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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轉貼]命運

(序)

時間是西元2023年,初秋∼

大學二年級,應該是一個大學男生最瘋狂追女孩子的時候。不過,因為我相貌平平兼且無七步成詩之才,所以雖然聯誼每次都到,但我總是那個在角落為同學默默加油的人。

記得大二剛開學不久,跟台北某私立大學的女孩子辦聯誼。一如以往的,我坐在人叢當中,但卻沒一個女孩子注意到我。我唯一講過的話就是「左轉之後直走,再右轉就到了。」那還是托了坐在我身旁的女孩子想要上洗手間的福,才讓我有這句台詞。

聯誼過的人大概都知道,在嘻笑玩樂當中,時間是過得最快的(雖然我沒啥嘻笑玩樂的機會)。夜幕低垂的時刻,最不難過的恐怕就是我這種人了,因為「依依不捨」對我根本不適用,回去洗個澡,躺在床上睡個大頭覺,偶爾還可聽到床下面傳來鍵盤聲或是同學講電話的笑聲。(我們宿舍的床是釘在高高的牆壁上)

但是這時不知道是哪個白癡提議,要把這次的聯誼延長。大家在學校的大草坪上吃宵夜、看星星。有的女生也說:「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今天就在大草坪上看星星看一晚,明天早上再搭車回台北睡一天。」

第一次碰到這麼瘋狂的聯誼。可能是歷經一年的空窗期,愛情病毒終於發作,讓我們這群大二的男女都不知道在搞些什麼,居然沒有反對票的通過了。唯一的棄權票,也就是在下我,當然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也就是幫這群於星空下浪漫的男女去宵夜街買宵夜。不過稍微值得安慰的是,我終於有機會跟女孩子獨處(因為雙方各推派一位代表去買宵夜。)

我一路上都在思索一個問題,我剛剛投了棄權票,所以被罰。那我身旁的這個女孩,為什麼會被推派出來呢?她犯了什麼錯呢?難道是因為要懲罰她把她們的全體平均嚴重拉低嗎?

很快的,宵夜買回來了,我一路上當然沒有跟她說什麼話(不過先聲明,不是因為她的長相,而是我不擅言詞),大家鬧烘烘的圍成一大圈。

這時我身旁的一個女孩突然提議要大家說一個跟自己有關的故事,由她先開始說,順時鐘繞一圈,每個人都要說。這麼好的建議,當然得到很多人的附和。

我當時很慶幸,自己坐在她旁邊,還是逆時鐘的位置。因為我實在沒什麼口才,而且我從沒有在這麼大的場面開口說話過。可能有的同學在想如何講動聽的故事來增加自己的風采,而我則一直在想如何金蟬脫殼。


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就凌晨三點多了,我仍然呆在大草坪上。而我們

這群人的時鐘也快要繞完了。輪到我身旁的小趙。

小趙是我在大學裡蠻要好的朋友。個性活潑開朗、能言善道,再加上風采翩翩,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在暗戀他。據說他家在美國,而且蠻有錢的,不過他爸媽希望兒子受中國的文化薰陶,所以讓他回國讀大學。

小趙輕輕咳了一聲,說:「嗯,我現在說一個跟我算是有關的故事。」

以上文章經同意轉載於蕓薹網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12-3-12 at 05:27 PM ]


2012-3-12 01:0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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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命運(一)

那是在二十一年前的台北。有個名叫亭楓的男孩。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留下一個老弱的祖母靠做清潔工賺錢養他,在他考上大學那年,他的祖母也死了。

雖然在這個世界上,亭楓舉目無親,不過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悲傷,因為他必須要兼顧大學學業、家教、打工,每天都非常的忙碌。在大家都跑去聯誼和玩社團的同時,他每天都重複著相同的事。可是最起碼可以不必擔心沒飯吃、沒書讀。從小的生活,讓他幾乎沒有物質的慾望。只要想到大學畢業當完兵後,人生就可以海闊天空,心中就會有一點點的踏實感。

亭楓對父母的印象很淡,因為父母在他六歲時就死了。從相片上和祖母口中知道,自己家裡原本尚算小康,父母也長得很不錯。可是一場車禍,讓他們從此家破人亡。

這天,亭楓家教完,騎著他心愛的腳踏車回宿舍。這台腳踏車是他省吃儉用很久,才籌錢買到的。要不是因為家教的地方很遠,走路來回總共要花掉三個多小時,他才捨不得買呢。

騎到鄰近學校的一個巷口,突然見一個女孩從巷子裡轉了出來,他嚇得一邊按鈴,一邊煞車。但是實在太突然了,兩個人還是撞得東倒西歪。亭楓忙把車擱在一邊,上前去看,只見那個女孩子跌坐在地上,兩腳的膝蓋紅了一大片。

他趕緊將那女孩扶起,問:「小姐,妳還好吧?我帶妳去擦藥。」

那女孩痛得眼淚都掉出來了,說:「我是A大的學生,麻煩你送我回宿舍就好了,我寢室裡有藥。」

亭楓說:「真巧,我也是A大的學生,不過我先載妳去藥房擦個藥,再送妳回去,要不然我會不安心的。」

那女孩皺著眉:「現在都十點了,哪個藥房還有開?」

亭楓一邊扶她坐在車後,一邊說:「我知道哪家藥房有開,那個老闆跟我還蠻熟的。」

好險他有堅持送那女孩去藥房,因為那女孩左腳的傷口長達六公分,血根本止不住,藥房的吳老闆,趕緊帶她去醫院掛急診。

亭楓在醫院陪她的時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呂星蘅,是外文系小他一屆的學妹。星蘅的眼睛不是特別的大,但是水汪汪的,靈動有神,似乎可以不用開口就能跟人打招呼。挺挺的鼻子配上楊柳彎月般的眉毛,薄薄的唇說話吐氣時似乎會讓人的心跟著律動著,她的相貌應該算是上上之選吧。

在縫合傷口的時候,星蘅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服,每當醫生將針刺入皮膚縫合時,星蘅就下意識的皺一下眉頭,緊咬嘴唇。亭楓雖然腦袋裡面從沒想過聯誼、交女朋友這種奢侈的享受,但是面對星蘅,心中思潮卻是起伏不定。

藥房的吳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相當和善。等到縫合好傷口、領好藥後,吳老闆又用車子載兩個人回A大。亭楓在跟吳老闆千謝萬謝後,扶著星蘅回到女生宿舍。這時,她的兩個同學早已等在宿舍門口,星蘅對亭楓點頭微笑,說了聲再見,就在同學攙扶下進宿舍去了。

亭楓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面回想星蘅的一顰一笑,嘴角不時流露出傻笑。心裡充滿著興奮和不安,左思右想卻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定的姻緣,自從那晚後,他跟星蘅便常在校園中碰到。兩人從點頭之交進展到可以閒聊兩句,到最後竟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可能是因為兩個人的身世極為相像,都出身於貧困,多歷艱險。

星蘅的父母在她十二歲時因病去世,之後跟著祖父賣水果過生活。高二祖父去世後,靠著住在台北阿姨的接濟,念完了高中,考上A大。

星蘅的阿姨,後來亭楓也見到了,是個憂鬱的中年婦女,可能是因為老公個性乖戾,又會拈花惹草、行為不檢吧。不過她對星蘅可說是無微不至,呵護有加。一聽到星蘅受了傷,就趕緊跑到學校來看她,還拿雞湯、補品一些有的沒的,跟疼女兒幾乎沒有兩樣。

有天晚上,亭楓跟星蘅在圖書館讀完書後,在校園裡晃來晃去。亭楓見到星蘅臉上始終無法開朗,有點擔心的問:「有什麼事不開心嗎?是妳阿姨家出了什麼事嗎?」

星蘅嘆了口氣:「嗯,昨天我阿姨跟姨丈又吵架了,而且還吵得很凶。」

亭楓點了點頭,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為這情況已經聽了十幾遍。

「這幾天我姨丈一直都在小老婆那裡,幾乎都不回家了。」

「已經這麼明目張膽了?不是幾個星期前還矢口否認嗎?」亭楓感到十分驚訝。

「哼,既然被拆穿了,就光明正大的來囉。」

「阿姨真可憐,以前苦的時候,不但要拼命去幫姨丈借錢、跑三點半,還要做手工賺錢補貼家用。現在姨丈事業有成了,不但不感激,還覺得我阿姨是個礙事的黃臉婆。」

亭楓嘆了口氣:「人間的不圓滿怎麼這麼多啊?不過我想妳姨丈這種男人應該不多啦。」

星蘅扁扁嘴:「喔,你怎麼知道呢,說不定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壞。」

亭楓指了指自己:「至少我就不是。我以後一定會很愛護老婆的。」

星蘅笑笑看了他一眼:「這麼說,以後當妳老婆的女孩子一定會很幸福囉?」

亭楓心裡其實一直有股衝動想對星蘅說:「妳可以試試,不就知道了嗎?」不過,終於不敢說出口。只是回了一句:「還好啦。」

「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擺脫掉心中的壓力?」星蘅嘆了口氣。

亭楓笑了笑,自生下來懂事後,總覺得不幸在身邊圍繞著。有時見到室友小克無憂無慮的笑容,亭楓真是非常羨慕。

「我以後不要有錢,只要平平安安度過一輩子就好了。」亭楓坐在石椅上,輕輕的說。

星蘅苦笑著說:「命運有時是由不得人選的。」

這點亭楓不得不點頭同意。



洗完澡後,亭楓翻了翻書,不禁又想起星蘅的笑容和眼中淡淡的憂愁。

「喂,聖人楓哥也思春啦!」一個頑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說話的是他的室友小克。小克的爸爸是公務員,媽媽是老師,家裡算是小康以上。亭楓有時真羨慕小克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開心模樣,不過家庭和命運是天給定,誰也沒得抱怨。

「嗯,你不要亂說話啦」其實亭楓的心裡也很希望有人跟他談論關於星蘅的事。似乎就算不斷反覆聽到「星蘅」這兩個字,也會讓他心裡翻騰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嘿嘿,看你臉上一副陶醉的樣子。哪天介紹給我看看,看是何方美女,竟然迷人到連佛祖都要下凡間了。」小克賊忒兮兮的笑道。

「可以啊,哪天有空可以一起出去爬山。我還可以介紹星蘅的表妹給你認識喔!我看你也不要什麼聯誼都去參加,跟我去一趟。她表妹一定比那些女孩子漂亮多了。」

「哇,楓哥英明,可不能食言喔。」小克一臉興奮的樣子。




一天下午,亭楓望著課堂外的陰雨連綿,心頭也跟著鬱鬱難開。自己的人生,就好像一直走在下雨的荒野,無處避雨,雨也從不曾因為可憐自己而有稍停。

想到小時候,躺在漆黑的床上,除了夜裡蟬聲唧唧,就是祖母的呼聲和咳嗽聲。自己最常做的事,就是想像有父母的家庭,會是一個什麼樣子的情況。

「說不定現在我還在看電視,爸爸就在看報紙,媽媽在煮紅豆湯給我喝。」想著,笑著,卻流下了淚水。

他對爸媽的身形,只剩下淡淡的回憶。但是總有股曾經經過的家庭溫暖,跟多年來陪伴自己的孤獨與困乏交雜纏繞,在心中譜成濃濃的遺憾和失落。

走到今天,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大雨中遠在天邊的彩虹,還是只不過是海市蜃樓呢?




