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愛情] Hs-『晝˙夜』(全文完) [打印本頁]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34 PM    標題: [愛情] Hs-『晝˙夜』(全文完)

轉自-小說頻道


晝˙夜

那是比流星墜落還令人感動的，天空，墜落一顆哭泣的心。



第一集˙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契子



　　夜晚總是那麼安靜。

　　我盯著電腦好像已經兩、三小時了，眼睛酸得發辣。我起身想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買個飲料、順便買包菸來抽。我一邊揉眼睛一邊穿上薄襯衫外套、拎起皮夾，然後走出門去。
　　走進便利商店，涼颼颼的冷氣灌進衣服裡，把睡意都趕走了。現在已經午夜十二點多，本來以為便利商店裡一定空無一人，卻在我打開冰箱準備拿幾瓶綠茶的時候，赫然發現身旁有一位高挑的女孩。
　　因為剛剛都沒發現她，所以我一驚，把三瓶綠茶都摔在地上，不對，其中一瓶就這麼很不巧地……落在那女孩的腳上。
　　「啊。」我癡呆地叫了一聲。
　　她轉頭過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彎下腰把綠茶撿了起來，塞進我的懷裡。呃……接下來，我竟然就抱著三瓶綠茶、很像做餅乾的張大嘴巴，和她對看了好幾秒……她留著長長的捲髮，穿著無袖的黃色背心、長長的牛仔褲、帶著星星狀的耳環，和一雙卡其色帆布鞋。好……漂亮的一位女孩子。
　　「抱……抱歉。」我回過神來跟她道歉。
　　她還是沒說話，只是給我一個微笑，接著轉身走向櫃檯結帳。真不知我在回味什麼……總覺得……

　　「蹦、蹦、蹦」的聲音在身體裡面越發越大聲，看來……是可愛的小鹿在撞我了。哈哈哈……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35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一章

　　我像是沒了魂似的，飄回家裡，心裡還是色色地想著剛剛那位女孩。
　　嘟∼嘟∼手機響了
　　「喂？」我說。
　　「你好，請問你找哪一位？」他說。
　　「蛤？你打來問我找哪位？」
　　「喔喔，我剛剛說錯了啦。」這種白癡的語氣，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的大腦可以製造——我的拜把兄弟——豆花。
　　也許你會問：為什麼叫豆花？

　　因為，他很愛吃豆花……而且長得也很像豆花。

　　「幹麻？三更半夜打電話給我。」
　　「叫你起床尿尿阿。」
　　「屁咧，我還沒睡啦。」
　　「吼，好啦，掰掰。」

　　電話掛斷了，一頭霧水的我又打回去。

　　「喂？請問你找哪一位呀？」他用噁心的聲音說。
　　「找令堂。」
　　「吼，還找我媽，你難道沒有聽過：找我就對了！」他回覆到正常的語氣。
　　「啊，沒有，只是想知道你剛剛真的是叫我起床上廁所喔？」
　　「對阿。」
　　「還真的咧，叫你媽帶你去長庚醫院啦。」
　　「去那裡做什麼？」
　　「智能檢查。」
　　「吼呦，好啦，兄弟們要一起去瘋，本來想問你要不要去的，可是你之前又說你不想再玩了。」
　　「喔……」

　　我承認之前我的確是個不良少年，但自從退伍之後，玩心好像真的不那麼重了。

　　「不去喔？」
　　「恩阿。」
　　「我有一種，你快出家當和尚的感覺耶。」
　　「去死啦……」
　　「可是你真的變了阿，不交女朋友、不打架、不鬧事。」
　　「啊？這樣不是很好嗎？」
　　「嗤……算了啦。先閃了，掰。」
　　「欸，等一下啦，我……剛剛去買菸的時候阿……」
　　「怎樣？」
　　「沒事，你去玩吧，我要睡覺了。」
　　「有──問──題──喔！」他用乎高乎低的語氣鬼喊著。
　　「沒啦，睡覺了，晚安。」
　　
　　電話掛斷了，四周恢復平靜；心情，卻充滿了悸動。好想要有一個女朋友好久了，雖然豆花之前介紹很多女孩給我認識，可是，總覺得……唉∼說不上來，只能說——豆花眼光真的怪怪的；或者可以說，他都找了些跟他很像是同一種族的人來。

　　我躺在床上實在睡不著，好久沒有這個樣子輾轉覆轍。說也真是莫名奇妙，人類真的是會一見鍾情的動物耶。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頻頻打瞌睡，不過卻是心甘情願的。

　　下班之後豆花說要來我家吃飯，於是我順便買了便當。
　　沒想到一推開門……我家竟然？……擠滿了人……

　　兩位女生猶如練輕功似的在我的沙發上飛來飛去，豆花和另一位朋友——平——死盯著電腦螢幕，眼睛像是海底燈籠魚那樣爆凸。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傢伙在我家衝來衝去，平常應該要乖乖待在我房間的枕頭竟然被死坐在某位不明人士的屁股下。所有人都沒發現我已經開了門站在門口。
　　這個時候，豆花說話了：「把這當自己家──冰箱有飲料──隨便坐隨便玩……」
　　腦袋瓜裡此時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我安靜地關上門，把自己鎖在門外。這下好了，這到底是誰家呀？
　　突然，天空下起雨來，天呀！未免太悽涼了吧？於是我拎著便當走下樓去。這個情景實在好滄桑，一個家裡被佔領、流浪街頭的男子，獨子散步在騎樓下，還……拎著兩個排骨飯……
　　
　　此時，遠方出現一個身影……



　　那是熟悉的背影，越看越像是之前那位魂牽夢繫的女孩……

　　總覺得有一股衝動想要上前去，可是如果冒冒失失的，也許連朋友也交不成。於是我就這樣看著那位女孩子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這下好啦，我又錯過了一次和她認識的機會，我到底是不是男人呀？

　　心突然涼涼的，連手上的排骨飯，也涼了。我看著地板發呆。

　　「喂……我認得你。」一個陌生的聲音打斷我。我轉頭一看，差一點兒嚇到後退幾步。是那位女孩耶……
　　「嗨……嗨，妳好。」
　　「你好啊……」她微微地笑了笑。
　　「妳……認得我喔？」
　　「嗯，你上次拿綠茶砸我腳，我還沒報仇呢！」她舉起拳頭說。
　　「是……是吼。上次抱歉啦。」我搔搔頭。

　　真是皇天不負「涼」心人，赫然心情大好！

　　「難道我長得很可怕嗎？怎麼上次一看到我嚇成那樣？」她問。

　　我連忙接著說：「不會。哪會，一點都不醜，不醜。」拜託，妳這樣算醜的話，那很多人都會排隊去１０１跳樓了……
　　她似乎有一些害羞，低下頭。


　　「妳……妳家住附近嗎？」我問。
　　「怎麼這樣問？」

　　「因為連續兩次在附近遇到妳阿。」我又搔搔頭。沒想到她卻摀著嘴笑了。

　　「呵呵，你好害羞喔。」她說。這下被她說中，心裡面更加緊張了。
　　正當我煩惱著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她卻先說話了。「沒有……我家住蠻遠的，只是在這附近工作。」

　　「是喔……」
　　「嗯嗯。」

　　我心裡正在想，難道我剛剛一直看著她被她發現了不成？不然怎麼會主動跑過來跟我這陌生人說話。
　　「那我先走了喔。」她笑著說。
　　「蛤……喔喔，嗯……掰掰……」

　　天呀？我做了什麼？不留個電話嗎？不告訴我名字？其實，小名也可以的啦！
　　她轉身走了兩三步，我才終於開口。

　　「喂……等等。」我喊道。
　　她轉身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於是我便小碎步跑上前：「妳……剛剛……怎麼……會……」唉呦，我在說什麼呀？這時候不是應該　說＂可以做個朋友嗎？＂腦袋瓜運作就這樣停轉了幾秒鐘。

　　她歪了歪頭說：「我……剛剛……？」
　　「可……可……可以……以……以……以做，做，做……個朋友嗎？」我這輩子，除了當兵抽籤那時候，大概沒這麼緊張過。
　　她又笑了。害我覺得有被恢復原狀的比司吉重打一拳的感覺……
　　「那我怎麼知道你是壞人還是好人？」她問。不過這個問題倒是考倒我了。
　　「呃……這個嘛……妳覺得咧？」我又搔了搔頭。今天的頭好像－－特別癢。
　　「我哪知道呀……」她嘟起嘴。
　　「如果我是壞人，那妳就不會跑過來跟我說話啦……」我自己笑了笑，對自己的反應很滿意。
　　「吼……那是因為人家想知道為什麼上次你看到我會嚇一跳嘛……而且，有一面之緣也算是認識對吧？」
　　「喔喔……」
　　原本以為她很成熟的呢，沒想到她也蠻害臊的。

　　「總之……做個朋友吧。」我又提。
　　然後她從背包掏出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寫了又寫。

　　然後她一邊把紙遞給我一邊說：「弄，給你……不准打電話鬧我喔，我會生氣，先走嚕，掰掰。」
　　
　　我揮揮手跟她再見，然後拿著紙條得意地看了看。

　　「O 9２3 x x x x x x 壞人不准打」
　　我笑了笑，邊搔頭、邊傻笑、邊看著紙條、邊提著排骨飯，邊快步走回家。



　　我進家門之前，小心翼翼的把紙條塞進口袋，做好心理準備之後才開門。真搞不懂進自己家幹什這麼緊張？
　　我……看錯了喔？半個人影也沒有……心裡想著「見鬼喔」的時候，發現豆花熟睡在沙發上，才察覺現在都已經九點多了。我把便當放在桌上，開始收拾這杯盤狼藉的窩。
　　要是幾年前我遇到這種場面我一定大發雷霆的，家裡簡直發生世紀大浩劫……要說成海嘯其實也可以，或者是加州龍捲風過境……不過呢！只能說：Ｔｏ　ｄａｙ　ｉｓ　ｍｙ　ｄａｙ！
　　突然豆花連續傻笑十秒鐘，我也跟著笑了笑，笑聲似乎襯托出夜晚很安靜。

　　洗完澡已經是十點的事情了，正在想要不要打電話給那位女孩，這時才想到我根本不知道怎麼稱呼她。打？不打？還是打？不行不行……還沒想好要講什麼……如果第一印象是冒冒失失，說不定隔天我的手機就被加到黑名單、拒絕往來戶……問題是……好多動物在心裡面跑來跑去……撞得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再說！


　　嘟∼嘟∼嘟∼想了五聲左右電話才接通。

　　「喂，你好，我是韋韋。」
　　「喂，恭喜您中了大獎！」我說。
　　「哈……？」她停了好幾秒，接著說：「我最近沒參加抽獎……謝謝。」然後，電話掛斷了。
　　「搞砸了」這三個字在我腦袋中無限漫遊……
　　
　　沒想到……手機響了。嘟──嘟──嘟──
　　我一看來電顯示，差點嚇到去叫豆花起床看一下。
　　「０９２３x x x x x x」

　　內心深處很害怕電話突然不響了，於是趕緊接了起來。
　　「喂？」我小小小小小小聲地說……
　　「喂！恭喜您中了現金一百萬！」她說。
　　「喔。那……我……我要怎麼領獎？」
　　「還領啊？就捐給陽光基金會吧！」她笑著說，喔……好可愛。
　　「唉呦，好吧好吧，捐吧。救救植物人。」我假裝難過地說。
　　「噗……救救植物人明明就是創世基金會……」她笑著說。
　　嘔，天呀……竟然在這種時候被「救救植物人」害到。

　　接下來無緣無故兩人沉默好幾秒，她才終於開口說話。

　　「我……我接不下去了啦。」她耍賴著說。
　　「我也差不多，哈哈。」
　　
　　我接著問：「妳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呢？哈哈。」
　　「妳真的不知道喔？好失望耶……」
　　
　　「好啦……我知道啦，你是詐騙集團呀。」她笑著說。害我都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又是歡喜又是悲呀！
　　「……」我沒說話。
　　「你生氣了喔？」她問……
　　
　　「哪有。」我騙人。
　　「唉呦，人家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叫人家怎麼說我知道你是誰嘛……」
　　「啊，也對。抱歉是我忘了，我叫作兆偉，朋友們都叫我阿偉。」
　　「喔∼阿偉喔。」
　　「嗯。」
　　「我是韋韋，以後請多指教啦。」她輕快地說。

　　「韋韋蠻高的耶，至少有１６８吧？」我問。
　　「是啊，太高不好。」她難難道……
　　「為什麼不好？坐公車空氣很好耶，哈哈。而且一路發很不賴呀！」
　　「女生要矮矮的比較可愛呀！」
　　「哪會呀，我就喜歡高一點的女孩子。」
　　「真的喔……？」
　　「真的啊！」
　　「……騙人。」
　　「啊？我不會騙妳啦。」
　　「好吧……」她說。
　　唉，真想要面對面跟她聊天。
　　
　　「喂……」她叫道。
　　「又！」我回答。
　　「我要去洗澡睡覺了喔。明天有空再聊，好嗎？」
　　「當然好阿。那妳早點睡喔，掰掰。」
　　「嗯，你也是，晚安。」
　　
　　大腦中閃過一絲邪念！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36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二章

　　「啊！等等！」我喊。
　　「嗯？怎麼？」
　　「妳……妳明天有空嗎？」我真是勇敢。
　　「嗯？明天？怎麼？」
　　「一起吃個東西好嗎？」
　　「吃東西喔，吃什麼？」
　　「都好啊，看妳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吧。」應該……會成功吧？
　　「晚上嗎？」她問。
　　「嗯，明天我六點才會下班。」我補上。
　　「好啊，那你要不要來接我？」
　　「ＯＫ！去哪裡接妳？」
　　「你拿紙筆我給你地址喔。」
　　「好。」

　　我匆匆拿來紙筆記下她給我的地址。
　　「那明天六點半喔！」她的語氣感覺蠻開心的……我超高興。
　　「好，早睡喔，掰掰。」
　　「嗯！掰掰，明天見。」

　　心中浮現兩個大大的字：賓－－果！



　　第二天早上起了個大早，舒舒服服洗了個冷水澡、花了半個小時抓好頭髮，還偷偷噴了一點點香水……不停傻笑的我，害躺在沙發上賴床的豆花也關心起來。
　　「喂，昨天你怎麼那麼晚回來，我約了一堆美女耶。」他很正經地說……我回想一下昨天我看到的場景－－蛤？哪來的美女？我明明就看到一群山豬，重點是會在沙發上面飛的山豬。
　　「我昨天開車開一開……不小心……呃……啊，撞死一群小鳥，不是……我是說一隻，所以要去洗車，然後……」我隨口亂掰的。
　　「拜託，你說謊技術很爛耶，你撞死一隻小鳥？你飛上天去撞唷？」
　　「好啦……你是柯南，我只好老實跟你說，其實－－嚴格來說呢……是有一隻超豆花的小鳥，特地瞄準我的擋風玻璃，硬生生撞過來的啦！」
　　「真的嗎？有這種『鳥事』？你居然撞死我遠房親戚？」他很認真的皺著眉頭質問我。
　　我笑彎腰說不出話，豆花看我這幅模樣，接著說：「好啦，勉強相信你啦。誰叫你比那隻小鳥跟我更親。下次早點回，我再幫你約幾位美眉，哈哈哈……」他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在他說完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內，反射性地蹦出了：「不要！」兩個字。這下豆花可好奇了。
　　「為啥？你今天很怪耶，早上起床一直笑，昨天把你家弄翻了，也不罵我？」他一臉疑惑的坐起身。

　　我神秘地笑了笑。
　　不對，應該說詭異地笑了笑，哈哈。

　　「好啦，我要出門了。」我說。
　　「不對！一定有鬼！你從來不帶你爸送你的那隻錶，今天你竟然從乾燥箱把它給拿出來了！」順帶補充，豆花是超級千里眼，國小一路跟他同班以來，他每次視力檢查的結果都不低於１.５，有一次他跟我說他剛好猜對，破了全校紀錄１.８，簡單來說，他是個變態……的遠視。

　　「嘿嘿……」我又笑了笑。

　　「你爸給你升官喔？」
　　「沒啦，哪這麼容易。」
　　「奇怪，那到底怎樣啦。說啦∼」他開始盧我。
　　我搔了搔頭，笑了幾聲。

　　他突然大叫了一聲：「啊！」我心裡想：終於猜對了，不愧是拜把二十年的兄弟。
　　「你……你？」他指著我。「交……交交交……？」
　　我得意洋洋地點點頭。
　　
　　「真的假的？」他一臉吃驚的樣子。
　　「吼，也沒真的假的，只是朋友啦。」我說。
　　「不，可，能吧？」他皺了皺眉。
　　「真的啦，才剛認識而已。我快遲到了啦，先走了喔。」
　　「很正吼？」
　　「嗄？喔……對、對阿。」比起山豬妹和鳥類，那簡直是仙女下凡。
　　「好啦，快去，加油。」他捶捶胸。

　　「嗯。我晚上不在家，很晚回喔。」出門前我又補上一句。
　　「挖災。」他揮揮手。

　　今天上班完全沒辦法專心，要不是我爸就是老闆，我應該早就被炒魷魚了。
　　我想我今天看手錶的時間應該遠遠超過看公文的時間；不過，最後還是很幸運地苦熬到六點整（沒被同事發現我的精神異常），打完卡之後決定飆車去找韋韋。我又重新拿出髮雕整理好頭髮，然後來到她給我的地址等她下班。

　　六點二十幾分左右，遠遠我就看到韋韋了，我趕緊下車很紳士地走到另一邊幫她開車門。雙雙綁好安全帶之後，我們便開始討論要去哪裡吃晚餐。
　　
　　「妳會很餓嗎？」我問。
　　「還好耶，剛剛喝太多咖啡了，呵呵。」她笑起來……不是可愛，是美。令我看得發楞。
　　「喂……我臉上有東西喔？」她叫住我。
　　「沒、沒有阿，呵呵……那，我帶你去吃一家氣氛很棒的海鮮餐廳，只是有點遠，車程大概要三十分鐘。好嗎？」
　　「嗯，好阿。你決定就好。」她微笑答應。真是善解人意的可人兒！

　　歐！完美的計畫，拉長了單獨相處的時間。果然，活潑又不失得體的韋韋跟我似乎很投緣，我們一路上聊得很開心，重點是：我講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聽得懂，而且她的回應都令我心服口服。

　　「韋韋的興趣是什麼呀？」我問。
　　「琴棋書畫詩花酒，都－－半桶水，呵呵。」韋韋回答完接著問：「你呢？」
　　「我當然就－－柴米油鹽醬醋茶，而且都－－整桶的喔！」我說。而她則是被我逗得吃吃笑著。
　　
　　「好啦，其實我最近一有空，就打開電視看ＮＢＡ看我的偶像。」
　　「你是支持哪一隊的呢？騎士？公牛？巫師？」
　　「哇，妳都知道喔？我上次跟一個女孩子講，她以為我在聊《魔戒》哩。」
　　「呵呵……我猜你是騎士隊的粉絲，對不對？」韋韋問。
　　我超極訝異她猜對了！太巧了吧？
　　「妳怎麼知道的？」
　　「呵呵，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好像穿著騎士隊的Ｔ恤。」
　　「歐，妳好厲害喔。」我佩服至極地說。
　　「沒有啦，因為在電台工作，也常常會接觸這類的新聞，所以略知一二。」她的謙虛反而讓我更加折服。

　　一路上，我們還大談詹姆士進球紀錄。我敢說，韋韋是我認識的女孩中最「聊得來」的一位。所以不知不覺就到達目的地了。

　　韋韋是獨生女，目前在廣播電台工作，還有，她比我小了三歲；但思想內涵遠遠超過我的預期。
　　我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窗外有一望無際的海，我從不知道幾歲開始就在想像這幅畫面：有一位貼心的女孩子可以陪我一起欣賞美景、共享美食。我邊看菜單邊偷看她，結果一個不小心四目相對，我只好面紅耳赤地低下頭。

　　她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只好也跟著傻傻地笑了笑……

　　十幾分鐘之後，桌上擺滿海鮮佳餚，我本來以為自己一定會靦腆、尷尬，沒想到兩個人就好像相識多年的好友一樣，格外熟悉。
　　
　　「其實我很意外耶。」她拿著叉子說……「我原本以為我會有點不自在，因為我們才剛認識不久……」
　　我一聽，還以為她會讀心語咧，有一點點嚇了一跳。我說：「哇……我也正這麼想耶。」

　　「真的喔？」她睜大眼睛問。
　　「嗯……」
　　「呵呵……說不定我們上輩子是朋友。」她笑著說。
　　「嗯，有可能喔，呵呵。」我笑著……聽她這麼說，心裡不由自主地開心了一下。

　　回家的路上，我們又繼續談天說地，總覺得自己對她的喜歡，越來越控制不住……停不下來。不知道她對我的感覺怎麼樣？

　　「奇怪……」她突然冒出話來。
　　「怎麼了？」我問。
　　「眼皮一直跳……」她右手手指按著眼瞼說。
　　「嗯？怎麼會？」我問。
　　「不知道耶，我剛好忘記哪一隻眼睛是好事；哪一隻眼睛是……」
　　「喔……我也忘了，呵呵，沒事啦，應該是有大喜事要發生了。」哈哈……遇到我當然是天大的喜事囉！不用懷疑，被我喜歡上的女生準是中頭采。
　　
　　我自鳴得意著，然後繼續握緊方向盤在濱海公路上開著。


　　「那，我先回去囉！」韋韋下車之後我對她說。
　　「嗯，今天謝謝你請我吃海鮮，還有，我好喜歡我們的位子，ｖｉｅｗ真美。你真會選呢！」她笑著說。不瞞大家說，那個位子可是我精心預定好的，我這個人平常看起來散散的，可是辦起正事來都是很有計劃安排的。
　　「有機會還可以再出來阿。」我趁機說道。
　　「好，一定一定。」聽到她這麼開心的說這句話，令我有種人生真美好的感覺。
　　「那，韋韋晚安。」我揮揮手。
　　「晚安，你開車要小心喔！」
　　「好，掰掰。」
　　
　　回家的路上，感覺沿路的花草樹木都在為我鼓掌。我真的……戀愛了。
　　一走進家門，發現豆花還在家裡，他說豆花太太最近出差，待在家很無聊。對了，忘記說豆花有個交往快五年的女朋友，因為大家實在都很期待他們可以快點結婚，所以都叫楓宇豆花太太。楓宇不常出遠門，也難怪豆花會有一點不習慣。

　　「怎麼樣？今天順利吧？」我才剛洗完澡走出浴室他就問。
　　「蛤？順利？怎麼樣算順利？」
　　「比方說……牽小手、親小嘴，或者……哈哈哈哈……」他開始無止盡地大笑。
　　「你……真的頭腦有問題。」我故意大嘆一口氣。他不懂我這次碰到的女孩子很特別。
　　「好啦，我剛開玩笑的咩。」
　　「我也開玩笑阿。沒人在正經啦……哈哈。」我接著說。

　　「什麼時候介紹給我們認識阿？」豆花問。
　　「不知道耶，我們才剛認識，沒這麼快啦。」如果可以快我也希望啦……
　　「喔喔，好吧。」他吐了吐舌頭，一副失望的表情。

　　晚上，才躺平沒有幾分鐘便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我有點睡過頭，上班打卡的時候還遲到了六分鐘多……這一整天，我都盯著手機，一邊期待韋韋說不定會打電話給我；一邊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她。

　　結果就這樣「悶」到了下班前半小時。唉∼說不定人家韋韋都有男朋友了！
　　不會吧？男朋友？啊？ＮＯ∼∼∼∼∼∼∼∼
　　這個喪氣的念頭在腦中不斷膨脹再膨脹，害我更加坐立難安，此時……
　　手機震動的聲音在桌上顯得特別大聲，我連忙接了起來。

　　「喂？」
　　「喂？阿偉，今天要不要回家吃飯。」是媽的聲音。
　　「吃飯喔？好……好啊。」我連忙答應。
　　「好……對了，順便跟你爸說一起回家吃飯。」
　　「好，那回家見喔。」
　　「嗯，掰掰……」媽把電話掛斷。

　　於是我起身走向上面掛著「董事長」三個字名牌的一扇門。「叩、叩、叩」，我敲了敲門。「進來。」

　　「爸……媽要我們倆一起回家吃晚飯。」
　　「知道了。」
　　於是晚上我和老爸一起下班，一路閒聊生活瑣事，還好他今天放我一馬，沒提起我的婚事。

　　看得出媽準備了一整桌我喜歡吃的菜。看來我太久沒回來了，老媽已經把我當客人看待。

　　「阿偉……你不考慮搬回來住嗎？」媽又提這個快要發霉的問題。大學唸完之後，爸總是急著想把公司移交給我，畢竟我是家裡的獨生子；可是，我總覺得自己就像個小孩，連未來都是父母設定好，然後硬將他們自以為是的大禮物塞到我懷裡，也不考慮我是不是可以一肩扛起，總之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那絕對是他人無法體會與理解的。
　　即使很多朋友認為我實在不識相、不感恩；但是局外人跟當事人畢竟分隔於兩個世界。於是念完大學之後，我就決定先自己在外面住一段時間，至少，要有一些生活上的磨鍊，以後對於任何事物的應對才會更從容吧？我心裡是這樣想的，只是對於父母來說，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沒有住在身邊……實在是難為了他們。不過我心裡清楚，等我準備好接手老爸的公司，差不多也到適婚年齡了，到時……肯定是水到渠成。

　　「短時間內不會吧。」我堅定地說。
　　媽小皺了一下眉頭，繼續夾菜給我和爸。

　　「阿偉，什麼時候打算結婚阿？你也老大不小了，應該有女朋友了吧？」喔……爸還是「依照慣例」問了個敏感的話題。

　　「再看看吧……有、有結婚的對象我儎跟你們說。目前是還沒……」我邊扒飯邊說，誰知道好巧不巧，我話還來不及說完。
　　手機放在口袋裡，震動著。我看了爸媽一眼，便接起了電話。

　　「喂？」
　　「喂？兆偉嗎？我是韋韋。」
　　雖然說我一整天都在等她的電話……不過韋韋還真會挑時機。我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他們是我爸媽，不需要彆扭。
　　「嗯。怎麼了？」我問。
　　「我明天有空喔！」
　　「真的嗎？我明天也……要上班。」我有些喪氣的說。

　　這個時候，老爸突然冒出一句：「你明天放假。」
　　……！我疑惑的看著老爸，沒想到，爸他竟然對我捶胸眨眼的。

　　「韋韋，我明天也放假喔。」我開心地說。
　　「那……」
　　「我們出去走走吧……」我偷看了爸媽的眼神，沒想到他們正互看笑著。
　　「嗯。」韋韋回答。
　　「我晚一點打電話跟妳討論要去哪裡喔，妳幾點睡？」我問……
　　「沒關係，你方便打的時候再打吧。」
　　「好，先掰掰喔……」

　　手機掛斷了，我把它塞回口袋。
　　我以為可以裝作剛剛只是蝴蝶飛過，繼續安安靜靜的吃飯。結果－－餐廳裡並不會有蝴蝶這種東西。

　　「叫作韋韋喔？」爸問……這時我才發現我剛剛自己說漏嘴了。
　　「是、是阿，不過還只是普通朋友。」我搔了搔頭……
　　「年輕人，週末不要再來我公司上班了，這是聖旨，聽到沒？」老爸糗我。

　　嘟－－嘟－－嘟－－電話又響了。是誰？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37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三章

　　「喂？」我說。
　　「阿偉，我是豆花啦！哈哈哈哈哈！」
　　「幹麻？」我很不爽的問，要不是我坐在爸媽前面，應該會罵句髒話。
　　「沒有啦，我下班了小宇又不在，好無聊喔。」他說。
　　「噗……那我早點回家。」我回答。剛剛好呀！豆花打的這通電話說不定可以讓我提早離開，真不愧是好兄弟，默契好到沒有話說。這下剛剛的小緊張當然是被一掃而空囉。

　　吃完飯之後，爸果真允許我早點回家，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韋韋。

　　「韋韋，我是兆偉。」
　　「嗯。抱歉，我剛剛打給你的時候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她說。
　　「不會呀。那我們明天要去哪裡呢？」
　　「不知道耶……」
　　「妳想去哪裡呢？」就算心早已經飛出自家遊山玩水去了，還是要專心聽聽看韋韋的想法，畢竟這可是我們第一次「幽會」。
　　「想去哪裡都可以嗎？」她純真的問。
　　「呵呵，是阿。」我笑了笑。
　　「我想去……唉呦，給我一點時間想想。」
　　「呵呵，好，妳慢慢想。」我溫柔地說。
　　「先說時間可以嗎？明天你幾點才比較有空呢？」她問。
　　「都有空阿，明天全天放假唷！」我開心地說，此時此刻即使被講不務正業也很甘願。

　　「那我們約下午一點好嗎？」
　　「好阿，韋韋說的都好，哈哈……」我不害臊地說。

　　「嗯……去陽明山好不好，不知道花季結束了沒……」她說。
　　「好阿，韋韋想要去賞花唷？」
　　「是啊，貼近大自然的美景時，心裡就好平靜、好自在。而且很多人說，工作很累的人如果有放鬆的機會，再好不過了……」
　　「喔？在電台工作很累嗎？」我問。
　　「……」她突然不說話。
　　「怎麼了？」
　　「我……我是想你的工作一定蠻累的，所以……就……」她結結巴巴地說著。
　　被感動的我驚呼：「韋韋，妳真的是一位超級窩心的女孩子耶……」
　　「不要這樣說嘛……朋友要互相關心世界才會溫暖，呵呵……」她可愛的聲音在電話中、我的心中迴盪……我想我是給她迷住了。
　　
　　於是我們的第一次全天約會來臨：下午一點到韋韋家接她，然後開始享受美妙的一天。
　　這麼幸福，反而有一點點的不安呢，我笑了笑、搔了搔頭。


　　「韋韋∼我到妳家樓下了喔。」第二天中午一吃完飯、穿戴整齊，我就以超興奮的心情開車前往韋韋家。

　　這種異常的亢奮還是不小心讓我出了點差錯，當我開著車在高架橋上奔馳著，嘴上哼著《小薇》的改編版：「韋韋呀∼妳可知道我多愛妳∼我要帶妳∼飛到陽明山上去∼」眼晴突然「晴天霹靂」！「啪嚓」一聲，眼前閃光令我腦袋空白。經過這樣的描寫，大家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發生，沒錯……我被超速罰單狠狠霹中了。

　　「喂……我到了。」當我有些沮喪地抵達韋韋家樓下，便打電話通知韋韋我已經在門口了。

　　「嗯嗯，你等我一下子喔，我馬上下樓去。」她說。
　　手機掛斷之後，誰管那張很「閃亮」的罰單呀！心跳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都快跳出身體了，學那隻鳥去撞擋風玻璃了。

　　韋韋上了車，看我互看一眼，兩人以滿意的笑容出發。今天韋韋也是美呆了，她綁了清秀的公主頭、穿著連身的米黃色裙子，還帶了一條典雅的咖啡色項鍊。整個人就這麼給她吸引住了。

　　「韋韋今天好美喔……」我說。
　　「哪……哪有啦……」
　　「有∼害我都不能專心開車了……呵呵。」我笑了笑，她倒是被我逗得害羞極了，有好大一股衝動……想就這麼抱緊她。我真是的……哈哈……

　　離開市區之後，便是不斷左拐右彎、上上下下的山路。一會兒之後，我便發現韋韋倒是安靜下來……沒想到轉頭一看，她一副暈車的樣子。

　　「韋韋。」
　　「嗯……？」
　　「很不舒服嗎？」
　　「還好，剛剛出門前忘記吃暈車藥了。」她閉著眼睛說。
　　「妳有駕照嗎？」我問。
　　「嗯……可是幾乎沒什麼開耶。」
　　「喔喔，我是想說要不要我停路邊休息一下下，等等換妳開比較不會暈車。」
　　「嗯……沒關係，休息一下就好，山路我不熟，而且我技術不太好。」

　　於是我把車停在稍微平坦一點的路邊，把車窗和天窗都打開，讓韋韋透透氣。

　　「兆偉你……好體貼喔。」被韋韋一誇獎，差一點兒就筆直飛上天了。
　　不過飛上天的話……到時候又要撞上小鳥，好可怕……那時不該和豆花討論「鳥事」，害得我最近總是以這樣的思考模式判斷事情。
　　
　　休息結束之後，我們繼續車程。下午兩點多，我們便到達賞花的地方……

　　「哇，空氣好好唷！」我們兩個大嘆。
　　今天不是假日，所以很少人在今天來陽明山，走道上布滿花瓣，我們兩個走在這條粉紅色的毯子上，實在……超浪漫的。今日目標：上一壘！就這麼決定了。

　　「好漂亮……真的好美喔！春天真是美好的季節……」韋韋一邊走一邊喃喃道。
　　「是阿，我對花本來沒什麼興趣的，現在倒是有點被感動到耶。」我附和著。
　　「感動喔？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一點感動的感覺耶。」她笑著說。
　　「呵呵……是吼……」我也回她一個笑容。

　　「韋韋也很漂亮呀，跟花一樣唷！」
　　「又再亂說話，小心我『ㄋㄧㄠ』你！」她說完舉起手，不停騷我癢……
　　「哈哈哈……我……哈哈……唉……唉呦……我……我說的……哈哈哈……是實話阿……哈哈哈……」

　　「又說！騷死你∼」我第一次看到韋韋這麼調皮。

　　「哈哈哈……好……好啦，停……停……哈哈……」
　　她看我一副快笑倒的樣子，便停手了。

　　「吼……臭韋韋，看我怎麼抓妳！」我開玩笑的生氣給她看。
　　「阿－－不要過來－－」她邊笑邊說。

　　我比著要抓她的樣子說：「抓住韋韋行動－－衝呀！」

　　她往前跑了幾步回頭笑著說：「抓不到－－抓不到－－哈哈。」

　　於是我們倆，像兩個小頑童一樣在櫻花下追逐著。不過最後韋韋累了，還是被我給抓到了，我大膽的抓住她，把她抱著離地轉了好幾圈……值得慶幸的是──韋韋臉上寫滿了雀躍！

　　手……我們兩個的手有好幾次，真的就差一隻螞蟻的距離就碰在一起了，我真的沒想到這麼困難耶……高中時代那種很輕薄的戀情，才剛認識就拉著小手趴趴走，卻沒有半瓦特電流通過的感覺，一度讓我對所有的女生產生錯覺，沒想到韋韋竟然有本事讓我見識到什麼叫做超級發電廠。

　　我也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我們倆的關係，真的真的越來越……親密了。我們倆個坐在一旁青蔥的草地上休息著……一邊享受歡樂的時光，一邊聊著天……
　　
　　「韋韋，今天好高興能跟妳出來玩喔……」
　　「怎麼突然這樣說……？」
　　「沒有啦，就覺得真的很開心。」我決定把心裡的話，毫不保留地傾吐。
　　她轉頭過來，一臉認真地說：「我也是。好開心喔……」
　　她說完便低下頭，從這個角度我看見了她大大的眼睛、閃動的睫毛……實在是……好心動，不知道什麼時候……韋韋也會喜歡上我。

　　中午，韋韋早就做了三明治帶上山，於是我們在灑滿陽光的綠地上填飽肚子，並且討論著下午的行程。

　　吃著，韋韋的嘴角沾了一小塊美乃滋……「韋韋……」我指著自己的嘴角看著她說。她疑惑地看著我幾秒，然後我伸手抹去了它……

　　「唉呦……好糗喔。」她苦惱著說。
　　
　　下山之後，我們先是喝了咖啡、看了電影、散了步，晚上……還一起吃了晚餐，最後我送她回家。超級完美的約會天，就這樣告一段落，如果說……成為男女朋友是一百分的話，我覺得……我和韋韋目前的關係，大概是……三十分了吧？不懂，我越來越迷戀她了，卻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

