正談第一次戀愛的時候是在秋天，男友每天早晨騎車送我去學校，我乖乖的坐著後面，在他背上寫字，先是他的名字、我的名字，然後寫我喜歡你，自己臉紅地笑了，垂下手。

我和他約定每三天就要給對方一封信。讀著他的來信，我總是閉上眼睛想像他在房間裏奮筆疾書的樣子，十分沈醉於這種狀態中。

透過情書，我們的感情倒是更好些，現實卻是我們相處在一起就會吵架。誰能忍受喋喋不休的爭吵？於是我們分手了。

那天，我穿著一件分辨不出顏色的裙子，像我難看的臉色一樣，我忿忿地說，「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然後歇斯底里地哭泣起來。想不到的是，我的初戀最終是以憎恨結束的。

日子如流水，短暫的初戀漸行漸遠漸無聲，其實我並沒有恨他，對我而言，只是淡淡的感覺，彷彿一場暗湧。

直到有天心血來潮，把他曾經寫來的信翻出來，一封封地看。不記得看到第幾封，體力不支的睡著了。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只見床上、地上散落一地的信，有一封壓在枕頭下，打開了一半，已經被壓得皺皺的了，宛如那段皺巴巴的，年少青澀的歲月。

現代愛情守則，就是在說「我愛你」的時候，不要留下任何證據，不要郵件，不要傳真、不要寫信、不要情書。直接說出口之後，「我愛你」便煙消雲散。

時間過得飛快，我把手心的汗水都收起來。我開始懷疑，會不會有一天，我在世界的某一角遇上他，卻已經認不出他，叫不出他的名字了呢？而他，也許也已經不記得我了。

如果一段感情經過了夠久，我會不會忘記？我有那麼虔誠嗎？

幾天後我用同樣的問題問朋友，她亦回答不上。

我們透過一扇窗戶，一起靜靜的抬頭，望著稀疏的星，那刻我們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不再是曾經可以看到的整片天空。

「我們是回不去了。」朋友說。

若那代表一段時光，是的，對於曾經瘋狂的我們，我們是再也回不去那個曾經可以看到整片天空的日子了。

那個秋天的愛情故事，沒有美好的結局，卻還是埋藏在我飄雨的心底。雖然，那是秋天裡一個並不美麗的童話。

最近隔壁鄰居的小女孩婷婷開始學數數的時候，每天在唱一首童謠：「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她總是一邊念著，一邊拍手，每數了三個數字，就拍一下手。

「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看著她，每三個數拍一下，是不是每個戀愛故事也能夠如此簡單？

她總有一天也會長大，也會去愛人與被愛，希望她也不要輕言別離。讓世間多一些美好的愛情故事，讓對愛情失望的人們多一些信心。

至於我，我會閉上眼睛，等待下一場愛情。

2006-3-8 01:19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