這時身旁突然有個聲音:「喂。楓子,下課了啦。」

他驀然醒覺,才發現已經下課了。因為他叫亭楓,所以小克喜歡叫他楓子,跟瘋子同音。

小克用手比了比不遠處,笑道:「瘋子,你馬子在等你囉,還在發呆。」

亭楓順著他的手勢,見到星蘅站在走廊的轉角。他打了小克一拳,笑道:「你不要隨便說,我跟她只是朋友啦。」

小克笑著推了他一把:「OK,OK,現在不是,不代表以後不是。我先知先覺可以嗎?」

亭楓見星蘅一臉焦急,心裡突然浮上不好的預感。不敢多跟小克說笑,急忙說聲再見,便跑過去了。

星蘅也跑過來,急道:「阿楓,我阿姨出車禍了,表妹留言給我室友,叫我快去慈信醫院,可是我不知道慈信醫院在哪。我想你對台北比較熟,可不可以請你帶我去?」

亭楓也吃了一驚,說道:「你阿姨還好嗎?我們現在就走。」

這時,小克剛好經過他們身旁,正咧嘴對著他們笑。

星蘅也點頭勉強微笑回禮。

亭楓把小克抓了過來,說:「小克,麻煩你幫我把書都帶回宿舍去好不好?我要陪她去慈信醫院。」

小克見他臉色凝重,不禁也嚇了一跳,笑容就像被剪了一半,呆在那裡。亭楓把書往小克手中一塞,就拉著星蘅跑出去了。

趕到慈信後,花了一番功夫,才查到星蘅的阿姨現在還在加護病房中觀察。病房外,星蘅的表妹一見到星蘅便衝上來緊緊的抱著星蘅。四行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等待真的很漫長。三人守在病房外,心裡都像吊桶一樣七上八下的。

亭楓問星蘅說:「你姨丈呢?應該要通知他來吧?」

星蘅的表妹點頭說:「我打過電話了,可是…..找不到爸。」

星蘅問:「阿建呢?」

星蘅的表妹恨恨的說:「哥他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還說風涼話。他早就討厭媽和我了。他居然說要跟同學去打撞球,就掛掉電話了。」

亭楓張大眼睛,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星蘅轉頭告訴亭楓,其實她姨丈跟表哥都不喜歡她阿姨。他表哥也很討厭自己的妹妹,因為他覺得這個妹妹只會裝可憐博取同情,以後分家產也要多分一份。

亭楓記得星蘅的表哥,因為那次看到他時,他居然很不屑的對自己這個客人口出穢言,只因為他覺得星蘅帶人到家裡來吃飯,浪費家裡的錢。

從那之後,亭楓就沒去過星蘅的阿姨家。

過了不知多久,醫生走出病房。三人都趕緊趨前詢問。

醫生嘆了口氣說:「病人很危險,如果過得了今天晚上,那才有救。」話還沒說完,星蘅的表妹早暈倒了。

坐在表妹的病床前,星蘅只有一直掉眼淚。亭楓站在她身旁,看看星蘅、看看窗外。窗外漆黑的夜,今天似乎特別的沈。

「阿楓,怎麼辦?阿姨會不會好?」

「會吧,你阿姨人這麼好,吉人自有天相。放心啦。」其實亭楓自己也知道那只是安慰的話罷了,人好命就好,只不過是一個從來沒有實現過的傳說。但是,面對無助的星蘅,他也只能夠說這些話。

星蘅僅緊握著亭楓的手,似想找尋一絲的安全。但是,面對生死,一個凡人又豈有置喙之地!

星蘅的表妹打了一支點滴後狀況已經穩定。精神才好點,她又要到加護病房外繼續等候。星蘅勸她不聽,只好攙著她到病房外走廊的長椅上繼續守候。亭楓看著這對姊妹,不禁心中一陣難過。為什麼善良的人,總是這樣可憐卻又堅強。

守候著黑夜跟寂靜,人的體力總是有限。星蘅的表妹在星蘅的懷裡漸漸睡去。

指針已經到四點了。星蘅和亭楓也都暈暈沈沈的半睡半醒,一整天的忐忑不安和無所依憑,實在令人難受。亭楓和星蘅一邊打瞌睡一邊看著加護病房上的燈。朦朧間,突然有個人拍了拍亭楓的肩膀。亭楓登時驚醒。

他一動,靠在他身上的星蘅也跟著驚醒,接著星蘅的表妹也被嚇醒了。

只見眼前的小克也是一臉受驚的表情,說:「我只不過是買了早點給你們吃,不用給我這樣害怕的表情吧?」

亭楓一看牆上的掛鐘,五點十分。

小克在亭楓旁坐了下來,說道:「我看你這麼晚沒回寢室,擔心有大事發生。所以就特地來這看看。」

頓了一頓,又說:「剛剛來看到你們頭忽上忽下的好似在打瞌睡,本來不想吵醒你們的。不過聽值班醫生說你們一整晚都沒吃,星蘅的表妹還曾經暈倒,所以我就到外面買了飯糰和豆漿。」說著,就把東西遞給星蘅三人。

星蘅謝過後本想拿錢,但被小克阻止了。小克自有他的道理:「ㄟ,不要這樣好不好,就當我請客嘛。不接受請客就是不當我是朋友唷。」

吃著早餐,亭楓心中不只感到一陣溫暖。沒想到小克在不羈的言談笑語下,竟是如此親厚。亭楓偷偷隱去眼眶的泛紅,問小克說:「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我四點四十多來的,問了半天,才被我問到你們在哪。今天的值班醫生是我哥的朋友,正巧他有幫忙星蘅的阿姨開刀,所以知道我問的是誰。就是這樣囉。」

四人就這樣一路從早上再等到下午。終於,醫生帶著好消息出現在面前,星蘅的阿姨病情已經穩定。

辦好各種手續,星蘅的表妹就一直聯絡星蘅的姨丈,但是哪裡都找不到人。星蘅只好靜靜的陪在旁邊。小克和亭楓則在轉角處聊天。美其名說是聊天,其實只是說些話來振作精神。大家都是幾乎一夜無睡,腦袋要能迸出什麼有意義的話那才是見鬼了。

到了晚上,星蘅堅持要亭楓先回去休息。亭楓本來不肯,卻拗不過星蘅,只好跟小克回宿舍去了。

「你什麼時候要再去啊?」小克泡了一杯濃濃的巧克力牛奶,當作自己一天辛勞的補給。

「嗯,我睡個五、六小時應該夠了吧。」

「我打算帶幾件毯子給星蘅和她表妹,可能三點就會去了。」

「凌晨三點的深情男子,嘿嘿。」小克露出他那一貫的無聊笑容。

「ㄟ,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亭楓有點不以為然。

「好啦,算我錯了。我去洗澡囉。」小克的一派輕鬆,真叫人既羨且妒。


2012-3-12 01:0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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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命運(二)

  鐘聲輕輕敲醒沈睡的學生,下課的氣氛,很快就圍繞在教室的四周。小克收拾書包,整理了一下筆記。亭楓最近兩天都沒到學校上課,他只好負起抄筆記的大任,這對以前專門拿別人筆記的他來說,真是有點不習慣。
  
  吃個飯,跳上自己的機車,一路飆到慈信醫院。
  
  剛到病房門口,就聽到哭聲和吼聲交雜。
  
  小克探個頭,只見病房裡,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在咆哮著:「妳有沒有搞錯啊,二十萬這麼多?就算我付得起也不想付啦!」
  
  星蘅和她表妹哭得跟淚人一樣,亭楓則是抿著嘴巴站在一旁,神情相當嚴肅。病床上,星蘅的阿姨仍然未醒,星蘅只是低聲的說:「姨丈,可不可以出去商量?阿姨身體還很虛弱,受不得吵。」她表妹則是抽抽噎噎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星蘅的姨丈叫道:「妳是什麼東西?妳要不是靠我養,妳考得上大學嗎?妳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話?」
  
  星蘅和她表妹似乎不敢得罪她姨丈,只是低著頭任由他罵。
  
  她姨丈興猶未盡,罵道:「妳到我們家來吃閒飯,還有臉跟我說話?妳父母教妳什麼屁?我操,我忘了妳老子早掛了。」
  
  小克聽到這都傻眼了,這是在播連續劇嗎?怎麼會有這種蠻不講理的人,甚至不把老婆的命放在心上。
  
  這時,一個人從小克身旁走進病房,低聲道:「先生,病人很虛弱,很需要休息,麻煩你們不要在病房大聲喧鬧和逗留。」
  
  星蘅的姨丈故意似的踹了一下病房裡的椅子,罵道:「你什麼東西,給我滾,這房裡躺的又不是妳老婆,鬧不鬧關你什麼事?」還沒說完,提起桌上的熱水瓶就要往地上扔。
  
  突然間,人影一晃,那個人在倏忽之間已到了星蘅姨丈的面前,伸手一按一拿,熱水瓶被他奪了下來。他接著順手一拉,星蘅的姨丈居然被摔出房去。那個人放下熱水瓶,走出來淡淡的說:「先生,我是個外科醫生。你剛剛的行為如果導致病人病情轉劇,甚至死亡,就等著坐牢吧。」
  
  那醫生說完後轉身離去,餘威猶存,盪漾於病房的空氣中。
  
  這時,小克真是從腳底板一直舒爽到頭頂。
  
  「太帥了!」小克在心裡吶喊。說實在,他剛才真的很想補上一腳。
  
  這時,星蘅三人都已經到走廊上來了。亭楓看到小克,點頭示意,隨即凝神看著星蘅的姨丈。星蘅的姨丈似乎因為被剛剛那醫生嚇到,所以不敢再這樣大聲吵鬧,恨恨的說:「有妳好看的,臭婊子。」,轉身招呼等在轉角的一群人,大踏步離去。
  
  一場風波,雖然暫時結束,但是眾人心中卻感到異常沈重。這場風波的結束,就像是颱風肆虐後的暫歇,寧靜中充滿肅殺。
  
  四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默默無言。
  
  最後,小克打破了沈默,問道:「星蘅,你阿姨的醫藥費怎麼辦?要二十多萬啊?」
  
  星蘅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有健保補助,可是一堆有的沒有的還是很傷腦筋。」
  
  「我再想辦法吧。」星蘅話還沒說完,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時,剛剛那醫生巡到了星蘅阿姨的病房。出來後,醫生對星蘅說道:「病人的情況已經慢慢穩定,脫離險境。只是剛剛那樣的吵鬧,最好不要再發生了。」
  星蘅含淚點點頭。
  
  自從那晚以後,亭楓變得更為忙碌了,他好不容易在教務處又找到一份工讀,星蘅也兼了兩份差使,就只為了多賺點錢可以付零零總總的開銷。可是二十多萬在那個年代,雖然不是一筆大數目,但兩個窮學生,卻不知道要賺多久。他們也不敢用現金卡預借,只能硬挺下去!
  