　　我接起最近很忙的手機。
　　「喂？」
　　「我是韋韋。」
　　「韋韋，到家了吧？」我問安心的。
　　「嗯。」
　　「那就好，怎麼了？」
　　「兆偉……」
　　「嗯？」心跳加速中，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喜事要降臨。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帶我出去玩……」
　　「唉呦，這種事有什麼好謝的啦。呵呵……我自己也玩得超級開心。」
　　「好久都沒這樣笑到好累好累……哈哈……」
　　「是喔……以後，我們常常出去玩，就可以常常讓妳笑啦……機會很多喔！」
　　「偉……你人真的好好喔……」韋韋叫我……偉？
　　「韋韋人也很可愛呀！」我激動地補上。
　　「嗯……那……先說晚安了喔，今天都是你開車，一定很累。」
　　「不會啦，哪裡會累，倒是妳今天早點睡喔！」
　　「嗯。我突然發現，我們的名字好像喔！」她說。
　　「偉跟韋……哇，真的好像呢！」我驚奇地說道。
　　「那晚安喔。」
　　「嗯！韋韋晚安！」


　　這下我又睡不著了……十點多我獨自躺在床上，心情太好了！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夢才好，又很想繼續這樣躺著，回想今天韋韋美麗到不行的笑容。

　　片刻安寧難求。
　　「喂？阿偉，我豆花啦。」
　　「喔喔，怎樣？」
　　「沒阿，想知道你到手了沒？嘿嘿……」
　　「說什麼啦，你很愛鬧吼。」
　　「沒阿，讀大學的時候你不是都超狂的。」
　　「那都幾年前的事了啦。」我抱怨著。
　　「好啦，楓宇明天才回來，我去你家睡，順便喝一杯吧。」他說。
　　「嗯，待會見。」
　　
　　幾分鐘之後，豆花提著一袋啤酒走進我家。
　　
　　兩人又是亂聊一通，我滿腦子除了韋韋，真的裝不下什麼了；豆花那小子，應該也是想念豆花太太想念得快瘋了吧？也難怪會找我喝酒。
　　
　　不到一小時，整個人茫到炸，豆花躺在另外一張沙發上嘴裡不停喃喃：「小宇……宇……給我抱……」

　　我心裡罵著豆花是色鬼，不過幾秒之後，我也開始念著韋韋……唉……真希望時間過快一點，已經快要不是喜歡了，就要是「愛」了。

　　「喂……阿偉，我好想念楓宇喔……」他整個人醉到不行地站起來撲向我。
　　「吼……走開啦，你很噁心耶……」我喊道。
　　「小宇……」他不停重複豆花太太的名字。豆花也實在很天才耶……把我當成他老婆會不會有點誇張啊？
　　我睜開很疲倦的雙眼，差一點直接吐在豆花臉上，因為他嘟著嘴要親我，這真的太爆笑又太可怕了。
　　我要收驚啦！
　　「睡覺啦，你喝醉了。」我把他踢到另外一張沙發上面。
　　「我……我－－我才－－沒有醉－－呢……嗚……」
　　都忘記最後我們怎麼睡著了，也忘了我們互相吐了些什麼苦水。男人，最需要的東西除了女人，應該……就是這樣的哥兒們吧？

　　手機的聲響硬是吵醒了睡夢中的我。
　　我伸著左手在桌上摸來摸去，好不容易找到震動中的手機。

[ Last edited by leooona on 2009-7-22 at 02:38 PM ]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39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四章

　　「喂……？」我超虛脫地說。
　　「阿偉，今天不上班喔？」原來是老爸。
　　「喔，有點不舒服，下午我再去吧。」
　　「好，真的不舒服就別來，公司沒什麼事忙。」
　　「嗯，掰。」

　　我掛斷電話，看了一眼張大嘴巴、眼睛半瞇、口水快滴到沙發上的豆花。繼續閉上眼，忍受著頭痛。

　　「放開我……啊……啊……」豆花突然發出聲音嚇我一跳，原來是說夢話。他也真的很智障耶……自己把手壓在屁股下，該不會是做了個被抓起來的夢？
　　「不要……不要啦……」他繼續呻吟。他到底是在夢些什麼呀？


　　手機又響了。

　　「喂……？」我又沒力地說。
　　「喂？我是韋韋……你的聲音怪怪的耶。」
　　「喔，沒有啦，朋友昨天找我喝酒，不小心灌太多了。」
　　「真的喔？很不舒服嗎？你家有沒有蜂蜜，去泡一杯蜂蜜水喝會好很多。」
　　「嗯，好。晚點我再打電話給妳。」我說。
　　然後──我和豆花就這樣睡到了中午。

　　我好像有夢見韋韋正在和我追逐著，可是怎麼追都追不到，直到我筋疲力盡、雙腿無力，才發現韋韋已經不見了！某方面來說，這應該算惡夢吧？
　　
　　「喂，阿偉，起床了啦……你睡過頭了。」豆花的聲音把我從夢中拉出來。我睡眼惺忪地環顧四周。
　　「喔喔……都你啦，睡覺就睡覺，一直喊你老婆的名字，我都快被吵死了。還叫不要不要……」我一邊搔頭一邊說。
　　「嘿呦，還說我咧，你自己還不是……」
　　然後我們兩互看了幾秒，開始不停地捧腹大笑。

　　下午，我拖著疲倦的身軀去上班。有一種「昨日美夢已消逝；如今我是平凡人」的感覺，唉……上班族就是這麼容易莫名奇妙的失落。

　　嗶嗶。手機發出收到簡訊的聲響。
　　
　　『偉，以後不要喝太多喔！好一點了再跟我說 ^^ b by韋韋 』

　　喔∼天呀！韋韋真是天使！太可愛了啦……呵呵……
　　
　　「兆偉……兆偉，喂！」旁邊的同事推了我一下說：「你幹麻突然看著手機傻笑阿？」他的名字叫作亦亭。

　　「沒啦，哈哈哈……」我超級敷衍地回答。
　　嘿嘿，現在我要收回剛剛所說的，因為事實是：昨日美夢依舊，來日幸福長存！……應……應該可以這麼說吧……？哈哈……自我精神勝利法，我是個快樂的阿Ｑ。

　　下午的休息空檔，我趕緊抽空打給韋韋。
　　「喂？我是兆偉。」
　　「哦！」
　　「我收到簡訊了喔，謝謝啦。」
　　「嗯嗯，不會頭痛了嗎？」她問。
　　「嗯……沒那麼嚴重啦，我有練過喔！」我開玩笑地說。
　　「是、喔……」
　　「睡一覺就沒事了。哈哈……」
　　「嗯嗯，因為我自己酒量不好，所以我可以想像的出來你那種頭昏腦脹的感覺，一定很不舒服……」
　　「是喔……」我想著：韋韋真的是標準的理想情人耶……
　　「那……晚上我再打給你，好嗎？」她問。
　　「當然好嚕！」我開心說道。
　　「嗯，因為我正在上班，嘿嘿……」
　　「是喔，那快去忙吧，晚上我打電話給妳，掰掰∼」
　　「好，掰掰∼」

　　人生……真是美好。
　　
　　接下來幾天，我和韋韋幾乎每天通電話，彼此了解越來越深，感情越來越好……；不過，當她知道我老爸是某財團老闆之後，有一點點驚訝。

　　「喂喂？」韋韋接起我打給她的電話。
　　「韋韋妳回到家了嗎？」
　　「嗯，才剛剛走進門呢。」她說。
　　「吃過晚餐了嗎？」我問，因為很想要約她出來。
　　「還沒耶，阿偉呢？剛下班一定累壞了對吧？」韋韋以溫柔的口吻問著。天呀天呀，身為一個身心靈健全的男兒，怎麼對這樣一位完美的女性毫無興趣啊？有股莫名的衝動想要完全擁有她。
　　「還好啦……韋韋，我們出去外面吃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每次都給你請客，我會過意不去耶。」韋韋說。
　　「韋韋不要這麼說嘛，妳能夠出來陪我吃飯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哈哈……」我誠實回應。
　　「什、什麼啦……那我們要去哪裡呢？呵呵……」

　　二十分鐘之後，來到韋韋家樓下接她，雖然眼皮有點重，不過實在是好想早點追到韋韋喔……以目前情勢來看，她一定也對我有好感吧？

　　「哈囉，讓你久等了。」韋韋上車之後對我說。然後便啟程一同前往摩斯漢堡，因為我們兩個突然好想喝那裡玉米濃湯。

　　「不好意思，玉米濃湯可能只剩下一杯唷。」服務生站在我們倆面前說。
　　「啊……」韋韋愣了一下下。
　　「沒關係，就一杯吧。」我說。
　　「好的，一共是三百七十七元。」
　　我掏出皮夾結帳，然後和韋韋一起上樓找位子。
　　「阿偉，湯給你喝。」韋韋說。
　　「不用啦，我沒有很餓耶！」我推。
　　「唉呦……可是我也沒有很餓……」韋韋好像找不到別的理由婉拒那杯湯。
　　大腦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製造一些詭異的想法……比方說：不如我們一起喝吧？哈哈哈……
　　「阿偉……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哈哈……」
　　
　　找定位子坐好之後，韋韋從包包掏出了一個信封袋。
　　「咦？這是什麼？」我問。
　　「是書籤，要送給你的……」韋韋臉紅得像蘋果雙手把信封遞到我面前。
　　「哇……受寵若驚。」我收下的同時有感而發，這、這、這不就是韋韋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嗎？
　　我就這樣享受著緊握這小信封的時刻。
　　「怎麼了？不喜歡嗎……？」她小心翼翼問道。
　　「怎麼可能？我是太高興了啦，再說……就算妳送我的是一張Ａ４列印白紙我也很開心，哈哈……」我開玩笑地說。
　　每次看她被我逗得呵呵笑，就覺得她真的是上天給我的禮物。
　　「回家再看喔！」她神秘地說。
　　「好。」

　　那杯湯，成了我和韋韋親密的証明，不用言語說明、不用猜測心意，因為我想兩人早就心知肚明，也許，我們很有可能會在一起……

　　回家之後急忙小心拆開信封，這張書籤上……是韋韋提給我的詩！書籤的左下角還有韋韋娟秀的簽名。
　　『晨曦下雨天晴；露水陽光樹影；攜手同行天涯；你我心靈相映。』
　　
　　都快要忘記自己是男人，差一點點感動到飆淚了！韋韋……妳這樣似水的柔情會讓我愛妳愛得無法自拔的……



　　我和韋韋認識至今，已經五個禮拜了。好不容易碰到週休二日，兩人都得空，我們決定展開第二次幸福之旅。這次要一起去花蓮美侖飯店渡假;不過……兩個人當然……要分房睡。
　　
　　我們約好星期五晚上就出發，星期日下午才回台北。我一下班就急急忙忙整理好行李、交代豆花這兩天我不在家、提醒韋韋提早吃暈車藥……然後，我便衝到韋韋家樓下。

　　啊，剛才忘記說，因為韋韋的父母覺得一男一女單獨出去太危險，所以韋韋約了她的朋友一起出來玩。

　　我打了電話請韋韋和她的朋友下樓，然後放了一張新買的ＣＤ來聽。
　　「叩、叩」韋韋敲著車窗，我立即打開門。
　　「哈囉！」韋韋說。
　　「嗨！我是芬瑜，請多指教！」
　　「妳們都好阿，準備好要出發了嗎？」
　　韋韋坐在副駕駛座，芬瑜則坐在後面，這點……我承認我偷偷爽了一下下。

　　「偉，車程很長，等等先買點零食在車上放著吧。」韋韋說。
　　「好，韋韋說的都好。」我溫柔地說。
　　「嗯！那我們出發吧。」
　　「阿，韋韋，暈車藥吃了沒？」
　　「嗯嗯。你剛剛打電話來提醒我的時候，我就乖乖吃嚕。」她給我一個可愛到不行的笑容。
　　
　　突然，後座傳來咳嗽聲……我和韋韋不約而同對芬瑜笑了笑……
　　「吼……我好亮呦……」芬瑜說。
　　「哈哈……沒有啦。」

　　幾個小時後，芬瑜和韋韋都睡著了。我獨自開著車、抽著菸……車窗外是蔚藍的海岸，海岸上吹來清爽無比的海風，海風灌進車內，車內……有我心愛的人。這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人幸福得想停格。

　　「韋韋……」我搖了搖含苞花兒般甜美的韋韋。
　　「嗯……？」她一副剛睡醒、睜不開眼睛的樣子。
　　「休息站到了喔，芬瑜已經去洗手間了，想說問問看妳要不要去，因為還剩下蠻長的車程喔。」我說。
　　「嗯嗯，那我還是去一下好了。順便再買些飲料。」她笑了笑，然後下車去了。
　　我趁著她們去洗手間的時間，在車外抽了根菸、透透氣。

　　天色很暗，為了安全起見我開得特別慢，所以直到晚間十一點我們才抵達飯店。
　　大家都累癱了，於是決定先回房洗澡、休息……明天早點起床。

　　我一洗完澡走出浴室，就發現手機有好幾通未接來電……是韋韋打的呢。二話不說，馬上回撥。

　　「喂？韋韋？我剛剛在洗澡所以沒有接到，找我嗎？」
　　「偉，要不要出去走走，芬瑜她睡著了，可是我剛剛在車上睡好久喔，現在反而睡不著又好無聊。」韋韋的語氣聽得出有一點點害羞。
　　「是喔，好是好，不過芬瑜她一個人留在房間應該ＯＫ吧？」其實，韋韋主動邀我，已經讓我興奮到快要爆炸了，不過禮貌上還是關心一下芬瑜好了。所謂愛屋及烏嘛！
　　「這麼……擔心她喔……」韋韋拉低聲量說。
　　「阿……好可愛喔……」我驚呼。
　　「什麼？」
　　「韋韋吃醋好可愛阿！」我坦白地說。
　　「什……什麼……啦……亂講話……」韋韋害羞地說。
　　「好啦，出去走走吧……」

　　結果……我發現自己錯了……唉……韋韋穿著白色連身短裙，重點是超短！還有……喔！我是色狼，還有超低胸的領口……加上，韋韋沒有綁頭髮……這樣看上去……太……太……太性感了吧……？

　　拜託，我、我、我……我現在應該是處於無法控制手腳、無法克制心智的迷亂狀態下吧？韋韋，妳太相信我了吧？雖然我的確是超級新好男人；不過……

　　鼻子，今天你可要爭氣點不要流出不該流的好嗎？
　　鼻子：「我盡量啦。」

　　結果走了不到幾分鐘，風好涼……所以心也平靜得多。

　　她走在我旁邊，因為走得很近，我的左手會一直碰到她的右手……這讓我真的好想抱住她……

　　「偉，明天我們要去哪裡呢？」她問。
　　好想抱她……不行不行……好想抱她……不行……
　　「去……去……都可以阿……」我結結巴巴地說。
　　「你怪怪的喔！」
　　「哪……哪有啦……呵呵……呵呵呵……」我傻笑著。
　　「不管，說啦……什麼事∼」她對我撒嬌，這下我更加衝動地想擁住她。
　　「韋韋……我說……妳……喜歡……」
　　「嗯……？喜歡什麼？」她純真的樣子，更令人「垂涎三尺」？耶？我在想什麼啦。至於韋韋喜不喜歡我這麼問，我是不是太早問了？
　　「喜歡……妳喜不喜歡……去海邊玩……？」
　　韋韋聽了之後，有一點點失望的低頭……不是我的錯覺，我真的感覺得到，韋韋她應該……

　　「不喜歡！」韋韋生氣地說，說完便往前跑了幾步。
　　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真的太喜歡韋韋，還是基於男人的動物性本能一時克制不了這股衝動。我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這樣做是強勁的海風推著我前進的。

　　我同樣跑了幾步……從韋韋背後抱緊了她。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39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五章

　　一秒、兩秒、三秒……韋韋並沒有推開我，反而乖順地貓在我溫熱的胸膛上。
　　這樣的肢體告白……比什麼情話都令人陶醉吧？

　　「韋韋……我……」
　　韋韋轉過身來，把纖細的手指放在我的嘴上，意思應該是叫我別出聲；接下來……又這樣擁抱了好幾分鐘。雖然沉默，可是卻能夠清楚聽到彼此的心跳，而這種怦然的悸動，絕對不用說半個字，就可以深刻感受到彼此互屬的心意。

　　我突然聽見內心深處傳來一句：「你真的好幸福、好幸運！」
　　猶記得幾年前當兵的時候，一位常跟我們哈啦的組長，說過一句令我始終深信不疑的話：「在對的時間，對的環境下，遇到對的人；那種註定的緣分，是老天想拆也拆不散的。」

　　雖然和韋韋的這段戀情，看似平凡無奇；可是這種平靜無波、清徹如水的愛情，應該是最純真、最禁得起考驗的。

　　我和韋韋十指相扣牽著手，在滿天閃爍的星星下散步，就像電影情節演的那樣。
　　「我原本以為……韋韋會推開我耶……」我說。
　　「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她滿臉通紅地回答。
　　「也不是啦……因為我又不是特別帥、又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優點……」
　　「可是你很體貼，感覺可以分享心事……又很可靠，而且，你真的蠻……帥的呀……」
　　「呵呵，是嗎？」我得意地問。
　　她羞澀地點點頭……這一晚，連風都沾上了棉花糖的味道，每一刻呼吸都是甜蜜。

　　第二天早上，芬瑜好早就起床，所以吃早餐時，韋韋跟我都一副沒睡飽的樣子；不過，腦海中卻不停浮現昨晚的景象。

　　「你們兩個怎麼都無精打采的阿？」芬瑜問。
　　「有，有嗎？」我看著韋韋。韋韋傻傻笑著，也跟著問：「有嗎？呵呵……」
　　「吼……你們很詭異喔！」她拿著叉著小香腸的叉子指著我們倆。
　　「呵呵呵……沒有啦……呵呵呵。」
　　我跟芬瑜不太熟，起程的時候我以為她會扭扭捏捏的，畢竟要跟朋友的……男朋友一起出去玩，哈哈……男朋友？我應該算了吧？

　　下午，我們到飯店附近的農場晃了一下午，花蓮真的是個很美的地方……；另外，我們還意外發現一家很特別的咖啡店，那是一棟木造的樓房，別有一番田野風味，尤其是韋韋點的藍山咖啡，那咖啡杯實在好小喔，大概一杯一口喝光光剛剛好。我倒是覺得木頭香、海風香，遠遠勝過咖啡香。無所謂啦……美女當前，什麼香都好聞。
　　喝完咖啡，在我們要離開農場之前，芬瑜想要先去洗手間，於是我和韋韋兩個人便留在車旁等她。
　　
　　「偉，真的好開心能夠跟你一起出來玩。」
　　「怎麼突然這麼說呢？」
　　「不知道耶……一切美好得就彷彿一場夢……」韋韋說著，一陣風輕拂過她的臉頰，把長髮吹得隨風飄散。
　　「韋韋，我……我才是真正該慶幸的人。」我以這輩子最溫柔的口吻說道。
　　於是，在這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花蓮七星海岸線，我和韋韋訂下了我倆以為永遠不變的盟約。

　　接著，我們便殺去花蓮市區……

　　「哇……麻糬還是要熱的最讚！」來到曾家麻糬，當然要「先嗿為快」，我們一人買了兩盒，還現場吃了好幾個。
　　「真的耶……花生的未免也太好吃了吧？」我一口塞了一個花生口味的，沒想到被那美味給嚇到了。
　　「哈哈……多買一點好了。」

　　嘟∼嘟∼嘟∼手機一響我便接了起來。
　　「喂？」
　　「阿偉喔，我豆花啦……」不用豆花自己說，我就可以聽得出來電話中的聲音是哪位天才，不過……一向吊兒啷噹的他，怎麼這回聽起來這麼慌張……？
　　「怎麼？」大腦的反射神經馬上警覺不對勁。
　　「小宇她怪怪的……」他很小聲的說。
　　「蛤？……什麼怪怪的？」我一頭霧水地問。
　　「不知道怎說啦，你幾時回台北？」
　　「蛤？回台北喔，還早咧……明天吧。」我回答。
　　「喔喔，你回來再跟我說。掰……」
　　「好，掰掰。」

　　一掛電話，韋韋就湊上來問我：「是……誰？」
　　「我跟妳提過的豆花囉。」我笑了笑、搔了搔頭。
　　「喔……」她點點頭。「發生什麼事嗎？」接著又問。
　　「應該算沒事。」我冷靜地說，不過我還真的是沒見過這麼正經、著急的豆花。

　　沒想到我美好的幸福之旅，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為豆花掛心，直到晚上吃海鮮，我還是一直在想究竟發生什麼事？豆花太太怪怪的？韋韋一看我有心事，也沒有吵我鬧我，只是轉頭不停和芬瑜聊天。
　　吃完飯，她們兩個小女生酷愛壓馬路，而我……當然是發揮至高無上的服務精神－－乖乖跟在後面提東西。

　　嘟－－嘟－－嘟－－手機螢幕上寫著大大的「倒灰　來電」
　　「喂？」我嚴肅地說。同時我跟韋韋比手畫腳，要她們繼續逛。
　　「阿偉，你沒辦法今天回台北對吧？」他似乎比我更嚴肅，還帶了一點點緊張。
　　「沒，如果有需要我隨時可以趕回去。」我認真起來。男人什麼都可以不顧；但是義氣這東西，絕不會被我拋在腦後的。
　　「可是你不是正在約會？」豆花問。

　　韋韋突然對我叫道：「偉，我們去前面逛，你在這裡等我們喔！」
　　我對她笑了笑、點點頭。繼續講電話。

　　「沒關係啦，發生什麼事快說。」
　　「小宇她……」他整個人就是含糊其辭到了極點。

　　「小宇她……？她怎麼？」我問。
　　「唉呦，我真的不知道怎說啦……」
　　「喂！我聽得都急了，拜託快說啦！」豆花這樣我都急了，害我火氣一上來，大聲逼供。
　　「小宇她自從回國之後，常背著我出去……我當然會懷疑阿，然後……」
　　「然後？」我問。該不會是豆花太太紅杏出牆吧？
　　「有一次我就跟著她，我發現……小宇她好像……」支支吾吾的豆花，弄得我都快要抓狂了。
　　「喂！要講一次講清楚啦！」我喊道。
　　「吼，就叫你回來再說咩，硬要我現在跟你說，這麼大的事情要我怎麼說啦，我自己都緊張死了，阿你也知道本來我作文就不好阿，又不是故意講得不清不出，媽的。」豆花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句髒話。
　　「好啦，我今天晚上看看有沒有辦法趕回去。」
　　「真的……喔？」
　　「對啦，都聽你說是很嚴重的事了，不趕回去幫你，二十年兄弟就假的了。」
　　「好，晚點再打給你。」

　　我掛斷電話不到一分鐘，韋韋她們就提著大包小包跑回來。

　　「偉，怎麼了？臉色不太對喔。」韋韋說。
　　「是阿，該不會陪我們逛街太累了吧？」芬瑜說。
　　「沒事啦……呵呵……好像也不能這麼說。」我說。然後接下她們手中的戰利品。
　　「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飲料，反正我和芬瑜逛到腳好酸……等等你再跟我們慢慢說，好嗎？」韋韋睜大眼睛看著我問。
　　「好，好阿。」我搔了搔頭。

　　於是我們隨便找了一家果汁店。
　　「嗯……該怎麼說呢……韋韋應該知道豆花吼？」我問。
　　「嗯，我知道。」
　　「雖然真的很掃興，不過好像出了點事。我能不能……」
　　我連話都還沒說完，韋韋就打斷我：「不可以……不可以……不回去對吧？」
　　「哦……也不完全是那樣啦，畢竟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糟糕，這樣我會覺得很對不起韋韋耶。
　　「芬瑜，妳是不是還要回宜蘭去？」
　　「宜蘭？」我疑惑地問。
　　芬瑜說：「嗯，我要順便回去宜蘭看外婆，我想說平常住在台北也沒時間回東部，所以趁這次出來玩，就順路囉。本來是想說明天回去啦，不過那是外婆家……隨時都可以回去住。」
　　「那……我得跟偉一起回台北耶。」韋韋想了想道。
　　這兩位體貼的女孩，我都還沒正式宣佈行程變卦，她們就各就各位了……
　　「跟我回去當然沒有問題，可是……很抱歉耶，我們才第一次出來玩就遇到這種事情。其實……妳們自己也可以多玩一天呀！」
　　「唉呦，多玩一天誰陪我回家啦……」韋韋小聲叫道。
　　「對，對吼。」我驚訝地說。
　　「好啦，就這麼決定！等等馬上回去收拾一下。阿偉載我到火車站之後，就跟韋韋一起趕回台北，反正來日方長，以後多得是機會出來玩，對吧？」芬瑜說。
　　「哇……妳們兩個這麼善解人意，我反而會有些內疚耶……」我搔了搔頭。
　　「不會啦……」韋韋說。

　　於是，我們三個人匆匆收拾行李、辦了退房，衝出飯店。第一次的幸福之旅，因為豆花沒說明清楚的「大事」，完全搞砸。不過，我卻百分之百篤定一件事情－－韋韋的心意。

　　「喂！我走了喔，你們兩個……好好相處！」芬瑜提著行李，在火車站前面對我們揮手再見。說也真好笑，分頭之後才想到我和芬瑜連手機都沒互留。

　　這下又是晚上開這條九彎十八拐的北宜公路……
　　「嗚，好黑好可怕。」韋韋說。
　　「是有點黑……好險路燈還蠻亮的。」我試圖安慰她。
　　「我……怕黑。」她說著說著，抓住我的右手臂。
　　「不然，我們來聽音樂吧？」
　　於是我選了張老媽送我的ＣＤ來聽，不過是夏綠蒂的聲樂。
　　因為我們八點才出發，才開一小時多，我便感到有些疲倦，加上韋韋看起來一副很害怕的樣子，我更加放慢速度……
　　「偉，你會不會很累阿？」自己都快要睡著的韋韋問。
　　「嗯？還好。」
　　「真是的，要不是我技術這麼差，我就跟你換手開。」
　　「唉呦，沒關係啦！我精神還不錯。」我「瞇眼」說瞎話。
　　「嗯。偉，那我陪你聊天！這樣你想睡也睡不著了，對吧？」韋韋俏皮地說。
　　「好阿。」
　　「偉，你們家家境這麼好，怎麼會……怎麼會喜歡我這種平凡的女孩子呢？」
　　「這個喔……因為韋韋很可愛，又善解人意阿，再說，那跟家世沒有關係啦！」
　　「那、那……偉以前有女朋友嗎？」她問了個也許對她來說很重要的問題。
　　「以前喔，高中有耶，大學那個喔……不知道算不算就是了。」
　　「是……喔。偉，你喜歡吃什麼？最喜歡做什麼？喜歡什麼樣的東西？」韋韋一下子問了好多好多問題。
　　「哇……糟糕，一下子問太多腦袋瓜裝不下了。呵呵……」我用單手搔搔頭。
　　「唉呦……因為……因為……」韋韋害羞起來，害我更想逗她。
　　「因為什麼呀？嘿嘿……該不會是太喜歡我了吧？」我最喜歡這樣開她玩笑了，因為她一咧嘴笑，我的心情也會跟著飛揚起來。
　　「哪、哪有啦，討厭鬼……最討厭了啦……吼……」韋韋耍賴著。
　　「哈哈，小姐小姐別生氣。」
　　「我……我哪有氣。」

　　嘟∼嘟∼嘟∼手機響了。
　　「快接，應該是豆花。」韋韋比我更緊張地說。
　　
　　「喂？我兆偉。」
　　「我豆花啦。」
　　「我知道，什麼事情快說，我在開車。」我對豆花說完，又對韋韋小聲說：「可以幫我從椅背拿免持耳機嗎？」韋韋點點頭，然後幫我把耳機戴上。
　　「偉，你要回台北喔？」
　　「對阿，阿你發生什麼事也不說，想說先回台北看能幫你什麼。」
　　「阿……那你可能也幫不上忙……」
　　「什、什麼？到底什麼事啦？」
　　「非常……複雜……到不行……的……事情。」
　　「什麼叫我幫不上忙？打架喔？」
　　「沒有，恐怕比打架難搞了，而且我真的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麼情況。」豆花說。
　　「啥？那我現在要不要回台北幫你？」
　　「要要要要！多一個人總是比較好。」
　　「嗯，我不會這麼快到喔。」
　　「欸，偉，幾分鐘之後我再打給你。」這一句話，豆花說得非常急，就好像有什麼突發狀況發生一樣，我都來不及說好，電話就掛斷了。
　　幾分鐘之後，豆花果然又打來了。
　　「喂？偉欸，我問你喔，之前我們去參加那個什麼聯誼的，你有沒有認識什麼女生？要很熟的喔。」
　　「女？生？喂……你要做啥阿？」
　　「不知道，吼……好啦，我直接說了啦！」
　　「好，快說！」
　　「小宇她……她……她……她懷孕了。」
　　「豆，豆……花，你未免也太『幸運』了吧？」
　　
　　「唉唷，別糗我咩，幸與不幸誰知道啊？」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0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六章

　　「噗噗噗。」我差點當場噴出血來。「你說豆花太太……懷孕了？」
　　「對。代誌大條呀！」
　　「這就是大事？你自己解決不了嗎？喂，別捉弄我啦。你講得這麼緊張，我還以為出人命了。」此時此刻我真後悔剛剛不該不顧一切，只想到義氣就飛奔回台北。
　　「是鬧出人命沒錯呀！我問你，你知道女孩子害喜一直狂吐，還亂罵我，要我怎麼辦啊？」
　　「哈？什麼？我哪知啊。」
　　「喂，你不知我會知道喔，你是遠近馳名的『萬事通』耶！怎麼辦啦……吼……喂，我等等打給你啦。」豆花又是急速掛斷電話。吊盡人的胃口。

　　「韋韋，我……我們……還要回台北嗎……？」
　　「什麼？怎麼這樣問？到底是什麼事情呀？」韋韋一臉問號的看著我。
　　「豆花的女朋友，好像懷孕了。」
　　「什麼？那要我們回去幫忙……？」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阿，可是聽豆花說，他們現在正一團亂，而且小宇，也就是豆花的女朋友，是不顧父母反對跟豆花在一起的，所以想要回娘家去也恐怕行不通；況且豆花又不懂得怎麼照顧，所以要我……找個比較……可靠的女生去幫忙……」
　　
　　韋韋歪了歪頭說：「原來是這樣……那我們還是快回去吧，看看能幫點什麼，他們現在一定需要朋友拿點主意。」
　　
　　韋韋說的話，就像一陣和煦的春風拂過，令我心中泛起的漣漪平靜不少。她真的是我看過最識大體的女孩子。
　　「真、真的？韋韋願意回去……？幫忙？」我心中竊喜。
　　「我又沒有說我要去幫忙。」小瞪了我ㄧ眼。
　　「噗，真糗。」我有一點點失望地搔搔頭。
　　「好啦，逗你的，我們當然要一塊兒去幫忙囉！什麼叫作哥兒們，這個時候當然是哥哥姐姐站出來的時候嘍！」韋韋俏皮到不行地笑了。我應該是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會讓我遇見如此惹人疼愛的天使。
　　「韋韋最體貼了，真是惹人愛。」我忍不住摸摸她的頭說。
　　
　　這一路上，車裡的空氣……散發著一股清香，叫幸福；叫溫馨。



　　接近午夜時分，我和韋韋終於長途跋涉回到台北。一路上豆花不停打電話給我，而且一通比一通像催命符似的。

　　不過，我是真的無法想像豆花他們夫妻倆現在的樣子，除了不知所措，手忙腳亂，驚慌失措，應該還會非常爆笑……腦海中的畫面不斷地切換著。

　　「偉，等等找個超市，買一些東西去，要嗎？」韋韋看起來好疲倦。
　　「好是好，不過妳看起來好累喔。」我有些心疼地說。
　　「不會啦，人要多勞動，老了才不會老人癡呆，呵呵……」
　　「哈哈……韋韋才不老，永遠不會老。」我發誓，我打從出娘胎，第一次這麼狗腿。
　　
　　走在冷氣超強的超市裡，我推著購物車，韋韋則是跟在身旁挑東選西，即使開了這麼久的車，渾身筋骨都在強烈抗議；但是，真的有著一種神祕的力量，令我神采奕奕，春風得意。擁有這份溫馨，這股幸福，叫我三天三夜不睡覺，我都心甘情願。

　　「偉，我不認識豆花和他女朋友，這樣等等他們會不會不自在呀？」韋韋一邊彎著腰挑韭菜，一邊問我。
　　豆花會不自在？
　　「哈哈……」我很無力地笑了幾聲。「他那種單細胞生物……應該不了解什麼叫作『不自在』吧？」趁機會糗了豆花，一方面也想讓韋韋別擔心這個問題。
　　「呵呵……對了，偉你要不要打電話問問看他們缺什麼？或者是想要吃什麼？」韋韋把剛剛挑好的菜放進推車裡，以可愛到不行的眼神問道。

　　「喔……韋韋想得好周到喔……」我呢喃著，然後拿起手機打到豆花家。

　　「喂－－？」豆花把尾音拉超長。
　　「豆花，我們正在超市買東西，有沒有缺啥？我可以幫你們買。」我問。
　　「你們快到了唷？喔買嘎－－謝天謝地，我跟你說，小宇她吐個不停，吃什麼吐什麼，連她平常最愛喝的木瓜牛奶也喝不了半口，簡直是喝了又原汁原味吐出一瓶，阿耶，你都不知道我真的以為她會吐出木瓜，還有還有……」
　　「喂，豆花，講重點啦！」
　　「喔，好，我知道了，講重點……講重點……重點是－－那是我三更半夜千里尋遍，好不容易跟快要收攤的老板娘求來的荒漠甘泉耶！我真的以為世界上只有這杯木瓜牛奶可以讓小宇喝下肚，誰知道……竟然給我吐出一杯可以拿去退貨的木瓜牛奶……而且……她晚餐根本沒什麼吃，喔，對了對了……」豆花像是連珠炮一般講著。
　　「拜託……這哪叫做重點呀？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搞笑？」這就是豆花十年如一日的本性。所謂「豆花改不了搞笑」。
　　「好啦，我講重點中的重點，我叫她吃什麼她就罵我什麼，還說我是什麼孑孓、昆蟲、無脊椎動物、人猿，笨手笨腳的……哇靠，我從來不知道……她腦子裡儲存這麼多罵我的用詞耶！還好，我在她印象中有在進化……」他非常認真陳述豆花從孑孓進化到人類的過程，他太沒自信了吧？
　　
　　「噗，好啦好啦。別說了，省點力氣照顧她吧，我們等等就到了。韋韋她超會照顧人的，說不定有辦法。我現在最後一次問你重點，有沒有缺什麼東西要我帶過去的？」我又好氣又好笑地問。
　　
　　「喔……喔……我想想。」豆花遲鈍地說。
　　等待豆花回答的時間，我很陶醉地看著韋韋的背影，我又想了一遍：自己上輩子必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善事，不然，上蒼怎麼會賜給我這麼大的福份？

　　於是我們買了好幾大袋的生活必需品，火速趕到豆花家。

　　「叮咚！」我按了門鈴。
　　門一開就看到極為狼狽版的豆花，他一看到我那個眼神，真的很像是非洲難民看到慈濟師兄師姐的樣子。韋韋倒是有點被嚇到的躲到我背後。
　　「這麼……慢……才來。」豆花無神地說。
　　「我們犧牲難得的假期耶，能趕回來要說謝謝啦！」我小小抱怨。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韋韋。」
　　「妳好，我是豆花，妳好、妳好…………正。」豆花很認真的上下打量韋韋。
　　「喂！豆花你不要鬧她啦。先進去吧。」我推了推他。

　　豆花家真的是一團亂，連可以踩的地面都不多。應該說，我和韋韋完全無法順利登陸這塊災難現場。
　　「小宇她在房間裡，好不容易睡著。韋韋，不好意思，第一次來我家，卻亂七八糟的。」豆花說。
　　「韋韋，我跟你說唷……我常常來都是這個樣子。」我故意假裝偷偷跟韋韋說，不過把音量控制得讓臭豆花聽得一清二楚。
　　「不會啦，我來幫忙收拾吧！豆……花，可以告訴我廚房在哪裡嗎？」韋韋微微笑著問。
　　「那我也來幫韋韋！」我自告奮勇，其實是想跟韋韋黏在一起。
　　「在那邊，旁邊是浴室……偉，你哪裡找來這麼可愛的女孩阿？」豆花直腸子地問，使一旁韋韋羞得不敢正眼看豆花。
　　「呵呵……」我習慣性搔了搔頭，此時的心情當然是得意得不得了囉！

　　其實豆花家還蠻大的，三房兩廳，只不過現在看起來東西堆放太多了，實在有點擁擠。我也動手開始收拾客廳，我實在很不敢相信韋韋的體貼，對於從來沒踏進過的朋友家，她竟然一句話也沒有抱怨……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韋韋。單憑這點，就足以令我折服。因為豆花太態是個事業心重的女人，聽豆花說，他這個老婆什麼都強，就是家務事嫩了些。

　　整理好之後，都已經快要半夜兩點了，韋韋竟然連冰箱都一股腦兒「光復國土」。她還在廚房忙著，我和豆花則杵在陽台邊抽著煙邊聊著。

　　「『做人』很成功吼！」我開玩笑著說。
　　「什麼跟什麼啦……」他開玩笑地揍我一拳。
　　「好啦，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問。
　　「我不小心發現她去醫院啊。」
　　「是喔，這麼不小心……全世界會這樣發現自己女朋友懷孕的，應該就只有天才豆花你了吧？」
　　「沒啦。至少我是真心愛小宇的阿！而且……應該……永遠不會改變了啦。」我懂他的意思，他要表達的應該是「此情不渝」，只是這麼文謅謅的情話和豆花簡直是絕緣體。

　　「是吼……那是有計畫的嘍？陰謀論吼？」我諷刺地問。
　　「不知道耶，本來想說順其自然的。」他說。
　　「喔……」
　　「韋韋很可愛耶，妳怎麼認識他的阿？」豆花顧左右而言他地問。
　　「在便利商店遇到的，之後不知不覺喜歡上的。不過，韋韋好像也蠻欣賞我的吧，她的審美觀不是蓋的……」
　　「是喔。你真的很狗屎運耶，唉……明天又有得忙了，你和韋韋今天要不要住在這？」
　　「都這麼晚了，我想應該是會住下來吧。等等我問問看韋韋再說。」
　　「也好，那兩間房都很新，幾乎沒有用過，你們……入……洞房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豆花色色地大笑，讓我真的不知該不該氣他。
　　「別亂講啦，我想我……還……還不至於進化這麼快吧，你是知道的，我爸媽都很傳統守舊的。」我無限感慨地說。
　　「對了，偉，你還不打算回家喔？上次你母親有打電話給我，要我試著勸你回家去，我真是亂尷尬的。」
　　「唉，還沒那個打算啦，我現在住那間房子住得正舒服的。」我有些落寞地說，他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呀。
　　「嗯，我知道了。」
　　「你還不是，你爸那家證券公司早晚也是要給你接班的。」
　　「唉，你一定明白，那擔子多重阿，我們兩個從小也不是很會讀書，要我們扛那麼大的責任，實在有點……」豆花說。
　　「唉……」我長嘆一口氣。
　　「偉，我們從小那樣混，是不是有點混過頭了阿？」豆花的問句之中，有一反省味道，這倒是讓我有一些感嘆。
　　「也沒有真的很混啦……而且我們也才二十幾歲……」我有一些心虛。

　　「韋韋在忙什麼？」豆花問。
　　「她說你太太明天食慾不好的話，應該可以喝點燉湯之類的，所以在燉蘿蔔湯的樣子。」
　　「哇，這麼好……」豆花說完，靠著欄杆坐了下來。
　　
　　「壓力很大嗎？」我也跟著坐下來問。
　　「嗯，好像有一點。喔，不對，很大點」
　　「結婚吧？有這打算嗎？」
　　「我也想阿，這完全是宇她父母不答應的問題。」
　　「嗯……我知道，不過，有了孩子之後應該會不一樣吧？」我安慰地問。
　　「唉，再說吧……」
　　那晚的風好涼，不過豆花臉上，有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韋韋，還在忙喔？」我走進廚房問。
　　「嗯嗯，已經弄好了，只不過在收拾。」韋韋說。
　　「我來幫妳吧！」我捲起袖子一副要幫忙的樣子。
　　「唉呦，我快弄好了，你開這麼久的車，應該很累了吧，去休息吧。」
　　我從韋韋背後抱住她細細的小蠻腰，韋韋繼續洗著碗。
　　「韋韋好賢慧喔。」我說。
　　「亂亂說，三八偉，閑閑的誰不會。」
　　「呵呵，我是三八偉喔，那妳豈不是三八韋？」我笑著。
　　「吼……」
　　「好啦，別生氣嘛，韋韋生氣我就不開心。」我故意對韋韋撒嬌著。「對了，我有件事要問韋韋。」
　　「嗯？」
　　「韋韋是第一次來豆花家耶，為什麼願意幫這麼大的忙呀？」
　　「這個喔……不知道耶……可能是……愛屋及烏吧。」韋韋羞澀地說。
　　「哇！」我驚嘆。
　　「哇什麼？」
　　「我覺得自己好有福氣喔……韋韋說愛我耶……」我說。
　　「我……我、我哪有……唉唷……」

　　直到凌晨三點，豆花、韋韋、我才各自回房去睡。一躺到床上，我才發現全身痠痛，有一種從床鋪上陷下去的感覺。躺下去不到兩分鐘，就聽到敲門聲，我拖著快要散掉的骨頭，起身開門。

　　原來是韋韋，她低著頭，所以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韋韋，睡不著嗎？」我問。
　　韋韋搖搖頭。
　　「嗯？那……？」這個時候我猜想，韋韋對豆花家基本上算是很陌生，要她一個人睡在那麼生疏的環境……會失眠應該算正常。」
　　「韋韋，抱歉耶，今天妳一定很累，是不是我疏忽了……」講著講著，韋韋突然上前主動抱緊我，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偉，我這樣子，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很隨便的女孩，這麼容易喜歡上你。」韋韋在我的胸口輕輕問著。
　　「不會……當然不會。」我連忙澄清。
　　兩個人抱得好緊的歸屬感，我不會形容，只能靜靜享受。
　　最後補充：雖然我們待在同一間房間直到早上；但是那晚，我們真的只有乖乖的睡覺。

　　好吧，其實我有抱著韋韋，沉沉地睡……


　　一覺醒來，眼前是自己心愛的人，這種感覺真的很棒，因為這單人床只有一個枕頭，我的肩膀……當然就整晚給韋韋墊著，雖然手有點酸麻，但是感覺很幸福。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1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七章

　　晨曦，偷偷咬了我一口，我準時在七點左右睜開了眼。韋韋猶如小蓓蕾般仍沉沉地睡著，她那向日葵的淡淡髮香薰得我都快醉了！真捨不得起身。

　　平常要上班，都固定在這個時間跳起床，養成習慣之後，每到了這個時間，都會自動醒轉過來；除非是前一天做了什麼特別瘋狂的事情，否則我的生理時鐘幾乎比鬧鐘還好用。

　　我把枕頭輕輕挪移給韋韋枕靠，幫她蓋好被之後便悄悄步出房門。直到我盥洗完，整間屋子仍靜得像一座空城……於是，我懶懶地踱到陽台抽菸提神。

　　遙望遠方悠悠浮雲，似有若無的漂移。腦中不停地想像我和韋韋共築的美麗未來，說不定我們會多甜蜜幾年，然後走入禮堂，永浴愛河、白頭偕老？哈哈……；或者，她被人追走，分道揚鑣？哈哈……，怎麼可能？或者，我移情別戀，由愛生恨？哈哈……，這更離譜了。

　　雖說世事難料，但再多的「或者」相信都抵擋不過我金石般的深情。

　　我有百分之兩百的把握和韋韋共譜令人神往的美麗詩篇。裊裊的輕煙中，我有了篤定而令人振奮的決心。。

　　再抽一根菸來想想豆花這一對吧，我還真為豆花這位「少很多根筋」的兄弟操心。豆花太太肚子裡孕育的是一個正在細胞分裂的小生命耶！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搞笑天王豆花先生居然要當爸爸了？他，他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享受大好人生嗎？

　　不知道豆花本人是怎麼看待這件神聖的事情，或者，這正是他享受人生的方式吧！可以與心愛的人共同創造小生命，誰說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可是如果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先急急上車，就算再補票也要小心摔車吧？等等我得訪問一下豆花的感想了。　　

　　不過，如果這孩子的意外誕生，可以終結他們倆與家人的長期抗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想著想著……，不禁回憶起這幾年他們之間轟轟烈烈的情史：豆花太太的父母非常有想法，非但沒有為了女兒要嫁入豪門而沾沾自喜，反而憂心忡忡女兒要嫁給一個不夠穩重的花花大少爺。打從一開始就不停從中阻撓，甚至還一度想把她送出國唸書，徹徹底底和豆花切斷關係……
　
　說也奇怪，風流倜儻的豆花一向人緣奇佳，出手大方的他就像一個大磁鐵，每次出現都吸引一堆向他諂媚示好的人，當然也包括那些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女流之輩；偏偏豆花喜歡上的是全校第一酷妹楓宇。
　
　　錯就錯在他們是大學同班同學，楓宇是書卷獎得主；而豆花剛好也是「書倦獎」得主。常常楓宇領第一名獎學金時，豆花也忙著慶祝他的第一名－－倒數第一名。豆花常說他是班上貢獻最大的人，因為他等於是在幫助全班的人建立自信。唯一的後遺症就是換來楓宇父母的「輕視」。

　　說到這兒還真的蠻配服豆花的專情，面對這種被阻擋、歧視的愛，還這麼勇敢追求，比起我和韋韋，他們的這段苦戀……還真是千錘百鍊，得來不易。但是，也正因為這是一段被考驗過的革命感情，豆花夫婦倆現在才可以彼此包容、照顧、關愛……唉……他真該為自己寫一本小說。

　　菸都還沒抽完，豆花也跑了出來。「哇，這麼早起喔。」他邊走向我邊說。
　　「嘿阿，早上吹風很舒服。」
　　「韋韋還沒起床喔？」
　　我點點頭說：「讓她們兩睡久一點吧，昨天都很累吧……」
　　豆花自己從我胸前的口袋掏了根菸。「你跟韋韋昨天晚上該不會……？」
　　「沒啦，都累翻了。別亂想啦。」

　　「欸？兆偉？你來了怎不說一聲。」突然，豆花太太豋場……她穿著睡衣加外套，也走出陽台。
　　「是阿，昨天晚上很晚才來的，妳已經睡了。」我說。
　　「樊，是你邀他來的吼……該不會又喝酒了吧？」豆花太太把臉貼近豆花問。

　　好幾次我看到這種景象，都覺得他們只差沒結婚，根本就是老夫老妻了。

　　「沒啦，兆偉他帶了女朋友來幫忙，昨晚半滴都沒碰！」豆花得意地說。
　　「是喔！那你女朋友呢？難怪家裡這麼整齊，我還以為豆花被雷打中突然良心發現呢。」
　　「她還在睡，因為昨晚我們半夜才到。」
　　「是……是喔……不好意思耶，好像打斷了你們的假期……」豆花太太說。
　　「不會啦，大家朋友多久了。」我說。
　　「妳要不要再去睡一下？」豆花問。
　　豆花太太搖搖頭。

　　這時候韋韋也走了出來。「阿……我最後一名……」她一走過來便給我摟住腰。
　　「哇，感情這麼好喔！」豆花說。
　　「妳好阿，我是楓宇，他們都叫我……豆花太太。」小宇對韋韋說。
　　「妳好，我是穎韋，叫我韋韋就可以了。」
　　韋韋的個性很溫柔隨和，非常容易與人相處，才沒說到幾句話，就和豆花夫妻倆熟稔起來，豆花也很高興小宇多了一位朋友。

　　不過話說到正興頭，豆花太太就一副很想吐的樣子……所以抬槓只好緊急煞車，韋韋跑到廚房去弄早餐，豆花陪著小宇在房間不知低喁什麼，我……則是有點無聊地看著電視。

　　我終於知道豆花之前為什麼會應付不來，小宇一整天都在噁心想吐，尤其是一吃東西、一喝牛奶，肯定又得衝進廁所……，我在旁邊乾著急也幫不上忙，倒是韋韋很會照顧人，煮了一些比較清淡的粥給豆花太太。

　　晚上送韋韋回家之後，我和豆花決定破例再去一次「Ｍｏｖｉｎｇ」，那是一家我們高中時代常去的夜店。踏入這充滿酒味、煙霧瀰漫的地方，只有一種直衝腦門的墮落感，不過，卻想不到什麼心煩的事情，這就是它獨特的魅力所在……

　　我們哥兒倆坐在吧臺旁，我環顧四周一圈……嗯，跟以前一樣，到處是爛醉尋歡的人、搖頭擺腦、紙醉金迷……；豆花一語不發飲著他最鍾愛的酒－－環遊世界，我則是默默在旁邊陪他。我今天要看緊他，因為他有些恍神，就像剛剛喝酒前，居然忘記點酒，實在反常。

　　「不下去玩？有心事嗎？」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從我右邊竄出來，我轉頭一看，是一位小女生，年齡大概比我小了五、六歲。
　　「沒啦，好累不想下去瘋……」
　　「是喔……」她在我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的裙好短……
　　「嗯。」頓時我發現自己變了，要是以前遇到這種事情，我都會覺得蠻開心的；可是，我現在的心情……卻有點緊張。
　　「喝不喝Zubrowka" Flavored Class？」她問。
　　「那是……？」我聽得一頭霧水。
　　「水果味伏特加。」
　　「喔……我等等還要開車呢，哈哈……」我傻傻的笑了笑，搔搔頭。
　　「不然……Rickey？好喝又漂亮。」這女孩把臉湊近我，並把手中的酒遞給我，害我臉紅心跳直點頭。好難拒絕的撒嬌呀！

　　這杯又酸又濃的酒，好像我的心喔……不知道怎麼的有一點點刺激感加不安……

　　萬萬想不到的是，豆花看到我和別的女孩在一起，竟然不過來解救我，還自己點起菸來。我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

　　「對了，妳還沒說妳叫什麼名字？」我問，因為實在找不到話題結束這段沉默與尷尬。
　　「我叫季，季節的季。你呢？」
　　「我……喔……朋友都叫我阿偉。妳跟著叫就好。」
　　「你有女朋友嗎？」季才開口沒幾句，就單刀直入問了這麼尖銳的問題。
　　「沒……沒有。」

　　我在說什麼呀？我不是有韋韋了嗎……？我再幹麻啊？

　　「真的……嗎？」
　　「啊？嗯……」天呀……我竟然說謊。
　　「你自己一個人來嗎？總會有個伴吧？」她問。
　　「喔，是有啊，在那裡。」我老實地指了指正在發呆的豆花。
　　「蛤？他喔……」
　　「呃……對阿。」
　　「跟你好不搭喔。」季說。
　　「呵呵……」我搔了搔頭。
　　「這是我的手機，心情不好時候可以找我聊天，你一臉悶悶不樂的。」突然，季遞了一張紙條給我，上面是一排數字。

　　我心想：現在的女孩子難道都這麼主動嗎？那韋韋這種斯斯文文的有氧美女比她們好太多了吧？我是不是應該馬上告訴這個叫季的女孩子，我已經有對象了……？
　　「你在想什麼呀？」她問。
　　「沒啦，我想我朋友應該快睡著了，我先帶他回家好了。」
　　「喔。」
　　「那掰掰喔。」
　　「等等，我也要你的電話。」季這樣的要求，倒是又讓我不知怎麼拒絕。
　　「喔喔。」我拿起手機撥了季的電話，然後馬上掛斷。之後，我不留情面的往豆花走去，他已經攤成一灘爛泥了。我扛起豆花的手，帶他往停車場走。

　　「喂，豆花，醒醒啦，你這樣怎麼回家陪你老婆？」
　　「吼……」
　　「喂，豆花。」我又叫了叫，不過豆花顯然喝得很醉。

　　嘟∼嘟∼嘟∼手機響了，我用一隻手支撐著豆花，一隻手在口袋中掏了掏手機。
　　「喂？偉嗎？我是韋韋。」
　　「喔！韋韋。」
　　「怎麼了？你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豆花喝茫了，我現在要送他回家，晚點我再打電話給妳好嗎？」
　　「好，你是不是也喝了點，開車要小心，知道嗎？」韋韋溫柔地說。
　　「好，先掰喔。」

　　我把豆花丟在後座，集中精神開著車，意識有點模糊，所以我特別小心。接著我用免持聽筒撥給豆花太太……
　　「喂？豆花太太，你老公喝醉了，我現在要送他回去你們家喔。」
　　「喔……你們怎麼會又跑去喝酒啦！」
　　「嘿嘿……不好意思吼。」
　　「叫豆花聽電話！」她的語氣完完全全是個「媽媽」了。
　　「他……他睡在後座耶。」
　　「算了算了，你開車小心啊。」
　　「遵命。」我開玩笑地說。
　　「掰掰。」

　　我一想到那個季，就覺得對不起韋韋；不過……應該沒關係，說不定以後都不會再遇到那個女孩子了。也對，別擔心這種無謂的事。


　　那晚我自己回到家都不知道幾點了，不過為了求心安，我還是拿起手機打給韋韋。眼睛有些茫了，幸好沒撥錯電話。

　　「韋韋……抱歉，我這麼……晚才打給妳，我剛……到家。」
　　「偉喔，沒關係，你一定超級累對吧？」
　　「嗯，快睏……死了，明天還要上班。」
　　「那……讓你早點睡吧，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好嗎？」她輕聲問道。
　　「不要，我要韋韋陪我……」
　　「臭偉，喝醉了啦。」
　　「酒後吐真言阿……」
　　「乖啦，去睡覺……」韋韋哄著我。
　　「好想抱韋韋喔……」我喃喃道。
　　

　　鈴鈴鈴∼∼∼
　　我伸手把鬧鐘很用力的給按掉，鬧鐘還重重地摔到地上，今天怎麼搞的？

　　都忘記昨天是怎麼睡著的，頭昏昏眼花花地拎著公事包就出門去了。
　　看了手機的通話紀錄……哇……昨天最後一通電話，竟然是「一個小時半」……怎麼這麼長的時間？我一定又喝醉了……真希望……我沒說錯什麼。



　　抱著小小擔心的心情，在辦公桌上整理這次盤點的報表。韋韋遲遲沒打電話給我。之前每到中午，韋韋都會打電話給我的……

　　嘟∼嘟∼嘟∼
　　手機一響，我用最快的速度接了起來：「喂？韋韋嗎？」
　　「喂，我豆花啦，這麼急的找韋韋，發生什麼事情啊？」聽到是豆花，我還真的失望了一下下。
　　「沒、沒事……」我落寞地說。
　　「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家阿，你在忙的話，晚點再打給你。」豆花說。
　　「好，你以後不要喝那麼兇啦，你很大象耶，我差點骨折你知道嗎？」我沒好氣抱怨著。
　　「嗯，對了。」
　　「什麼？」
　　「平剛有打電話給我，說要找我們出去玩耍。」
　　「吼，他很像小孩耶……好啦，我們都還沒長大。你們看要去哪裡再跟我說吧，我先掛電話了喔。」
　　「好，掰……」

　　不是韋韋……於是，我耐不住性子地……從手機電話簿中按下「韋韋」。
　　「您撥的號碼目前未開機，請稍後再撥……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也許，只是手機沒電了，晚上再打打看好了。我安慰自己。

　　一回家，我就有點鬱卒地呆坐在沙發上面，要不是昨天遇到那個季小姐，我一定不會這麼擔心韋韋……應該說，我不會這麼心虛，不過反正我也沒做什麼……

　　嘟－－嘟－－
　　手機上面出現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
　　「喂？請問是阿偉嗎？」
　　「妳是……？」
　　「季，我是季。」
　　「呃……妳好阿……」好意外，竟然這麼主動，真嚇人。
　　「幹麻？是我打的不高興喔？」
　　「沒有，只是剛好在忙。」我敷衍著說。
　　「是喔，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季問。
　　「不知道耶，最近公司在盤點很忙。」
　　「喔，好吧……那掰掰。」既然季說了再見。我當然是很沒禮貌的直接掛斷電話。沒辦法，我的腦海裡都是韋韋，之前……隨時隨地她在哪裡、她在做什麼、她今天心情如何……我都知道的……；而今天……

　　天黑了……前前後後，我已經打了將近十通電話給韋韋；可是……她都沒有開機……於是，我決定直接打電話去她家裡。

　　沒想到……竟然也沒接通。花了大半天找她，還是找不到，這下我心急了。會不會我昨天做錯了什麼？或者……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2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八章

　　「喂，豆花，我找不到韋韋。」這是我情急之下打電話給豆花唯一可以反應的一句話。
　　「什麼？找不到…………請上YAHOO奇摩拍賣，什麼都有、什麼都賣，ＹＡＨＯＯ奇摩……拍……拍、拍謝……」他話還沒說完，應該說還沒搞笑完，就發現我的無言默語，似乎苗頭不對，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怎辦？」我簡短問著，完全不理會他剛剛的「罐頭幽默」……
　　「手機呢？打不通嗎？還是沒人接？」豆花問。
　　「我打到都快摔手機了……就是沒開機。」我著急慌亂地說。
　　「家裡呢？問問她的家人呀！」
　　「家裡電話沒人接呀……你以為我會沒想到要打去她們家裡嗎？怎麼辦，韋韋會不會出什麼事情……？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好多好多憑空想像出來的「萬一」，簡直令我渾身發抖，直落地獄。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昨晚喝那麼多……也就不會講錯話，可是……說不定我沒說錯什麼呀？
　　可是……如果我一直都沒什麼差池，現在應該不致這麼慌慌張張。我心裡明白，這份慌張……一半來自對韋韋的心虛；一半出於對韋韋的擔心。
　　「阿偉，喂！你太緊張了啦，說不定只是剛好出門有沒帶到手機呀，你冷靜點，晚一點要是還找不到的話，你再跟我說。」豆花說。其實，他的話並不是全無道理，反正現在也只能猜測，乾脆往好處想……
　　「好……我知道了。」
　　「阿偉，……」豆花叫住了正要掛電話的我。「你變了耶，你真的很愛韋韋吼……？」
　　「什麼啦……當然阿……」
　　「你吃晚餐了嗎？」豆花這一問，才發現自己肚子好餓。
　　「沒，正要去煮麵。」我右手拿著手機，左手揉揉正在抗議的肚皮。
　　「嗯，先掰囉。」

　　在昏暗之中我囫圇吞著泡麵，突然覺得這個家太大了點，有點空曠呢。不過應該是像豆花說的，韋韋一定沒事，再說……再說……

　　我找不到第二個讓我靜下心來的理由。

　　本來想要看電視轉移注意力……，誰知道現在的新聞，不是立法院在華山論劍、就是可怕到不行的車禍畫面，甚至有駭人的綁票、搶劫、殺人、強姦……；雖然對於這些內容我不感到意外，畢竟這是台灣新聞「獨領風騷、獨步全球」的一面……只是在這麼忐忑不安的時刻，實在不適合接觸這麼刺激的新聞……

　　唉！心情簡直越來越糟，一顆心宛如千斤重的鎖頭一直垂落再垂落……。

　　一陣涼颼颼的冷風，強行穿過紗窗，硬生生刺在我的身上，似乎就差這麼一點點……就要被這股寒意給貫穿了。

　　韋韋……妳去哪裡了呀？你不知道我在聲聲呼喚你嗎？

　　十二點整，指針「咑！」的一聲，好像在催促亂了腳步的我快想想辦法。
　　「豆花……韋韋還沒回家，家裡電話也沒有人接。」
　　「阿偉，小宇睡了，我現在去找你好了。看看你是要我陪你出去找她，還是討論一下要怎麼做。」
　　「好。」
　　
　　這個時間……全家都唱空城，就算是要出去玩，韋韋也應該會告訴我才對阿……更何況今天禮拜四耶……

　　沒過多久時間，豆花也來到我家。現在的我每分每秒都在等待接到韋韋的電話，告訴我只是手機沒電、忘記帶出門……即使希望越來越渺小，還是很執著地等著，因為我的直覺……總告訴我：ｓｏｍｅｔｈｉｎｇ　ｈａｐｐｅｎｅｄ……

　　「阿哩，你比我邋遢很多耶……吃完麵也不順便收一收桌子。」
　　「喔。」我還是目不轉睛盯著桌上的手機。
　　「欸，這很不像你耶，你是不是太久沒有談戀愛了阿？瞧你擔心成這樣。」
　　「……」我沒說什麼。
　　「你先去洗澡吧，那衣服你穿一整天不覺得髒喔？喔……天呀，你很臭耶。」他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喔……等等再洗。」
　　「快去啦，韋韋打來的話，我馬上告訴你。」豆花終於把我哄去浴室。


　　於是我們兩個人，就這樣等到了半夜三點……仍然找不到韋韋。
　　由於上了一整天班，我累得躺在沙發上就這樣癱瘓著，放在胸口的手上握著手機，不安穩地半睡半清醒。

　　七點三十九分，我大概又是最後一個打卡的人了……我不在乎，因為我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韋韋身在何處？
　　「已撥電話……韋韋……49通……」一看到手機歷史紀錄，就不禁漸漸絕望。

　　下班前，媽有問我要不要回家吃飯，我用「朋友有聚會」這理由推掉了。又是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每次進門都會順手把鑰匙丟在鞋櫃上面，今天卻不小心讓它掉在地上，「喀噹！」一聲直落在地板上，清脆的聲響在房子裡面迴盪，差一點點以為，那是眼淚掉落的聲音。

　　如果像是豆花說的，只不過是全家出去玩，或者家族突然發生什麼事情要出門幾天，剛好韋韋又沒有帶到手機……所以才會家裡電話沒人接、又找不到韋韋；雖然這個說法的確十分牽強，但也是最能讓心情暫時平靜下來的想法。

　　於是我又忍了一天，整整四十八個小時沒有聽到韋韋的聲音。

　　心中除了擔心，還有一點點的……憤怒。

　　隔天早上坐在辦公室裡面，還真的什麼事都做不了。
　　「欸欸欸，兆偉，你最近上班猛發呆，你是卡到陰喔？」劉主管走到我身邊，很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辦公桌，趴在桌上的我，感覺腦袋被七點多級的強震震到有些頭昏。
　　「喔。」我冷冷的應了一聲。
　　「你該不會是生病了吧？本來還以為你是鐵人咧……」主管刻薄地說。
　　「喔。」我是因為真的不知道回答些什麼才可以讓他閉嘴，所以乾脆隨便敷衍還省得用頭腦想。
　　他看我這樣，皺了皺眉頭，有一點點氣急敗壞地把一疊文件丟在我桌上，然後嘶吼：「給我去影印、影印！然後裝訂，聽到沒有？去去去去去！」

　　下班後我獨自開車回家，還在麥當勞的得來速買了晚餐，豆花夫婦最近完全沉浸在一種溫馨到不行的氣氛當中，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他們，也因此……讓自己顯得更加落寞無比。

　　最近一到晚上，都想盡辦法讓自己早睡……因為如果醒著，很難不去胡思亂想。偏偏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入睡卻是件登天難事。

　　度日……如年。

　　都快要無法計算和韋韋失去聯絡幾個小時了。某天下班，車開著開著……不知不覺來到韋韋家樓下……每次約會，她都是站在這棵樹下等我來接她……如今「樹在人不在」，好一個樹蔭依舊人影消逝……

　　好幾次真的很想要衝上去韋韋家，看看她到底去了哪裡……；可是……我無助地發現自己連她住在幾樓都記不清楚，每次想到這兒，又會有一種強烈的罪惡感湧上心，到頭來都是我自己的錯……

　　獨自坐在車上發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反正……我現在也沒動力去做任何事。
　　手機響了三四聲我才遲遲接起。
　　「喂？」
　　「阿偉，我豆花啦。」
　　「喔。」
　　「沒呀，想問問看你聯絡上韋韋了嗎？」他說。
　　「……」我沒回答，不過我相信豆花他懂我要說什麼。
　　「嗯，我知道了……阿偉，你別喪氣，也才……四天嘛……你不要這麼無神啦……」
　　「我只是覺得……我找不到韋韋根本是自作自受……」
　　「你在想啥啦，不要一直往負面的方向去想。再說，你這幾天真的超像山頂洞人的，不要說你不注意時事新聞……我看你連工作一定也一蹋糊塗吧？」豆花說。
　　講完電話，我打開車窗點了根煙，想要忘記嘆氣連連的原因……

　　我也不想讓這些負面思想在腦子中徘徊，但這哪是我可以控制的呀……？


　　整整……六天了……六天，我沒有見到韋韋、沒聽到韋韋的聲音、不知道韋韋在哪裡……一想到這些，心就會有一點點的痛。
　　
　　嘟∼嘟∼嘟∼
　　「喂？」我無力的接起電話。
　　「喂？我是季，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
　　「要不要一起出來玩？」
　　「不……想……」
　　「欸，你最近怪怪的耶，每次我打電話給你，你都很不爽的感覺。」季說。
　　「……」
　　「難道這麼不喜歡我喔？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啦……」
　　「不然我陪你喝一杯！」季大膽地說。
　　「……不用啦……」
　　「快啦，地點你決定。」
　　「真的要……？」我問。
　　「當然阿！快點喔！」季叫著。
　　「隨便，就在上次那個吧臺吧……」結果又得去「Ｍｏｖｉｎｇ」……

　　心裡裝不下其他東西，只有韋韋……都不知道幾天了……為什麼要這樣毫無預警的離開我……韋韋，妳在哪裡……？

　　「哇，是我遲到還是你早到呢？」季走向已經坐在吧臺的我。
　　「……」我沒說話，只是仰頭又喝一口酒。
　　「喂，你真的怪怪的，一定發生什麼大事了，對不對？」
　　「對我很重要的一個人……對我很重要的一位女孩子……她突然不見了。」
　　「什……麼？」
　　「我的……女朋友……她……從人間蒸發了。」
　　「女朋友？我以為你……算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阿？」
　　「不知道……」
　　「喂……到處都找過了嗎？打給她呀……」
　　「該打的電話都打了，該去的地方，也都去找過了……」
　　「……」
　　「我該怎麼辦……」眼淚快飆出來了，快狂瀉出來了……
　　「欸，我不知道你遇到這種事情耶……還打電話一直吵你，抱歉……」季拍了拍我下垮的肩膀。
　　「我好想念她……真的好想她。」我知道我自己快醉了，也不知道等等怎麼回家，只知道心臟那裡，有好深好深的無底洞。
　　「我知道你很難過，雖然不知道怎麼幫你……可是……」
　　頭昏了，腦袋卻好清醒……一想到曾經把韋韋緊緊摟在懷裡……就忍不住站起身，突然抱住季。

　　「喂，阿偉……」
　　「韋韋……韋韋……」
　　季沒說什麼，就這樣給我抱著。只是因為……我不想讓胸口這麼……空……虛。
　　
　　「抱歉，我真失禮……」幾分鐘之後我放開季，搖搖晃晃坐了下來。
　　「沒關係，我們是……朋友，互相安慰是應該的啦！」季開朗地說。
　　我冷冷笑了笑……繼續沉浸在這片昏暗中。韋韋，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還是出事了？或者……韋韋……

　　韋韋……都是我的錯……妳快點回到我身邊好嗎？

　　「阿偉，你這樣……沒辦法自己回家，你有沒有朋友可以來接你？」
　　「……」我雙手撐著好沉重的頭，看著我眼中不停搖晃的季。
　　「喂……不要再喝了啦，你這樣子……」
　　「妳不懂……」我無理地推了季一把。
　　「欸，阿偉，難道你以為喝得爛醉，你女朋友就會回來嗎？」

　　「什麼？妳……再說一次？」我瞇著眼不高興地問。
　　「……」季看我生氣了，也沒再多說，坐回我旁邊的椅子上沉默著。
　　
　　手機響了，卻沒力氣去接。
　　「阿偉，手機……」

　　韋韋到底去哪裡了，她不是也很愛我的嗎……？怎麼可以這麼突然離去？為什麼？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光亮。
　　
　　「……偉……阿偉……醒一醒，喂……」
　　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可是頭暈得要命，眼睛好不容易才能睜得開。眼前的人，是季。四周吵鬧的音樂都消失了，也看不到不停閃爍的燈光……
　　「……這是哪？」
　　
　　「我家……這裡是我家。」季說。
　　我閉上眼睛沒說話，雖然心裡有些疑問，但是……真的很想略過。
　　「你重死了，還好我家並不遠……弄，喝水。」季說著，把一杯水塞在我的雙手上。
　　我坐起身喝了一口水，左看看右看看，季的家還挺用心佈置打點的，到處都是很可愛的小飾品，環顧四下一，才發現我躺在柔軟的布紋沙發上。

　　「謝……謝謝。」我說。
　　「不會啦，男生就是這樣……大笨蛋。」季吐了吐舌頭，然後站了起來。
　　「呃……請問現在幾點了阿？」我遲鈍地問道。
　　「兩點多，你要現在回家嗎？」
　　「呃……應該是吧。」總覺得有一點點尷尬，畢竟我和季也不是很熟。
　　「嗯，可是你的車還在Ｍｏｖｉｎｇ那裡耶。」季說。
　　「阿……對吼，這裡離那裡應該不遠吧？」
　　「走路大概……十分鐘吧。」季說。
　　「那我剛剛怎麼到這裡的呀……？」我呢喃著。
　　「知道要謝我了吧！」
　　「阿？嗯……」

　　「那……走吧？我送你去開車？」季歪著頭問。
　　「嗯……麻煩妳了。」我站起身，完全無法控制身體，整個人輕飄飄的。

　　半夜的風很涼，應該說很悽涼，季走在我旁邊，雙手抱著自己的手肘，感覺她好像很冷。基於感謝之意，我拖了我的襯衫外套……

　　「耶？」季疑惑的看著我。
　　「給妳穿，妳好像很冷的樣子。」我假裝心不在焉地說。
　　「喔……看不出你也滿體貼的說。」
　　我搔搔頭，繼續往前走。

　　季走在我旁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是我的錯覺嗎？還是……我放任自己喝醉，本身就是一大錯誤？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4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九章

　　走著走著，也晃到了我認識的路段。
　　「季，從這裡開始我可以自己走，可是我突然想到，這麼晚妳自己走回家有點危險耶。」我說。
　　「沒……沒關係，那自己開車要小心喔……你感覺還沒醒呢。」季淡淡笑著說。
　　「嗯，我自己知道。那妳小心喔，掰掰……」為什麼心裡有一股不明所以，不願意說出再見的感覺……
　　「好……那……掰掰。」季說完，轉身走了。

　　於是我們分頭走了好幾分鐘，還頭昏眼花的我，突然發覺我的外套還在季的身上，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動力，讓已經好疲憊的我，想回頭再看季一眼。

　　天真的滿黑的，尤其是在這種黑漆漆的小巷子裡，除了路燈下一盤一盤的小光圈，其他角落簡直伸手不見五指。當然，沒瞧見季的身影。

　　我歪歪倒倒的往季的家跑了幾步，前方隱約浮現……黑暗中有幾個蠻高大的男生……正在……打架？不對……正在……
　　季？一個好像季的女孩子跌坐在那幾個男子中間。反射性的，我當然是二話不說衝上前。