  一個晚上,小克呆坐在書桌前,心思不禁又想到那天晚上,星蘅的姨丈在病房怒吼的神情。沒想到他真的不出那二十萬,放著自己的妻子躺在醫院裡不管。
  
  門開了,亭楓走了進來,臉上又是滿佈著疲憊。他朝小克笑了笑,說:「喂,在想什麼啊,呆呆的?」
  
  小克笑了一笑:「沒什麼。」
  
  「嗯,小克,等下星蘅會來這裡讀書,因為她明天要考經濟學原理,你會介意嗎?」
  
  「當然不會啊。」小克回答說。
  
  「她有修經濟學啊?她不是外語系的嗎?」
  
  「她本來是想念經濟作輔系的,所以學期初加選了經濟系的課。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現在她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功課有點負荷不來,剛好我上過經濟學原理,所以幫她補一下習吧。」
  
  小克嘆了一口氣:「你呢?你也很忙啊,不要弄垮身體啊。」
  
  亭楓似乎沒聽到,拿起盥洗用具出去了。
  
  
  
  
  寢室裡,寂靜無聲。星蘅、亭楓和小克三人都埋首在書本裡,只有星蘅偶爾的問話聲雜著蟬鳴。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克抬起頭看看櫃子上的鬧鐘----4:13,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讀書而熬夜,整整讀了四個小時的書。其實也沒有要考什麼試,只不過是受到星蘅和亭楓那種認真態度的影響,不知不覺也認真了點。
  
  小克伸了個懶腰,跟亭楓和星蘅說:「我要睡囉,晚安。」
  
  星蘅回頭跟他笑了一笑:「嗯,晚安。」
  
  亭楓也笑著說:「難得讀這麼晚,受了什麼刺激啊?」
  
  小克看星蘅靈動的眼神,掩藏不住濃濃的睡意,但在亭楓臉上,卻什麼都看不到。似乎完全沒有因為工作忙碌、課業繁重和熬夜,讓亭楓出現身體、情緒不佳的情況。
  
  小克拍了拍亭楓的肩膀,心中不禁充滿了佩服,說:「加油啦,晚安。」說完便爬上床去了。
  
  
  
  很快的,學期終於結束了,剛考完電子學,小克背著背包走回宿舍,現在的他心情真是輕鬆的不得了。
  
  可能是因為感染到亭楓和星蘅的努力吧,所以這學期每科考試都難不倒他。以往到考前才通宵開夜車,讀也讀不完,這學期卻出乎意料的,不但順利讀完,還把題目算了好幾遍。
  
  剛進寢室,就見到亭楓、星蘅和星蘅的表妹正坐在椅子上討論事情。
  
  星蘅的表妹叫做小情,現在還在讀高二,念得可是全台灣最有名的那間女校。她跟星蘅一樣,有一雙靈動、會跟別人打招呼的眼睛和輕巧的嘴唇,雖然身材略嫌瘦小,但整體來說,也算是非常漂亮了。
  
  亭楓見小克進來,笑道:「考試考的如何啊?」
  
  「還好啦,有很多考古題。ㄟ,你們在討論什麼事,可以讓我插一ㄎㄚ嗎?」小克笑著說。
  
  「沒什麼啦,我們只是想在暑假多打點工,正在討論。」星蘅指了指報紙上的廣告欄。
  
  小克問道:「妳阿姨身體有好點了嗎?」
  
  「我阿姨好點了,只是身體還很虛弱,而且需要長時間的復健。」
  
  「嗯,這樣啊……」小克沉吟著。
  
  「ㄟ,你們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請你們去吃個飯。」小克突發奇想說。
  
  「為什麼啊?有什麼喜事嗎?」小情不解的說。
  
  「沒有啦,我看你們這幾個月都很辛苦。不但拼命工作,還省吃儉用。剛好學期結束,難得輕鬆,我想請你們吃一頓好吃的,慰勞你們一下嘛。」
  
  「可不能找藉口喔,快答應啦。」小克一副得理不饒人的著急模樣,似乎怕三人出言婉拒。
  
  「好啦,好啦!表姊,妳看他那個樣,真是滑稽。」小情微笑道。
  
  
  
  
  餐桌上,四人的話題仍然不離打工賺錢和醫藥費的事。開刀手術費雖然有補助,但是後續的住院費用、吃的、日常用品等等,真是令人喘不過氣來。
  
  小情的父親自從那晚後,就很少回到家了。而小情的哥哥,除了回家拿錢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跟朋友鬼混。
  
  小情的父親,除了對兒女的一點感情外,似乎根本不在乎這個家的存亡。要不是他還有交代秘書固定將錢存入子女的戶頭,真讓人感覺不出他是個父親。可是小情帳戶的那一點錢,看了只是教人心酸罷了。
  
  
  「嗯,亭楓,你們那些零零總總的費用還差多少啊?」小克問道。
  
  「大概還差十五萬左右吧。」星蘅無奈的說。
  
  「十五萬?」小克聽了差點沒昏倒。
  
  「因為平常日常開銷和住院費都不斷的在增加。」小情的神色有點黯然。
  
  「看你們每天這樣子辛苦,真是好難過。為了我和媽媽,連累了表姊和楓哥。」小情低著頭難過的說。
  
  「ㄟㄟㄟ,妳可別忘了,還有我啦。」小克笑道。
  
  「妳要連累人,可不能忘記算我一份啦。」小克擺出一副義氣深重的模樣,令人發噱。
  
  小情流下淚,卻也禁不住笑了出來。
  
  「說實在的,我真羨慕你們去打工耶。我已經跟我爸媽說過了,這個暑假我也要打工,一起賺錢還債如何啊?」小克望著亭楓。
  
  「這怎麼行呢?」亭楓不願意小克為自己做這麼多,因為這學期欠他的已經讓亭楓覺得一輩子都難以還清。
  
  「小克,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你是亭楓的好友,之前又幫了我們這麼多忙,實在不應該再連累你了。」星蘅也跟亭楓一樣的心意。
  
  小克聽了,臉色沈了下來,緩緩說:「大嫂,妳的事就是亭楓的事,那亭楓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大嫂,你忍心拒絕可愛的小弟我的請求嗎?」小克臉色沒沈多久,這時又裝出一副無辜可憐的樣子,簡直軟硬兼施、無所不用。
  
  星蘅臉頰飛紅,吶吶的說:「你不要亂說,我不是妳的什麼大嫂啦。」
  
  「ㄟ,大嫂已經不反對囉,楓哥你要乖乖聽老婆的意思唷,就這樣決定囉。」
  
  小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及一堆胡說八道,取得星蘅和亭楓的同意,得意洋洋的站起來:「嗯,吃完飯,該付錢了。咱們去外面走走吧。」
  
  其實亭楓也知道,小克的請求並不好拒絕,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只是心中對小克充滿感激。
  
  
  
  
  晚風陣陣,雖是夏天的夜晚,卻隱隱有秋意。
  
  星蘅和亭楓走在前面。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牽著手,靜靜的享受這一個難得清閒寧靜的夜晚。
  
  小克和小情走在後面,卻是時有笑聲。
  
  小克見小情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只是不斷的說笑話、做些滑稽的舉動逗她開心。
  
  小情笑道:「ㄟ,你不要在耍寶了啦。跟你說真的啦。」
  
  小克怔了一怔,笑道:「妳說啊。難不成妳之前說的都是假的。」
  
  小情緩緩的說:「沒想到你這個人好像公子哥似的,卻這樣古道熱腸。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印象完全不一樣。」
  
  「第一次見到我?嗯,你說去爬山那次嗎?」
  
  「對啊,如果沒發生後來的事就好了。我乖乖的讀我的高中,表姊和亭楓哥也不會這麼辛苦了。」
  
  「嗯,或許吧。但是,既然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也只好接受啦。」小克攤攤手,做個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就是喜歡亂用成語,好沒正經樣。」小情笑道。
  
  「我很佩服亭楓。」小克忽然正經起來。
  
  「是他改變了我的人生觀。以前的我,總是靠著小聰明讀書,對什麼事也都不太用心,不知道苦和愁是什麼。亭楓雖跟我同寢室一年了,我倒覺得最近才認識他一樣,真的覺得他很像一個巨人。每天要上課、兼三份工作;下課、下班後還要讀書讀到凌晨。但是他從來沒抱怨過一句話,總是認認真真的去做每件事。為了這種朋友盡心力,很值得。」
  
  「對啊,表姊和亭楓哥好像一對神仙眷侶。」小情羨慕的說。
  
  「不過你剛剛說的話,亭楓哥也說過唷。」
  
  「小克雖然跟我同寢室一年了,我到覺得最近才認識他一樣。以往覺得他習於玩樂、放蕩不羈。可是現在才發覺他是個很認真的人。」小情模仿著亭楓的語氣。
  
  小克笑笑,不再言語。


2012-3-12 12:2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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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命運(三)

剛剛打工下班回來,小克和亭楓一邊閒談,一邊準備盥洗。

「ㄟ,你先去洗吧,我想休息一下。站了一整天,腳有夠酸的。」小克捶著腳說道。亭楓嗯了一聲,便拿著盥洗衣物出去了。

一陣敲門聲,小克從發呆中醒來,起身去開門。門外一個二十八九歲左右的男子,背著一個背包,滿臉笑意,說道:「小克,好久不見了。」

小克驚喜交集,問道:「表哥,你怎麼來了?」

這個男的叫徐辛,是小克的表哥。只見他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身上一襲中國傳統長袍馬掛,使得他在這個現代化的男生宿舍裡格外顯眼。

小克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聽說你跑去學茅山術了,該不會練成了吧?還打扮成這副怪模怪樣。」

徐辛笑道:「你猜對了,我已經學成出師了,現在我是茅山南派第七十六代傳人。」笑意中掩藏不住得意的神情。

小克從小就喜歡跟這個表哥在一起玩。他那種執著追求自己所愛的個性,最令小克嚮往不已。雖然到了高中時,大舅一家搬到高雄去,彼此幾乎斷了聯絡。但是還是常聽到爸媽講到他的消息。

徐辛到大學都是成績名列前茅,沒想到一當完兵,他竟跑去中國大陸拜師學茅山法術去了。當時,舅父被氣得差點沒中風。

兩人坐在椅上聊天,互道近況。原來徐辛在一年前就學成回到台灣,現在當風水地理師,幫人家看風水、算命。因為算得很準,且他的師傅又有來頭,很多達官貴人慕名而來,生意好得不得了。