　　「喂！季！」我大叫了一聲。那幾個男子的視線便轉移到我身上。
　　「阿偉……偉……」這樣一來我更加確定那就是季，而且季正在啜泣。
　　
　　「搞什麼呀？哪裡冒出來的楞小子？」其中一個男的對我叫道。
　　「季，怎麼回事？」我現在只想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阿偉……他們……他們想要……」話還沒說完，季就哭得更厲害。這下我也不必多問了，潛意識的反應就是，給我身前這位仁兄狠狠的一拳。

　　「他媽的－－打我。」那男的一站起身當然也還我一拳。
　　蹦！感覺自己的額頭被一顆大石頭給砸到，除了眼前空白、頭昏腦脹之外，還有一種噁心感……只想趕快站起來。
　　「不要打他，拜託你們不要打他……」季哭喊著。
　　我又站了起來，不過完全沒辦法站穩。不知道哪來的憤怒，又揍了那男的一拳，沒想到另外幾個人一擁而上……

　　眼前又閃過空白一片，我又躺在柏油路上面了，頭比剛剛更重、更暈、
更眩。

　　「喂，走了啦，媽的有夠不爽，殺出一個程咬金……」那群人之中的老大，領著他們走了。

　　脊椎那裡有一股寒意，剎那間說不出話來，感覺心臟快要從自己嘴中跳出來了……真希望誰可以拉我一把。
　　「天呀，阿偉……你……沒事吧？」季在我旁邊說。
　　「呃……嗯……」我費了吃奶的力氣才發出微弱的聲音。
　　「阿偉，你……站得起來嗎？」她問。
　　「妳……沒事吧？」我閉著眼睛休息了半分鐘，又硬擠出這幾個字。
　　「沒、沒事……對不起……」嘩啦啦地，成串眼淚在季的臉頰上閃爍。
　　我雙手撐著地面試著站穩，然後也拉了跪在地上哭的季一把。
　　「啊。」當我正抓著她的手幫她站起來的時候，她好像小小呻吟了一聲。太黑了，我很怕她是不是受傷了？
　　「怎麼了？受傷了嗎？」我問。
　　「沒、沒有……腰好痛……可能是剛剛被推到地上的時候……沒關係，沒事。」她將雙手放在腰背上說。
　　雖然很想要再關心她一下；可是一股很強很強的嘔吐感直衝腦門……真是好糗的英雄救美……。
　　

　　「先……走回我家？」季問。
　　我閉著眼睛點點頭。要是有打過架的人一定知道，被拳頭直接擊中額頭，天上一定會冒無數星星……

　　季扶著我慢慢走著，這種時候即使不該這樣想，但是我真的好希望在我身邊的人－－是韋韋。
　　回到季的家裡面，我忍不住吐了……不知道是因為剛剛打架還是因為喝醉才會這樣，好累好累……今天真的蠻悲慘的，經過一番折騰……又睡著在沙發上。

　　真希望這是一場漫長的惡夢，可以再度醒過來。

　　當我睜開眼睛，奇妙的事情倒是發生了－－豆花，竟然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喂……你可醒了吼。」豆花說。
　　「你……怎麼……在這裡阿？」我立刻坐起來說。
　　「因為我是驚奇四超人。」他瞥了我一眼說。
　　「呃……那個……說清楚啦。」
　　「這就要問你了阿，我早上打電話給你，接電話個人是季，她請我來接你的。」
　　「喔，季呢？」
　　「她說別吵你睡，出去買個東西。」
　　「喔。」
　　「還喔！季她是誰？我怎不知你有這個朋友？」豆花問。
　　「上次陪你去喝酒認識的。」我淡淡地說。
　　「……」豆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幹麻？」我不爽地問。
　　「沒阿……想說……你放棄韋韋了嗎？」
　　……？
　　我生氣地說：「別亂講話啦！要不是現在我頭很痛，我應該會揍你一拳。」
　　「喂，可是……算了算了，等季回來我就先載你回家。」
　　「……」

　　「你最近真的是很反常你知道嗎？你大概多久沒打架了你有算過嗎？你什麼時候像現在這麼墮落了？搞什麼呀，也不懂別人會擔心，混蛋！想念韋韋也不用用這麼消極的方法阿！」豆花突然發起脾氣，狠狠地訓了我一頓。
　　「你懂什麼？要是小宇現在消失了，你能說自己還可以像現在這樣正常過活嗎？」我站起身抓著豆花的衣領叫道。
　　豆花抓住我的手說：「明天開始，我會努力幫你找韋韋，你別再這樣淪落了。」

　　我看著旁邊的地上，刻意避開豆花的視線……
　　「抱歉，是我太衝動了。」我說。

　　「這不怪你，只能說你愛韋韋愛太深了。」豆花冷冷地道。
　　此刻心情好亂，都不知道該怎麼思考了。豆花說得對，我愛韋韋愛太深了。而且愛得太過直接太過強烈。因而所受到的傷痛、失落，絕對是完全無法防禦、閃躲的。

　　「你們……在打架嗎？」季一進家門就看到我和豆花互衝的樣子。
　　「沒有。」豆花鬆手坐下。
　　「呃……那個，季……昨天謝謝妳。可是，妳昨天真的沒怎麼樣嗎？」我問。
　　「嗯，只是有點腰酸背痛，我老了呢……哈哈。」她笑著說。
　　「那……我看我跟豆花先回去好了，對了，你們兩個應該……互相認識了吧？」我說。
　　「對。」豆花回答。
　　「也好，那你們路上小心喔。」季說。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頭仍然暈得很。
　　「阿偉，我問你……你確定季只把你當朋友嗎？」
　　「幹麻問這個？」
　　「我們是兄弟，所以我就直說了，你不要把她當成韋韋的替代品，這樣只會讓那女孩受傷而已。」
　　我沒回答豆花說的話，只因為我想到當時一喝醉，真的就這樣一邊想像她就是韋韋、一邊抱著她。我這樣，真的會傷了她嗎？
　　
　　「豆花……我……抱歉，讓你操心。」我說。
　　「哈哈……你講這種話很怪耶！」
　　「反正……你是驚奇四超人……」我突然想到他剛剛說的話。
　　「噗……我剛剛本來是要搞笑，誰知道很詞窮咩……」

　　那天晚上我洗澡才發現，後腦杓腫了挺大的一個包，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笑。這幾天以來總是在嘆氣，沒有原因的－－笑不出來。

　　跟季，已經兩天沒聯絡了，雖然想打個電話給她，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一方面，豆花說的那番話真是讓人坐立難安，那我要以什麼要的心情、態度去面對季呢？

　　我這樣無神的表現，甚至還引起老爸的關注，特地把我抓去辦公室問了些話，我則把最近發生的事情，沒保留地說給老爸聽。

　　爸聽完之後，先是痛罵了我一頓，然後答應要幫我打聽韋韋的下落。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面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豆花為了要照顧豆花太太也滿忙的，雖然豆花太太已經辭掉工作每天在家休息，不過害喜好像是件必比班更麻煩的事情，所以這幾天我常常有多出一大把時間，卻不知要做什麼的窘況。

　　原來孤單就是這麼一回事。

　　其實我很想跟季做單純的好朋友，從來也沒想過越線……可是我對她好，季會不會誤會我對她有別的感情？天知道……季對我又何嘗沒有付出友情以外的東西？

　　唉……要是韋韋在我身邊，這一切就不會讓我如此煩惱了。

　　某天下午，接到季的電話……
　　「阿偉，好幾天沒聯絡了，你上次那個樣子，有點滄桑，所以我還真有點擔心你。」
　　「沒事啦，再怎麼樣也死不了。」
　　「什麼啦，我是想跟你說，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找我陪你聊聊天……畢竟……有時候一個人也滿悶的。」季害羞地說。
　　搞什麼，我……竟然哭了？因為我真的悶到快要窒息了。
　　「喂？阿偉，你有在聽嗎？」
　　「有。」我哽咽著。又是那股超越理智的孤單，似乎隨時準備完全佔據我的身心……我真的好寂寞……失去韋韋……我真的好寂寞……
　　自己也不明瞭，季為什麼可以給我那種……得到些許安慰的感覺。
　　「……」
　　「妳繼續說。」我說。
　　「男生就是有個毛病，喜歡勉強自己……阿偉，再怎麼想……韋韋，也不要讓自己那麼狼狽，好嗎？」
　　「妳怎麼知道，她叫……韋韋？」
　　「拜託，你喝醉的時候也唸、睡著的時候也唸，我又不是笨女孩。」
　　「喔……」
　　「總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得先去忙了。」
　　「好……季……」不由自主叫住了她。
　　「嗯？」
　　「沒事，掰掰。」
　　「掰掰。」
　　「啊……季……」
　　「呵呵，怎麼了？」
　　「妳的腰好了嗎？還會痛嗎？」我問。
　　「嗯……還好。」
　　「那就好，掰掰……」
　　「掰掰。」
　　又是莫名奇妙的尷尬氣氛，我和季之間什麼時候產生這種……互相關照的情誼？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我不是不太喜歡季的嗎？

　　我到底是怎麼了？心裡有一股無以明狀的感動……可能是因為韋韋的不告而別，心臟那裡好大好大的空缺，終於得到一絲填補。

　　豆花這幾天特別用心幫我打聽韋韋的事情，而豆花太太害喜的狀況也好轉多了。還有……季，每天都一定會打一通電話給我……我漸漸不敢設想她對我的感情，是不是只有單純的友情;只是……這個時刻，孤獨的我真的很自私的很想很想……得到些許知心好友的安慰。

　　「喂，阿偉。我來了。」晚上八點多，豆花說好要帶小宇來我家。
　　我對站在門口的他們笑了笑，順手幫他們關上門。

　　「阿偉，最近怎麼樣，還好吧？」豆花太太坐了下來便問。
　　我也跟著坐了下來，回答：「還好，倒是豆花常來我這裡，都讓妳自己一個人在家……不好意思。妳呢？」
　　「很好啊……別那樣說，大家都這麼多年的朋友了。我反而覺得豆花因為我而忽略你了，我知道你最近最需要的是朋友。」
　　「對嘛，阿偉，就跟你說過老朋友之間不用這麼客氣啦。」豆花說，還順手打了我一下。

　　我對他們笑了笑，然後搔搔頭、點點頭。

　　「你們兩個聊好了，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們吃，我帶來你最愛吃的蚵仔麵線。」豆花太太賢慧地說。
　　「對吼，我都還沒吃晚餐呢。阿偉，你吃飽了嗎？」
　　「還沒……吃不太下。」我落寞地說。
　　「欸，你真的是吼……相思病太嚴重喔。」豆花說。
　　「別說我啦。」
　　「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吃飽！」豆花大叫。
　　「呵呵……好，你們慢慢聊。」

　　才沒說到幾句話，窗外突然嘩啦嘩啦下起雷陣雨，一道「閃電」……都快把我的心給劈碎了……韋韋最怕打雷了……她最怕打雷了，不知道她現在會不會很害怕……

　　「……偉……欸。」豆花似乎在叫我……而我只是癡癡看著窗外的大雨……



　　我想也想不到我的人生，會因為一個女孩而如此起了奇妙的化學反應……這一晚的雨下得好大好久，一直持續到半夜。豆花他們早早就在滂沱大雨中相擁離去了，又剩下我孤單一人在家中發楞恍神。

　　我躺在床上閉著眼，但是我沒有睡著……腦中不斷浮現韋韋可愛的模樣。唉！沒失去過至愛的人，不會明白那種椎心刺骨的感覺。

　　世界對我太不公平了……我們才正要開始幸福的，為什麼？

　　
　　嘟－－嘟－－
　　「……」我接起電話卻沒有出聲音。
　　「喂？阿偉？」是季的聲音。
　　「嗯。」
　　「好一點了嗎？有沒有韋韋的消息？」她關切問道。
　　「沒有。」沒有好一點、沒有韋韋的消息，感覺自己掉進黑洞，爬不出來，而且越跌越深。
　　
　　「好，妳也早點睡。晚安。」
　　「晚安。」
　　「季……」我又叫住了她。
　　「怎麼了？」
　　「明天早上，陪我吃早餐。」
　　「嗯，好。」
　　「八點我去妳家接妳。」

　　電話掛斷了，我清楚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我沒有要背叛韋韋的意思，只是不想讓空虛吞噬自己而已。我們只是朋友，患難中的朋友。

　　第二天早上，我打起精神穿戴整齊才出門，那是韋韋消失之後，第一次記得好好梳頭，並把鬍子刮乾淨。

　　「抱歉，剛剛收完衣服才下樓，你有沒有等很久？」一上車，季就這樣問我。
　　「沒有。」
　　「我總覺得你今天看起來比較有元氣耶。」季說。
　　我搔了搔頭說：「去吃……？」
　　「都好。我想吃阿偉最喜歡吃的早餐。」
　　我有些欣慰的看了看季，滿足地漾起笑臉。

　　結果我帶季去吃麥當勞，因為我不想去太特別的地方……尤其是曾經和韋韋去過的。這是對韋韋的基本尊重吧！
　　「哇，阿偉好像小孩子哩。」
　　「吃這個……可以嗎？」
　　「當然可以囉，我也是小孩子，哈哈……」

　　看著坐在我對面的季，大口大口吃著蛋堡……不知道為什麼又想起韋韋了。
　　「季……」
　　「嗯？」她睜大眼睛看著我。
　　「這段時間謝謝妳。」
　　「幹麻突然講這個？」
　　「沒……就覺得，有妳這個朋友蠻開心的。」
　　「噗哧……」季摀著嘴笑了。
　　我搔了搔頭。
　　季說：「阿偉，有件事情我還是直說好了。我從小沒有父母親，又交了很多比樣子都不知道。」
　　「什麼意思？」
　　「阿偉，我喜歡你。我覺得你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4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十章

　　這句話……我心裡有數，可是想不到這麼快就要面對這個問題。
　　我不敢表現出什麼，只是繼續看著季、沉默著聽她說話。
　　她看了我一眼接著說：「我知道你對韋韋的愛很深、很深，也知道自己不能喜歡你……可、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知你根本不可能喜歡我……卻……控制不了……」
　　我的眼神在季的眼中，不知有多麼空洞，嘴角顫抖了一下下，卻怕說了傷害她的話。
　　「抱歉……是我失禮了……我去一下洗手間。」季說完，拉起包包往洗手間快步走去。
　　
　　下大雨了。

　　心，下雨了。
　　像那天一樣來得莫名奇妙，我不生氣、不憤怒、不興奮、不開心……只是……雨水打在心上頭，很悶很悶；殊不知這沉悶是為何……？心好亂；但是……似乎不是因為季所說的那番話而煩。

　　我承認韋韋離開之後，我變得脆弱，很不想要傷害季，或者讓她誤會、期待些什麼；可是……心中有一股很渺小的念頭－－讓她留在我身邊。

　　不，不行……豆花也清清楚楚告訴我，不能傷了無辜的季。

　　正當我還在天人交戰，季便從洗手間走回來了，眼角微微閃爍淚光，是的……我想我早就在她心頭上劃下了深深的傷痕。

　　「抱歉讓你久等了……」她說。
　　「不……會。」我給她一個笑容，我無路可退地逃避。
　　「你……」她看著我說。
　　「嗯？」我也是直視著她。
　　結果誰也沒再說話好一會兒，也許彼此都了解……我們的關係說破了，對大家都不好？又可以說……無論結論怎麼樣都會讓其中一人難過。

　　我看著她的雙眸；她看著我的雙眼……因為猜透對方想什麼，兩人不禁笑了。

　　接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我們繼續吃著早餐，還聊著最近剛上映的幾部電影、新聞……

　　不能說什麼也沒發生，只能說……我們是各逃各的。
　　吃完，我把季給帶回我家。

　　剛走進門，就聽到季說：「果然是男生的家，好亂。呵呵……」
　　我搔搔頭。

　　「我……可以幫你整理，要嗎？」季轉頭問正在關門的我。
　　「嗄？不好吧，這樣好像是請妳來家裡整理的，哈哈……」
　　季低下頭笑了。
　　結果不到幾分鐘，我和季就開始動手整理整理這個零亂不堪的家。我不敢確定，沒有季這個朋友……失去韋韋我還撐得下去。

　　「好安靜……要不要聽音樂？」我問。
　　「啊？」她拿著一個垃圾袋搜括桌上滿山滿谷的垃圾。
　　「有……《依然范特希》，要聽嗎？還是……看電視？」我補上。
　　「呵呵，看電視好了。」她笑了笑。
　　
　　於是我開始翻找遙控器，好幾分鐘之後我才赫然發現……遙控器失蹤了。
　　「噗……我找不到遙控器耶……」我說。
　　「哈哈……你都不看電視的唷？」她問。
　　「呃……聽妳這麼一問我才想到好像真的很久很久沒開電視了，搞不好電視都壞了。」
　　「吼，男生就是這樣。」
　　我搔搔頭說：「最近……比較忙……」是呀，的確是很忙，忙著想念韋韋、忙著墮落、忙著煩惱、忙著胡思亂想。
　　「那你都不用看新聞的喔？」
　　「呵呵……大新聞上班的時候同事都會討論，就順便聽囉。」其實我上班都是在發大呆，幾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哈哈……真是好辦法。」季又笑了，不知道為什麼……越冷，越覺得她的笑容好溫暖。
　　「季……」
　　「嗯？」
　　「謝謝妳……我、我是說……謝謝妳幫我整理房子。」

　　整理完之後，我從冰箱拿了飲料出來給季喝。她一副有點累的樣子攤在沙發上面，不知為什麼……看到她在我家，又想起韋韋了。
　　我該不會……以後就算看到胖妞也會想到韋韋吧？我對自己開著玩笑。

　　「又發呆。」季吐槽著道。
　　「嗯阿，呵呵……發呆有益身體健康嘛……」我搔了搔頭。


　　多久沒有見到韋韋了……我不知道，自己也不敢相信生活失去重心，是多麼可怕的事情，不去期待什麼……不去想像什麼……不去計畫什麼……不去在意什麼……一切的一切就好比吹風，順受就對了。

　　我心裡一天比一天明白季對我的意思，我只是一股腦兒地逃避。其實，她是個好女孩，這段時間要是沒有她常常來我家幫我打理生活上的事情……說不定我早就像個獨居老人一樣把自己活活悶死。

　　唉……說不定一千萬年以後，當我對韋韋的離開這件事情視懷了……就會愛上季了。

　　不過目前我的心真的容不下別人了。

　　炎熱的夏日讓心情更加毛燥了些……除了上班時間躲在辦公室吹冷氣，其他時間幾乎都跟豆花夫婦、季一起度過……對了，還有平這一位奇人。

　　「阿偉阿，是你吼？哈哈……」平又在我上班時間打給我了。
　　「對。」
　　「今晚有沒有空？哈哈……」
　　「不知道耶。」
　　「好，那就當你有空喔！陪我去把妹！哈哈……」
　　「不要。」
　　「欸，到底是不是兄弟阿？每次找你都不去，上次也是說什麼心情不好。沒有你都不好玩耶，哈哈……」
　　「心情不好。」我冷冷地說。
　　「唉呦，好啦好啦，不然去唱歌啦！哈哈……」
　　「你找豆花去啦。」我不耐煩的回答。
　　「找了阿，小宇也要去阿，大家都要去就只差你耶。哈哈……」
　　「你可以……不要每一句都有『哈哈』嗎？」
　　「吼……人家的口頭禪就是哈哈啊！哈哈……」
　　「喔。」
　　「還喔，說好了喔，你一下班就去豆花家，不去不是朋友！」

　　來不及反駁……又被這一句「不去不是朋友」打敗了。下班之後我很乖的來到豆花家跟他們會合。

　　「阿，大牌的到了。」我一走進門，就聽到平的聲音。
　　「你們在等我喔？」我問。
　　「嗯，走啦走啦……」

　　最後小宇還是沒有要去，所以去的人只有豆花、平，還有我。還說「大家」咧，結果只有三個……豆花開車，我坐副駕駛座，平被我們兩個丟在後面。
　　
　　「豆花，你什麼時候要結婚啊？」平問。
　　「不知，最快也要明年吧。」豆花回答。
　　「真好，我連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平咕噥著。
　　「你不是說……上次認識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豆花問。
　　「對阿，可是吼……那女孩子有點太可憐了我不喜歡。」
　　「什麼意思啊？」我終於插上一句話。
　　「那女的眼睛瞎了耶。」
　　「啊？」我和豆花同時驚呼了一聲。
　　「幹麻阿，其實不是不喜歡她啦，只是她不太理我，後來也沒聯絡啦。」
　　「喔。」
　　「今天只有我們三個唱喔？人好少耶。」
　　「不會啦，三人成虎嘛！」平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呃……不是三人成虎吧，明明就是三人……三人……」豆花一副快說不下去的樣子。
　　「你們兩個很糗耶，三人成眾啦！」我說。
　　「哈哈……對啦，我就知道是三人成眾。」
　　

　　走進小包廂，先是叫了啤酒，然後我便安靜地坐了下來。說實在沒心情唱什麼歌。倒是豆花先生和平先生，根本就是瘋子……！
　　ＨＩＧＨ到走進來收盤子的服務生都給他們嚇到。兩個明明就是男的，硬是要表演情歌對唱……還……接吻，有夠噁心。還有，平也不知道在堅持什麼，一定要邊唱邊跳《愛你》，甚至拉著豆花一起跳……

　　
　　發現自己快喝醉了，一閉眼睛卻是韋韋的身影。

　　要是不能回到我身邊……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不給我理由……我……想望了韋韋卻忘不了阿……

　　「阿偉……你……哈哈哈……也來唱……阿……」豆花突然對我叫著，然後慢慢靠近我。
　　「吼……走開啦。」我埋怨了一聲，把豆花推給平。
　　
　　沒想到下一秒就看到豆花因為站不穩，一屁股跌在包廂的沙發椅上。我看著他傻傻笑著……

　　豆花和平醉倒在沙發上時，無意間發現一首……感同身受的歌。

　「我想要學會自我催眠 痛覺會少一些
　　潛意識作祟 想著想到失眠
　　我躺在沒有你的房間 寂寞更加明顯
　　我漸漸的自我催眠 卻回不到從前……

　　我不會說 不想說 怕說了也沒有用
　　現在我的幽默 只是掩飾著心痛 我的難過……

　　我想要學會自我催眠 聰明在多一些
　　潛意識作祟 想著想到失眠
　　我走在沒有你的世界 卻走不到永遠
　　我漸漸的自我催眠 慢慢閉上雙眼……」


　　搞什麼阿……眼淚……



　　又是坐在辦公室發呆的一天。手機裡面還留著我和韋韋臉貼臉的合照……她到底去哪了呀？結果這幾天的無精打采，老爸也終於看不下去，把我叫去問話。

　　「阿偉，怎麼會這麼沒精神阿，為了那女孩？」
　　「是……」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我看了老爸一眼，有點不屑的又低下頭。
　　「我給你放個假怎麼樣？」
　　「給我假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算了吧。」我有點自暴自棄地搖搖頭。
　　「沒關係，你留在家裡發呆比在你辦公桌上發呆好多了。」
　　「呃……是這樣嗎？」
　　「不然你明天回家去陪你媽？」
　　我考慮了一下下，還真的不知道是要去還是不要去，於是我沒回答。
　　「不想回去嗎？」
　　「沒、沒有。」
　　「兒子阿，有空多回家去吧，你媽挺想念你的……唉……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搬回家的。」
　　「爸，再給我多點時間吧。」我堅定地說。
　　老爸有些無奈的點點頭，這樣的情景每次我都看在眼裡，可是總覺得我還扛不起這麼大的公司和責任，也許只是想多玩幾年吧？
　　「明天我會回家去。」走出我爸的辦公司之前，我留了這麼一句話。

　　晚上豆花堅持要陪小宇在家……看天線寶寶，他們最近超迷胎教的，害我也不知道要怎麼拉他出來。最後，還是打電話請季來家裡陪我。

　　叮咚！
　　我還沒開門就聞到一股香味，開門了才知道季買了一桶炸雞來。
　　「嘿嘿，超好吃的炸雞，你應該還沒吃飯對不對？」季一走進門就問我。
　　我點點頭，不知為何笑了笑。

　　我把亂七八糟的桌子稍微輕了塊空位，然後和季兩個人邊看我租回來的電影、一邊吃著麥當勞快樂分享餐。我租的電影是－－《鐵達尼號》……因為季一直說她很想再看一遍。

　　「阿偉，你的眼睛好像睏寶喔！」看到一半的時候，我整著就是兩眼無神盯著電視機發呆……季突然對我說。
　　「嗄？哪、哪有？」
　　「哈哈……明明就有……累了就去洗個澡睡覺吧！」季體貼地說。
　　「也好，那妳自己繼續看喔，我去洗個澡看看精神會不會好一點。」
　　「嗯。」

　　接著我走進房間隨便抓了幾件衣服又晃進浴室。結果我才開始洗沒多久，就聽到外面「叮叮咚咚」的聲音，不用猜就知道季又在幫我收拾亂到不行的狗窩。心臟那個地方，很莫名的欣慰著。

　　我走出浴室，感覺上全身的毛細孔都被灌進了很涼很涼的風，從頭到腳趾都醒了過來。「季，謝謝妳。」老實說這句話我沒為什麼而說，只是突然覺得季為我做的太多了……這樣的好女孩，我是不是該多關心她、了解她？

　　「怎麼……突然這樣說？」正在拿垃圾袋套垃圾桶的季說。
　　「沒什麼……」我邊拿毛巾擦著頭說。
　　「呵呵……你吼，家裡每次都亂七八糟的，要不是我有點潔癖，誰要幫你收阿。」季微微笑著說。
　　「電影看完了嗎？」我問。
　　「嗯……看完了，每次看都超感動的，可是我總覺得ＪＡＣＫ不該死掉……」
　　「是喔，也對啦……要是他活著整個故事的結局一定更開心。」
　　「嗯……世界上好像不會有那麼完整的幸福喔……」
　　……這句話可能只是季隨口說的；但我卻感觸良多。有沒有可能……我跟韋韋的緣分根本不夠深……倒是季她……

　　「阿偉，你又發大呆喔！」季叫道。
　　「呵呵……對阿。」我搔了搔頭。
　　「那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別打擾你太久。」
　　「季……要不要留下來……住一晚。」我……擋不住衝動。
　　「嗄？」季一臉被嚇到的樣子。
　　「客房……有客房可以睡……」我連忙解釋。
　　「呵呵，謝謝你的好意，我今天什麼衣服也沒準備，下次再來打擾你吧！」
　　「喔……好，那我開車送妳回去。」

　　季有點累的樣子，上車後我們兩人都非常安靜地聽著音樂。沒想到，在快要到季家裡的時候，卻看見一位意想不到的人－－芬瑜。

　　「天、天呀，」我把車子停在路旁。「季，妳在車上等我一下。」
　　「什、什麼？怎麼了？」季問。

　　我來不及解釋接什麼，只懂得衝下車拉住芬瑜問問韋韋在哪。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芬瑜身旁，用力地抓住她的手。
　　「芬瑜？」
　　她嚇了一下轉過身來說：「嚇死我了，阿偉？你怎麼在這？」
　　「那不重要……妳……知不知道韋韋在哪？」我喘著氣急著說。
　　「……」
　　「拜託妳告訴我。」我變得誠懇許多。
　　「你還沒有……放棄她嗎？」她將視線從我臉上移到一旁去。

　　什麼意思……？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5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十一章

　　……放棄？我的眼神從期待變成了錯愕，無窮無盡的錯愕。
　　從後背聽得到季邊跑過來邊喊著我的名字……「阿偉，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
　　「妳好，我是阿偉的朋友芬瑜。」
　　「妳、妳好。」季回道。
　　
　　「什麼叫作放棄？」我抬起頭來問了芬瑜，提高了聲量。
　　季不敢說話，安靜地站在一旁。
　　「都已經過這麼久了。」芬瑜冷冷地說。

　　是很久……這段日子對我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不，韋韋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不會吧？妳說、妳說阿！」終於忍不住發了脾氣。
　　「雖然我們交情不深……我勸妳，忘記韋韋吧。」
　　「忘？妳叫我怎麼忘？妳真的覺得我忘得掉嗎……？」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我強忍著。
　　「韋韋？」季聽到我們的對話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接著問芬瑜：「妳是韋韋的朋友對不對？拜託告訴我們韋韋在哪裡？我們找她找好久了，拜託……」

　　「那個你所認識的韋韋已經……『不在』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心臟那裡好像被人用匕首重重的捅了一刀，好痛。
　　雙腳不由自主的癱軟了一下，我跪在地上。

　　右手很用力搥了自己的胸膛幾下，妄想可以減少一點點心痛，可是我錯了……連呼吸都好難受……

　　「什、什麼……意思？」我絕望地問著臉色不太好看的芬瑜。
　　「阿偉，別再追問了……再問你只會更難過而已，把穎韋變成過去吧……就算忘不了，你……也得……放棄她。」芬瑜回答。

　　「可以請妳把話說清楚嗎？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季問。

　　「她……死了嗎？」我這句話一問出口，自己便更害怕、更害怕。
　　為什麼不說話？芬瑜……說說話啊……告訴我她還好好的……還好好的……
　　「說話啊！求妳告訴我……」我兩手撐著冰涼的地，懇求著芬瑜。
　　季看到我這樣，似乎也急了起來：「芬瑜，雖然我們之前不認識……我也求求妳告訴我們好不好，無論情況好壞……阿偉也有權利知道吧。」

　　「不……我不能這麼做，請你們相信我……這是為了你好，阿偉。」芬瑜說。
　　「為了我好？為我好──？」黑夜之中，我不知道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哽咽、還是故意把這傷痛放大，或者……真的控制不了的嘶聲長吼。

　　「阿偉，你別這樣……」季蹲下來拍拍我的肩膀。

　　我真的覺得四周什麼都沒有，就連腳底下踏的都是黑洞，只是……隱約聽得到某種液體落在黑暗上面的聲音。

　　「唉……我帶你們……去見她一面吧。」

　　「真……真的嗎？謝謝妳……真的謝謝妳。阿偉，太好了……」季說。
　　此時此刻我的心情很詭異，悲極生樂嗎？我不知道。根本就與剛剛一樣難過，可是好像不那麼強烈，因為……小小的希望在體內併發。

　　我試著讓自己更加鎮定，可是手不停顫抖，實在是無法掌握自己下一秒的行為。

　　「車我來開吧。我剛把車停在後面巷子，唉……走吧。」嘆氣連連的芬瑜說。
　　季聽了之後把我扶起來，頭很暈、臉很熱，真的都快昏倒了。

　　韋韋……妳等我，我這就去找妳。
　　這段時間我過得好苦……
　　「我們要去哪？韋韋在哪？」上車之後沒多久我就不停地問這個問題。
　　「到了，你就知道了。」芬瑜這樣子的回答又讓我更急了。
　　季坐在我旁邊，臉上一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表情……

　　車子行駛在公路上的這三十分鐘，我兩手緊緊握著，感覺手掌心有火焰在燃燒。這台車越行越偏僻……我則是越來越忐忑不安。

　　這裡是哪裡……冰冷地圍牆、沉睡在濃霧中的樹，這裡不是墓園嗎……？
　　「這裡是哪？這裡是哪裡？為什麼要來這邊？芬瑜……妳說啊！」
　　「阿偉……你冷靜一點……」季拉住差點撲向駕駛座的我。

　　「妳要我怎麼冷靜的下來？」我轉頭用空洞的雙眼望著季的臉龐。又再說了一遍：「妳要我……怎麼冷靜下來……？」
　　這裡好暗，遠方唯一的路燈，很寂寞地守在冷空氣中。


　　芬瑜把車停好之後，我們便走進濃霧之中。

　　「為什麼是這裡……這裡……韋韋在這裡？」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重覆唸著。
　　走了幾分鐘，空氣對我而言越來越沉重了，只是心中還是抱有小小的期望，雖然……只有一滴眼淚的大小，卻還是希望韋韋好好的。

　　「她在前面那邊。」芬瑜拿手電筒照著前方，這裡伸手不見五指，我實在不太敢踩著一步步未知前進。

　　不過我哪管得了這麼多……二話不說接過芬瑜給我的另一隻手電筒往前慢跑而去，季則是跟在我後面。

　　我小心翼翼環顧四周，但是無論自己再怎麼仔細搜尋……也找不到半個人影，四週只有數不完的墓碑。

　　我再次跪在又冰又硬的泥土上，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阿偉……」季輕輕地道。
　　「不……不會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韋韋……」我無力地呢喃著。

　　這下我真的絕望了，我不敢想像當自己看到心愛的韋韋，已成為冰冷到不行的……墓碑。我要如何繼續活下去？我要靠什麼來呼吸？我要以什麼為目標？我還能追求什麼？我還擁有些什麼？

　　我還……我還可以愛人與被愛嗎？

　　神啊，你給我開了這麼大的玩笑……是我；還是韋韋犯了什麼錯……？

　　「阿偉，別這樣，韋韋就在那阿……」芬瑜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抬起頭……

　　眼前，霧中，心裡……都是絕望。
　　下一秒鐘……
　　卻看見了不可思議的身影。

　　身影，熟悉的身影閃過眼前那一刻，再也沒有任何想法留在腦中。在多久以前我也是在那街上，被韋韋的背影給深深迷住……如今，我要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這一切，失去的東西是不是一輩子再也無法挽回？我不知道，只是這種彷彿掉入深淵之中的苦痛，誰能讓我得到解脫？

　　徬徨的我真的手足無措，可是這份徬徨……似乎被眼中的一切給一抹而去。
　　
　　前方的一個墓碑前，有個柔弱的身影，韋韋她就站在的前方啊！那種不切實際的真實感，讓我傻了心智，多麼想衝上前緊緊將韋韋擁在胸前……手腳卻在這時候不聽使喚的僵硬。

　　「韋韋……韋韋……」我努力掙扎稀薄的空氣，直到我完全沒有半點力氣，好累好辛苦，我不停追的韋韋，直到我終於追到她的身旁，我竟然忘記留點力氣……
　　在相逢的時刻。我忘記預留擁抱她的勇氣了……不要！回來……韋韋……

　　她的身影若隱若現，好像就連風大了點……就要把她給吹走了。
　　這時，她突然轉頭看我。那不是我期待的眼神－－喜悅－－相逢的那種感動；而是空洞、失望、無助、痛苦、絕望……

　　那是我的眼神啊……韋韋的眼神，跟我一模一樣。

　　不－－不要！韋韋，我在這裡啊！韋韋！

　　「你走。」她的聲音在霧氣裡面迴盪。

　　……？韋韋？韋韋要我走？為什麼？
　　韋韋……不要走……


　　「……偉！阿偉！喂！」

　　突然，所有的氧氣好像強行鑽進我的毛細孔，有一股無比大的壓力從胸口散開，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突然獲得的輕鬆，自己反而顯得害怕。臉頰的濕熱……瞬間襯托身旁的沁涼，心臟的跳動太密集了，感覺那是令自己無法承受的窒息。


　　睜開眼睛那一剎那，老實說我好失望，卻有點莫名地欣慰與感動，眼前的人……是季。

　　「喂，你太累了啦……看個電影也會睡著……還是你真的不喜歡《鐵達尼號》？我個人覺得很感人說……算了！我朋友更厲害，看《惡靈古堡II》也呼呼大睡，還打鼾打到全場都發現他睡著了！你說他夠不夠酷？」季滔滔不絕地說著，我懂……這是她轉移我做惡夢那種心情的方法。