「我這次回來,其實是想跟我爸爸說,我也走出一片自己的天空,當初的抉擇,並沒有錯誤。」徐辛有點激動的說。

「他賺了一輩子,還賺不到一台破銅爛鐵車,而我現在才不到三十,就可以買一棟房子、一台高級車。」

「哇!你有車啦?」小克不敢置信的說。在這個年代,有車雖不稀奇,但是這麼年輕就有一台車,簡直就像是童話一樣。

正說話間,亭楓走了進來。

「嗯,這是我室友,叫陸亭楓。」小克指著亭楓介紹。

「這是我表哥,叫徐辛。」小克又指指徐辛。

徐辛看著亭楓,摸摸鼻子道:「陸同學,你最近可是有什麼煩憂纏身?」

小克奇道:「ㄟ,你還真有點準ㄟ。你怎麼知道的啊?」

徐辛皺眉道:「陸同學,你眉心聚煞,眼神猶疑而渙散,必是有非常重大的困難,可否讓我為你解答一二。」

亭楓看了看小克,有點猶疑:「都已經讀到大學了,難道還去相信這種子虛烏有的事?」

小克在一旁也是很疑惑:「表哥,算命這種事是真的還假的啊?你可不要隨便亂來唷。我同學最近的確是背了很大的困難,所以他的心理壓力很大,如果你一個算不好,那豈非讓他多添無謂的煩憂。」

徐辛道:「嗯,給我算算看,如果說不準對你們也應該無損吧。但是真有什麼災劫,豈不是可以先避開?」

小克和亭楓聽了,怦然心動,互望了一眼,都緩緩點了點頭。亭楓便把自己生辰八字告訴徐辛。

徐辛拿出白紙,在上面畫上一堆格子,寫了一堆字,不知道在做啥。

只見他眉頭越皺越緊。過了四、五十分鐘,終於停筆,舒了一口氣,道:「陸同學,我老實的說,你不要介意。」

亭楓點了點頭。

徐辛臉色凝重,說道:「你命盤中,父母宮裡七殺獨坐,主刑剋,所以父母壽短,且死於異鄉。而你身命宮裡主星皆無廟旺又會照天空、天刑,注定一生多憂少樂。說白話點,就是你這輩子絕不會有至交好友、家室親人。且一生將會困厄重重。」

小克聽他說得嚴重,不禁臉色大變,問道:「表哥,你不要隨便開玩笑。真的還假的?你這樣有點像是在妖言惑眾的感覺。」

徐辛眉毛一軒,對小克道:「我不是鬧著玩的,我們學數術的人,只要稍有見識就會知道他這種格局,這是標準的孤星命格。我想準不準,你們心裡有數。」

小克慌道:「那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呢?你不是有學什麼奇門遁甲嗎?應該會破解吧。」

「嗯」徐辛點了點頭,卻不言語。只是站起身來,在房裡踱步。

亭楓心裡一陣陣的忐忑不安,但卻也只能靜靜坐在椅子上望著他。

徐辛停下腳步,搖搖頭說:「我無法可解。」

小克不可思議的叫道:「這怎麼可能?」

「奇門遁甲可以解百危,可是有兩種格局是我破不了的,一是天煞地絕之局;一個就是孤星命格。」

「不過孤星之命,於己無損,只是終生無人陪伴。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徐辛稍微笑了一下,試圖緩和僵凝的氣氛。

「可是他現在有女朋友,這該怎麼解釋?」小克不服氣的說。

「一是他女朋友最後會變心,一是如同他父母一樣,被他剋死。」

亭楓心裡又悲又痛,有點恨自己為什麼要去算這個命。也不禁有點討厭徐辛,覺得他好像是個專門講長道短的江湖術士。

這時,宿舍的電話響了起來,劃破三人間尷尬的場面,小克接起電話。

電話裡傳來小情近乎嚎哭的聲音:「小克,亭楓?亭楓哥呢?」

小克心中突然感到如巨石般的迫力,顫抖的問道:「怎..怎麼了?」

小情哭道:「表姊….表姊被爸強暴了,她現在要自殺,我攔不住。快來救她……快點來我家。」

小克聽了臉色大變,就像閃電正中了他的心臟一樣,放下電話,抓起亭楓和徐辛就往外衝。

小克急道:「表哥,你有車對不對?快載我們出去。」

轉頭對亭楓說道:「星蘅被他姨丈強暴,現在要自殺。快走。」

徐辛和亭楓聽了,嚇得臉都綠了,拼了命的往外衝。






三人橫衝直撞的到了星蘅阿姨家,只見小情滿手是血的扶著星蘅。亭楓跑過去,抱著星蘅就往樓下衝,心裡只是在淌血。這時的他,腦袋一片空白,除了趕快到醫院、趕快到醫院,什麼也都想不起來了。

醫院裡,亭楓頹喪的坐在門口,只覺得胸中如火在燒烤,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沮喪,只覺得血管內的血液好像要破體而出一般。

小克和徐辛兩人在旁邊不知該說什麼,沈默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除了急診室裡來往的人聲外,四周都是一片令人極為不舒服的寂靜。

「原來是我害了她。」亭楓站起來,吐了口氣,握著小克的手,說:「小克,拜託你照顧星蘅,我再留在這裡,恐怕只有破壞這裡一切的美好。」

徐辛在旁邊嘆道:「這不是你的錯,你離開了她,她照樣這麼悲慘。」

「我剛剛問過了你女朋友的生辰八字,幫她排過命盤,她命格中,四煞守命,不得好死,這也就是我說的,天煞地絕之局。」

「你跟她都是唯一我無法可破的命格,她現在遭遇到的禍患,既不致死,那麼一定有更大的劫數在等著她……」徐辛看亭楓的臉越來越青,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小克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心裡只覺得很詭異:「這不過是算命而已,人家都說三分靠天,七分靠自己,哪會真有宿命不可違這種事?」

小克還在一片茫然,亭楓已經跳了起來,指著徐辛大罵:「你這個神棍,你以為你隨便算算講講,別人就要信你?你算得準,你為什麼不算自己怎麼死的?」

徐辛搖搖頭道:「若是你覺得我算得不準,你就不會生氣了。不過,我真的很抱歉,因為我真的無能為力,我看我是大錯特錯了。」

亭楓見徐辛一臉愧色,絲毫不以剛才自己罵他為忤,不禁感到抱歉,吶吶的說:「徐先生,對不起。」

「沒關係,是我修養不夠,恐怕也是有點想炫耀自己有可以算準命運的能力吧。其實該抱歉的是我。」徐辛搖頭嘆氣。








好長的一夜,小克躺在床上,睡也睡不著。眼前一幕幕,只是星蘅在醫院裡歇斯底里的哭鬧和亭楓拼命安撫她所流下的淚水。亭楓是個好人,星蘅也是,但為何這個世界對他們這麼的不公平?「天煞」、「孤星」還以為在漫畫裡才看得到的字眼,居然活生生出現在身邊。

「表哥,你說的是真的還假的?」

「我也希望是假的啊。但是我看過這個命格,已經是第二次了。而且,我們茅山術雖然外人看來玄奇,以為在裝神弄鬼,但是,我們自己心裡知道,本門弟子所學的,都是有所依憑的真才實料。那些騙術,真正的茅山弟子是不屑使用的。」

小克嘆了口氣:「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星蘅會慘遭橫死,而亭楓會孤寂一生。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不要不相信,現在連我們自己都可能會遭到橫禍呢!」

「真的?」小克一驚,翻身坐起,問:「為什麼?」

「天煞地絕、孤星格局的人,一生煞氣極重,一旦宿命開始後,我們就叫做入局,通常想幫他們的親友都會同時身在局中和命運對抗。最後的下場,不用想也知道吧。誰能違背天意呢?」徐辛的臉色凝重的說。

「那怎麼辦?」小克問道。

「我怎麼知道,現在我自己也是局中人,連我都遲早受波及。我早說過了,無法可解。不過我幫你算過了,你的命很好,命中迭遇貴人,福祿深厚,應該不會有事才對吧?」

「我的命很好?」小克心中不免有點高興。

「嗯,睡吧。明天早點去看你朋友吧。」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12-3-13 at 05:10 PM ]


2012-3-12 08: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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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命運(四)

早晨天剛亮,小克和徐辛就趕去醫院了。病房裡,星蘅正睡得香甜。小克稍微安心了點。亭楓在床邊,靜靜的凝視著星蘅,竟是沒看到小克進來。

小情帶著小克出來,輕輕的說:「你們還是暫時不要進去的好,表姊剛剛才睡著。她昨天又哭又鬧了一整晚,連亭楓哥都勸不住她,最後醫生幫表姊打了鎮靜劑,她才睡過去。」

小情看著小克,眼中泛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小克突然若有所悟,拍了拍小情的肩膀:「不要自責,妳爸爸跟妳並不相關,妳不需要為他做的事背上原罪。」

小情眼淚流了下來:「我不知道,他是我爸,他做出這種事,我沒有臉看到表姊。表姊看我的眼神沒有責怪,但我卻不能釋懷啊!」

小克只能拍拍小情的肩膀,不知道說些什麼。

鎮靜劑的效果對星蘅沒有多久的效用,才中午而已,她又在惡夢中驚醒。

小克、亭楓和小情用盡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始終沒辦法使星蘅冷靜下來。

最後醫生只好又幫她打了鎮靜針。

亭楓握著星蘅的手,腦袋裡浮現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當時的她,雖然腳上受了傷,但是即使一個皺眉或是緊張看著醫生縫合傷口的眼神,也令人覺得澄澈而有朝氣。如今原本靈動的雙眼,充滿著接近癡呆的死白。亭楓的心裡只是不斷的刺痛感,好像被卡車碾過十多次一般。

夜晚來臨了,小克和徐辛在醫院門口看著台北市街上熙來攘往的人潮、車潮。兩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星火點點般的街燈。

這時,一輛車下來了五、六個人,下車後邊走邊聊,帶頭的居然是星蘅的姨丈。小克吃了一驚,拉了徐辛走到黑暗處:「表哥,那就是星蘅的姨丈。」

徐辛也吃了一驚:「他還敢來?還帶了那麼多人來?不對勁,我覺得會有大事發生,快進去看看。」

兩人快步走進醫院,只見走廊轉角四個戴著墨鏡的大漢,神情愉快在那聊天,卻不見星蘅的姨丈。兩人低頭匆匆穿過那四個大漢,剛到病房門口,就看見星蘅的姨丈和表哥在病房裡頭比手劃腳的。星蘅已經醒了,小情和亭楓都護在星蘅身前,小克心中只覺得大事不妙了。

「妳這爛婊子,那天有沒有很痛快啊?」星蘅的姨丈手裡晃著一疊東西,一邊得意的笑。

「你來幹什麼?」亭楓沈聲問道

「來幹什麼?你自己看看吧。告訴妳,以後都要乖乖聽老子的話,老子叫妳坐,妳敢站起來試試看。」星蘅的姨丈指著星蘅,蠻橫的嘴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接著便把手中那疊東西灑在地上。