　　我坐起身來，發現自己還真的倒頭睡在沙發上面，身上還有一件可能是季剛剛蓋在我身上的外套。

　　「你看你，做個惡夢就滿頭大汗……這麼睏的話快去洗澡休息。」季貼心的抽了幾張衛生紙遞給我擦汗。

　　我舉起右手揉揉有點酸痛的脖子，嘆了一口氣。

　　一時我還講不出話，剛剛夢裡的情境實在讓我心有餘悸。
　　「怎麼了嗎？」季看我不說話，問著。

　　「沒、沒有……」我有點沙啞地說。
　　糟了，又是這一股恐懼寂寞，我抱住了坐在我身旁的季。好緊好緊，緊得自己都不知道下秒鐘要不要鬆開手。

　　「阿偉……沒事了……」季開手喊我名字的同時，她的手溫暖的拍著我的背。
　　這是幸福的感覺嗎？我不知道；只知道心裡好矛盾、好矛盾。

　　幾分鐘之後我鬆了手，季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臉上有一絲憂愁，我不敢問、也不想問。我到底該怎麼做才是最正確的？

　　「抱、抱歉。」我首先說了這麼幾個字。
　　季首先是沉默，隔了一會兒才說：「阿偉……你知道的，你不用覺得抱歉……你不用覺得抱歉……」說著說著，季竟然落下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淚……

　　「啊……季……對不起。」是我……傷了她嗎？

　　我該不該再次抱緊她？然後安慰她？甚至保護她？愛她？又或者，這樣會再次狠狠地傷了季？
　　那韋韋怎麼辦？韋韋不是我心中的最愛嗎？這個聲音……似乎因為時間越來越渺小了。

　　「沒事啦……哈哈，你看我，淚腺太發達了……沒事，你這麼累快點去洗澡吧，一身汗不舒服吧？」季一邊說，一邊用雙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珠，然後擠出了一個令我很心疼的笑容。

　　「好……」沒想到我能給她的回應，就只有這樣。

　　蓮蓬頭一打開，清醒打在自己的臉上，我閉著雙眼想著韋韋的離去、季對我的所有付出，怎麼樣選擇才是有良心？怎麼樣才能找到兩者之中的平衡點……？

　　冷靜思考之後，才發現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潛意識總覺得季永遠會陪伴我思念韋韋……然而這對季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愛的到底是誰？想到這裡，不禁更加無力。如果說季是我眼前該把握的幸福，那韋韋……不就成了我雙手雙腳上的枷鎖了？
　　
　　我走出浴室關上門，站在原地發了好幾秒的呆。
　　「咦？阿偉，你怎麼每次都發大呆呀？」季的聲音從左邊傳來，我轉頭一看便看到她端著泡麵、睜大眼睛看著我。

　　「呵呵……我想說，剛剛炸雞份量也不多，你洗完澡之後可能會餓，所以就幫你煮了泡麵啦……來吃吧。」季說。

　　她真的……對我很好、很貼心。
　　所以，我更不能對不起她。

　　「季，我……我不能……」
　　「什麼？」她走向客廳，把泡麵放在桌上。
　　「不能……再讓妳……因為我哭。」
　　「怎麼……突然這樣說？」
　　「季，我……我對妳……」在我說話的同時，發現季的臉上，一下出現驚訝、一下出現期待。「很抱歉。」而我這三個字說完，又看見一抹失落。
　　「說什麼呀，不用抱歉啦……你……」
　　「我心裡面有別人，雖然妳真的是個好女孩……可，可是我不能對不起她，也不想對不起妳……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很矛盾……但是……季，我不想繼續這樣看妳為我辛苦付出，而我卻什麼也沒辦法給妳……」沒想到自己一開口，便把自己的心聲全吐了出來。

　　「阿偉，你幹麻這樣想呀，我……我沒有需要你回報些什麼，我想都沒有想過，你何必要覺得抱歉呢？」季說。
　　「就是因為這樣，我更不能繼續這麼自私……」
　　「阿偉，你並不自私呀！」季走近我說。
　　「不，豆花說得對，我不可以這樣把妳留在身篇傷害妳！」
　　「為什麼要說成是傷害？如果是我自願的呢？」她用我從來沒見過的口吻大聲對我喊著。
　　「季，妳是個好女孩，妳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已經……已經註定要等韋韋一輩子了……」我很誠懇的告訴她，是希望她明白我這樣無情的把一切說出來，要她離開是為了她好啊！

　　「我不介意。」她說。
　　「季，妳聽我說。」我衝動之下抓住她的雙臂。
　　「我不想聽！如果你還是要說剛剛那些話，我不要聽！」她猛然掙脫了一下，氣呼呼地說。
　　「季……我是不想傷妳啊！」
　　「你現在這樣才會傷我！」
　　「我不能讓妳一直等我！我不可以這樣誤了妳！懂嗎？」我承認我有點生氣，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在乎眼前這位女孩。
　　「阿偉！我說我不介意！你沒有誤了任何人！我有我的選擇，就像你選擇告訴我這些話一樣，你不用顧慮到我的感受呀！」
　　「這是什麼話？季，妳再聽我說一遍，我不值得妳這樣委屈！」我堅定地看著有點憔悴的季。
　　「是我……給你壓力了嗎？」她含著淚水問。
　　「不。」
　　「一定是，我知道我不應該那麼唐突的跟你告白，只是我認為就算不說你也很清楚，乾脆說了讓自己舒坦，我不知道會影起你的反彈，對不起！當我沒有說過那些，好嗎？就像以前一樣，我們明明可以好好的相處，好不好？」她的語氣，真的很像是在懇求我；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對母親認錯一樣，可是季越是這樣，我越該堅決。

　　「不是！我……不想要讓妳留在我身邊！妳走！」空氣都快要結成冰了，當我回過神發現幾秒前對季大聲咆嘯的那句話，也許已經……給我們的關係畫上了冷酷的句點。

　　嘩啦啦的眼淚，從季的臉龐上滑落，我接不住……真的接不住。
　　難熬的夜晚，有多少一問無法自己解答？然而，創造這些問號與為難的始作俑者－－就是我。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5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十二章

　　我說不出對不起……因為，如果現在我可以忍住心中這股罪惡感，就可以讓季對我失望透頂……然後……她就可以離開我。

　　我好慘忍……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自己。

　　「阿偉……難，難道……我……對你來說……真的……真的是個……多餘的……的存……在……嗎……？」季泣不成聲地問。

　　忍住啊……
　　季，就是因為妳……不知不覺成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才會這麼擔心自己站不住腳背叛韋韋、這麼害怕自己傷害了妳……
　　
　　我緊緊抿著嘴，與心軟對抗著。

　　「我……我，我知道了……你要我走，我走……就是了……」她摀著嘴、哭著說。
　　我撇開頭，避開了她的視線……不停問自己：如果我這樣做是對的，心裡怎麼會這麼不舒服？

　　她轉身提起餐桌椅上的包包、拿起外套，往玄關走去。

　　「季，謝……謝……」我嘶聲說。
　　她紅著眼看著我好幾秒，感覺上她想對我說什麼；可是……在一股莫名的心痛中，她就這樣離去，似乎還聽得到關門聲在空氣中迴盪著。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我把她給趕走的。

　　我坐了下來。
　　不該哭的我，哭得很傷心。

　　嘟∼嘟∼嘟∼手機，總是喜歡打斷人們的情緒。
　　「喂？」一聽就知道是豆花。
　　「……」
　　「喂？喂？阿偉，你在聽嗎？」
　　「……」
　　「喂？喂？喂？奇怪，欸，小宇，手機是不是壞掉啦？」豆花很認真的問。
　　「……」這一次的「點點點」，我是真的很無言。
　　「吼……爛手機！」說完，電話就掛掉了。這是我有手機以來，唯一不發一語就可以擺脫豆花的一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好幾次有衝出去把季找回來的衝動。

　　我失眠了整整一夜，腦子裡想的……都是應該要忘掉的回憶。


　　「唉呀！你可終於回來了，媽有好些日子沒見到你。」媽一開門就抱住比她還要高很多的我。

　　「媽，先進去吧。」我拖著沉重的眼皮，沒什麼精神地說。
　　「好。」之後媽轉身對一旁的傭人說：「去弄點水果出來，啊，還有熱茶。」

　　坐在這冠冕堂皇的客廳，以及慈祥的母親面前，突然發現自己還真的會想家。不過……應該是因為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的關係吧？

　　「阿偉，我有聽你爸爸說了，還沒找到那位女孩？」
　　見面就提傷心事啊。「嗯。」
　　「你爸爸之前有請人去調查，好像說什麼還沒離開國內，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我點點頭。
　　「還記得我以前都叫你小偉嗎？」
　　「記得。」
　　「那個時候的你阿，實在好可愛……尤其是挺好強的，做什麼事情都不給其他人幫忙……」
　　「嗯。」我靜靜地聽著，想讓波濤洶湧的心也靜一靜。
　　「一直到現在，你的個性都沒變呢……」

　　聽到這裡，我懂媽要跟我說的是什麼了。

　　她又接著說：「這社會是一個……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過好日子的生活圈吶！有時候要學會依賴可靠的人，懂嗎？」
　　「是。」
　　「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總是衝勁十足，可是要記住飛得越快越高，失去某些東西的時候反而越感失落，你說對嗎？」
　　「嗯，最近……我……才深刻體會到那種……急速墜落的感覺。」
　　「小偉阿小偉，別太勉強自己，你不是有很多好朋友嗎？有事沒事找他們出去走走、散散心不是挺好的嗎？」
　　「嗯……我會的。」
　　「你看看你自己，無精打采的這模樣，媽看了都心疼囉。」母親的慈愛，也許是最有效的鎮定劑，這番話……深深打動心臟深處每一個細胞。也許煩惱依舊存在，但是……不再那麼心煩。
　　「媽不用擔心……我自己一個人……目前過得也不差。」
　　「那就好，原本聽你爸爸說什麼上班都在發呆，我還以為你心情有多麼糟糕，好像是我多操心了。」媽媽和藹地微微笑著。

　　這一整天，就好比來到山上清靜無比之地，潺潺流水洗淨全身上下的怒與憂，母親這顆最溫暖的太陽，更是照亮了我。

　　晚上，可能是因為昨天完全沒閉上眼休息的關係，我什麼也沒吃就睡了。直到第二天早晨，豆花打電話給我。

　　「喂……？」我含糊地說。
　　「阿偉，你怎麼昨晚都沒接電話？」
　　「嗄？我睡了。」
　　「怎麼會？我前天打電話也是，有接沒聲音！害我和小宇有點擔心耶！你沒事吧？」
　　「沒。」有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表達。
　　「你還在睡嗎？今天不上班喔？」
　　「放假……」
　　「好啦，你先睡吧，我中午再打給你好了。」
　　「嗯，掰。」

　　我瞇著眼睛把手機放回床頭櫃，還偷瞄了一眼鬧鐘，原來現在才七點多呀……想著想著，好像又抱著枕頭睡著了。


　　唉……我吃完剛剛買回來當午餐的擔仔麵，大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要做什麼……好無聊。

　　嘟－－嘟－－手機很剛好的響了。
　　「喂？豆花喔？」我問。
　　「豆你個大頭啦！我是平啦！哈哈……」
　　「喔喔喔。剛豆花說要打給我啦，誰知道是你。」我說。
　　「怎樣，很高興吧！哈哈……」
　　「好啦，找我幹麻啊？哈哈先生。」我半吐槽地問。
　　「沒有特別的事情呀！真的！沒有特別的事情，哈哈哈哈哈……」他開始莫名奇妙的大聲傻笑，吵得我把手機拿遠幾公分。
　　「你真的很瞎耶。」我說。
　　「吼，你真的很無趣耶。一起去逛西門町要不要？正妹滿街喔！而且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哈哈……」他越說越興奮，最後以大野狼的笑聲做為這段話的結尾。
　　
　　我考慮了好幾秒，出去透透氣心情和精神都會好些吧？
　　「好吧。」我說。
　　「阿阿阿阿阿－－娘唯－－你還真的答應唷？哈哈……」
　　「啊不然你是耍我的喔？」我不爽地問。
　　「沒啦，我哪敢耍你呀，我還想要活著吃薑母鴨耶！真的破天荒……哈哈。」他說。
　　「這跟薑母鴨有關係嗎？」
　　「沒有……哈哈……」
　　「你在紅樓那邊等我，我現在出發。」我說。
　　「ＯＫ！出發出發……哈哈！」
　　「對了，平。」
　　「幹麻？哈哈？」
　　「你再跟我說一次『哈哈』，我就把你變成薑母鴨。」
　　「喔喔，你很龜毛耶！哈……哈……哈勒嚕呀……」

　　我掛斷電話，抓起手機、錢包和外套就出門了。
　　手機在副駕駛座響著，我急忙摸出耳機，好不容易接起電話。
　　「喂？」我邊開車邊說。
　　「喂？阿偉啊？我是豆花啦！」
　　「嗯。怎麼？」我問。
　　「吼，找你都找不到咧，我打聽到韋韋的消息了！」豆花說。

　　我全身上下的細胞全都在剎那間甦醒過來，胸口有一種爆炸的感覺。興奮讓我快講不出話。

　　「欸，發什麼愣啦，快問我得到什麼消息呀！」豆花開心地說。
　　「呼……哇靠……快點告訴我……」我喘氣著說。
　　「等等，你現在在做什麼呀？聽你有點心不在焉的。」他問。
　　「唉呦，我在開車，不過不重要……快說快說。」我等不及了，雖然完全無法預測豆花要說些什麼……真的快要把的方向盤捏碎了。
　　「阿勒，你要不要先停下來聽我講完呀？我怕……我怕……你會……有點驚訝……」他不安的語氣，讓我不由自主的產生恐懼。
　　「吳殤樊，你說清楚好不好？」我直呼他的名字以表示我的認真。
　　「好啦……可是你要冷靜點喔。」
　　「為什麼要冷靜？是不是有什麼壞消息？」我著急地問，還不忘停下車等紅燈。
　　「因為……上次我跟平出去，就聊到之前的……唉呦，阿偉，你聽了不要太緊張喔，因為我們還不確定是不是真有其事。」
　　「好好好，快說啦！」我喊道。

　　「我說我說……韋韋她好像……被……」
　　
　　我來不及聽清楚豆花到底要接著說什麼，只是突然抓不住方向盤，右手邊有一股衝力直擊而來，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而我被瞬間的恐懼，嚇得不知道如何抵擋迎面而來的碎玻璃。
　　
　　耳邊迴盪著「蹦」的一聲巨響。

　　接下來……就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多久之後，我來到開滿櫻花的花園。這裡是我曾經來過的地方－－也就是第一次和韋韋約會的地方，感覺被突如其來的陽光給包圍，好舒服、好溫暖。韋韋該不會也在這裡吧？

　　「韋韋－－妳在哪裡？」我對著無邊無界的粉紅色喊著。
　　遠方有一位穿著米黃色裙子的女孩，正往我這個方向跑來，我揉揉雙眼……真的是我朝思暮想的韋韋！
　　「韋韋－－妳去哪裡了？我找了妳好久了！」我對著她大吼。
　　她笑得好燦爛，烏黑的長髮隨著她的奔跑飄逸，好美……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而她越靠越近……我張開雙臂等待她投入我的懷抱。

　　韋韋……我等這一刻等好久了……等得好苦……也經歷了好多事情……韋韋……韋韋……

　　無聲無響地，我沒緊緊抱住韋韋，她就這樣硬生生穿過我的身體。就像是……看不見我一樣，繼續往我背後的方向跑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該為這幾秒發生的事情，做出什麼樣的結論。

　　場景很美；心卻好痛。花瓣飄落得很詩意；心碎裂得很徹底。

　　呼吸好困難，胸口好悶，剛剛的陽光突然都消失不見了……怎麼會這樣？韋韋也不見了……我想跑，想跑出這片苦海……可是，腳上卻有一副冰冷的鐐銬。
　　突然風好大，而我好冷……

　　放開我……

　　
　　「天呀……你快點醒醒啊……喂……」
　　「樊，別這樣啦……別搖他。」

　　「會客時間要結束了喔。」

　　「唉呀，拜託再幾分鐘就好……拜託。」
　　「是啊，護士小姐，再給我們幾分鐘就好。」
　　

　　呃……我聽得到有人在我身旁講話。可是，卻睜不開眼睛，正確來說……我已經很努力的擠出一份力氣，卻還不夠……說出話來。

　　就在我太用力時，胸口一陣劇痛，害我咳了好幾聲，每咳一聲，胸前都有一種被撕裂的感覺，眼淚應該快要留下來了。

　　「阿偉，阿偉，你聽得到嗎？」這下我終於認出這是誰的聲音了－－豆花。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這倒是陌生的聲音。

　　「阿偉，欸，這不像你耶……快點醒來啦……不要嚇我……」豆花的聲音在顫抖。

　　下一秒一股強烈的疲倦讓我無法抵抗，然後……就不知道了。



　　四周變得很安靜，除了身邊的儀器很規律的發出「逼、逼、逼……」的聲音。
　　如果我沒猜錯，我剛剛肯定睡著了。

　　手不知道為什麼麻麻的，腳則是動彈不得……此刻就像是連續跑了好幾公里之後，躺在地上那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我微微張開雙眼，這裡一定是醫院。我在作夢嗎？

　　「先生，你醒了嗎？」眼前出現一位護士的臉孔，她問。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於是很緩慢地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他在我身旁、身上弄些什麼東西；但是當我越清醒……越可以感覺到全身上下有好幾處刺痛著。誰來告訴我怎麼了啊？

　　接下來的好大一段時間我都昏昏沉沉的，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實在很難受，可是也不會覺得無聊，因為今天莫名奇妙的特別睏……閉起眼一下子，就感覺我的人生在快進，有人進進出出、有人小聲說話，我看不清楚也聽不清楚，心裡面只有「好慘」兩個字。

　　
　　我又醒了。天花板的顏色，跟之前都不一樣。我花了好久才發現床邊有人，於是我試著用左手去觸摸那個似乎睡著的人。

　　他被我碰到之後，整個人像彈起來一樣，還嚇了我一大跳。

　　「喔！阿偉，你醒了對吧？聽得見嗎？哈哈……我就知道你沒事！哈哈哈……」豆花看著我開懷大笑，又接著激動地說：「感覺還好嗎？會痛嗎？喔，對了，你父母親剛好說回家幫你拿些東西過來，真是的，竟然錯過你醒的時候！」

　　他說得很大聲，嘴巴一開一闔有些滑稽，害我心情都跟著好起來。

　　「說得出話來嗎？」

　　我發誓我用盡吃奶的力氣了！很神奇－－說不出半個字。

　　「沒關係、沒關係，你昨天真的嚇死大家了……喔，兄弟……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以為……嗚嗚嗚……」豆花開始放聲大哭，這時我倒覺得說不出話反而是好事，不然一定尷尬死了。

　　「啊，阿偉醒了？樊，他什麼時候醒的？」視線範圍內又多出一位女士－－豆花太太。

　　「剛剛啊！啊，我去跟醫生說！對對對！我去找醫生，小宇妳幫我看著他。」豆花說完便跑出病房。

　　「這下我們總算放心了……你父母親也都急得半條命……」豆花太太說。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情，不過，從他們的談吐中就可以得知，我肯定是出車禍了。

　　第一、二天真的很難熬，有時候很喘、有時候胸口很痛、有時候發冷……唉……據說，我剛出事的那天，還是待在加護病房過夜的，老爸老媽他們一定擔心死了。
　　

　　兩天之後醫生幫我把呼吸器拿掉，才知道之前那麼不舒服的原因，難怪昨天一直覺得有東西卡在喉嚨裡。

　　「小偉阿，你說說話給媽媽聽，好不好？」媽焦急地盯著我看。

　　「媽……別……擔心。」我皺了皺眉頭，聲音小得像是蛇在說話般。
　　「哈哈，我就知道你們年輕人那麼壯，哪會有什麼事啊！」老爸聽了喜極了。

　　

　　雖然這幾天他們很用心照顧我，可是……每當夜晚來臨，心裡卻還是有一位很想見的人。

　　季……我很想妳。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46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十三章

　　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能體會到自己把最重要的東西遺落。而這種椎心刺骨的痛，我經歷了兩次……

　　「小偉，我和爸爸先回去，晚上過來喔。」媽說。
　　「伯母，你放心啦！有我在啊！」豆花很有信心地說。
　　「那就交給你啦。阿偉，好好休息啊！」老爸說完，帶著媽離開了。

　　這應該是車禍之後的第四天，到現在還有自己在作夢的感覺，這麼戲劇化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呀？

　　「阿偉，你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啊？」豆花問。
　　「沒……」
　　我要不要……告訴季……我出事了？
　　不行，當初是我要她離開的，怎麼可以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又把她叫回來？這樣，我豈不是比之前更自私？
　　「喂，不舒服要說喔！」
　　「不是……我想別的事。」我黯淡地說。
　　「還在想韋韋嗎？」豆花這一問，心臟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我閉著眼睛忍耐著胸口的鬱悶，豆花看我沒有回答也不再追問。

　　「小宇呢？」我問，純粹想要轉移話題、改變心情，否則我又要陷入一股胡思亂想了。

　　「她回去洗個澡、換個衣服，等等就來了。」
　　「嗯。」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豆花看著我的點滴問。

　　「好悶……」

　　「你是指很無聊還是……空氣不好啊？」他非常嚴肅問道。

　　「都一樣……好悶。」
　　「你心情不好嗎？對了，季呢？」

　　又是這股難過佔據了我的思路。

　　「怎麼？不會是……吵架了吧？」豆花不愧是我的拜把兄弟，猜得奇準無比，或者說是一針見血更貼切。
　　「是我……對不起她，我沒臉再見她……」說到這裡，真的很想抓狂，現在發生的一切根本都是我造成的……而且我竟然把自己搞得這麼落魄，還讓身邊的人這麼擔心。

　　我又大聲咳了好幾下，感覺自己快把心臟嘔出來了。

　　「阿偉，別想了啦……你現在要保持心情愉快耶！況且……先養好病再想也不遲啊！」
　　「我沒事啦……」

　　「哈哈……我突然想到高中那段超瘋的日子耶！」豆花沒頭沒腦地說。
　　「啊？」
　　「你還記得高三我們一起住宿舍的時候嗎？」
　　「忘得掉就有鬼了吧？」
　　「哈哈，我不是把禮拜一到禮拜五要用到的課本，裝在五個不同的包包嗎？因為這樣一來，每天不用整理書包就可以上學，我現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好天才喔！」
　　「你最天才的應該是每次一拿錯書包，就要罰站八堂課吧？」我說。
　　「吼，那不是重點啦……只是那段日子真的很開心耶，半夜偷溜實在好刺激哇！」
　　我微微笑了笑……的確，過往的美好回憶都被深埋在心底，不偶爾拿出來複習……十年之後可能就真的忘得精光了。

　　「欸？你們在聊天呀？」豆花太太提著大包小包走進病房。
　　「小宇妳來啦。」豆花說，然後兩個人很自然的擁吻。

　　從這個角度看，豆花太太的肚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其實……你們也不用這樣守著我啦……晚上就回去睡吧。」我說。
　　「兄弟，你在客氣個什麼勁兒啊！」
　　「就是啊，阿偉，反正……豆花晚上都非常無聊！哈哈哈……」豆花太太很詭異地笑著說。
　　「哈哈……就是啊，阿偉，你也知道我現在晚上都很無聊！哈哈哈……」

　　我聽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可是我真的好多了，豆花每次睡在椅子上……不舒服。」我說。
　　「沒關係，這樣以後我生病住院的時候，你再還我這份情，哈哈！」
　　「烏鴉嘴喔……」
　　「沒有，我是麻雀嘴！啾啾啾！餵我吃麵包！啾啾啾！」豆花寶裡寶氣地學鳥叫著。
　　「他不是烏鴉嘴，也不是麻雀嘴。我看他需要一個奶嘴才是真的！超死了。」豆花太太說。

　　這一晚，在豆花夫妻的陪伴下，我暫時忘記了想念季和韋韋的那份哀傷。

　　一個禮拜過去了，我已經可以在豆花的攙扶下下床走路，除了右手的骨折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其他沒有什麼外傷，而擦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醫生說我恢復得很快，只是出車禍的時候據說內出血還蠻嚴重的，所以出院的日子還沒這麼快來臨。

　　我以為只要逃避對季的眷戀，就可以好過些。誰知道……自欺欺人只會帶來再次的傷害。我悶悶不樂的樣子，只表現在豆花面前，也因此……他特別擔心，一抓到時間就跟我聊天，甚至還向公司請了好幾天假……

　　「豆花，我想出去走走。」我看著窗外稀疏的午後陽光說。
　　「真的啊？走太遠不太好吧？」
　　「不會啦……我真的想出去透透氣。」我堅決地說。
　　「好吧好吧……我扶你，來。」

　　「好險……有你。」我感嘆道。
　　「哈哈……別想那個，走吧！說不定等等會看到正妹喔！打起精神來啊。」豆花回我一個招牌燦爛笑容。

　　於是我們兩位「大男人」，以龜速穿越醫院走廊。
　　「喂，阿偉。」
　　「嗯？」
　　「好多護士在瞄你耶。」
　　「最好是。」我說，然後偷偷環顧四周的護士。
　　「真的啦！哇靠……我臉上有寫『已婚男子』嗎？怎都看你不看我啊？」他全身突然發出一股濃濃的醋味，實在好笑極了。
　　「不是臉上有寫……是從頭到尾散發一股很重的『已婚男子』味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幾天胸口很悶，腹部有時也挺不舒服的……看來，我不能再鬱卒下去了。

　　「阿偉，你不說話我會以為你不舒服耶！」豆花說。
　　「沒啦，我……在……偷瞄護士，禮尚往來呀！」我不正經地用氣聲說。
　　「噗……你還是超幽默的耶！」
　　「還差你很大截吧……畢竟你不用說話……就非常好笑了。」
　　「喂，你這是褒還是貶呀？我只是長得……比較……比較……特別吧？」
　　我笑了笑，沒再回答什麼。

　　當我們花了半個小時才走到醫院門口時，我突然覺得自己這次真的很悲慘……不小心做一個大動作傷口也會痛到我哭笑不得。

　　「阿偉，要不要休息一下呀？你滿頭大汗耶。」豆花很認真地問。
　　「沒，沒關係……再走一段吧。」
　　「好吧，可是我們先說好喔，累了要講，不要亂逞強。」他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好。」

　　終於，踏出人來人往的大門，一陣冷風重重打在身上，有一種被關在籠子裡太久，突然飛上高空卻害怕墜落的感覺。

　　「豆花，扶我去那張椅子上坐好不好？」我指著前方一簇花叢旁的木椅說。
　　「好啊。」
　　
　　豆花扶我坐好之後，我開始一股勁的發呆。也許豆花也在想事情吧……兩人很有默契的沉默好幾分鐘。

　　這個快要腐爛的疑問，時常被我拿出來絞盡腦汁一番－－我還愛韋韋嗎？

　　自從我認識季之後，我真的依然愛著韋韋嗎？

　　自從我發現沒有季的生活很難熬，我還有資格愛韋韋嗎？

　　自從我開始逃避對季的感情，我……已經沒有信心，當韋韋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我可以很堅定的告訴她……我一直在等她……一直深愛她？
　　
　　「阿偉。」豆花突然叫住思緒狂奔的我。
　　「嗯。」
　　「你記不記得……車禍的時候……你和我在講電話？」豆花吞吞吐吐地問。
　　「啊？不……記得耶。」我想了想之後回答，被他這麼提醒才發現，我不但連自己怎麼出車禍都不記得，甚至……出車禍前的那段時間，竟然變成一片空白的記憶。
　　「喔……沒事。」豆花臉上的表情明明就是「有事」，我看得出來但沒再多說什麼。

　　「季……」我呢喃道，可能是因為一直想著她，才不由自主地喊出她的名字。

　　「你說什麼？」豆花轉頭問。
　　「我……很想念她。」我很誠實地說。
　　「啊？」
　　「我好像……把……『我愛的人』……狠狠的推開了……」我緊握著雙拳說。

　　我知道一千年還沒有到，可是……坦然面對內心真正的想法，不是壞事吧？

　　我……真的愛上季了。
　　
　　「什麼？你說……季？」豆花的嘴巴張得好像快掉在地上般大。
　　
　　我沉默看著即將被烏雲吞噬的太陽，心裡有千萬分矛盾。
　
　　「阿偉，你不再想念韋韋了嗎？」
　　我搖搖頭，說：「想……可是我真的已經……筋疲力盡了……」
　　「所以你才選擇季？」
　　「我不知道，可是……好幾天沒看見她……突然覺得很難熬。豆花，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唉……雖說愛情不是單選題，可是你和韋韋緣份不夠，也並非你願意的啊！既然你真的愛上了季，就跟著感覺走吧……畢竟，她才是一直在你身邊守護你的人，不是嗎？」


　　「我想回去了……走吧。」我說。
　　「好。」

　　我們走進醫院，並且搭上電梯；而當電梯門要關的時候，我竟然從門縫中看到了很不可思議的身影，就像在作夢一樣……

　　「等等！」我大叫了一聲，電梯裡的人都被我嚇了一大跳。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電梯門，衝了出去。

　　「喂！阿偉，等我！你在幹麻？喂！」豆花追了上來。

　　我發誓我剛剛看到季了。雖然不可能這麼巧，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擔心她怎麼出現在醫院？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受傷了？

　　「季！妳在哪？」我在走廊上有些瘋狂地喊著，我太想她了……我好想見她……我好想擁抱她。

　　「阿偉！別這樣啦！」豆花一把扶住站不穩的我。

　　這裡人好多……多到會感覺自己很渺小。
　　我是不是又錯過了？一想到這裡，一抹絕望又瞬間籠罩著我。

　　好暈……好難過，我好想哭……為什麼我愛的人都離我而去了……為什麼我愛的人都不在我身邊？

　　地板很冰冷，花白色的天花板在我眼前，感覺乎近乎遠的……背脊那端有一股難以忍受的寒意……我在幹麻？誰扶我一把？

　　我硬撐了好幾秒鐘，直到視線變成黑白……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



　　「蹦」的一聲，我又回到這片櫻花林。

　　我的雙腳被綑綁所以無法移動，只能站在原地張望身旁的事物。我的直覺告訴我，韋韋就在霧濛濛的前方，我開始使勁地爬、拼命地追，再辛苦我也要爬進霧中。
　　不知道多久以後，我意識到自己已被濃霧包圍……這時，衣服破了、手腳都被地上的樹枝劃得鮮血直流。
　　「韋韋－－！韋韋！韋－－韋－－！韋韋－－！」我發瘋似的大吼大叫。

　　直到霧中走出一位女孩，我知道她是誰－－季。
　　她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緊緊地、緊緊地、緊緊地抱住我。

　　幾個月來累積的委屈、痛苦、寂寞、矛盾……讓我像個孩子般大哭：「季……我追不上……我追不上她……我追不上她……嗚嗚嗚……我追……不上，季……妳不要離開我……拜託妳不要再離開我……季……對不起……」

　　

　　「阿偉，阿偉！」一聽到豆花的聲音，我就知道剛剛一定是在作夢。可是那份心有餘悸的恐懼……還滯留在腦海中。

　　甚至夢中和季擁抱的餘溫……還停在胸口。
　　
　　「痛。」我好不容易吐出一個字。
　　「你實在是嚇死人不償命耶！」
　　「季……」我虛弱地叫著。
　　豆花抽了張衛生紙，把我臉上的汗水、淚水給擦了。

　　「我……怎麼了？」等呼吸順暢多了，我問。
　　「你本來就不能亂跑，誰知道你突然又跑又叫，傷口不裂才怪咧……而且……昨天醫生還幫你緊急動手術耶，好險我的兄弟命很硬，唉……」豆花激動地說。

　　「昨……天？」
　　「對啊！你整整昏了快一天了。」

　　老實說……真恨不得自己痛死，因為對我而言，肉體上的痛……至少比心痛好受……因為，至少那是用藥就可以讓它停止的。

　　「她……可是為了你哭了一整夜耶。」豆花冷冷地說。

　　我一愣，道：「誰？」

　　「還有誰……就是……季啊。」
　　「真的是季？人呢？在哪？走了嗎？噢……」突然一陣疼痛，害我暫時說不出話。

　　「阿偉……」一個潛意識期待很久的聲音，趕走了太多的不安……趕走了太多的恐懼……趕走了太多的寂寞……趕走了太多的傷心。

　　季，站在病房門口，用哭紅的雙眼含著淚看著我。
　　這一刻我明白，一千萬年之後愛妳的念頭，成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承諾。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50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十四章

　　兆偉，你不是有很多話要對季說嗎？怎麼在這種時候……嘴巴都不聽使喚了。她瘦了，比起我第一次在「Ｍｏｖｉｎｇ」與她邂逅時。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令我動不動就產生煩感的女孩。

　　「我……去幫你拿晚餐。」豆花很識相地邊說邊走出去。

　　季和我都沒說話，因為有些情感……不用言語表達，就可以清清楚楚接收到；甚至，有些不能用言語表達……

　　季站在門口哭了好一會兒，才走向我。「阿偉……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是我……對不起妳……」季……之前我對妳那麼殘忍……妳要我拿什麼臉來面對妳……

　　「不要再說抱歉，不要再說謝謝……就算我不能越線……我也可以站在線外擁抱你……我也可以……安慰界線中……寂寞的你……不是嗎？」她啜泣著。

　　季說的這番話，好比一把鑰匙，輕而易舉打開了深鎖的心門。
　　也許你很難想像一個大男生會硬生生被感動到哭，可是，這股鼻酸一來……擋也擋不住。

　　韋韋離開我太久了，總覺得她離我越來越遠，可是……我因為一個「愛」字，不停地追……不停地在痛苦的泥濘中掙扎，我是執著……殊不知是執著地跳入無底深淵。而現在的我，已經遍體鱗傷、精疲力竭了……好像再也跑不動、再也前進不了。

　　韋韋，對不起……我找妳找得好辛苦、好受傷。妳原諒我……停下腳步休息。

　　「季，我……我……」我結巴著。
　　她在床邊坐下，溫柔地輕撫我的臉，眼神露出無限的憂傷，我知道她在心疼。

　　「你看你……怎麼弄成這樣……」她輕聲說道。她的淚水不停被地心引力牽引，滑落，再滑落。

　　「別哭。我沒事啊……」我好想挺身抱她。
　　「阿偉，答應我……不管你心裡掛念著誰……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用左手理了理季的瀏海，問：「季……妳可以……抱我嗎？」

　　她點點頭，像隻小貓般輕輕依在我身上。長久以來心裡那個怎麼填也填不滿的黑洞……徹徹底底地被塞上滿滿的安慰；又也許……這不單單是安慰，是愛。

　　「季，我之前會說那些傷妳的話……其實是因為……我很害怕，當我發現自己離不開妳，我真的很怕……很怕哪一天韋韋回來了，我會辜負妳；也怕哪一天……妳像上次那樣離我而去……」再次和季擁抱的瞬間，我再也不要騙瞞她、我再也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我再也不要逃避。


　　「你真的是大傻瓜……你要我走我便走，如果你可以讓我陪在你身邊……我又怎麼捨得走？我不是承諾過，要陪伴你直到找到韋韋那天嗎？」

　　為什麼季總是這樣委曲求全？為什麼每當她說了讓我心疼的話，我都會……更加喜歡她？

　　「季，我……」話還沒說完……季低下頭來給我最大的安慰。

　　這血淚交織的一吻，即使浸泡在哀傷的氣氛中……卻再也想像不到，什麼情況下能夠產生這麼強烈的感動？雖然季的重量壓在身上，有種快窒息的感覺……可是，我真的不想打斷這份濃郁的喜悅。


　　汪洋大海之中，我是一條不起眼的小船……小船曾經在廣闊的藍天中看見一隻美麗的海鷗，雪白色的羽毛深深吸引我，而這隻海鷗……就這麼剛好地停在船帆上，差一點兒以為那是永恆的一刻……然而，海鷗走了，船帆破了。