小克走近一看,不覺大怒,那一疊東西居然是那天他侵犯星蘅時拍下的照片。

小情在一旁緊緊握著星蘅的手,悲憤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和哥哥。

亭楓默默的揀起照片,星蘅已經有點失神,口裡不知在說些什麼。

星蘅的姨丈和表哥施施然走出病房,星蘅的表哥踹了蹲在地上的亭楓一腳,笑道:「妳馬子身材超好,只可惜那天我不在家,要不然我一定不放過這個機會。」

這時,小克再也忍不住,衝上去就是一拳,瘋狂的亂打。星蘅的表哥猝不及防,被打得跌在地上。但是他和他父親都是流氓出身,身手怎麼會輸給一個大學生?星蘅的表哥跳起來,閃開小克的正面攻擊後就是一拳,正中小克的肚子。一個肘錘,再一個左勾拳,全都賞在小克的臉頰上,小克登時不支倒地。

徐辛趕忙上前架開。他自己也曾練過幾年的武術,但是架開那一拳,手竟不禁微微發抖。

星蘅的表哥興猶未足,叫道:「媽的,在道上哪個兄弟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就讓他見閻王,今天算你好運,我要你兩隻手做賠禮。」說著,竟拿起一張椅子,就往小克身上打去,亭楓見了,趕快將小克往後拖。「砰」的一聲,整張椅子已經爛掉,而小克差一點就被打到。

徐辛忙擋在小克身前道:「朋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也沒受傷,算了吧。」

星蘅的姨丈這時走過來笑道:「就這樣子算了,那我兒子以後在兄弟面前不用抬頭了,少說也廢了他一隻手。」說著,突然一腳踹出,正中徐辛下陰,徐辛痛得差點昏死過去。

「媽的,反應這麼慢,也學人出來當大俠。」星蘅的姨丈摸了摸鼻子。

這時,星蘅的表哥拿起斷掉的椅腳,往小克走去。小克被打得五內翻轉,只能勉強往後移動。亭楓眼見危急,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抱住星蘅的表哥,一直推一直推,只希望能把他推離小克遠一點。星蘅的表哥被他推得跌跌撞撞,退到病床旁邊才站穩腳步。

亭楓只覺對方力量大增,像要把自己甩開,忙死命的撐住。突然聽見一聲尖叫,只覺星蘅的表哥身體突然有點顫抖,口中「荷荷」的發出聲音,不禁抬頭一看,只見星蘅站在她表哥背後,拿著水果刀猛插,眼神兇狠到幾乎連亭楓都認不太出來她是誰。刀上滿是鮮血,所有的人都嚇呆了,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星蘅的姨丈一時也無法做出反應,好一會,才趕緊跑去推開星蘅。大叫:「殺人啊,醫生快來救人啊!快來人啊。」

這是第一次,小克看到這個中年人惶急的表情,心中浮起難以言喻的快意。雖然殺人是大錯特錯,但是現在小克的心中,根本不想知道受害著能不能活,只是擔心星蘅下場會是如何。

星蘅站在一旁,眼中滿是怒火,渾不覺她殺了一個人。

小情、亭楓和徐辛都待在旁邊,不知該怎麼辦。

醫生、護士聽到喊叫跑了過來。饒是他們看慣風浪,這時也是手忙腳亂、大驚失色。一些人趕緊急救,一些人趕忙報警處理。

警察趕到醫院時,星蘅的表哥早斷氣了。星蘅的姨丈和星蘅、亭楓等一干人都被帶到警察局做筆錄。

做筆錄時,星蘅只是呆呆的,不發一語。

小克身上雖痛,但實在比不上心裡的震驚。可愛的星蘅居然殺人了!可是他實在說不上該不該,自己都氣得出拳打人,身週的世界,一夕之間全變了。

「明天我們可以見報了。」徐辛苦笑道。

「沒想到。」小克搖搖頭,到現在他還有種置身夢中的感覺,似乎這只是一場惡夢,只等天亮那一刻,就會一切化為烏有。

小克見到亭楓一邊做筆錄,一邊安慰星蘅。

但是在一旁,星蘅的姨丈不斷出言恐嚇。

「媽的爛婊子,明天有你好看。讓妳的醜態全都見報。明天我就把那些東西登出來。」他隻字不提強暴,自然是因為身處在警察局裡。

小克不禁心裡懷疑:「那些照片呢?」他真的很想告訴警察眼前這個人的惡行,卻又怕星蘅受到二次傷害。他打定主意,若不是星蘅和亭楓提起,他是終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了。

這時,徐辛靠過來小聲的對他說:「你有沒有在懷疑,為什麼你同學被強暴的事警察都好像沒有問到,而那些照片到底擺哪去了?」

小克心裡一怔,徐辛冷笑道:「你不知道這個警察局是半黑半白嗎?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人?嘿嘿。」

小克心裡一驚,低聲道:「真的還假的?」

徐辛扁了扁嘴道:「你看著吧。嗯,你通知你爸媽了吧?」

小克點了點頭。

這時,只見局長走了出來。

星蘅的姨丈向他打了個招呼:「吳局長,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可是這個婊子殺我兒子,可不能這麼算了。」

那個局長笑道:「秦董事長,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我會叫屬下好好瞭解,做完筆錄了嗎?」

「嗯,做完了。」星蘅的姨丈回頭瞪了星蘅一眼,恨恨道:「妳不要給我出警察局,否則有妳好看。」

「你們也一樣,媽的B。」說著,掃了亭楓三人一眼。

小克心頭一涼,喃喃道:「這個惡人,居然沒罪?混蛋、混蛋!」

星蘅的姨丈走過來,低聲對星蘅說:「爛婊子,我不會讓妳坐牢的,我會讓妳比死更難過。讓妳給千人騎、萬人壓。」說完,捏了捏星蘅的臉頰,冷笑離去。

這時,星蘅身旁的員警肅聲說:「先生,請你尊重點,這裡是警局。」那警察並沒聽到那番話,只是看星蘅的姨丈動作似乎太過火了,故出聲制止。

星蘅的姨丈聳聳肩,吹著口哨跟著另一名員警出去了。走到樓梯口,星蘅突然跳起來,發瘋似的向他衝去。亭楓站在星蘅的旁邊,一攔攔個空,忙追過去。可是星蘅的速度奇快無比,一下就撲到她姨丈身前,抱著他姨丈就往窗戶撞去。

星蘅的姨丈早有防備,雖然被抱住,但也不驚慌,忙出力抵擋。沒想到,自己一個大男人,力量卻比不過眼前這個發瘋似的女人,居然被星蘅推得一直往後跌。星蘅推著他姨丈,一路衝到窗前,毫不猶疑的就往窗戶外撞去。兩人就在黑夜中,從警察局三樓往外掉了下去。

眾人趕緊衝下樓去。

小克和亭楓第一個衝到,只見地上血跡斑斑。星蘅趴在她姨丈身上,已經昏死過去了。而星蘅的姨丈,口鼻出血、瞳孔放大,看來已經見他兒子去了。






醫院裡,小克等人站在病床旁。剛剛幫星蘅作筆錄的員警也在房外看守著星蘅這個「現行犯」

小克不知要喜還是要悲,那兩個大壞蛋,在一天內都掛點了,但是星蘅的一生也完了,恐怕是難逃死刑。亭楓默默的坐在病床旁邊,握著星蘅的右手。

醫生跟護士走進來換點滴,對亭楓說:「這真是幸運,從三樓跌下來,除了被樹枝擦傷外,居然沒有腦震盪和內出血。」

小克見到那醫生,不禁心中一熱,他正是那天打抱不平,將星蘅的姨丈制服的那個醫生。

醫生低頭問星蘅:「小姐,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星蘅點了點頭,轉頭看著亭楓,眼淚已在眼眶裡打轉。

現在的她,又回復到平時溫和柔順的態度。若不是親見,小克絕不相信,仇恨可以使這樣可愛柔順的女孩,竟然就像從地獄回來的使者一樣,執行那種不該屬於她該做的正義。

星蘅嘴巴動了一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停住了。

亭楓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有人說妳會不得好死,而我要孤苦一生,我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星蘅,給我愛妳一輩子好嗎?」

星蘅眼淚滴了下來,卻搖搖頭:「我已經……..」

亭楓只是將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裡:「我們不要分開,什麼苦我們一起受,管他什麼命運、天意。」說到最後,早已分不出是哭聲還是話聲了 。

這時,徐辛對小克說:「這時你總該信我不是裝神弄鬼之徒了吧。只可惜我不能救他們,天煞孤星命格是天之怒,無法可破。」

那醫生換完點滴,聽到徐辛的話,不禁一怔:「你說什麼?」

徐辛被他一問,呆了一呆,道:「沒說什麼。」面對這個局外人,他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護士走出去,那醫生走到門口,突然回頭笑道:「天煞孤星真是無法可破嗎?」

徐辛不料一個醫生居然會問出這種話:「這….書上是這樣寫的...也沒人破過啊。」

那醫生寫了一張紙條扔在徐辛面前,笑道:「那你就幫我算算命吧,我去辦點事,等會會回來。」

小克只見徐辛緊張的提起筆,手指頭拗來拗去,一會低頭、一會抬頭。口中反覆唸誦計算。

亭楓抱著星蘅,輕輕的撫摸她的頭髮,心中想著剛剛那醫生說的話,心中似乎燃起一線希望。

小克躺在椅子裡,看著徐辛。

徐辛發抖道:「天煞孤星、天煞孤星!這怎麼可能?」

小克坐起身來問:「怎麼樣,怎麼回事?他要你算他的命如何?」

徐辛坐著,有點搖晃:「剛剛那個醫生的命格照我算來,他不但命犯四煞且破軍七殺坐守夫妻宮,可以說的上是天煞孤星,這怎麼可能?」

「你還挺厲害的嘛!平常的人是看不出來我的命格的。」那醫生不知何時,已經回到房裡了。

「這怎麼可能?」徐辛喃喃自語。

「醫生你救救星蘅好不好?」亭楓彷彿看到天邊的曙光,這時候從小到大苦學的科學和邏輯突然都忘得一乾二淨,本來虛無飄渺的江湖術士之言,現在卻變得真實無比。

什麼天煞纏身、孤星之命,現在他全都相信了,即使不相信,只要有人能救得了星蘅,管他是用科學的手段還是迷信的方法。

「那要看你們的誠意嚕!」那醫生微笑著說。

「誠意?是要送紅包嗎?」小克心中泛起一堆問號。不過這疑問很快就打破了。

那個醫生問那個守在門口的員警道:「小黃,你看這件案子從移交法院到裁定罪刑要多久?會被判什麼樣的罪?」

那個員警想了想說:「很難說,快的話半年就會有結果,至於會怎麼判,那就要看法官了。」

在那個還有死刑的年代,這樣連殺兩人的重大罪刑,如果沒有特殊背景,恐怕不死也半條命,更何況星蘅姨丈的那些豬朋狗友已經嗆聲,只要星蘅一進牢裡面便會給她特別的照顧,叫她不用想要出來了。

「OK!你們好好努力吧。」

「醫生,這....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意思?」亭楓和小克都聽得摸不著頭腦。

「你們要做的是尋找一個人,然後等待!這是唯一的線索。」那醫生說完後便走出去了。

小克等人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是一切也就在這樣的無聲裡暫時劃下句點。


2012-3-13 11:5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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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檢舉 命運(五)

時間過得好快,秋天已經到尾聲了。

在台北的街頭,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亭楓忽然覺得很孤獨。他剛剛去看過星蘅,明天最高法院就要宣判了,但結果恐怕還是---死刑。

這段時間裡,他跟小克、小情跑遍了所有能去的地方,用完所有的錢去請律師`,甚至連小克的爸媽、徐辛也都使盡全力幫忙。

可是罪證這麼確鑿的情況下,再加上星蘅姨丈那一班兄弟的暗中唆使,他們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法官認為,這個女孩子親手且連續殺掉有親戚關係的表親,惡性重大,該處死刑。





但是法官卻隻字不提星蘅被她姨丈和表哥侵害,在法院裡面,亭楓才知道,原來證據有多麼重要,因為沒有留下被侵害的證據,法官認為那只是想要脫罪之詞。

真是諷刺!





法院中,法官再次判決,果然如大家所料!

星蘅早就知道結果了,她默默不語,只是緊緊握著亭楓的手,把臉靠在這雙溫暖的手上,他是她在人間唯一的依戀和不捨。

自己死後,亭楓會是怎麼樣呢?會繼續想念著自己嗎?希望他能順利畢業然後展開屬於他自己的人生,千萬不要像小克表哥所說的「孤苦一生」才好。可是,這樣他會不會在幾年後就完全忘了自己呢?好希望能在這個自己深愛的男孩心中永遠都佔有一席地,即使一個小角落也好。





亭楓再次走在台北的街頭,四周的人們似乎都在歡欣著聖誕的降臨。可是現在的他只覺得四周明亮的天空罩著一片灰濛濛的色彩,而屬於冬天的寒意早已藏進心裡,整個心真的---好冷。

回到宿舍,看見小克和小情正坐在椅上聊天。

小克見亭楓回來,對他笑了笑,卻不繼續與小情談話了。

亭楓拿了盥洗用品,說:「等下我洗完澡就去吃晚飯吧。」

小克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因為星蘅所犯的罪重,探監的時間不但很少,而且有人數限制,小克和小情都將機會讓給亭楓,兩人很難得可以去看星蘅,但是每次亭楓去探監回來,都會告訴他們星蘅的近況。自從最高法院宣判死刑後,小克和小情怕亭楓傷心,都很少在亭楓面前談起星蘅。

他們曾經去找那個醫生,請他解釋他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徐辛也私下去查訪過那個醫生的底細,他叫做梁柏欽,是一個很正常的醫生,無論是學經歷都是相當一般,看不出他有什麼特殊的遭遇,也看不出他有什麼特別的能力。

為了尋找那一線希望,大家都像發瘋似的,小克還記得他和梁柏欽的對話。

「我只知道世界上有個人在我窮途末路的時候突然出現,伸出援手,將我從地獄拉回人間。」梁柏欽信誓旦旦的說,小克很努力的想要分辨這個醫生是不是個精神疾病患者。

「要到哪裡去找他?」小克著急的問。

「不知道!」

「那你以前是怎麼找到他的?」

「不是我去找他,是我快死在街頭的時候,他剛好路過。」

「你跟他難道都沒有聯絡?」

「沒有,他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便離去了。」

「那他長得什麼樣子?」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有著美麗清澈的大眼睛,身邊還有一個看來很強悍的夥伴。」

「她是女的?他們是情侶?」

「可能是可能不是。」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有什麼用?」

「我相信這個人有著如觀世音菩薩般聞聲救苦的能力,只要你們夠誠心的相信他的存在,那奇蹟一定會出現。」

「對了!如果你們碰到他,一定要幫我跟他說一聲,謝謝。」






小克他們只要一有空閒便會到馬路上假裝做問卷,問卷內容包括了一個可笑的問題:請問你(妳)認識梁柏欽醫生嗎?

「到底他是男的還是女的?」小克疑惑著。

「不知道,男孩子會有美麗的眼睛嗎?但是,誰知道呢?」徐辛嘆了口氣說。

「所以,只好男女都包。」小情最後做下了可怕的結論。







一疊厚厚的問卷堆滿了小克和亭楓的寢室,他們甚至打電話到電台去點播歌曲給這個「救過梁柏欽醫生的人」,又或者是「救過梁柏欽醫生的情侶」

照他們的推斷,這個傢伙既然能夠改命換運,必是道術中人,所以徐辛也連絡了他所認識的道教派別,希望能得到一點蛛絲馬跡。

再不然,能夠救人於虛弱,那也可能是個醫生,所以他們也跑遍北部大大小小的醫院,為的就是去找一個有著美麗眼睛的醫生。

可是,最後都如石沉大海。








「算了,你們別這麼辛苦了,這是注定的。」亭楓洗完澡回到寢室,聽見小克和小情商量要開始到台北縣做問卷,不禁苦笑著說。

「要努力到最後,不可以放棄。」小克堅定的說。

其實,如果單純只找人,那倒沒什麼,問題是大家都還得上課讀書,誰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找到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又或許那只是個有幻想症的醫生編造出來的謊言。

所以,該前進的事務還是得繼續前進。









這一天,小克和小情做完問卷,頹喪的回到了寢室,小克無奈的說:「現在的人情真是薄的像紙,一天不知道被盯了幾次白眼。」

「這也不能怪他們。」小情低的頭說。

「我真的不甘心耶,那個梁柏欽到底是不是瘋子啊?他的生辰八字可能不是這樣,他只是故意拿個事先算計好的八字來晃點我們罷了,不然他怎麼連一個這麼珍貴的救命恩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小克越說越氣,不覺的提高了聲調。

「這也有可能。」小情點點頭說。

「又或許這個什麼救命恩人只是路人剛好伸出援手,根本沒啥特別的力量,也不會像個觀世音一樣真的有無邊法力可以聞聲救苦。」

「我寧可相信有這樣的人存在。」小情落寞的說。

「真有這樣的人存在,為何我們努力了這麼久,她卻仍然見死不救?還是是醫生他就救,而我們這些小百姓他就不想救。」小克越說越激動,顯然這段時間的挫折累積已經到了他的臨界點。

「小克,不要這樣。」小情坐到小克身邊緩緩的握住了他的手,用緩慢的撫摸安定小克的心。

「對不起,我失態了。」

「別灰心,我不知道在哪個地方曾經聽過這樣的話,人生多苦,但是希望不失。」







凌晨十二點,小克送完小情回家後,獨自一個人坐在寢室裡面,腦中往復盤旋的只是星蘅和亭楓的身影,雖然和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多,可是小克卻對他們有著極深的情感,一種想要捍衛的情感,這不只是要維護亭楓和自己的友情、亭楓和星蘅的愛情,更重要的是,他不願意「善惡有報」的堅信被打破。

星蘅的善良和亭楓的溫厚,如果只因為天生注定的命運便要年輕橫死和一生孤苦,這實在讓小克無法接受。

「他媽的,這還有天理嗎?」小克站起來指著窗外黑夜狠狠的罵著。

良久,不見閃電當頭劈下來也不見菩薩現身,一切的一切不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有所變化,小克滿腔的怒氣也餒了,坐在椅子上呆呆瞪著眼前的電腦。

不久之後,他打開電腦,連上BBS,決定用文字來抒發自己的情感。

小克在Feeling版按下了發表文章,思索了一會,打下標題。

《尋找一個人》


我不知道妳是誰,也不知道妳是男是女,我只知道妳有雙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我曾經好多個夜晚夢見妳,在一團迷霧中,我用盡一切努力希望看到妳的長相,但是,每次都只看到妳轉身遠去的背影。

在大叫中醒來還未清醒的時候,我都會懊惱為何我不再往前一點看清妳的長相。

我和我女朋友每天都在大街小巷中尋找妳,就好像在尋找一個希望。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所有的努力換取一個希望,只希望有天妳真的能夠出現,然後,將命運改變。

以前我只知道,有本香港漫畫《中華英雄》裡面的主角是命犯天煞孤星,卻從未想過這個世界上真有這回事,更沒想到,我有天居然會深切的相信並且去尋找一個,可以改變這樣宿命的人。

有人說人定勝天,我現在只相信,在人定勝天之外,有個更大的天。


小克寫完之後,苦笑了一下,爬上床睡覺。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12-3-14 at 04:31 PM ]


2012-3-13 08:4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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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命運(六)

法院判決到執行槍決的這段時間亭楓感到像飛箭一般的快速,奇蹟依然沒有出現。

或許這世界上本來就不會有奇蹟,不然哪裡來的悲歡離合呢?

一大早亭楓和小克等人都在「法場」外等候著,只是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在等希望還是在等著收拾星蘅的遺體?

很快的,槍決時間到了,小情和她媽媽仍然在一邊念著佛經希望能夠換得一個奇蹟,小克和亭楓兩人面如死灰的坐在台階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砰砰,室內傳來兩聲鬱悶的聲響,小情和她媽媽愕然抬頭,小克和亭楓兩人互相對望,兩人都在對方的眼神中收到了絕望和悲傷。

小情本想站起來,卻沒想到胸口一陣急湧而來的酸苦頂著喉嚨,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便暈了過去。

「小情……」小克嚇了一大跳忙跑過去扶住小情,拼命捏著她的人中。

亭楓無力的跪在台階上,頭頂著台階,根本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了。

奇蹟,原來不會出現。

人間,畢竟是人間。















「喂,小趙,那個叫做星蘅的女孩子真的死了嗎?」

聯誼已經結束了兩天,可是那天晚上小趙說的故事到現在還是令我難以忘懷,這兩天我已經問了小趙第三次這個問題了。

有人說上帝是公平的,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但也不可能一無是處,我很確定身為標準「好人」又平凡的我有著特殊的第六感,而這個第六感告訴我,小趙的故事如果是真的,那麼一定還有後續。

「哈哈,死了。」小趙微笑道。

「去,你別這樣賣關子,我睹她沒死。」我肯定的望著小趙。

「我真的沒騙妳,就我知道的,她是已經死了,這個故事還上過當時報紙的社會版。」小趙相當誠懇的說。

雖然小趙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並且舉報紙為證,可是我還是覺得那個叫做星蘅的女孩子沒有死。

算了,反正一個人死不死跟我實在不相干,我還是得繼續自己的大學生活。大學生的事情很多很雜,對一個死人或者是活人在二十多年前有沒有死掉的執念只維持了不到七天,我又很徹底的恢復了普通人的生活。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這個寒假我會過一個比較不普通的生活,因為在美國的阿姨邀我過年的時候到她家去玩,食宿玩樂費用全由她負擔,我只要出機票錢。為了讓自己這趟美國遊更加豐富,我決定還要凹小趙一頓,讓他帶我玩個兩三天。

「這樣啊!……好,沒問題,那我就跟你一起搭機回美國好了,路上也有個伴。」小趙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