　　當小船快要沉沒，我卻遇見了可以停靠的海灣……

　　

　　第二天早上，平帶著一束花來探望我。
　　「哈囉！大家早啊！早餐吃了嗎？哈！」平一來，我就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肯定不得安寧。
　　「早啊！這麼大聲要死喔。」豆花邊說邊打平的頭。
　　「早安，平。」豆花太太從洗手間走出來也打了聲招呼。
　　「早，初次見面……我是季……請多指教。」最後就是季。
　　「唉喲！」平大聲嚷嚷，接著說：「阿偉，你很幸福唷∼哈哈哈……妳好你好！」
　　「呵呵，沒有啦。」我不自在地動了動嘴角。
　　「平，你這幾天怎麼那麼忙？」豆花太太問。
　　「沒辦法啊，我老媽硬要我幫她顧店我走不掉，上次來的時候阿偉大少爺睡著啦，所以現在才來。哈哈……」平說著說著，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和季去買早餐，平你吃過沒？」豆花太太笑著說。
　　「我當然－－還沒吃囉！哈哈……嫂子，幫我隨便買，謝啦！」平說。
　　「那我們出去一下囉。」季跟我揮揮手，然後跟著豆花太太走出病房。
　　
　　「哇嗚！阿偉，你的病房太高級了吧？」平說。
　　「噗……再高級我也不想來第二次。」我冷靜道。
　　「你們這裡每天都這麼熱鬧嗎？」他又問。
　　「就我們幾個人囉，阿偉他爸媽有時也會來。」豆花回答。
　　「唉……」我無意中嘆了口氣。
　　「幹麻？嘆氣會死細胞喔！哈哈！」
　　「我看阿偉的細胞可能少到沒得死了吧？」豆花接著說。
　　「喂……你們兩個別一起糗我好不好？」
　　「哈哈……」
　　「對了，平，護理站那邊有極品耶！你剛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啊？」豆花很雞婆地說。
　　「真的嗎？吼……我剛剛沒注意到！等等我一定去好好『觀察觀察』，下次跟你『討論討論』。哈哈。」平用很噁心的口吻說。
　　「我看你乾脆『紀錄紀錄』，然後回來『報告報告』！」豆花說。
　　看他們聊天我就覺得自己真該知足，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有一群兄弟做我的最強後盾。

　　「對了！阿偉！上次你睡著了我來不及跟你講，之前我不是說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講？」平問。
　　「啊？什麼時候？」我好奇地反問。
　　「你忘囉？就是你出車禍那天呀！還是豆花有跟你說了？」他問。
　　「喂！平，你不是要去觀察護士小姐？那件事情我來跟阿偉說就好了啦！」豆花突然有些慌張地搶著說。
　　這下我當然是一頭霧水了。
　　「喔，好吧，我出去走走，順便找個瓶子把花插好。」平搔搔頭說。
　　「掰。」豆花板著臉，這實在有點詭異……

　　平一走，我便問：「什麼事啊？」
　　「沒什麼啦。改天再說……」
　　「喂……你們不會是瞞我什麼吧？」
　　「不會啦！你想太多了……」

　　從小我和豆花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每次豆花撒謊，不但會馬上臉紅，眉毛也會一直動。所以，一定發生了什麼壞事……

　　「豆花，說啦！」
　　「以後再說……也不遲啊！呵呵……對吧？」
　　「快點。」我有點嚴肅地說。
　　「啊！啊！就是你的車啊……你也知道……你的那台Toyota Camry可能不能開了……就是這件事了啊……嗯，對，就是這件事情了啊！」豆花裝做很正經的樣子。

　　我沉默了一下，可能是有點傷心吧？畢竟那是我自己存錢買的第一部車……唉……不是有點傷心，是真的非常難過……

　　他那副情急之下隨便搪塞我的樣子，我也不是看不出來；即使我知道豆花會說到車子，一定是為了要隱瞞更重要的事……可是……一想到我的愛車毀了……就不想再說話了。

　　「我想睡一下……」說完，緊閉著眼睛，也不管自己到底睏還是不睏。

　　車子的事情，季也曾試圖安慰我……但就算因為保險可以多少拿回一些錢……還是很令人沮喪，因為我跟那台車……感情真的很深厚。

　　這晚我翻來覆去，數羊數到快瘋掉了還是輾轉難眠……一直以來右手上著石膏，本來就睡不舒服……加上現在心中充滿懊悔，怎麼想就是想不通……我怎麼這麼不小心？怎麼會出這麼嚴重的車禍啊？那時候我到底在想什麼呀？

　　季被我趕回家去睡，豆花太太這位孕婦也當然不能「駐守」，所以……我現在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豆花的打呼聲。

　　唉……我自己一個人又沒辦法出去走走，真的好無聊。
　　
　　幾分鐘後，一位來幫我換點滴的護士小姐走進病房。
　　「呃……護士小姐。」我輕聲說。
　　「怎麼？不舒服嗎？」她的聲音還蠻好聽的。
　　「我……想出去走走……不知道妳可不可以幫我……我朋友睡著了。」我說，怎麼有種自己在撘訕的感覺啊？
　　「哦，你睡不著嗎？」她問。
　　「對，對啊……可是我自己……很難起身。」我非常無奈地表示。
　　「可是你剛開完刀不久，乖乖躺著比較好喔！」她拿著病歷表說。
　　「喔……喔喔……喔……好吧。」失望之下我還有點口吃。
　　「不如……我陪你聊天？」她問。

　　哇……這種情況應該是要高興嗎？我怎麼有點被嚇到的感覺啊……

　　「好，好啊……可是，這樣不會妨礙妳工作嗎？」
　　「不會。」她說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有點緊張，心跳快得很嚇人……好在現在燈光很暗，不然這位護士一定會發現我面紅耳赤得很誇張。

　　「我……我叫兆偉。」我說。
　　「嗯，我的朋友都叫我小滴，你跟著他們叫吧！」
　　「呵呵……好。」
　　「你幾歲呀？」
　　「我唷？二十七。」我回答。
　　「哇哩，大哥哥……比我大好多。」她純真地說。
　　「真的嗎？那妳幾歲？」好奇心慫恿下很自然地問了。
　　「剛滿二十一。」她說。
　　「哇……哈哈……好厲害喔，這麼小就可以當護士。」
　　「哪會……護校很早畢業呀。」她低下頭說。
　　「呵呵……」我笑了笑。
　　「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喔！」
　　「好啊。」
　　「護理站的大姐姐們都說……都說……你很帥唷！」小滴露出一副很害羞地樣子。
　　「噗……這句話給我朋友聽到他會氣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豆花那天說自己是「已婚男子」的畫面。
　　「他嗎？」小滴指著豆花問。
　　「對呀，哈哈……」
　　「呵呵……我好像每次巡房都有看到他。」
　　「嗯。我這副德性……會帥嗎？應該是很好笑吧？」我說。
　　「不會啊！」
　　「哈哈……沒想到你這樣講我還蠻高興的耶！」
　　「不過，兆偉哥哥，你是怎麼出車禍的呀？」小滴問。
　　「啊？這個……老實說我忘記了耶……」
　　「嗯，沒關係……我問這個你會介意嗎？」
　　「不會啊！」我故意學她剛剛的語氣回答。
　　「呵呵……」
　　「對了，小滴是護士懂比較多，我想問妳……為什麼我記不得車禍前後發生的事情呀？」我問。
　　「我不太確定是不是我想的那樣耶。」
　　「沒關係，妳說說看。」我平靜地說。
　　「有些人面臨重大事故之後……會有片段失意的現象，有些人出車禍的時候受到驚嚇，忘記自己怎麼出車禍也不會很奇怪……我看過很多種，嚴重一點的病人還會患上選擇性失憶症……主要是……心裡本來就有想要逃避的事情時……這種狀況比較常發生。」

　　心裡本來就有想要逃避的事情……？這麼回想起來……出車禍前我想逃的東西還真的很多。

　　「兆偉哥哥？我表達能力不好，這樣說……會不會聽不懂啊？」小滴補上。
　　「啊？喔……不會呀，我只是剛好想到別的事情……」我有些落寞地說。
　　「還是……你累了？」她問。
　　「好像有一點……」
　　「那你睡吧，你要多休息才會好得快喔！」
　　「好……」
　　「那我回去工作囉！兆偉哥哥掰掰。」
　　「嗯……很高興認識妳喔。掰掰。」我揮揮左手跟她再見。

　　小滴，給我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很可愛的小妹妹。


　　隔天一早，我一睜開眼睛就發現季在幫忙整理小沙發上的「鹹菜乾」，也就是豆花少爺穿過卻亂丟的外套、衣服、褲子……

　　「季，幾點啦？」我閉著眼問，可能是因為沒睡飽的關係，頭暈得很。
　　「快要七點而已。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不會，那……我再睡一下好了，頭好暈……」
　　「好。」她走到我身旁幫我把棉被蓋好。
　
　　下一次醒來，就真的是被吵醒的。張開眼睛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咧……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出現在病房中。
　　
　　他們圍著我聊得很熱烈，不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已經醒了。
　　「呃……大家好啊……」我彆扭地說。

　　「哇！兆偉你醒啦！」綽號大呆的趙達戴說。
　　「好久不見，怎麼搞得這麼慘啊？」另一位臨時想不起名字的人說。
　　
　　「好久不見……你們怎麼來了？」我問。

　　「還不是平！他說你差點死掉什麼的，我們大家就來啦！」
　　我大笑幾聲，然後突然很想揍人。

　　「平他本來就是誇張出名的啊！你聽他的話要先打五折再過濾著聽！」豆花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不過，兆偉，卉綸沒來你會不會失望呀？」其中一人問。

　　這一問，我還真的是呆住了。

　　他又接著說：「聽說她最近離婚了耶，你們還有聯絡嗎？」

　　「沒，沒有……沒有聯絡。」我回答，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卉綸……是我這輩子第一位女朋友，也是我這輩子第一位真正愛上的女人。可是……她有一天突然跟我提分手，不久後便聽到她和別人結婚的消息，當初，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走出那段陰影……怎麼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把她從過去拉到現在？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22 02:51 PM    標題: 第一集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第十五章

　　人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動物，總是對想要逃避的事情難以忘懷。即使那是七年前的回憶、即使是被朋友隨口提到，心裡還是不太舒坦。

　　晚上，豆花夫婦有事情沒辦法留在醫院、季又要上晚班，雖然我不斷強調自己可以搞定，可是爹娘還是堅持要來醫院一趟。
　　「爸、媽，你們來了。」
　　「小偉，舒服多了嗎？」媽一邊走近我一邊問。
　　「嗯。」我回答。
　　「阿偉啊，老爸知道你很在意車的事情，來，這個送你。」爸說著說著，從口袋拿出了一個信封袋交給我。
　　「爸……」我將袋子裡的東西給倒了出來……竟然是車鑰匙。
　　「這是你爸爸的心意，就收下吧。」媽說。
　　「可，可是……我可以自己買啊……」我說了個很爛的理由來婉拒。
　　「唉呀……兒子，你這次出車禍，我和你老媽嚇得半死，所以昨天我們就去幫你挑了一部好車，你可別再出意外啊！」老爸很堅定地說。
　　我傻傻地點點頭，說：「爸、媽，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小偉，別想那些……還有啊……爸媽知道你手骨折沒這麼快好，我怕你自己住外面不方便，不如出院之後你搬回家裡住一段時間，好嗎？」媽抓著我的手問。
　　呃……沒想到竟然在我對他們感到很抱歉的時候，提這個我以前百分之兩百會拒絕的問題。
　　「我……再想想……」我說。
　　「阿偉，別跟你媽任性，出這麼大的事情……就聽話一次吧。」
　　「是啊……住一個月就好，等你完全好了再搬出去啊！」
　　「半個月也可以的呀！好不好呀？」

　　結果，我這個「虛弱的病人」當然辯不過兩位一副早就計畫好的老人家。說真的，回家去住一個月，也許可以快活一段日子。


　　大概十一點多，季一臉疲倦出現在我面前。
　　「阿偉，我來了。」
　　「很累喔？」我問。
　　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吃宵夜了嗎？」我又問。
　　她又面無表情地搖搖頭。看她累到沒有表情，突然覺得季好可愛，我笑了幾聲，招手要她過來我身邊。
　　
　　「怎麼？」她靠過來問。
　　
　　擁抱，是比宗教還有安慰效果的心靈寄託……季的側臉貼在我的胸膛上，剎那間感覺很溫暖、很舒服。

　　「哇咧，打擾了，我什麼都沒看到！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我保證沒看到兩個人在抱抱！」尋著聲音來源我轉過頭，便看到豆花背對我們站在門口鬼叫。
　　「喂，偷看要收錢的，一眼一萬喔。」我說。
　　「阿咧，我剛看好幾眼耶！自己人有沒有打折啊？」他很不正經地問。
　　「當然有啊，看一眼送一眼，集滿五眼還可以參加抽獎咧！」我回答。
　　「哈哈……」季笑彎了腰。
　　「怎麼樣？肚子餓了嗎？」豆花問，然後舉起一袋看似消夜的東西。
　　「什麼好料呀？」季問。
　　「豆花！哈哈……小宇做的喔！」他得意地說。
　　
　　幾分鐘之後，豆花把一鍋溫熱的正牌豆花從袋子裡拿了出來。從很久以前開始，豆花太太就是朋友群中出了名的好手藝，還沒見到正牌豆花真面目，就可以聞得到直逼腦門的香味。
　　
　　「阿偉，我餵你。」季用肯定直述句說。
　　「沒關係，妳自己先吃，我還沒有很餓。」我說。
　　豆花則是邊吃邊看著我們偷笑。
　　
　　「對了，阿偉，有件事情還是跟你說一下好了。」豆花突然很嚴肅地說。
　　「好事還是壞事啊？」我問。
　　「不算好也不算壞啦，就是撞到你的那個卡車司機啊，好不容易答應賠償。」豆花說。
　　「呃……對吼……我一直沒問這件事情耶。」我搔搔頭道。
　　「沒差啦，我和伯父會處理呀，只是我覺得你應該要知道一下。」
　　「但是，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車或怎發生的呀？」我皺起眉問。
　　「你真的要聽喔？」豆花問。
　　「對啊，每次問你都扯開話題。」
　　「反正你是對的，他是錯的。」他說。
　　「喂，這樣就講完了喔？太誇張了吧？」
　　「好啦，豆花你就說給阿偉聽嘛。」季附和著我。

　　「就是那個卡車司機闖紅燈，他媽的撞到你車子的側邊！好險他車速沒有很快……否則……唉……差不多就這樣啦……只是你還蠻厲害的耶……出事後我看過你的車，想到你還可以坐著和我講話，真的是……算你命大啦！」豆花心情起伏很大，看來……這位好兄弟真的很夠義氣，我出車禍他也真的很不開心。

　　「是喔……然後呢？」我問，因為此刻的心情突然很像聽故事的小孩，沒聽到故事的結尾，心裡會一直蹦出問號。
　　「哪有然後呀？」豆花說完又吃了一大口真正的豆花。
　　「那你怎麼知道我出事呀？」我問。
　　「拜託，你出車禍的時候，我正在跟你講電話耶！你都不知道撞擊的聲音有多大聲，我心臟也差點停掉欸！」

　　那時……豆花在跟我……講電話？我怎麼會一點都不記得？

　　「我們在……講電話？」我問。
　　「啊？啊……沒，沒有啦……不是，我是說……那個……呃……我們在講電話，對……我們在講電話呀。」豆花的眉毛又出賣了他。
　　「你幹麻這麼緊張呀？」我故意問。
　　「豆花，會不會是因為阿偉跟你講電話……分心才會車禍啊？」季跟著問道。
　　
　　這下子……因為豆花這麼心虛的表現，我不得不起疑心，他肯定是瞞了我什麼；再說，我開車一向很謹慎小心，這次會出這麼嚴重的意外，幾天以來我還真想不透；可是，如果車禍當時我受了豆花所說的話影響……
　　「豆花，你說話啊。」我說。
　　
　　「啊？我要說什麼……？」豆花一臉「別問我」，嘴上則結結巴巴地裝傻。
　　
　　「豆花，你們不是幾十年的兄弟嗎？有什麼事情不能說嗎？」季一臉不解地問。
　　「也不是完全不能說啊……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啦！」豆花又更加緊張地說。
　　「豆花！說啦！」我大聲說道。
　　「吼……改天再說啦……」
　　「豆花，你老實說，到底是怎麼樣的事情？我敢肯定不是好消息。」我很努力控制自己的衝動，不知道我講起話來會不會咬牙切齒……
　　
　　「啊，我該回家洗澡了！明天一早我再來！」豆花說完，一陣匆忙逃之夭夭。
　　
　　我情急之下竟然想迅速翻身下床，誰知道翻身才翻到一半……腹部的傷口猶如被狠狠撕裂般，我整個人的動作就像是被定格，動也不敢動，甚至叫也叫不出聲。
　　
　　哇靠……如果罵得出髒話我會好過一些，我的身體呈現出一個很不自然的動作，左腳還懸在半空中，至於被硬逼出來的眼淚，則是乖乖落在我的衣服上。
　　
　　「阿偉，你沒事吧？啊？說話啊。」季睜大眼睛看著我。
　　
　　下次看到豆花，我一定要殺了他！

　　「幫我……」大概三分鐘之後，疼痛好不容易減少了一些，我在急促的呼吸中終於找到機會說話。

　　「怎麼幫？我扶你躺好嗎？會不會弄痛你啊？」季問。
　　「扶我躺下……」
　　「好，你小心喔，我幫你……」

　　結果，我和季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讓我躺回原本的樣子，我想我剛剛可能瘋了！竟然想衝去追豆花。

　　「阿偉，要不要喝水？」季的額頭滿滿都是冷汗。
　　「好。」
　　季急急忙忙走到窗戶旁邊幫我倒水，還不小心灑了一地。
　　「啊！啊……對……對不起，我，我笨手笨腳的……抱，抱歉，我……」她講著講著突然哭了出來。

　　「季……」我突發奇想，照著以前看過的武俠小說人物運行吐納……想要讓劇痛消失，雖然覺得自己很白痴；但實驗證明了－－我真的非常非常白痴。

　　「別急，季……」我叫住了慌了手腳的季。
　　「阿偉……我看你痛自己也好痛……嗚嗚嗚……」

　　一個愛我的女孩，為了我……在病房裡嚎啕大哭。而我，心裡莫名感動。


　　第二天早上醒來，心裡頭那股氣還沒消……季趴在床邊還沉沉地睡著，我摸了摸她有些凌亂的頭髮。

　　「阿偉哥哥，早啊。」小滴走進病房，看見我身旁有人還在睡，變小聲地說。
　　「早。」我心不在焉地道早安。
　　「傷口還會痛嗎？」小滴問。
　　「還好，有種肚子上有東西的感覺……唉……」我還順便嘆了一口氣。
　　「保持心情愉快，才會好的快唷！」
　　「嗯。」
　　「那你好好休息囉！掰掰！」
　　「呵呵。」
　　「啊，對了，你的朋友蹲在房外耶。」小滴說。
　　「啊？可以麻煩妳把他踢進來嗎……？」
　　「嗯？喔！好。」
　　「謝啦。」


　　一分鐘之後，我看到了一位扭扭捏捏的男士走到我面前。
　　「嗨。」豆花很假的笑了笑。
　　「嗨你媽的頭啦！昨天幹麻話沒說完就落跑？我為了追你真的差點掛掉耶！」我生氣地說。

　　季則是被我給吵醒了，她揉揉眼睛坐了起來，看到豆花在場什麼話也沒說。

　　「好咩……我說我說，可是你等等反應不要太誇張喔……我本來打算等你出院再說的……畢竟不是什麼好事情。」豆花開始一五一十的招供。「是關於……韋韋的事情。」

　　季赫然挺直了腰，全神貫注地聽。
　　而我當然是異常激動，左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咬緊牙關、故作冷靜的聽著。

　　「其實……你出車禍我也很自責……要是沒有我在你耳邊講那麼刺激的話……也許你就會閃得開那台卡車。」

　　他看了我們倆一眼，繼續接著說：「我當時是要跟你說……韋韋好像被……唉呦！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說，平他說得亂七八糟……一副韋韋這個人好像死了的樣子……」
　　
　　我閉上眼睛沉默不語，因為不知該怎麼表達這份心碎？韋韋死了……韋韋死了？為什麼……嘴角會顫抖……手腳會發麻……眼淚會流不停……心跳會沉重……？
　　原來，絕望真的會讓自己手足無措，真的會無法思考，真的會痛不欲生……

　　季輕輕搖晃著我的身體，嘴巴一開一合……
　　我承認韋韋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我的心情，沒有愛過的人不懂，沒有失去過的人也不懂。


　　我開始把一點一滴的生氣累積起來，直到它毫不保留地爆發。我哪管身上有傷，起身用單手抓住豆花的衣領大吼大叫，他越是不看我……我越生氣，衝動的促使下，用包著石膏的右手用力敲了豆花好幾下，我在做什麼我不清楚，反正心裡的怨，囤積太久了，再不發洩我可能就要死了吧？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為什麼要瞞我？為什麼－－？連－－韋－－韋－－死－－了－－都－－瞞－－我！」我嘶聲狂吼。

　　「阿偉，你冷靜點啊！我話還沒說完！」豆花吼了回來。
　　「你要我怎麼冷靜！還沒說完？難道你要告訴我韋韋怎－－麼－－死－－的－－嗎？」我則是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你還要騙我騙到什麼時候？你到底是不是兄弟啊！」我勒緊豆花的脖子叫道。
　　「阿偉！阿偉！你在流血欸！別這樣啊！」季尖叫。
　　「阿偉！夠了！韋韋到底有沒有死根本沒有證據！只是平不知道哪裡聽來這個名字跟一起慘案的受害人相同，世界上有多少人同名同姓啊？拜託你自己想想！不要這麼容易絕望好不好啊？」
　　「我就只認識一個吳殤樊啊！」我是瘋狗，一條傷心極了的瘋狗。
　　「我相信韋韋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我會去查，查到你放心為止！你可不可以先停下來啊？喂！」
　　「對啊！阿偉！我說過會陪你找到韋韋的！一定可以找到的！」季大聲說著。
　　我無助地鬆開左手，眼神肯定很茫然。

　　我的無理取鬧……在雙腳無力、頭暈目眩之後，變成了緊抱著豆花放聲大哭，我把全身上下殘餘的力量交給這位直得信任的兄弟，因為此時此刻的心痛……真的很令人窒息。我不想在黑暗中找尋未知的答案了……可是又沒辦法斬斷對韋韋的思念，也許她沒有死；但是我心裡明白，自己一直以來都歇斯底里地面對自己的脆弱。

　　「真的好痛……好痛……」我整個人攤在豆花身上，我自以為可以靠季來忘記這種空虛……我以為可以靠倆人的擁抱，永遠填平寂寞的黑洞；誰知道這個黑洞又被挖得更深更大……內心深處了解：畢竟季跟韋韋是不同人。




　　緣分……像是天空上的雲，它是那麼白皙夢幻、它是那麼難以捉摸。有時它飄進你懷裡，讓你浸泡在濃郁的幸福中；有時它卻毫不留情地離開你，讓你接受痛苦的折磨，然而，對於這些命運的捉弄我束手無策……


　　我唯一可以做的，竟然只有依賴身邊的人。

　　而和我站在一起、抱著我、愛我的人，是我僅剩的寶藏。


　　從認識韋韋、失去韋韋以來……我才真正明瞭：心，是肉做的，會痛；愛情，是痛苦編織出來的，很傷；幸福，是必須用眼淚換來的，好艱難。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09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一章

　　車禍之後，我在醫院整整躺了三個多禮拜，之後又回去爸媽那裡休養了一個半月，也許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痕傷口……但是，心裡那道永生難忘的痛，恐怕還找不到治療的方法。
　　
　　住院期間的爭吵，讓我和季的中間多了一渠巨大的鴻溝。
　　
　　
　　「小偉，你自己回家住，有什麼不方便都可以跟媽說，需要的話我再幫你請個幫傭……或者……再回家裡來住……反正媽平常自己在家裡，也是挺無聊的……」媽站在門口對我說。
　　
　　「伯母，放心啦，有我們照顧阿偉呀！」豆花站在我旁邊，兩手都拎著行李說道。
　　「媽，你和爸也要注意身體喔。」我說。
　　「好，好，好……你們好好照顧自己比較重要……有空要常回來……」老媽的紅眼睛，閃爍著無限的不捨。
　　「那……我們走囉，伯母再見！」豆花說。
　　「媽，掰掰。」我傻站著給老媽抱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豆花開著車，而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欣賞著無神的行道樹，這幾棵滄桑……歷經了多少風霜？牠們挺不直腰，卻還堅忍地屹立在忙碌的車群中間。如果我也有這份勇氣，多好？


　　「阿偉，下禮拜大家一起出去玩怎麼樣？」豆花一邊問，一邊把音樂條小聲一些。
　　「嗄？去哪呀？」
　　「都好啊！我總覺得最近大家心情都很悶，出去玩會好一點吧？」
　　「可是……我恐怕不能玩太累的那種耶……不會要上山下海吧？」我舉著自己還有些沉重的右手說道，雖然石膏早拆了，不過仍然偶感酸痛，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些微的陰影吧？
　　「沒有啦，我是想說去花蓮或台南渡假，玩那種輕鬆到不行的，那總可以吧？」豆花問。
　　「隨便。」我呆滯地說。
　　「ＯＫ！那我明天就去訂飯店！呼呼－－！好久沒這樣出去玩囉！」他很興奮地尖叫著。
　　「豆花，還有一件事情我不問不行了，你這幾天跟我講話，真的ＨＩＧＨ得很誇張，到底發生什麼好康的事呀？」我問。
　　「哈哈哈！有嗎？我有嗎？」他裝蒜著。
　　「有啊。」我冷冷地道。

　　他看了我好幾眼，一副在考慮些什麼，大概過了半首歌的時間……
　　「好啦，我就告訴你好了……那是因為……上禮拜我陪小宇去產檢啊，終於！終於－－確定寶寶是女兒！哈哈……歐耶！」他開始向電影裡面的大魔頭那般笑個不停。
　　「啊啊啊？真的喔？恭喜啊！可是之前你們不是說……寶寶的姿勢讓你們前幾個月都看不清楚嗎？」
　　「哈哈，其實上次就大概看得到了，只是這次幾乎是百分之百確定了啊！」
　　「哇……豆花太太一定很感動吧？你們不是一直期待是女兒嗎？啊咧……豆花爸爸，你忍這個消息忍這麼久才告訴我唷？」我不可思議地問。
　　「噗……其實，我本來想在大家一起去渡假的時候說的啦！被你一問我就再也忍不住啦！小宇她吼，當場感動到掉眼淚呢。」豆花回答。
　　「難怪要找大家一起出去玩，原來是為了要慶祝這個！哈哈……恭喜恭喜嗄！」我恍然大悟地開懷笑著。

　　一路上，互相感染的力量真是不容小看，兩人聊天聊到樂翻了，還一起把過往的精采回憶給挖出來重新回味，這種感覺超棒的；一方面是在感嘆吧？歲月如梭……感覺才一眨眼的工夫，我們這一群老朋友一起度過了好多危難、共享了好多快樂。畢竟……我實在沒想過，從小玩到大的豆花兄弟，都快要當爸爸了！他們進度未免太快了吧？


　　手機突然響了。
　　「喂？」我接起來說。
　　「阿偉嗎？我是季。」
　　「嗯。怎麼？」
　　「你和豆花……到家了嗎？」她問。
　　「快了，再十分鐘吧。」
　　「那我等等上班前……可以……去……你家一下嗎？」
　　「嗯……可，可以啊。」
　　「那待會兒見，掰掰。」

　　電話掛斷不到一秒，豆花爸爸就問：「季嗎？」
　　「嘿啊！」
　　「是喔？我還以為……以為你們……拆了咧……」
　　「拆你頭啦！根本……就……沒啥好拆的啊。」我很落寞地表示。
　　嚴格說來，我和季的那幾個短暫擁抱，根本不算是交往吧？


　　一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原本以為這麼久沒回來的家，肯定是亂七八糟，而且這幾天以來，我還常暗自擔心家裡會不會有發霉的食物在桌上被「放鴿子」，或者是發臭的衣服陳屍在地上。
　　結果，除了櫃子上一層薄薄的灰塵之外，整齊的程度還真像個新家。

　　「豆花……我家怎麼這麼乾淨啊？遭小偷也不會這樣吧？」我有些傻眼地問。
　　「拜託，你是裝傻還是腦袋瓜撞壞呀？用腳趾甲想，就知道是季幫你整理的啊！」
　　「喔……」很想要讓自己不去感謝她，因為……我不想讓自己無法自拔地愛上她。

　　「嗨，你們剛回來嗎？怎麼站在門口？」季的聲音從背後冒了出來，真嚇了我一跳。
　　「是呀，我和阿偉剛進門呢。」豆花回答。
　　「妳來了。」我說。
　　「我只是把剛買的東西拿過來，馬上要走了。」季說。
　　「這麼趕呀？」豆花問。
　　「嗯……」季看了一眼沉默的我，又說：「對呀。那東西就交給你囉，掰掰……」

　　我常常做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看著她走了……也不考慮幾天後才可以再見到她，無法置信地，我連聲「拜拜」也開不了口。直到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地過……又不得不面對想念的心情了。

　　季她很聰明，至少懂了：我對她的態度是為什麼而改變。

　　還停留在「休養期」的我，生活突然變得極度無聊，不用去公司上班、沒對象談戀愛、不能找朋友出去狂歡……甚至連菸酒都還不太敢碰。這也是我第一次發覺：上網上久了會很頭痛、看電視看多了會很厭煩。

　　甚至，有時還會糗自己是「居家和尚」。


　　不知不覺來到旅行的前一天，我在凌亂不堪的房間打包行李，衣服被我丟了一地，遠看很像是一團又一團的抹布。心中還不時嘆氣：怎麼又是花蓮？

　　雖然依山傍水、美景環繞，對我而言卻是片傷心地。

　　想到這裡，音響裡的ＣＤ剛好撥完最後一首，突襲我的安靜……還真讓自己無法招架，最近總是這樣……很害怕獨自面對空虛呢。

　　嘟－－嘟－－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季。
　　「喂……？」
　　「阿偉，你最近好嗎？」季問。
　　「啊……我……我們不是上禮拜還有見面嗎？妳這樣問……好像我們好久沒有見面……」我有些吞吞吐吐地說了一長串。
　　「我……我……我是想問你，明天你會去花蓮對不對？」她問。
　　「妳怎麼知道？」我問
　　「豆花也有約我；可是……你會希望我去嗎……？」
　　「妳這樣問……我……我會不知道怎麼回答……呃，怎麼這樣問呀？」一股尷尬在我身上亂竄。
　　「沒，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問問，對……我只是問問……」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啊？一……一起去，我是說大家一起去應該會比較好玩吧？」我嚥了口口水，說道。
　　「嗯，那……明天見喔。」
　　「明天見，掰掰。」

　　手機掛斷了，心跳加快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約好先在我家集合，一起吃個早餐再出發。我才打開家門便嚇了一跳，除了豆花夫婦、季，還有平之外，門外多了兩個小女生，其中一個竟然是小滴！

　　「哇……你們早啊。」我目瞪口呆道。
　　「早呀！」豆花夫婦齊聲說。
　　「早早早。」平說，這時我才發現他牽著小滴的手，不會吧？大野狼真的吞了小綿羊喔？
　　「你好呀，初次見面！我叫娜娜。」她伸出手來說。
　　「妳好啊。」我一邊和她握手，一邊打量這位長得非常普通；但是很會打扮的女孩。
　　「大家別站在門口，進去說吧！」豆花說，然後推著大家往裡邊走。
　　
　　餐桌上，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著豆花太太做的三明治。
　　「平，你怎麼認識小滴的啊？」我憋不住問道。
　　「噗……」豆花差點把嘴裡的食物都給噴出來。「阿偉，你忘了平在大學時期的綽號是暗夜『電』光俠啊？他都拿探望你的名義，在護理站徘徊好不好？」
　　「喂！不要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徘徊啦……就說我是很正大光明地……把妹啊。」評很正經地糾正豆花，話還沒說完，小滴的臉就像煮熟的蝦子般紅通通的。
　　明明坐在我對面的季，很安靜地吃著手上根本沒咬幾口的三明治。此刻的我們，即使只相隔了幾十公分……卻完全沒有交流的機會，也完全無法揣測對方的心情。

　　「阿偉，身體都還好吧？」豆花太太問。
　　「嗯，妳呢？寶寶一定像豆花一樣健康吧？」我問。
　　「哈哈！當然呀！」豆花搶著回答。
　　「娜娜有沒有男朋友呀？」平問。
　　「哈哈，你猜呀！」娜娜說。
　　「我猜沒有吧……」我說，然後又喝了一口茶。
　　「真的沒有喔？」豆花太太問。
　　「喂，季，妳怎麼都不說話？三明治不好吃嗎？」豆花問。
　　「啊？沒，沒有啊……」季好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
　　「我看大家吃完就快點出發好了，最好是可以去到花蓮再吃午餐。」我很掃興地說。結果大家還真的開始狼吞虎嚥，捷克的神奇不假！十分鐘之後大家火速下樓。

　　因為七個人塞一台車實在有點擠，所以豆花和我各開一台，原本是平要代替我開，可是……我實在不太想把新車交在有點瘋瘋癲癲的人手上，於是……大家便協定好：我累了才換人開。

　　豆花夫婦和平坐一台，我則是和三位女生一起，這個莫名奇妙的分配，我直到關上車門還覺得很詭異……

　　嘟－－手機在手機座震動著。
　　「喂？」
　　「阿偉，我忘記問你，你應該知道路吼？」豆花在電話中問道。
　　「呃，你要走哪一條？雪山嗎？」我反問回去。
　　「對呀，只是有點怕塞車。」
　　「好，有事情再聯絡，出發吧！」我說完掛斷電話、繫緊安全帶，然後踏上自以為樂趣無窮的旅途。


　　「阿偉，你累的話……要說喔。」離開市區之後不久，坐在我旁邊的季說；看得出來她這句話，已經哽在喉嚨裡很久了。
　　「嗯。」我回答。
　　「季，你和兆偉是男女朋友嗎？」娜娜問。
　　「啊？」我一時反應不過來；一方面是太突然、一方面是不敢當場說「不是」。
　　「娜娜，妳誤會了。」季說……剎那間發覺，這句中的每個字，對我而言都有無形卻龐大的殺傷力。
　　「啊？不是喔？我一直以為是耶！怎麼可能不是呀？」小滴很驚訝地說。
　　季似乎轉頭對後座的兩位小女生笑了笑。

　　我緊抓著方向盤的手心，向流眼淚般滿滿是汗。這段四個多小時的路程，真的好漫長。

　　也許男人真的是一種很喜歡逞強的動物，明明有點頭暈目眩……還是不想要在這幾位女生面前，表現出不夠強壯的一面。

　　中午十二點多，大家前後抵達渡假村的停車場，我的額頭上都是冷汗，豆花一看到我有些不對勁的表情，便很緊張地詢問路況。

　　「真的沒事唷？」豆花問了第十遍左右。
　　我有些不耐煩地點點頭。

　　「喂－－你們兩個快過來－－我們去吃飯吧－－！」小滴在遠方向我們招手喊著。
　　「走吧，好餓。」我說。
　　
　　
　　大家「茶足飯飽」之後，因為傍晚還要去游泳，所有人遍各自先回房間去整理行李、休息一下。
　　怡園渡假村的環境超優，最大的特色就是到處都有腳踏車可以騎，而且，一棟又一棟的溫馨小屋，搭配上如詩如畫的林蔭大道，好不讓人神清氣爽！