太好了,可愛的寒假快來吧。





寒假在我的殷殷盼望下很快的到了,我和小趙搭乘國泰的飛機啟程前往美國,小趙住在加州,所以我們會先到加州,我在那邊玩個三天後才到阿姨家。





「哇!這就是你家啊!真棒!」我看著眼前這間二層樓的別墅羨慕的說。

「是啊,這是我家,左邊是我乾爹的家,其實我們這區的房子都長這副德行,不用太驚訝啦。」小趙笑著向我解釋著。

「乖兒子,你回來啦。」一個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讓我嚇了一大跳,我轉過身,只見一對中年夫婦笑著站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的樹下,看來他們剛去散步回來。

「乾爹,乾媽!」小趙高興的跑上前去給他們一個親熱的擁抱。

「這位就是你在電話裡面提到要來玩的大學同學啊?」小趙的乾媽笑著問道。

「是啊!他叫做李子揚。」

「嗯,伯父伯母好。」我趕緊上前去行禮打招呼。

「你們趕緊回家洗一個舒服的澡,你媽和你爸說今天要弄個超級大餐慶祝你回來,我們托你的福,今晚又可以大快朵頤,嘗嘗你媽的手藝。」小趙的乾爹笑道。

「好,那晚上見囉。」小趙和他的乾爹乾媽道再見後便領著我進屋去了。

小趙家的陳設雖然不是很豪華可是相當乾淨整潔,我跟著小趙走上二樓,笑問:「你乾媽長的很漂亮耶!」

「是啊。」小趙點頭道。

「這是我的房間,你隨意吧。」小趙說完便將行李放下,一躍上床。

「看來挺舒服的。」我不好意思這麼隨便,只是坐在床緣看小趙舒服的躺在床上。

「幹麻這麼拘謹?放鬆一點嘛!」小趙跳起身笑道。

我笑了笑,拘謹放不開本來就是我的特質之一,我打量著小趙的房間,整個房間大約十來坪,相當寬廣,牆上掛了一些模型,顯然是小趙的精心傑作。

「你是獨子啊?」我看著牆上那些照片,照片裡面有小趙從小到大,各個重要階段的相片,相片裡面幾乎都是他和他爸媽的合照。

「沒錯。你還挺厲害的嘛,像個福爾摩斯似的!」

「哈哈。」我傻笑兩聲繼續像偵探一樣的在小趙房間東看西看,驀地,我在牆上看到了兩張中國式符咒,我的心咚咚跳了兩下,回頭看了小趙一眼,小趙正在找衣服,似乎準備洗澡。

「你們家也信符咒這一套啊?」我略帶試探的探問著。

「嗯,相信啊,我爸媽可是在台灣土生土長的呢。」小趙邊說邊拿著盥洗衣物走向浴室。

我看著那兩張符咒,一張是平安符,一張上面寫了奇奇怪怪的七八個字,兩張符咒看來都時日久遠,黃色的符紙早已經油塵滿佈,沒有一絲光澤。

我想,許多在異鄉作客的遊子對故鄉和從小到大接觸的文化都有著難以抹滅的情感,所以小趙的爸媽不擺十字架貼這些符咒也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晚上的晚餐,氣氛相當溫馨,小趙的媽媽跟小趙的乾媽一樣漂亮,小趙的爸爸則是一個看來跟我一樣拘謹的傢伙,整個晚餐幾乎沒有說一句話,而小趙的乾爹像個老頑童似的一直問我小趙在台灣有沒有暗藏女朋友。

吃完晚餐以後,我和小趙在他家客廳烤著火爐聊天看電視,小趙的老爸和乾爹則是在談論最近發生的大事。

「唉!最近政府頻頻大動作,看來是要再次介入中東地區的秩序,戰爭似乎無法避免了。」小趙的老爸說。

「有必要的時候便叫小趙放棄美國的國籍,讓他在台灣生活。」小趙的乾爹看了一眼小趙,我望著小趙,他似乎沒聽到,正專心的看著電視上美國國務卿的發言。

「你覺得這次的戰爭會像以前仍然只集中在中東地區嗎?還是會發生世界大戰?如果發生全球大戰會掃到台灣嗎?」小趙的乾爹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這很難說,可是我肯定美國政府近期絕對會大量徵兵。」

「如果是一般人那就算了,可是克宇……唉!」小趙的老爸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小趙的乾爹也嘆了口氣說:「都已經這麼多年了,有時候我還真忘記了當年的事情,只希望一切都是我們過慮,不然克宇一人在台灣生活我們也難安心啊!」

小趙突然轉過身說:「爸,乾爹,你們不要太擔心,其實我很喜歡台灣,就算放棄美國國籍也沒什麼,我們還可以全家搬回去住啊!」

「你自己回去吧,這樣比較安全,不然你媽跟你一起回去好了。」小趙的老爸淡淡的說。

我聽到小趙老爸的說辭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小趙自己一個人回台灣住會比較安全?難道小趙的老爸在台灣是通緝要犯還是欠了幾千萬的債務?

「風哥,我想也不見得真會打仗,再觀察幾個星期好了。」小趙的乾爹微笑道,不過我可以從他的眉宇之中看出盤結的憂慮。

「唉!其實說不會打是騙人的,這場仗早就開始了啊!只是規模到現在還控制在區域戰爭的程度,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擴大成世界大戰啊。」小趙的老爸嘆了口氣說。

「風哥!」聽起來有幾分江湖味,難道小趙的老爸真的是出來混的。





晚上我和小趙睡一間房,躺在床上,小趙似乎一直沒睡著,我問道:「你還在想你老爸今天說的話嗎?」

「嗯。」小趙應了一聲。

「有點口渴,我去喝水。」小趙跳起身說。

「我也口渴,一起去吧。」我尾隨著小趙身後走出他房間。

二樓有三個房間,小趙的房間在走廊的底端,走廊中間是書房,小趙爸媽的房間是在二樓樓梯一上來。我和小趙悄悄的摸黑下樓,經過小趙爸媽房間之時,赫然聽到房間裡面隱隱傳來爭吵之聲。

「要走就一起走。」

「我能陪你們這麼多年已經很開心了,妳的命運已經改變,可我還是孤星命格啊!」

「我不管,這麼多艱難都度過了,更何況我們這些年救過的人做過的善事難道一點福德都沒有嗎?」

「徐大哥曾經說天煞、孤星兩種命格都是天之怒,我們這些年的小善又能改變多少呢?如果不是遇到他為妳承擔命運和給我們克煞靈符,我們會有這二十多年的好日子嗎?」

「……」

「星蘅,乖,聽話,又不是不能見面,我算過,這幾年眾生共業會引發大劫,我們要學會避,否則我的煞氣加上大劫,他給的靈符能不能壓制得了就很難說了,一個不好,搞得天人相隔,就永遠難見面了。」

我聽的目瞪口呆,我看著小趙,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原來連誼那晚小趙說的故事竟是真的。

「誰?」小趙的老爸聽到我和小趙的聲響沉聲大喝。

「哇靠!」我聽到小趙老爸的大喝,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往後就退,悲慘的是,我忘記了我的後面是樓梯,髒話都還來不及罵出口,就連滾帶摔的從樓梯滾下去了。


2012-3-14 11:2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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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命運(七)

「喂,不要這麼擔心嘛!我們又不是什麼秘密組織,不會因為你聽到一些事情就把你滅口的。」小趙拿著棉花棒沾上碘酒塗在我手上擦傷的地方。

「哈哈,真是抱歉,嚇到你了。」小趙的老爸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露出微笑看著我。

「你這孩子也真是,什麼事情不好說,就喜歡拿這個當故事說。」小趙的老媽嘆了口氣無奈看著小趙,不過她也沒有顯露出責怪的意思。

「原來你說的故事是真的!」我還在震驚當中,只是喃喃自語。

「是啊,所以我爸才會要我和我媽回去台灣暫住。」

「我這二十年來跟著徐大哥學習茅山之術,希望想出辦法破解自己的命格,可惜卻始終徒勞無功。」

「可是,伯母不也是茅山術無法破解的……那個……什麼『天煞』命格,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那麼伯父的命格也應該有機會破除,不是嗎?」我按著冰敷袋疑惑的看著小趙爸媽。

「是可以破,卻不是我們這些道行尚淺的人可以破除,如果不是遇到他,我現在早已經死了。」小趙的媽媽嘆了口氣。



這個晚上的寒冷,接續了小趙未說完的故事。




我還記得那年行刑,也是這麼冷的天氣,嗯,或許實際溫度比現在還溫暖,可是在我心裡面,那個冬天的尾巴卻是異常的寒冷。

我被戒護的警察人員帶著進入一間看來頗為陰暗的房間,裡面空盪盪的,我突然覺得,這個房間就像是我的心房,陰暗空盪,虛虛渺渺。

沒多久,一個穿著牛仔褲和套頭毛衣的人走了進來,我想,他應該就是要來結束我生命的人吧。

果然,他拿出配槍開始裝上子彈,我聽著子彈卡進槍膛裡面的聲音,眼淚不禁流了下來,我不是怕而是依戀不捨,我既不是哲人也不是高僧,對這世界還有我愛的人怎麼能輕易放下呢?

那人走到我的正前方,微弱的光線上,我看到了一個微笑,那個微笑到今天我都還記的,他的眼睛真的就像梁醫生說的,清靈澄澈。

他對我說:「呂星蘅小姐妳好,我看到了妳朋友為妳的祝禱,所以今天特地趕來,為妳改變命運。」

說完,我還來不及反應,他右手便舉起槍對準我的心窩,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向我微笑敬禮,接著,我只聽到兩聲槍響便不醒人事了。







「啊?這……那?」我聽著小趙老媽的敘述,嘴巴張的老大,連閉攏的能力都沒有了。

「伯母,那妳真的……真的死了嗎?」我遲疑的看著小趙的老媽,難道她是幽靈?

「哈哈,你慢慢聽下去吧。」小趙笑道。




我當時在外面聽到了兩聲槍響,整個人都呆掉了,我和小克互相對望,眼中都充滿著悲傷和憤恨,心中都在想:原來世界上真的沒有奇蹟。

我再也忍耐不住跳起來指著老天大罵,各種惡毒的言語都蹦了出來,那也是我這一生到現在罵髒話罵的最爽的一次,哈哈。


另一邊,小情昏倒在她媽媽的懷裡面,小克忙著在一旁搶救。



罵了許久,我整個人癱在階梯上,許多來往辦公執勤的人似乎都已經見怪不怪了,連頭也沒歪一下就從我們身邊穿了過去。

「上天為何這麼不公平?」救醒小情後,小克喃喃自語的坐在我身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室內走了出來問道:「你們是呂星蘅的家屬嗎?」

「是。」星蘅的阿姨撐著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但她的身體也不是很好,整個人才站起來便因為貧血往後便倒。

「這位太太小心點。」那個高大的人影一個箭步趨前扶住星蘅的阿姨。

我打量了一下那人,高大的身材略顯瘦削,五官十分有性格,年紀看來沒大我多少,舉手投足之間卻有著一股令人難以企及的大將之風。

「請跟我來。」那人當先往屋內走去。

我和小克尾隨那人進入這間執行死刑的房子裡,房子的窗戶雖然在冬天也開大大的以便通風,可是儘管風在走廊上繞起一陣陣的小旋風也吹不散我們心中的陰霾。

那人走到一個鐵門之前停了下來,我們跟著停止腳步,鐵門上大刺刺的貼著一張符,符紙鮮黃,顯然是剛貼上去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地方的慣例,貼符紙來避邪鎮煞。

那人也不敲門,轉開門把便走了進去。

我和小克等人魚貫而入,才剛進房間便因為眼前的景象傻住了。

一個身高約一七零公分,穿著牛仔褲和長袖套頭毛衣的女孩子正專心的站在一張木板床前面,星蘅則是安安靜靜的躺在木板床上,令我驚訝的不是星蘅安靜的躺在床上,畢竟一個死人不安靜的躺在床上才令人驚訝。

令我驚訝的是,那個女孩子正拿著針灸用的針一根又一根的往星蘅身上扎去,那個引領我們進來的高大男子將鐵門帶上,示意我們安靜,隨即轉身看著那女孩子的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星蘅的身體突然輕輕的一動,這一動雖然輕微,卻讓我整個人的血都沸騰了起來,天啊!星蘅居然沒死,那種感覺實在太難形容了,比中百億的樂透還要有爆發力。

那是一種想哭又想笑的衝動,就想百年的渴望終於成真,又像是幽閉千年的精靈被放出神燈,重回人間,我整個人軟倒在地上,回頭一看,卻見小克、小情和小情的媽媽竟跟我一般都渾身無力的坐在地上。

「呂小姐已經沒事了,洛基,可以把門外的符咒撕下來了。」那個女孩子微笑著吩咐,那高大的男子點點頭,轉身出門將貼在鐵門外的符咒撕了下來。

「星蘅沒死嗎?」我顫抖著聲音,深怕剛剛看到的只是自己癡心的妄想。

「死了。」那女孩子微笑回答。

「可是,我們剛剛都看到星蘅……看到她動了一下!」小情的媽媽疑惑的看著那女孩,等著聽她解釋。

「來這邊坐吧。」那女孩拉開房間裡面的椅子坐下來,並示意我們也坐著。

「這位小姐,可不可以請妳解釋一下……」

「等一下…」那個女孩舉手制止小克再說下去。

「我是男的。」

「啊!」我們大家發出了驚嘆聲,那看起來像女孩的男子露出了無奈的苦笑,看來他常被人誤會。

「他是男的,只是長的容易讓人誤會罷了,習慣就好,」那高大的男子這時候也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

「男女不是問題,我幫你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還沒請教大名?」我相當有禮貌的問道。

「我叫林靈軍,他是我朋友,吳洛其。」

「請問一下,你就是那個救梁柏欽醫生的人嗎?」小情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你們好像對我比較有興趣!」林靈軍苦笑了一下。

「時間不多,還是先交代必要的事情吧。」吳洛其插話道。

「呂星蘅小姐命格中,四煞守命,不得好死,乃是所謂的天煞地絕之局。我不久前在網路上看到那篇尋人啟事後,有了解了一下她的狀況,我考慮過,真要用奇門遁甲來化解天煞孤星的命格根本不可能,所以我決定讓她真的死掉。」

「死掉?」

「對,如果她死掉之後再重生,那麼她此後的生辰八字便不再是之前的生辰八字,而是要以重生那刻為準,如此一來她就不再是天煞地絶之命。而我還特地安排了現在這個時辰,讓她重生,因為這個時辰出生的人,福大命大能擋百煞。」

「這個意思是?」我疑惑的看著林靈軍。

「你不是孤星命格嗎?如果不找一個勇一點的命格怎麼夠你剋呢?」林靈軍微笑對我說。

「林……先生…你真是菩薩再世……我…」我激動之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流著眼淚,想要下跪卻又被他攔住,傻傻的站在那邊,心中有著熊熊烈火般的感動。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奇蹟!


2012-3-14 07:5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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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命運(八)

我聽完了故事後,心中冒出了許多疑惑,掩不住好奇之下,開口問道:「伯父,我有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問?」

「好啊。」

「您的命格不是孤星命格嗎?而照您所說的,這命格還沒被破解,那小趙怎麼……這個…」我本來想問,小趙怎麼沒被剋死,可是這種話怎麼好問的出口呢?

「呵呵,你沒發覺到,我姓陸,克宇卻姓趙嗎?這是靈軍大哥教我們的第一個方法,把生的小孩過繼給別人,減低因為血緣關係給克宇帶來的影響。」

「克宇生下來後,八歲之前是住在家裡,八歲到回台灣唸書之前其實都是住在他乾爹那裡,這是要避免克宇被我的命格磁場所波及。」

「最後,靈軍大哥還給了我們每個人一道符,克宇的媽他們拿的是化煞符,我的則是封煞符,減低我磁場對周遭人的影響。」

「可是這終究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啊!」

這時我才了解為何在美國長大的克宇房間會有平安符,而他身上也一直掛著平安符袋,原來裡面是裝著那個叫做林靈軍的人給的化煞符。

「沒錯,這些都只是暫時壓抑的方法,所以我這二十年來努力的學習道術和佛法,希望從中得到化解的方法,可惜二十年下來,我的功力日益深厚,助人無數,卻始終無法幫自己化解這個天生的宿命。」

「那你們可以再回去找當初幫伯母改變命運的那個叫做林靈軍的高人啊。」

「唉!其實,命運豈有如此容易改變?我也是到這幾年才明白啊!」

「啊!這是什麼意思啊?」我不解的看著小趙的爸爸。

「靈軍大哥雖然說他用重生來改變星蘅的命格,可是嚴格說來並不是,一個人的命格其實跟宿世因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佛語有云:如問今世因,前生作者是,如問來世因,今生作者是。怎麼可能不明不白,諸事未作就逃過輪迴呢?」

「可是,伯母現在看來命運是真的改變啦?」

「你知道為何天煞孤星在各種道術之中都無人可破嗎?」

我搖了搖頭。

「所有改運改命,雖對當事人來說可以稱之為改運改命,但因為宿世因果尚在,所以這些輪迴苦果都是由幫忙改命的人來背負,這樣你了解了嗎?」

「連菩薩都不能改變因果,可是菩薩慈悲,甘願為眾生背負輪迴,承擔宿世罪業,這也是為何各種道術神通都無法改變天煞孤星命格的原因,誰肯把上天的震怒搬到自己肩上承擔?」

「那……這個意思?」

「靈軍大哥與我們素不相識,卻毫不猶豫的幫星蘅承擔下這樣的輪迴罪業,讓我們有這麼多年的甜蜜快樂,也讓我們有機會在人道行善,我們怎麼能再去要求他為我負擔另一個常人不敢背負的宿命呢?」

「那他之前為何會主動來幫你們呢?」

小趙的媽媽微笑道:「其實那天之後我們也只再見過靈軍大哥兩三次,我們從未問過他為何肯來幫我們。後來我在想,或許菩薩幫人,只因為慈悲吧!」







牆上的時鐘已經三點,我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天花板,思緒不斷的翻轉,我以前一直以為所謂改命就是改命,原來改命的意思是幫人背負宿世因果,如果我也有神通,那麼像小趙媽媽那樣的命運,我敢背負嗎?

我很想豪氣的說:「好!我願意!」

可是話到口邊卻又停住,我蠻擔心說一句好,那悲慘的命運就真的會轉移到我身上。

我在黑暗中露出一絲苦笑,喃喃自語著說:「看來是我太膽小。」

「不是你太膽小。」

小趙突然開口回應我的話,讓我嚇了一跳,問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知道啊,你的問題我也想過很多次了。」

「我還想過另外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我好奇的問道。

「我回台灣兩年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林靈軍這個名字。」

「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看,他擁有連生死禍福都能逆轉這樣大的能力,照理說應該很出名才是啊。」

「說不定他隱居深山啦,高人都是這樣的。」

「可是當時跟他一起的夥伴現在卻很出名呢!」

「跟他一起出現的夥伴?那個高高的男生嗎?」我回想了一下剛剛聽到的故事,那個男的似乎叫做吳洛其。

吳洛其……

「吳洛其!該不會就是那個帶領A黨走過解散危機又成功化解國內政爭,今年要代表A黨出來競選總統的吳洛其吧?」我大吃一驚坐了起來。

「是啊,你說對了。」小趙笑道,他的語音裡面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看來他應該是吳洛其先生的忠誠支持者。

「天啊!太神奇了,看來那個林靈軍必定是在暗地跟吳洛其先生配合著,要以他高超的道術幫助吳洛其先生登上總統的位置。」

「這個嘛!其實不用靠道術,吳洛其也可以順利贏得總統大選的。」小趙對我的說法似乎有點不悅。

「嗯……」我在黑暗中點了點頭,這的確是事實,以吳洛其現在的民氣,根本沒人敢出來跟他競爭。

「給你看一樣東西。」小趙翻身跳起來走到書桌前面,打開抽屜翻找著。

「你看。」小趙將桌燈打開叫我過去。

我起身湊過去看,小趙手中拿著一張照片,照片中六個人排排站好,當中兩個人穿著新娘禮服和新郎西裝,正是小趙的爸媽,新娘左邊站著一對男女,是小趙的乾爹乾媽,新郎的右手邊也站著一對男女,男的正是電視上常看到的吳洛其先生。

「這個女的難道是那個林靈軍?」我不可置信的問道,本來聽小趙的爸媽說故事時,就已經知道林靈軍的長相必然十分女性,沒想到居然美到這種程度,說他是男生我實在不相信。

「是啊!就是他!」小趙肯定的說。

「天啊……這個人也太特別了吧?」

相片中的林靈軍笑得很開心,一隻手還舉起來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完全就是個青春妙齡的大學女生,跟故事中高深沉穩的樣子有點格格不入。

「我只聽說,林靈軍先生最後當了醫生,然後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我望著相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突然感覺林靈軍的笑容中果然散發出一股緲遠,看來就像是個溫柔美麗帶給人們幸福的高貴天使一般。








我轉頭看著窗外,視線不斷延伸……思緒跟著拉到了遙遠不可知的地方。










冬天的夜晚適合遠觀,遠觀那十分遙遠十分遙遠的地方


















「幹!你好好坐好可以嗎?一直動來動去很難下針耶!」

非洲南部某國家的夜空下,帳棚裡面傳來台灣式的碎碎唸。

臨時搭起的帳棚裡面燈火搖曳不停,一個頭戴著鴨舌帽,身上穿著汗衫以及破長褲的醫生一邊幫病患下針,一邊喃喃咒罵。

「你也真是奇怪,罵幹他們也聽不懂,你幹麻不直接用他們的土話罵?」

「唉!妳懂什麼?我罵”幹”,他們聽不懂我卻可以消氣,這不是一舉兩得嗎?真罵土話,他們聽懂了難過,我說起來不流利罵的氣勢不足,怎麼會舒服?」



夜空中,月亮露出了微笑,誰說,高貴的天使不能罵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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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12-3-15 at 05:18 PM ]


2012-3-15 07:2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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