　　我和平住，哈哈……我還真是走了某種四腳動物的運。
　　「哇－－！」門一開，平就像是殘障的海豚般，在空中轉不到半圈就飛到潔白柔軟的床鋪上，整個畫面非常不協調，畢竟這麼美麗豪華的房間，和平這種沒半根筋的搞笑腳色實在不搭到極點。

　　「喂，白癡喔，你真的很像小孩欸！」我忍不住說道。
　　「不好嗎？代表我純真可愛呀！」他用噁心的語氣說。
　　「拜託，你去拿掃把好不好？」我問。
　　「幹麻啊？」
　　「掃我掉滿地的雞皮疙瘩啦！」
　　「吼……你真的很老套耶！你看，跟我比起來差多了，一副老頭子的模樣多爆笑啊！還是我純真比較『古錐』！」他故意躺得很像ＡＶ女優，對我拋媚眼。

　　我走到櫥櫃旁，倒了杯水喝還順便打開冷氣。

　　「欸！阿偉，怎麼樣？小滴很正吼！」平的語氣除了充滿炫耀，還有一坨拉庫的炫耀。

　　「你知道她幾歲嗎？」我沒好氣地問。
　　「知道啊！年齡不是問題，重點在於ｆａｃｅ好不好？Ｆ－－Ｉ－－Ｓ－－Ｈ！」平假會地說。
　　聽完，我差點笑到翻跟斗，連這麼簡單的英文單字都會拼錯，果然是天下第一天兵。
　　「哈哈……哇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是白癡……哈哈哈……」
　　「喂！笑什麼？難道正不正不重要喔？」他這一問，我又覺得更好笑了。
　　「哈哈……這，已經不是正不正的問題了啦！哈哈……是……魚不魚了……哈哈哈哈……」噢，笑到肚子好痛還是停不下來。

　　「啊？你在笑什麼啦？」
　　

　　結果，我到最後也沒告訴他我為什麼突然捧腹大笑，反倒是，我還真想看看另外一個人聽到他這麼說，反應會是什麼……

　　被他這麼一逗，我的心情好極了！我換了一件寬鬆的Ｔ恤、海灘褲，充滿興致地往豆花夫婦的小屋走去。

　　當手正要接觸到門板，「叩」的聲響還來不及發出，便聽得到豆花和豆花太太正大聲的討論些什麼，我擔心他們吵架，趕緊用力敲了好幾聲門。

　　「誰？」豆花大聲問道，下一秒門就打開了。他的表情很奇怪，不對……應該說是很驚訝，彷彿我是不速之客般，眼睛瞪得好大。

　　「呃……我該不會打擾到你們了吧？」我問。
　　「啊？不，不會呀！」豆花說。
　　「對呀！沒有打擾到我們！」豆花太太接著說。
　　「喔……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們在……在……吵架咧，哈哈！沒事就好啦！」我搔搔頭笑著說。
　　「那……那我們走吧！平呢？」豆花撈起床上的兩條毛巾，問道。
　　「他說他要打扮一下，弄太久我等不及就先來啦！」我說。
　　
　　直覺可不可靠？我不知道……只是不安又在心中快速產生，總覺得……誰又瞞了我什麼。

　　「走吧！阿偉！」豆花搭著我的肩，走到屋外的樹下，接著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剛剛……呃……沒聽到什麼吧？」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0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二章

　　「啊？什麼意思？」我皺著眉頭問。
　　「喔……哈哈……沒事沒事，走吧。」豆花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從我這個角度看起來，他還真像是嘴巴抽筋。
　　

　　茂盛的樹木不小心把游泳池染成青綠色，燦爛的陽光灑在漂浮不定的水面上，就好像誰不小心把金沙倒入水裡般，一閃一閃的好漂亮。
　　我和豆花太太沒下水跟大家一起玩，因為我的右手自從昨天硬開了四小時的車之後有些無力，而豆花太太這位孕婦，不能在水溫太低的水中游泳，於是悠哉的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很享受地吹風休息。

　　穿著橘色比基尼泳裝的季，真的非常有吸引力，而我的視線……當然逃不過這股強烈的……挑逗？唉……我真色。
　　「阿－－偉－－你真的不一起來玩嗎－－？」平在前方對我嘶聲大叫，害我一時很不好意思……他擺明就是要整個游泳池的人都知道我叫阿偉！
　　我很無奈地對平揮揮手拒絕。
　　「哈哈……平他真的很好笑耶。」豆花太太說。
　　「呃……呵呵。」我有點尷尬地傻笑。
　　「阿偉，你和季還好吧？」她在我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問道。
　　「啊……沒什麼不好的啊……」我說。
　　「唉呦，大家都自己人了，有什麼不能攤開來說？」豆花太太柔聲問道。
　　「呃……」這下我還真是啞口無言。
　　「阿偉，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希望問出來你別介意。你心裡面愛的，究竟是……韋韋還是季呢？」
　　「也許……是……呃……老實說，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很誠實地回答。
　　「阿偉，你有想過……韋韋再也不會回來了嗎？」我不知道豆花太太用了什麼魔法，如果是別人開口問我這個問題，我肯定會受不了；但是，此時我的心情異常平靜。

　　「我有想過……但是一直當作沒想過吧。」我很矛盾地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你應該要把握的人，是季。」
　　「……」我往後仰，幾乎平躺在沙灘椅上，本來想說些什麼，又全被自我吞了回去。
　　「我和豆花都希望你早點找到幸福，雖然說真愛難尋，可是……如果你對季還有這麼一點好感的話，我認為你們可以『試試看』，不然……豆花他嘴巴上不常說，他也是很不願意看到你一直為韋韋傷心……」

　　「我知道。」我閉著眼睛說。
　　「不過，我講這些不是在指示你一定要怎麼做，只是身為老朋友單純的建議而已喔。」豆花太太補上。
　　「我懂，謝謝妳跟我說這些，我會好好想想。」我說。

　　「對了，阿偉你戒菸了喔？」
　　「我也不知道耶，住院的時候完全沒碰，回家當然也是不抽，不知不覺好像真的戒掉了耶。」我看著前方說。
　　「哇，這是好事呀！」
　　「呵呵……老實說這幾天還滿想抽的。」我搔搔頭道。
　　「你去影響豆花好了，我也希望他可以戒菸，以前是小毛頭還沒關係，現在他快當爸爸了……唉……」她長嘆一口氣。
　　「妳可以叫他為了孩子戒掉啊！」我說。
　　「也是啦，不過我想兄弟的影響力比較大吧？」她問。
　　「哪會，豆花他每次跟我講到孩子的事情，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我們聊到一半，季便走上岸來，臉上帶著一絲疲倦。
　　「季，怎麼不游了？」我主動開口問。
　　季轉頭過來，滿臉受寵若驚，回答：「有點累。」
　　「過來坐一下，喝杯飲料吧。」我說。
　　「好，好啊……」
　　「季，要不要毛巾？」豆花太太遞了一條毛巾給季。
　　「謝謝。」
　　季的皮膚上一顆顆的水珠閃爍著，溼透的長髮披在肩膀上，加上纖細到不行的小蠻腰，雖然季的臉蛋並不是絕世美女；但……已經讓我快要克制不住。

　　「阿偉，你幹麻……那樣看我啦……」季很害羞地說，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出了大糗。
　　「哈哈，阿偉在欣賞『風景』啊。」笑翻了的豆花太太說。
　　
　　「我去買東西喝，你們要喝什麼嗎？」季問。
　　「我不用，豆花的綠茶超大杯的。」豆花太太舉起一杯綠茶說。
　　「我，我……陪妳一起去。」我自告奮勇，豆花太太那句「試試看」，好像真的很可行。


　　「阿偉，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走到一半，季突然開口問。
　　「嗯。」
　　「你怎麼……突然……變得很……」季問到這裡就不知該怎麼說。
　　「嗯？」我故意裝傻地問。因為我想了好幾秒，如果她問我「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熱情」，短時間內我肯定答不出來。
　　「沒，沒什麼……呵呵。」她瞇著眼笑了。
　　
　　當我們很愉快地邊走邊聊，一位拿著冰淇淋的小朋友突然撞倒我身旁的季，我聽到「蹦」一聲才急忙轉過頭，看到那個小男孩成大字型趴在季的身上，冰淇淋則是飛得好遠。

　　「季！妳沒事吧？」我把小孩先扶起來，看著一臉驚嚇的季問。
　　季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那個糊塗男孩開始放聲大哭，我措手不及之下，只好先安撫他一下。

　　「唉呀，小旭，你怎麼在哭啊？怎麼啦？」一位中年婦女向我們走過來，匆匆對那小男孩問道。
　　「他撞到我女朋友跌倒了，也不知有沒有弄痛哪裡！」我急著解釋，很怕這位媽媽以為是我們欺負她小孩。
　　「啊，抱歉抱歉！小旭，跟姐姐說對不起！」那位媽媽說完，小旭仍然大哭著，於是她向季道歉後，便拖著男孩走了。
　　
　　這時我才扶起感覺快要哭的季。
　　「妳有沒有撞到哪裡啊？」我問。
　　她猛然搖搖頭，抿著嘴沒說什麼。
　　「季，妳留出眼淚來了耶，該不會哪裡受傷了吧？」我接著問。
　　她又搖搖頭，我愣了一下……才發覺我剛剛講了什麼。

　　「女朋友」……難道在我的潛意識裡，季是我女朋友嗎？或者只不過是一時順口說溜嘴的？

　　「呃……季……先站起來吧。」我紅著臉說。
　　
　　她抬頭看我，嫣然一笑。
　　大庭廣眾之下，季的雙手環抱著我的脖子、墊著腳，而我很自然地摟住她的腰……閉著眼睛享受雙唇的交流，這是很突然卻令人感受深刻的一吻。

　　腦袋一片空白，卻覺得乾淨得很美妙，難得舒爽的夏風，包圍著我們……沒有人提到「愛」，兩人卻彷彿早已心知肚明。


　　晚餐，他們幾個累到不太會夾菜，娜娜的湯匙好幾次掉進湯碗裡，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坐在我旁邊的季，不時露出很滿足的微笑，我每次瞥見都覺得她好可愛，我們的關係出現這麼大的轉變，豆花太太一臉「完全了解」！

　　大概八點多，大家一起聚到平和我的房間喝酒打屁，惟獨豆花太太留在房間休息。
　　「叮咚！」門鈴聲響起，平衝出浴室幫大家開門，接下來呢？我的房間當然是一片混亂……

　　「阿偉，你不要喝太多。」季在我耳邊說，因為豆花和平在大聲鬼叫，好吧……據他們的說法是在唱歌。我點點頭，然後心虛地看了一眼手上已經空了的酒瓶。
　　
　　「各位－－我！我有事情－－哈哈哈－－要跟大家說喔！」豆花東倒西歪地走到電視機前面，邊用力拍打電視、邊對我們大聲說道。

　　「各位－－我！要當爸爸了！哈哈哈哈哈，而且還是－－寶貝女兒的爸爸！哈哈！恭喜我呀！哈哈哈！喔耶－－我要當爸爸－－我要當爸爸！」豆花不但手舞足蹈、猛搖屁股，還開始用很噁心的語氣唱歌。

　　「他瘋了。」平說。
　　「他喝掛了。」娜娜說。
　　「他沒事吧？」小滴說。
　　「他真的很好笑。」我說。
　　「我現在恭喜他恐怕不記得。」季說。
　　大家說完突然覺得我們默契好到沒話說！忍不住齊聲笑倒。

　　我上半身躺在床上，很享受地抱著季。
　　如果我還沒喝醉看錯的話，我很肯定平和小滴抱在一起熱吻。

　　當年輕人真好，想瘋就瘋。

　　第二天早上，大家不約而同的－－腰酸背痛。除了豆花最後有摸回房間之外，基本上大家不但睡在一起，有些還緊緊抱在一起一整夜。

　　美好的早餐，在露天的木桌木椅上進行。
　　豆花太太一臉不悅地把一杯柳橙汁放在還沒清醒的豆花面前。

　　「豆花太太別氣豆花，他是太高興才一時喝太多。」我幫豆花說了幾句話，後果當然是被豆花太太狠瞪一眼。
　　「昨天我們到底做了什麼呀？」平用半月型的眼睛看著我問。
　　「大不了就是小綿羊被吞了啊！哈哈哈……」我說完，柔柔沉重的眼皮。
　　「喝吧，解酒。」季也幫我倒了一杯柳橙汁，邊拿給我邊說。
　　「今天我們要去哪裡玩？」娜娜問。
　　「海洋公園吧？」豆花說。
　　「海洋公園！好耶！」小滴開心地鼓掌尖叫。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攜手逛進花蓮海洋公園，遊園欣賞了好多好可愛的海生動物，尤其是女生們都開心極了。

　　「快，表演快要開始了！」小滴向我們招手，要大家趕緊入座，因為我們期待已久的海豚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
　　開場才幾分鐘，我就必須承認，新加坡動物園的海豚都沒眼前這幾隻厲害！竟然還會唱歌、跳舞！
　　「哇！平，牠們都比你聰明耶！」看著看著，豆花故意糗人。
　　
　　每一次海豚在空中翻轉，現場所有的觀眾都會大聲鼓掌，正當我轉頭環顧四週……無意間發現了一個非常難以置信的臉孔……我眨了眨眼，深怕自己看錯了……

　　「阿偉，你怎麼了？」季發現我臉色很難看，便開口問。
　　一時講不出話，因為真的有太多情緒在心裡面爆發，又有太多疑問瞬間攻擊我的心臟，這實在太令人驚訝，我竟然在遠方的看台上看到了－－芬瑜？

　　韋韋失蹤之後，我不知道找芬瑜找了多久，畢竟她很有可能會知道韋韋的下落……只可惜當初我沒有留下她的聯絡方式。

　　「阿偉？你不舒服嗎？」季又追問一遍，然後尋著我的視線也往遠方看去。
　　「我……看到韋韋的朋友……」我呢喃道。
　　「啊？哪裡？」
　　「借過。」說完，我站起來低身穿過許多觀眾，然後拔腿狂奔，季當然也是追了上來。
　　
　　當我跑到剛剛芬瑜所在的位子，才發現人早就不見了，我跑得好喘又好累……而且既著急又失望。

　　「阿……阿偉……你，你別跑這麼快啊……」季追上來喘吁吁地說。
　　「怎麼……呼……怎麼……不見了？」我問。
　　「你剛剛有看到她往哪邊去嗎？」季冷靜地問。
　　「沒，沒有。」兩頰突然好燙，心跳則是快得聽不下來，即使突然停下腳步令我很想吐也很頭暈，還是不想放棄尋找芬瑜的念頭。

　　「她穿什麼顏色衣服？」季想了想問。
　　「白色。」我回答。
　　「特徵呢？我們分頭找找看啊！」
　　「短頭髮，她好像穿藍色的裙子……我不知道……」我說。
　　「你往那邊、我往這邊，快找，找到用手機聯絡吧！」季很積極地分配路線。

　　人來人往的海洋公園，找起人來很不容易，雖然這個道理我明白；可是，每過一分鐘，我便越是緊張、越氣急敗壞……明明目標就在眼前不遠處，卻又讓它給跑了……

　　我在路中央絕望得蹲了下來，還有路人好奇地問我發生什麼事情……怎麼辦？我突然好想念韋韋、好想要知道她人在哪裡、好想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更想當面問她為什麼要離開我……？

　　嘟－－電話還響不到一聲，我迅速接了起來。
　　「喂？季？妳找到人了嗎？在哪？」我問。
　　「我是豆花啦，你和季怎麼突然跑掉啦？」豆花問。
　　「我看到韋韋的朋友，現在正在找人，等等再說好不好？」我站了起來，又原地轉了一圈，想看看芬瑜有沒有經過我身旁。
　　「啊？喔！好，你等等再打給我！」豆花掛斷電話。

　　在我傷心至極的時候，類似芬瑜的背影就出現在不遠的前方……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那兒衝過去。

　　「芬瑜－－！」還沒追上她之前我喊了一聲，沒想到她果真轉過頭來，我並沒有認錯人！她看到我先是一臉驚訝，然後站在原地等我靠近她。

　　「你好……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你。」芬瑜有些支支吾吾地說。

　　好冰冷，思緒被凍結了，只要那個惡夢不要成真就好了……
　　「才見到我……就發呆？」芬瑜問。
　　「沒、沒有，我是想問妳……妳……知不知道……知……道……」好喘……好緊張……冷靜下來啊……尹兆偉！冷靜！
　　「什麼……？」芬瑜歪著頭問。
　　「韋韋在哪……？妳們還有……聯絡嗎？」我急切地問。
　　不要沉默……拜託妳不要……

　　「阿偉，你……還……沒有……放棄韋韋嗎？」

　　求求妳，我內心的吶喊有誰可以聽到……那是夢，那只是夢……韋韋一定很平安的……一定的……

　　我堅決地搖搖頭說：「絕對沒有。」
　　我這麼說，是不是背叛了季？

　　「我們找地方坐下來聊聊好嗎？」芬瑜問。
　　我點點頭，然後跟著芬瑜往最近的一家咖啡廳走去。

　　心跳一直加快，簡直快要聽不到身旁任何事物所發出來的聲音了。

　　直到我們兩人坐了下來，自己還是沒有把握冷靜聽完芬瑜所講的話。
　　「韋韋她……」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1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三章

　　「韋韋她還好吧？她怎麼樣了？」我問。

　　「唉……你別著急，先回答我……你怎麼會來花蓮？」芬瑜問。
　　「和……朋友一起來玩。」我回答。
　　「兆偉，我站在朋友的立場勸你，讓該過去的過去，這樣才是最好的。」她說。
　　「為什麼……這樣說？」我問，因為我好害怕……
　　「你們什麼時候要回台北？」芬瑜又有點扯開話題地問。
　　「明天……」我很黯淡地說。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正在找尋的東西，跟你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你還願意費盡心思去追嗎？」她問。
　　
　　我不想去解釋她話中的意思……
　　「妳要我好好想想？我怎麼可能等得及？拜託妳老實告訴我好不好？韋韋她死了嗎？啊？」我瞪大眼睛問。
　　「你認為她死了嗎？」
　　救命……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不知道！」我不小心講太大聲，導致整個咖啡廳的人都看了我一眼；不過，我不在乎。
　　「別再試著找她了。」芬瑜說。
　　「為什麼？」
　　「就算你找到了，也只會更傷心而已，放棄吧……兆偉。」
　　「妳說得不清不楚，要我怎麼放棄啊？妳知道我找她找多久嗎？」我生氣地問。
　　「我該走了……」
　　「芬瑜，拜託妳告訴我好不好？」我懇求著。
　　「抱歉。」芬瑜說完，拿起背包站了起來。

　　「芬瑜！」我拉住了她著手。「韋韋在哪？她還活著嗎？她為什麼要突然離開？」
　　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會兒，甩開我的手便冷酷地走了。有沒有搞錯啊？為什麼她什麼也不說……

　　我呆坐了半分鐘，決定就算是死纏著她，也要把韋韋的下落給問出來。於是，二話不說衝了出去，追上芬瑜……

　　「等等！」我叫道。
　　「兆偉，你可不可以認清現實啊？」芬瑜問。
　　「妳沒有告訴我事實啊！」
　　「我不講自然有原因，而且，韋韋離開你也有她的苦衷啊！」
　　「我知道！可是，求你告訴我……她在哪好不好？」這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如此低身下氣求人。

　　很不巧地，手機無理取鬧地響起。
　　「喂？」我不耐煩地接起電話。
　　「阿偉，你找到人了嗎？」季問。
　　「找到了。抱歉我忘了跟妳說。」
　　「你在哪？」
　　「我們吃午餐的地方，旁邊有個咖啡廳。」
　　「我馬上去。」季說完，電話便掛斷了。

　　我很誠心地看著芬瑜，希望她可以回答我的問題。

　　「韋韋她不跟你聯絡，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麼？」隔了好一段時間，芬瑜終於開口。
　　「一開始，我以為是我說了什麼話惹她生氣了……可是後來越來越不對勁，最後怎麼聯絡也聯絡不到了……甚至去她家裡找她，也沒有見到半個人影……我真的很努力在找了……我真的很愛她……」我一五一十地回答。

　　「韋韋很久沒有回去那邊住了。」
　　「什麼意思？」不要像夢裡那樣……

　　「發生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不要像夢裡那樣……也不要像平說的那樣……

　　「總之，是韋韋她自己決定別跟你繼續走下去的。」
　　「說清楚一點，拜託。」我克制自己的一切憤怒與懼怕問著。
　　「阿偉，雖然我原本很贊成你跟韋韋交往的，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韋韋已經變了……你放棄她吧。」
　　「放棄？那是不可能的……拜託妳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韋韋變了？變成怎麼樣了？」

　　「請你體諒她吧。我以為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你早就忘了她了。」

　　「體諒？妳要我……體諒她……那誰來體諒我……？再說，妳要我怎麼忘啊？」我簡直快要急壞了。
　　「阿偉，忘記韋韋吧……」芬瑜抓住我的手腕重複說道。

　　「不可能……就算韋韋變了，我也可以為了她改變，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我可以為韋韋犧牲任何東西……求妳……帶我去見她一面……」

　　芬瑜的態度不像是剛剛那麼強硬，我知道她是心軟了。
　　「拜託妳。」我彎腰九十度拜託她，因為要是再不讓我見到韋韋，我怕我的心……會慢慢死去。

　　「明天晚上……約個時間出來吧，我今天還有事情要忙。」
　　我嚥了一口口水，難以置信地點點頭。

　　「我給妳我的手機。」她從包包拿出一張便條紙，寫下一串數字給我。
　　老實說，我真的說不出半個字，因為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總覺得……我又把自己迷失在黑暗中了。

　　芬瑜走了之後，我回到咖啡廳門口去找季……
　　「阿偉！怎麼樣？她說什麼？人呢？」季看到我就衝上前問。
　　「她說得很含糊……我聽不懂。」我有點敷衍地說。
　　「啊？那韋韋在哪？平安嗎？」季又追問。
　　「我不知道，芬瑜說……明天晚上回台北再說。」我恍神地說。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覺得她好冷血……」
　　「明天晚上你們約在哪？」
　　「還沒約……」我看著手上的電話號碼說。
　　「啊？我看……我們先去跟豆花他們會合……這樣好嗎？」
　　「好。」

　　芬瑜到底在堅持什麼？這點我一直想不透。
　　我跟花蓮非常無緣……總是玩到一半會有突發狀況。接下來的一天遊程，我真的完全沒有心情，無論豆花他們怎麼搞笑，我都笑不出來了……

　　在美的風景映入眼簾，就像是誰在我的世界不小心打翻了墨水，視線中的人事物……不是黑；就是白，我也很受不了自己的憂鬱……其實，我想要的，也只不過是單純、美好的幸福……為什麼我就是得不到？

　　心中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好沉重……
　　第二天下午，芬瑜主動打電話跟我約時間，地點則是約在六張犁捷運站的一號出口。季本來說要陪我一起去；可是我覺得她和韋韋同時在我面前，我要顧慮的東西就更多……因此我拒絕了。

　　七點，我準時開車來到捷運站赴約，大概等了十分鐘，芬瑜就出現在我眼前。

　　「我們現在要去找韋韋嗎？」她才關上車門，我便問。
　　她點點頭，又冷冷地說：「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是你自己決定要見她的。」
　　
　　這是我自己的決定－－無論如何我也要見到韋韋。

　　路燈像是冒牌的太陽，硬是要讓行道樹在夜晚也拖著自己黑漆漆的影子，好比惡夢的陰影，想甩卻甩不掉。

　　我照著芬瑜的指示，來到一條小巷子。
　　「請問……這裡是……？」我停好車後問。
　　「這裡是我家，韋韋也在樓上。」

　　心臟誇張的跳動，耳朵清清楚楚聽得到爆炸般的巨響。電梯裡的空氣感覺瞬間被壓縮，令我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

　　這種感覺好像惡夢中的緊張，讓我無法克制冷汗與顫抖。不過我唯一確定的、慶幸的是－－韋韋還活著。

　　電梯顯示樓層停在十一樓，我和芬瑜前後走出電梯，然後等待她拿出鑰匙開門……還沒走進門內，屋裡傳來陣陣酒味，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我的心情好複雜。不，與其說是複雜；不如說是好亂……高興和緊張快把我的心切成兩半了，偏偏……這兩種情緒不可能融合在一起。

　　「要拖鞋。」芬瑜轉過頭對我說。

　　我好像比剛剛更冷靜些了，可是卻不知道見到韋韋要說些什麼話才好。昨天芬瑜所說的話真有點嚇到我，害我此刻不停在腦中憑空想像韋韋現在的模樣。

　　韋韋……我來了……終於可以見面了……
　　我要親口告訴妳，我還很愛妳……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走過玄關，來到客廳……這短短幾秒鐘，在我的生命裡面是既痛苦又期待。芬瑜似乎也找了找韋韋的身影，然後領著我來到主臥室旁的一間房間。

　　眼見芬瑜要開門了，心臟那端突然傳來好似要撕裂般的痛覺，韋韋……我閉著眼、張著眼；醒著、睡著都惦記著的韋韋……朝朝暮暮日思夜念的韋韋……心裡最深處……世界上最愛的人……

　　我以為這是美好的重逢。

　　門「喀啦」一聲打開，我故作鎮定地往房裡看去。
　　
　　這是一個有些髒亂的房間，地上有許多東倒西歪的空酒瓶……還有一張舊書桌、一面老衣櫃、一張沾滿灰塵的椅子……以及一張單人床。床上睡著一位感覺十分瘦弱的女孩，我想馬上靠上前去看，卻猶豫了一會兒，因為我知道……這女孩就是韋韋了。

　　「看來她睡著了。」芬瑜小聲地跟我說。
　　我點點頭，然後說：「我……我可以……進去看看她嗎……？」

　　「好……別吵醒她就好，她一定是好不容易才睡著的。」芬瑜用氣聲提醒我。

　　於是芬瑜走向客廳去，而我做足了心理準備便走向床邊。

　　韋韋……



　　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沒有任何緩衝的餘地落下淚來。

　　韋韋瘦了很多很多，面著牆側睡在床上……她緊緊抱住懷中的枕頭，一副非常沒有安全感的樣子，眼角旁邊的淚水還沒有乾透……我多麼想伸手為她拭去傷心的結晶，卻深怕吵醒了她，我坐在床邊……默默地心痛。

　　我不是應該要高興找到韋韋、生氣她不跟我聯絡嗎？這些剛剛準備好的情緒全被拋在腦後十萬八千里了。
　　一看到她蒼白的臉，我的心都揪在一塊兒了。
　　我明白：這「痛」是因為……那「愛」。

　　韋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到底是什麼危難把妳弄得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子？妳為什麼……偏偏不告訴我？

　　我幫韋韋把被子蓋好，走到客廳準備向芬瑜問個究竟。

　　「芬瑜，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韋韋怎會變成那樣？她病了嗎？」
　　「這事，我覺得該由韋韋親口告訴你……」
　　「難道妳覺得我沒資格了解來龍去脈嗎？」我赫然怒吼。
　　「不是的，這種事情，我也不知道怎麼陳述了……」芬瑜竟然哽咽說著。
　　我真的好想把韋韋給叫醒……

　　「今天讓我把韋韋帶回家，可以嗎？」我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怎麼會不願意？」我錯愕地問道。
　　「我去叫醒她，你在這……站著看……別出聲。」
　　為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芬瑜所說的每字每句……誰來幫我解答……

　　我站在原地，還聽得到芬瑜喊著韋韋的名字：「穎韋，醒醒，妳別睡。」
　　我一直奢望可以在下一秒、下一秒可以聽到韋韋的聲音，可是……直到芬瑜扶著韋韋走進我的視線，我才恍然大悟……

　　老天……祢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為什麼？
　　這下，我真的崩潰了，猶如成千上萬的毒針刺穿我的心肺，血已經流盡了、淚已經流乾了，心就這樣殘喘著，無力抵抗窒息般的劇痛……

　　這顆心，是朵枯萎凋零的花；枯萎的是期待、凋零的是幸福。
　　好比我的世界沒有空氣了……只剩下冷漠孤寂和絕望……

　　芬瑜扶著韋韋，不停告訴韋韋：「小心，腳邊有東西……」

　　我直視著韋韋，在她的雙眸中……有我自己的身影，可是我清楚……她不知道我就站在她前方。

　　再堅強的男人也支撐不住心愛的人眼睛看不見……我像夢中那樣，重重跪在地上，「男兒有淚不輕彈」在這兒根本派不上用場，好想要告訴韋韋我就在妳身邊，頓時卻沒有勇氣說出口了。

　　「韋韋，我扶妳過去坐。」芬瑜看我這個樣子一定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懂芬瑜為什麼考慮這麼久才答應讓我見韋韋了。


　　我不敢出聲……也不知道我要是說了話，韋韋會起怎麼樣的反應。
　　
　　韋韋就那樣兩眼無神坐在沙發上面……這個場景……我只能看、什麼也幫不了忙。

　　芬瑜走向我的同時。我實在很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韋韋……」我傷心欲絕地發出了聲音喊著韋韋的名字。
　　
　　芬瑜站在我身旁一臉驚恐，趕緊轉身看著韋韋。
　　韋韋有點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一臉害怕。

　　我站了起來走向韋韋，這樣的舉動卻被芬瑜攔住了。

　　「……誰？」韋韋發出了很微弱的聲音……
　　「韋韋，是我啊！」我激動地叫了一聲。

　　「不……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她退後了幾步，卻跌在地上。
　　
　　「韋韋，我是妳的偉啊……」我無助喊著。
　　「不要……離我……遠一點……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韋韋失常地激烈叫著，好像我就是她一生中最害怕的東西一樣……

　　「怎麼了？妳不認得我了嗎？韋韋？」

　　「不……不要……不要……」她不停往後退，直到退到客廳的一角……整個人縮在牆角不停叫喊……

　　這一幕，鼻頭酸得就快要變成是痛的了。

　　芬瑜見狀，趕緊跑到韋韋身邊說：「穎韋，是兆偉！不是別人啊！」

　　我也跟著走近，一股勇氣直衝腦門，我輕輕抓起韋韋纖細的手。沒想到卻讓韋韋更加激烈地抵抗……

　　「不……不要……放手……求你……放手……阿－－不要不要－－求求你……放手，救命－－瑜瑜救我－－救我……嗚－－嗚－－啊－－不要過來－－放手……」韋韋拳打腳踢地大哭著。

　　原本我以為自己可以堅定到不行地緊緊抓住她的手，如今看到她這樣邊哭邊懇求，我真的……無法不放手……這種椎心刺骨的痛，簡直生不如死。

　　我放手了，韋韋還是哭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卻不想要放棄韋韋。

　　「韋韋……妳到底怎麼了……？」我跪在韋韋面前留著眼淚問著。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1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四章

　　我這一生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老天爺就連我心愛的韋韋也不放過。
　　再多的苦惱也換不回以往開朗可愛的韋韋嗎……?

　　「韋韋，他是阿偉啊……」芬瑜看我難過也幫忙勸韋韋冷靜下來。我們兩個人好不容易才讓韋韋停止哭泣。

　　我再也不敢碰到韋韋了……她害怕我害怕、她難受我難受、她痛我痛……
　　「韋韋，不要怕……我不會傷害妳的……難道妳忘記我了嗎……？」

　　她仍然蜷曲在牆角，看著地板微微喘著氣……
　　我該怎麼辦？好幾個月沒見到她……卻連擁抱都不能。

　　「韋韋……為什麼……為什麼……」
　　

　　大概過了五分鐘，我終於又忍不住地……抱住韋韋，打算就讓她在我懷中掙扎。

　　「哇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走開－－放開我－－不要－－嗚嗚嗚嗚嗚－－哇啊－－放開我－－放開我－－」韋韋的尖叫在空氣中徘徊。

　　我說什麼也不放手，即使韋韋一拳一拳地打在我背上，還是不想放棄……
　　難道，就連我也不能給妳安全感嗎？我的眼淚……悄悄落在韋韋的頭髮上。瞬間，回想起我們第一次睡在一起的畫面……以前的她，臉上總是掛著溫暖的微笑……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我們還一起在繽紛的櫻花林中追逐……一起吃著韋韋做的三明治……那份甜蜜，到現在我都忘不了……
　　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一起做，不是嗎？


　　芬瑜看到我們兩個這副模樣，不禁低聲哭泣著。

　　「芬瑜……妳顧著韋韋。我出去一下等等再回來，好嗎？」我對芬瑜說完，放開韋韋往外走去。

　　「好……」昨天遇見的那位冷酷芬瑜已經完完全全消失，我知道她之前會那樣說也是為了我好……老實說，剛剛我的精神差點兒就支撐不住了。

　　我衝到樓下去打電話給豆花……赫然發現這個夜晚的風，宛如冰冷無比的針，刺得我頻頻想閃躲卻躲不了。

　　「喂？豆花嗎？」
　　「是啊，阿偉，你聽起來好急……」
　　「我找到韋韋了！」我突然大叫。
　　「是、是、是、是喔！真的假的？在哪裡？欸！說話啦……」
　　「不是那樣……出了點狀況……」因為電話那頭是我的拜把兄弟，所以我毫不掩飾自己的難受，邊哭邊說著。
　　豆花雖然愛開玩笑，可是這二十年來與我如影隨形……恐怕沒見過這樣的我，所以馬上嚴肅起來。

　　「阿偉，你在哪裡？」豆花冷靜地問。
　　「算了啦……我也想不到你來這邊可以做什麼……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話……你留在家陪……」我話還沒說完，豆花就重複了一遍：「告訴我你在哪，就算沒事做我也想去陪你。」
　　「好……」

　　電話掛斷之後大約半小時，豆花來到芬瑜家樓下，請我去帶他上樓，我拿著手機跳下一階又一階樓梯……

　　打開鐵門看見豆花那一刻……肢體反應就是給豆花抱住我……
　　他邊搥著我的背邊問：「沒事吧？」

　　我用力地將拳頭打在豆花身上……咬緊著牙，憋住又一股流淚的衝動。

　　「韋韋呢？」豆花問。
　　「上面。」
　　「先上去再說吧，走……你摸起來好冰冷……」

　　我們回到芬瑜家客廳，韋韋已睡在房間裡。

　　「芬瑜，我懂妳之前那股堅決是在保護我也是保護韋韋，可是我真的很希望妳可以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我……事到如今，拜託妳。」說著說著，我跪了下來。

　　「欸！別這樣，你先起來。」芬瑜拉著我的右手要我站起來。
　　「求妳告訴我。這輩子我沒有像這樣屈膝懇求過別人，這是為我所愛的人跪的，拜託妳……」

　　「好，我說……你先起來。」
　　豆花這時才出手拉我起來坐好，他真是世界上最諒解我、支持我的哥兒們。

　　我屏氣凝神專注聽著芬瑜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老實說，一開始我也不懂發生什麼事情，和韋韋失去聯絡好幾天……她的手機遲遲打不通，害我擔心得要命，於是我決定去她可能在的地方找她，家裡、公司、朋友家，甚至她外婆家……直到我詢問了她外婆家的親戚，我才知道，韋韋家裡出了可怕的大事。」說到這裡芬瑜喝了一口茶，而我倒是有點懊惱：要是我知道韋韋的外婆家在哪裡就好了。



　　接著她繼續說：「昨天在花蓮見到你，最令我訝異的事情……大概就是你沒看到那則新聞……不過，你可能也跟我一樣……就算看到了，又怎麼會相信自己熟悉的人會出這種事情……」她從電視機底下的櫥櫃中，拿出一張舊報紙交給我。

「　強盜殺人　釀成人倫悲劇　　　2006/03/21　　記者：【李敏一／台北報導】
　　昨日午夜，在台北市士林區德行東路上某公寓發生重大搶劫殺人案，兇手大膽闖入受害者家中，持刀搶劫，四十九歲的楓姓男子、以及四十四歲的趙姓女子因抵抗慘遭持刀砍死，另一名女子則遭兇手性侵害。

　　鄰居聽見慘叫趕到現場，犯人馬上跳窗逃之夭夭，留下驚嚇過度的楓姓女子，警方不排除曾目睹兇手臉孔的被害人有生命危險……　　　　　　　　　」


　　……不會吧？……騙人的吧？搞什麼啊……？

　　雖然底下還有密密麻麻的詳情，可是……這要我怎麼看下去啊？我死盯著報紙，不知道要做出怎麼樣的反應……有種被大石頭砸中的感覺……就是那一晚、那幾小時內的事情，而那時的我……在做什麼？

　　我竟然因為喝醉而睡著了……我這個……連廢物都不如的東西……

　　我雙手抱著頭，快被自己的罪惡感一口吞噬掉……


　　「韋韋雖然有活下來，可是事發過後她的精神狀況就非常不好，一開始還可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後來……情況越來越糟……我是可以體諒她的痛苦；但……我可以幫的也有限。我只能想……時間才是治療韋韋最好的良藥。」芬瑜說道。

　　「請問，韋韋一直住在這裡嗎？」豆花問。
　　「上禮拜以前，韋韋都住在她外婆家……可是她外婆年紀也帶了，受了這麼大的打擊還要照顧韋韋……真的很辛苦，所以我才想幫忙照顧韋韋一陣子……畢竟……韋韋突然失明，最不能適應的是她自己。」芬瑜回答。

　　都是我的錯……這一切，本來我可以阻止的，不是嗎？當時要不是我那樣醉得不醒人事、說不定還可以即時救得了韋韋……要不是我不小心發生車禍，說不定就可以更快找到韋韋……
　　
　　「總有看醫生吧？醫生怎麼說？失明可以復原嗎？」豆花見我瀕臨崩潰，幫我問了好多問題。

　　「唉……醫生說，有些心理障礙要自己克服……韋韋的狀況真的比你們想像中的糟很多，甚至……甚至……」芬瑜忽然講不下去。

　　我站了起來把芬瑜硬是拉起，吼著：「甚至……什麼啊？」
　　「阿偉！別這樣。」豆花拉住我。「冷靜點！你這樣衝動什麼事也解決不了！放手。」

　　芬瑜開始不停啜泣……
　　「我們一群朋友……已經想盡辦法幫她了……她嚴重到住進精神科病房……還是沒有辦法……」

　　拳頭緊得……指甲就快要嵌進手心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自己的錯……是我害韋韋的……韋韋……
　　我……我……


　　老天爺，這罪讓我受就好……讓我跟韋韋交換命運吧。
　　聽完這一切事實，我要拿什麼臉去見韋韋……心碎了，真的碎了……支離破碎地碎了……毫無殘渣地碎了……碎成一灘死沙……被風吹散。

　　「我……我……我……出去一下。」我說，然後往外跑去。
　　「喂！阿偉……你要去哪？我跟你去！」豆花跟在我身後。

　　握緊的拳一直劇烈搖晃著……

　　我狂奔著，在這無情的星空下狂奔著……好想麻痺自己的所有感覺，為什麼心死得不透徹？還會這麼地痛。

　　「啊────────！為－－什－－麼－－？」我大叫著，在這只有我和豆花的巷子裡，我顧不了會不會吵到誰了……

　　「阿、阿偉，冷靜一點！」豆花追上我。
　　「你要我怎麼冷靜！怎麼冷靜？冷靜！你說啊！」我憤怒地狂吼。
　　「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很難過，可是最該要振作的就是你啊！你看韋韋那個樣子，要是你也跟著無神，就真的完蛋了！你懂嗎？你要振作啊！」豆花用力搖了搖我的肩膀。

　　今天的淚腺真的是筋疲力盡了……想哭也沒有幾滴淚，我跌在地上搥著自己的胸口喊著，用盡最大的力氣重重搥著。

　　「喂……你不要這樣啦……阿偉！你站起來啊！你是不是男子漢啊？難道你都沒有做最壞的打算才來看韋韋嗎？」


　　我的記憶就像是散落的拼圖，剎那間重組……讓我想起好多事。
　　「豆花……你老實回答我……你和平之前看過報導了，對不對？」我抬頭問。

　　「對還是不對……？」我嘶聲問道。

　　豆花雙手叉腰，半個字也沒回答。
　　「說啊！」我怒氣沖沖地吼著。

　　「阿偉……我並不知道情況這麼糟，我以為韋韋早就死了……」豆花說。

　　雖然來不及把腦海中的所有疑問解答，可是，肢體反應卻很主動……我狠狠地打了豆花一拳。

　　他趴在柏油路上，爬起來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我很後悔打他，更後悔當初喝醉的那一晚，無能幫助韋韋……

　　我開始打自己巴掌，直到兩頰痛得猶如被火燒，哭得像是個失控的瘋子，此刻我的想法，充滿了「如果當初」……這種感覺好難受。


　　「阿偉，你在幹麻啦！」豆花抓住我的右手。
　　「我恨我自己！我好恨好恨！」我咬著牙看著豆花大叫。
　　「你再恨自己也於事無補！」
　　「那是一條新聞！我竟然沒看到！我竟然錯過所有可以提早見到韋韋的機會！那時我在做什麼，你知道嗎？」我哭笑不得地說。
　　「我……我不知道。」
　　「我在氣她！我在怨她離開我！我在消極墮落！你知道嗎？」喉嚨都痛了，還是表達不了心裡的憤慨。
　　「這不是你的錯啊！你並不知道她出事啊！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包括我差點愛上季？這也不是我的錯嗎……？」
　　「你不是太自責……你怪我好了……全怪我不把知道的一切跟你說……你揍我啊！你打我啊！」他拿著我的手搥了自己好幾下。


　　「韋韋現在看不到了……」我哽咽著說。
　　「也沒人說她永遠看不到啊！現在醫學這麼進步……我相信韋韋的眼睛一定可以醫好……」

　　「可是韋韋竟然被人家……那樣欺負……」我講不出、講不出……強暴這兩個字。
　　「這點我也生氣啊！可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又沒有辦法改變什麼，阿偉！你要想的應該是怎麼彌補她，怎麼樣讓韋韋以後可以得到幸福……不是嗎？」


　　「可是，我的罪惡感真的好深……我要拿什麼心情去面對韋韋？」
　　「阿偉，你要往前看啊！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啊！」豆花說。
　　「重新開始？」我感到很可笑地問。
　　「阿偉，只要你還愛他就好啦！」

　　我還有權力愛她嗎？
　　
　　前兩天，我還和季接吻……我這個可恥的動物，韋韋正在受苦我卻在玩樂……


　　「走，去把韋韋接回你家，想辦法治好她的眼睛。如果你會覺得後悔的話，就從這一秒開始，別讓自己再後悔！」

　　豆花，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撐。

　　
　　回到芬瑜家，看到她也很苦惱的坐在沙發上。
　　「芬瑜，把韋韋給我照顧。」我說。
　　「這樣好嗎？」芬瑜問。
　　「拜託妳……讓我為她做點事情。」我堅決地回答。
　　「可是，你畢竟是男生……不方便吧？」
　　「不會，小宇會幫忙。」豆花很夠義氣地說。
　　「我不知道韋韋的反應會是怎麼樣喔……」
　　「我相信我們可以克服的……我會讓她慢慢想起我……拜託。」

　　最後芬瑜被我和豆花說服，畢竟白天她還要上班，照顧韋韋也滿勉強的。

　　豆花見到韋韋，也是嚇了一大跳。基本上……我們發現韋韋好像醉了，因為我一抱起她，她不但沒有醒來，而且我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橫抱著韋韋，和豆花慢慢走下樓去開車回家。

　　韋韋……我會找回我們的愛……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2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五章

　　「豆花……可不可以先繞到隨便一家便利商店啊？」我小聲對正在開車的豆花說。

　　「好。你要買什麼？要不要我幫你買？」豆花問。
　　「可以的話幫我買瓶大瓶的柳橙汁好嗎？」
　　「好啊，只買那個嗎？」
　　「呃……可以的話……再買兩頻礦泉水好了……啊，還有一盒雞蛋……等等……你幫我隨便買些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好不好……？」我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好。韋韋她怎麼睡這麼熟？」
　　「不知道……她有點發燒……額頭上都是汗。以前……她不曾碰酒的。」我呢喃道。
　　「沒事啦，也許只是不小心醉了……阿偉你不要太擔心。」

　　我看著懷中韋韋瘦弱的臉龐，頓時感觸良多，心情複雜之餘……再也不知什麼才是我的生活重心。


　　回到家之後，我將韋韋輕放在我的床上。真的很害怕她突然醒來，發現身旁的人不是芬瑜而是我，會像方才那般哭鬧。

　　「豆花，你先回去吧。」我走到客廳，對坐在沙發上沉思的豆花說。
　　「你沒問題吧？」
　　「嗯……你回去吧。」我又說了一遍。
　　「阿偉，有要幫忙的儘管說。」他給我一個擁抱，然後回家去了。


　　這一晚我闔不了眼，趴在床邊看著韋韋，心中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又是心疼、又是感傷。

　　凌晨韋韋睡得正熟，我趁機握住她的手……
　　我愛上她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將來的某一天，我只能在她感覺不到的時候……才可以保護她、疼惜她、愛她。韋韋，我真的好愛好愛妳……可不可以讓時光倒流？回到我們可以幸福相愛的那一段美好時光……


　　晨曦，強行鑽入我的房間，和我疲倦的心情一點兒也搭不起來。我伸了個懶腰，感覺筋骨都快蘇掉了……於是我拿了毛巾和衣服，晃到浴室去洗澡提神。

　　「啪嗒嗒嗒嗒……」蓮蓬頭噴出來的冷水打在浴缸上，發出好刺耳的巨大聲響。

　　我接下來……要怎麼做？先帶韋韋去看醫生嗎？還是一直留在家裡陪她？可是……如果我要全天照顧她，要克服的事情真的數不清。

　　大概九點多，我好不容易煮了一小鍋的粥，才鼓起勇氣準備叫韋韋起床。

　　「韋韋，醒醒，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好不好？」我喊道，順便把手放在韋韋的額頭上，探探她是否還在發燒；不過，昨夜我可是一直守在她身旁，換了好幾十次的濕毛巾幫她降溫，所以……她應該早就退燒了。
　　
　　韋韋緩緩睜開眼，輕聲喊道：「瑜瑜……」

　　「韋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吃點粥好不好？」我這一問，韋韋就像是看見貓的老鼠，害怕地不趕動，甚至……慢慢用棉被遮住她的臉蛋。

　　我在床邊呆坐下來，因為來不及思考怎麼做才適合……
　　「韋韋……今天換我照顧妳，別怕，好不好？」我柔聲問。
　　
　　「不要……不要……」她的聲音……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卻仍然在嘶聲喊叫。
　　
　　「韋韋，妳……不會真的……忘記我了吧？」我看著地板問，又快要絕望到哭了。

　　也許……她聽見我的哽咽、感受到我的傷心，她輕輕掀開被單，在床上摸了好久，才驚人地抓住我的手。



　　我沒有說話也不敢動作，將手交給韋韋。我真的可以感受到她在顫抖，然後，她靜靜撫摸著我的手……她的手好冰冷；我的心好涼。

　　但是，我以為注定要傷心的自己，卻得到了韋韋的安慰……她將我的手貼在她的臉上，好像是在聆聽我的脈搏……甚至在傳達……些許的「愛」。

　　我正想開口，卻被韋韋給感動到說不出話了。
　　「偉……」韋韋的聲音好動聽。

　　說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大膽地抱住韋韋，原本以為她會掙扎……結果，她只是靜靜的讓我擁在懷中。突然，手臂上面滑落無數寂寞、害怕……那是韋韋的淚滴。

　　「韋韋，不要怕……」

　　雖然這不是以前的溫度，可是……我已經非常滿足了。畢竟這也算是，遲來的……感人重逢吧。


　　「偉……偉……」她不停唸著我的名字。
　　「韋韋……妳這個大笨蛋……妳這個大傻瓜……」
　　「偉，我……好害怕……好害怕……」韋韋虛弱地哭著說。
　　「傻女孩，我就在妳身邊啊……」我抱著她的同時也掉了幾滴淚。
　　後來韋韋只是哭，我們倆也沒有多說些什麼……

　　嘟∼嘟∼嘟∼手機似乎放在客廳，它微小的響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韋韋，我去幫妳弄碗粥來。」我說，然後先往客廳走去。

　　「喂？」我接起電話。
　　「阿偉，我是季。」
　　「嗯……」我怎麼突然這麼緊張？
　　「韋韋還好嗎？豆花有把一些事情跟我說了。」她問。
　　「嗯……還好……她，她現在在我家……」
　　「阿偉，你……你會介意……我去幫忙嗎？」季支支吾吾地問。
　　「啊……啊？沒，沒什麼介不介意的吧……怎麼這樣問？」

　　怎麼辦？和季在一起的回憶一直湧上心頭……我不知道怎麼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我突然覺得自己好過份、好笨拙，我要怎麼告訴季……韋韋回來了，我不需要安慰，也不可以愛她了。

　　「阿偉，我們見個面好不好？」
　　「啊……？」
　　「難道……不能嗎？」季的聲音好脆弱，即使我沒有親眼見到她問，都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到她的矛盾和無奈。
　　「不是……那今天晚上好不好？妳可以來我家嗎？因為我……我要照顧韋韋……我……走不開。」
　　「……好，我晚上去找你。」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
　　
　　「再見」這個詞，我們兩個都還沒說電話就掛了，到底是不敢再見；還是……根本不想承認將來要背對背地走？


　　中午，豆花太太帶了大包小包來到我家。
　　「打擾啦，阿偉。你該不會都沒睡吧？」豆花太太一邊說，一邊把好幾個滿滿的購物袋交給我。
　　「嗯……妳怎麼來的？」我問。
　　「豆花開車送我到門口。阿偉，這袋我自己拿。」豆花太太邊說邊幫我關上門。
　　「沒關係，豆花竟然給妳提這麼重的東西喔？」我很好奇地問。
　　「哈哈……剛剛我們才在吵這個問題咧。」
　　「呃……我以為孕婦不能提重物耶。」我說。
　　「這哪叫做重物啊？真是的，你們兄弟一條心，連思考模式都一樣，真可怕。」豆花太太半吐槽地說。
　　「我把這些冰到冰箱，妳坐著休息一下吧。」我拎著一堆蔬菜水果，往廚房走去。
　　
　　唉……我家的冰箱，也不知道是買來做什麼的，只擺了平常會喝的飲料，還真的找不到可以下鍋的東西，也難怪豆花太太每次來我家，都會幫忙帶些糧食。

　　「韋韋呢？」豆花太太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出現，嚇得我打了個冷汗。
　　「在房裡睡，她好像有點感冒。」我說。
　　「感冒喔？對了，你們有沒有吃早餐啊？」她問。
　　「呃……我煮了一鍋鹹稀飯。」我點不好意思地說。
　　「喔？」
　　我笑了笑、搔了搔頭。
　　「我來煮午餐吧，幫忙洗菜難不倒你吧？」
　　「嗯。」


　　「阿偉，你整個人悶悶不樂的耶。」豆花太太對著正在挑菜的我說。
　　「啊……呃，好像吧。」
　　「什麼好像吧，明明就是啦！」
　　「豆花太太，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我問。
　　「當然可以啊。」
　　「呃……妳覺得……韋韋既然回來了，我還要像之前妳說的那樣，和季試試看嗎？」
　　「唉……現在和之前不一樣了，不過，在她們之間做出抉擇，最重要的關鍵……還是你的心裡怎麼想。阿偉，你誠實面對自己喔。」

　　「老實說，誠實……和自欺欺人，我好像不會分辨……」我低著頭說。

　　「那你現在愛的是誰呢？」豆花太太問。
　　「韋韋吧。」
　　「那就對啦，有什麼好自欺欺人的呢？」
　　「可是……韋韋不在的時候，我好像又對季……唉……」
　　「過去的事情不能拿來和現在相提並論啊！既然你現在愛的是韋韋，就不要再去多想了嘛。」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季，總覺得自己是個大混蛋，真的很對不起她。」我老老實實地表示。
　　「阿偉，你會不會是……不敢承認……季在你心裡，只是韋韋的替代品呢……？」

　　季在我心裡，真的只是韋韋的替代品嗎？
　　
　　「我不知道……」我說，然後把菜瀝乾裝在大碗裡交給豆花太太。
　　「唉呦，說這麼多，那也只是我單方面的想法和猜測啦！你也別再鑽牛角尖了，『該來的是擋不住的』，有時候順其自然最好，不是嗎？而且，你現在要專注的事情，應該是怎麼照顧好韋韋吧？」

　　「嗯……豆花太太，我每次跟妳講話都會有暮鼓晨鐘的感覺耶。」我發自內心地說。
　　「噗……別這樣說啦。啊……你去叫韋韋起來吃午飯吧，湯快要好囉。」
　　「好。」

　　
　　我扶著韋韋從房間走到餐桌，而且，我還逃避了豆花太太萬分訝異的眼神。
　　

　　韋韋話不多，可是她讓我餵她吃飯……應該算是接受我了。豆花太太不敢開口說話，害我們三個人坐在餐桌上吃午餐也挺怪的。

　　「我……我幫你們裝湯。」豆花太太邊說邊把碟在一起的碗分開。
　　「謝謝。」我說。
　　
　　「你們……今天有打算出去走走嗎？」豆花太太問。
　　「沒有耶。」我回答。
　　「喔……」
　　
　　
　　韋韋她好安靜，即使我們在她面前談話，她就像……聽不見一般，連表情都沒有。

　　「韋韋，我帶妳回房間再休息好不好？」
　　她想了一刻鐘，乖巧地點點頭。

　　五分鐘之後，我點起了自以為戒掉的菸，站在陽台吹風。

　　「阿偉，你別抽了吧？」豆花太太問，也跟著走出陽台。
　　「唉……」我大嘆一口氣。
　　「妳找時間帶韋韋去看醫生啊，說不定可以治好眼睛。」
　　「明天吧。」我低頭看著手上的那根菸，好怪……真的好怪，為什麼想抽的念頭上，會有一絲懶惰啊？真矛盾。
　　「你自己照顧韋韋，恐怕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
　　「嗯……非常多，不過主要是……韋韋對於肢體接觸這方面，有些……障礙。」
　　「也是……唉……我真的很佩服你，問題很多、要克服的事也一坨拉庫；可是，你卻毫不猶豫一肩扛起。」
　　我發楞著。
　　豆花太太接著問：「你家沒半件韋韋可以穿的衣服吧？」
　　「昨天離開芬瑜家的時候，她有稍微整理一些衣物給我帶回來。」我說。
　　「嗯……唉呀呀……孕婦真麻煩，站不到十分鐘就腰痠，哈哈。」豆花太太鎚著腰笑著說。
　　「呵呵……妳進去坐吧。」我說。
　　「哈哈……那我進去囉。」

　　結果，我還真的點了根完全沒抽的菸吶……

　　不過，也許是風吹醒了自己，接下來……我真的要好好振作才行，就像豆花太太說，還有好多好多難題要去解決。

　　下午，趁韋韋的精神狀況還不錯，豆花太太就像超人般……幫忙韋韋洗了個澡。

　　
　　「那我回去了喔，豆花說他快到樓下了！」豆花太太提起包包，站在門口說。
　　「嗯……真的非常謝謝妳。」
　　「喂！大家都認識幾年了，你真的好見外喔。」
　　「呵呵……總不能連謝謝都不說啊！」我搔搔頭。
　　「那再見囉！」
　　「拜拜！」


　　關上門，我發現自己變得開朗，哈哈……其實，樂觀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力量，不是嗎？


　　「韋韋，明天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看著坐在床上的韋韋問道。
　　「去……哪裡？」
　　「我帶妳去看醫生。」我說。
　　「嗯……？」
　　「我們一起去找醫生，然後讓妳的眼睛好起來。」我信心滿滿道。
　　「我……我的眼睛……還可以……看得見嗎？」
　　「當然……當然可以啊！」
　　「不行，不行，我看不見……根本什麼都看不見！怎麼做都看不見！」韋韋突然大聲尖叫。
　　「韋韋……妳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啊！」我握緊她的手說。
　　「我……我什麼都看不見……你……你要我相信什麼呢？」她哭著說。
　　「至少……至少你還可以聽見我，不是嗎？」我激動地回答。
　　「偉……我什麼都做不了了……我好怕……睜開眼睛一片黑暗我好怕……我的世界一點顏色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嗚嗚嗚……你知不知道……？」她哭得好用力。

　　「韋韋……我不就在你身邊嗎？讓……我做妳的眼睛……我當妳的太陽……」
　　
　　我不懂我是在什麼情緒的促使下，才講出這麼不像我會講的話，可是……這是最真不過的真心話。

　　不久後，我把有些疲倦的韋韋哄睡了……因為，還有一個重要的人要去面對。

　　「叮咚。」

　　「嗨。」我打開門道。
　　「打擾了。」季的雙眼紅紅的，就像剛哭過一樣。
　　「不會，進來吧！」

　　該來的……是擋不住的。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2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六章

　　「你看起來比我想像得有精神。」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說。
　　「嗯。」我搔搔頭。
　　「韋韋呢？」
　　「在房間裡睡著了。」我很平靜地回答。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季突然這麼問。
　　「嗯……妳也有話對我說吧？」
　　「對，我認為是時候……說清楚了……免得大家都不好過。」季的眼神我看不見，只是她的口吻好嚴肅。
　　「我知道。」
　　「韋韋回來了。」她又強調一次。
　　「嗯？」
　　「也代表著……我該離開了，對吧？」
　　「呃……季，不是這樣子，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啊……不是嗎？」我急忙說道。
　　「你認為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季的聲音好小、好細。
　　「嗯……」
　　「阿偉……你明明知道我愛的人就是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要我再做你的朋友？」她用顫抖的聲音問我。
　　「我……對不起，對不起……」我連說了兩次。
　　「你不要說對不起，這又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錯了……明明知道你心裡有別人，還那樣待在你身邊。」她哭了。

　　為什麼又變成這樣了……
　　「季，抱歉……我不知道……要怎麼道歉，才可以彌補妳。」
　　「不需要了……我只是來告訴你，即使我短時間內忘不了你，我也會走得遠遠的……」
　　「季，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我以為……我以為妳會是永遠支持我的朋友。之前，妳不是才說要陪我找韋韋嗎？」
　　「我是說過……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內心深處竟然這麼害怕，我知道我根本沒有什麼優點值得你喜歡，我也很清楚韋韋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沒有人可以去取代的；可是……你總是給我希望！你一直在讓我期待啊……你知道當你吻我的時候，我心裡有多不安嗎？我有好多好多疑問……可是我不趕去確定，因為……我早就知道答案了……答案就是……無論我付出了什麼，你都不可能拿我和韋韋比較，不是嗎？」季哭著說。

　　「對不起……」

　　「你不要道歉啊！是我自己太天真了……」
　　「不……季，妳聽我說，我……的的確確差點愛上了妳啊……可，可是我……竟然給了妳這麼多會落空的期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最後……我還是傷了妳……」我懊悔地說。

　　「當初……我說過了，即使我最後還是得傷心，也是我自找的。」
　　「季，妳……真的是一位很棒的女孩……我不值得妳這樣難過。」
　　
　　她坐在我正前方，用雙手遮著臉哭得很令人心疼。

　　「我……我只是來跟你道別的……」她哭著說。
　　我沉默了好一陣子。
　　「沒有別的路好走嗎？我們……明明……」我不敢再說出「朋友」兩個字了。
　　「阿偉，謝謝你給我一段很幸福的回憶……」她逝去了臉上傷心的結晶，站起來說。
　　
　　我想留，卻沒有立場留她；我想說抱歉……卻發現自己錯得一塌糊塗。

　　「季……我……」我吞吞吐吐地，還未把話說完。
　　「你別留我……因為，你說了那些話……我會秉持不住地回頭。」
　　
　　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要……幸福喔……」季說完，往門外走去。

　　我站在原地，覺得心裡好難受……為什麼就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的選擇是對的還是錯的……答案在遙遠的未來。
　　
　　「季……謝謝妳……」我握緊拳頭，在空盪的家中低聲唸著，無論她聽不聽得見……那道還半開著的大門，正訴說著……刪節號也會成為句點。


　　「豆花嗎？」我打了通電話給豆花。
　　「嘿啊，找我唷？」
　　「我也不知道自己幹麻打給你……」因為，安靜總讓人覺得自己很渺小。
　　「你心情不好喔？」
　　「好像吧……」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喝一杯？」豆花問。
　　「不……我再也不想碰酒了。」又被勾起傷心事的我，很想哭地說。
　　「喔……是因為韋韋的事情嗎？」
　　「嗯……」
　　「你往好處想，其實也是因禍得福啊……喝酒本來就傷身。」豆花用安慰的口吻說。
　　「唉……」我又長嘆一口氣。
　　「你不要常常這樣嘆氣啦……細胞都快死光了。」
　　「真的很不好受……整個人好矛盾，都快要矛盾死了。」我小發脾氣地說。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啦，有什麼事情去解決就好啦！你這樣唉聲歎氣實在不像原本我認識的你耶！」
　　「我也不想啊……」我很誠實、無奈地說。
　　「阿偉，要不要吃消夜？我買過去找你。」豆花問。
　　「好啊……你要買什麼來？」我問。
　　「看你想吃什麼啊，反正不就是滷味之類的那些東西嗎？」豆花說。
　　「嗯，我等你。」

　　看來我真的很脆弱……
　　脆弱得像是無殼蝸牛。


　　「叮咚。」
　　
　　「吼，我跟你說喔！剛剛我去好心阿伯那裡買滷味，結果阿伯不見了，變成一個阿婆耶！」豆花一衝進門就開始很激動地說。
　　「啊？」我一副霧煞煞的樣子。
　　「就是之前我們一起去買，他給我們非常多酸菜那一家啊！」他皺著眉，一副事態嚴重的樣子。
　　「喔喔。怎麼啦？」
　　「就是阿伯變阿婆啊！」
　　「所以，你的故事重點是『阿伯變阿婆』啊？」我不可思議地問。
　　「算吧。」他睜大眼睛看著我。
　　「喂，不是我要說你，你最近越來越不好笑了耶……」我抱怨道。
　　「欸！你不要沒聽完就下定論嘛，我又沒說我只有一個重點！」豆花急忙補充。
　　「喔。」
　　「然後啊，我看旁邊也都沒有賣滷味的，所以我就只好勉為其難跟阿婆買啦……老實說我很失望耶，那個好心阿伯恐怕不做生意了啦。」
　　「然後？」我又問一遍。
　　「我就一邊挑菜一邊跟那個阿婆聊天啊。」
　　「然後？」我開始有點不耐煩。
　　「聊著聊著，我忍不住就聊起之前的好心阿伯啊，我就跟那個阿婆分享上次我、小宇和你一起逛街的時候，因為小宇喜歡吃酸菜，跟阿伯小小撒嬌之後，阿伯就一邊超激動地笑、一邊給我們一大包酸菜。」
　　「就這樣？」
　　「沒啦，最奇怪的在後面！那個阿婆不但很認真地聽我講，還追問我之前的阿伯是不是因為好色才給小宇多一點酸菜，我當然據實回答囉！結果阿婆給我好多好多的酸菜喔！你看！」

　　啊……原來眼前最大坨的那一袋不是滷味……真誇張。

　　「呃……豆花，我怎麼覺得非但不好笑，故事情節……還有點詭異啊？」我問。
　　「哈哈，反正我就是撿到了啊！這麼大包耶，我們拿去多煮一鍋酸菜湯都可以的啦！」豆花一副爆喜的樣子，實在滑稽至極。
　　「哈哈……」我笑了笑的同時，發現了隱藏在豆花故事中的玄機－－那個阿婆跟阿伯應該是夫妻吧？
　　「講完啦！我要開動囉！」
　　「豆花……我想我知道為什麼阿婆給你那麼多酸菜了啦！」
　　「知道啊！因為我也對阿婆撒嬌啊！」他胡亂理直氣壯地說。
　　「噗……哈哈哈哈，你真的是白痴耶。」
　　「你幹麻？難道不是唷？」
　　被他這麼一問，我便覺得原本不好笑的話題更好笑了。
　　「欸！說啦！」豆花搖了搖我。
　　「你該不會不知道阿婆和阿伯是夫妻吧？」
　　「啊？原來是這樣啊！喔……天呀，阿伯死定了……我講了很多阿伯的風流事蹟耶……」
　　「哈哈……」

　　沒有想別的事情、沒有顧慮些什麼……我毫不保留地笑了。

　　「豆花，謝謝。」在桌上杯盤狼藉之後，我突然這麼說。
　　「不客氣啦！不就是幾包滷味嘛。」
　　「不是啦……我是說……謝謝你逗我開心。」
　　「喂喂喂，你在說什麼呀？兄弟，我們包同一個尿布長大的耶，你突然這麼見外我很不習慣啦……再說……我也沒逗你啊……都是你主動發現我的笑點耶……」
　　這一刻，我又笑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來，發現昨天不小心睡著在沙發上了。我穿上外套走出家門，打算幫韋韋買早餐。

　　這家便利商店……對我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一靠近放置飲料的冰箱，就彷彿可以看見韋韋的身影。

　　第一次邂逅那麼地平凡；如今……卻是在挑戰兩人的極限。

　　
　　中午，豆花太太又拖著一推東西來到我家，準備和我一起帶韋韋去看醫生。而且臨時從芬瑜家拿來應急的衣物，豆花太太和我都覺得有些不夠，所以打算今天順便帶韋韋去買，反正多一位女生陪著，逛服飾應該會很方便。

　　「韋韋，我們去看醫生，然後再帶妳去走走好不好？」我溫柔地問著坐在陽台上吹風的韋韋。

　　「偉……你……陪我一起去嗎？」她膽怯地問著。
　　「當然囉，我今天放假可以陪韋韋一整天。」其實不是放假，是昨晚打電話支會父親之後，他能夠體諒目前的狀況，讓我延長幾天假。

　　韋韋直視著前方，兩眼空洞地點點頭。然後我幫她穿起外套，一行人來到台大醫院。

　　到了掛號處才發現好險有跟芬瑜拿了韋韋的健保ＩＣ卡。掛號的時候，我還有一些搞不清楚，到底該掛眼科還是腦神經內科，不過最後還是掛了眼科。

　　我扶著韋韋走進診療室。經過一連串檢查流程，醫生認為因為之前頭部曾經受創，有照核磁共振的需要，於是另外約了時間要來醫院報到，不過由於韋韋完全不讓醫生碰到她，所以就連一般的小檢查，也顯得有些難度，關於這一點，眼科醫生有建議我幫韋韋轉到精神科，雖然有點不願意，可是為了她好的都是對的。
　　
　　精神科的醫師倒是有另外一番見解……人在過度驚嚇的時候，生理上會做出一些反應，所以韋韋的眼睛突然失明，也許同樣是因為突然受到無法負荷的刺激。最重要的是，醫生給了我一句話，如果是因為刺激、壓力造成的失明……「可能下秒鐘就恢復；也有可能一輩子都要在黑暗中度過。」

　　至於韋韋現在這麼害怕陌生人，這是她自己還沒有走出傷痛……等到她自己學會堅強面對……性侵害這件事情，一切情況都會好轉。但是醫生也特別強調，這點就要靠身邊的人幫助她了。

　　那一刻，我在心裡告訴自己，讓韋韋恢復成以前那般開朗這個責任，就由我來一肩扛起；不過我並不覺得有壓力，因為，一方面我相信韋韋；一方面我還有一群支持我們的好朋友……

　　每位醫生所說的每個字，我都專心地盡量記起來……可是每當醫護人員問我一個問題的時候，心中卻起了很大的漣漪－－「請問您是方穎韋的家屬嗎？」

　　不過我都回答：「快要是了。」

　　經過幾夜來的思考，我真的比較明瞭，唯有堅定的感情才可以被考驗。就算眼前有大風大浪，我也可以緊緊握住韋韋的手走過的。

　　
　　豆花太太真的非常細心，難怪豆花視她如寶。就連韋韋上廁所不方便的問題，也是她一人搞定……老實說，我還想要為韋韋做更多事情，今天陪著她一個上午了，除了了解韋韋眼睛的狀況；也發現我對於自己的無能實在沒辦法接受。

　　中午我帶韋韋去吃一家很有名的港式褒湯，想說給她和豆花太太這位孕婦補一補，沒想到她們還真的覺得很合胃口，我也很注意韋韋的言語表現是不是有好轉一些些。因為，現在這個失明、心事重重的韋韋，跟以前那個調皮搗蛋的女孩差太多了。

　　「偉，你別……光顧我……」韋韋說。
　　「韋韋，你放心，阿偉超會吃的！尤其男生吃飯實在是快得沒話說！而且呀，他跟豆花這麼多年兄弟所以我知道，他們都喜歡吃鍋底的。」豆花太太認真地說著，我倒覺得她是在逗韋韋開心……因為我看見韋韋的嘴角有久違的微笑。

　　我非常高興地接著說：「是啊是啊，其實我都在妳沒發現的時候狼吞虎嚥，我有偷吃妳碗裡的飯唷！」

　　「偉，你真壞……」韋韋有點害羞。每次看她說話的時候，毫無眼神可言，心裡就很不舒服……好酸、好酸、好酸……

　　「那等等我們要去哪裡逛呢？」豆花太太問。
　　我看了韋韋幾眼，看她沒有什麼反應才又問：「韋韋想要去哪裡？」

　　那雙眸的空洞真的讓我無法猜出韋韋在想什麼……以前我只要和她對看幾秒鐘，就可以很輕鬆地看透她想要對我表達些什麼。不過一切可以慢慢來……總有一天，韋韋一定會從我懷中得到幸福。

　　「對了，去新開的衣蝶呢？」我沒頭沒腦地堤道。

　　韋韋點點頭說：「都好。」
　　「唉呀，這樣豆花會大失血，哈哈……」豆花太太瀟灑地笑著。

　　吃完飯之後，我們三個便開始大血拼，雖然我有點害怕帶韋韋逛街會讓她心裡不舒服……畢竟每件衣服的款式都是我和豆花太太幫她看，然後描述給她聽；不過一個下午過去，韋韋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然而好像也沒有什麼喜悅。

　　「哇，這件這件！上面粉藍色的蝴蝶結跟韋韋的氣質很接近唷！」豆花太太走在前頭，拿著一件的確滿美的連身裙對我們喊著。

　　我馬上附和：「真的好漂亮唷，韋韋不是最喜歡穿連身裙了嗎？」
　　韋韋沒有說什麼，害我為了炒熱氣氛，繼續講：「韋韋，不然妳摸摸看，我覺得妳穿裙子實在很好看耶，我買給妳當禮物好不好？」

　　「我不想……讓你破費。」韋韋小聲地說。
　　「不會啦，我們又不是什麼普通關係，哈哈……」我笑著回答。
　　「唉呦！韋韋，我們家豆花都很少陪我逛街……更別說是買衣服給我，妳就好好珍惜吧！」豆花太太說著。
　　「走吧，結帳！」我爽快地說。

　　韋韋的右手緊緊抓著我的左手臂，我知道她沒有安全感……這點我也挺懊惱的，怎麼會就算我陪在身邊也這樣呢？也許需要時間吧。

　　接下來我和韋韋陪著豆花太太逛孕婦裝……

　　「韋韋，妳要是想吃什麼、想做什麼要馬上跟我說喔。」走著走著我補上。
　　她乖巧地點點頭。

　　我很努力逞強著，因為每當看見韋韋變得如此，心就會被無法招架的痛襲擊。

　　「那我去換停車券，豆花太太妳幫我照顧韋韋，再看看要不要買別的東西。我去去就回。」我把韋韋交給豆花太太。

　　背對她們走了幾步路，我才明白……沒有安全感的人是我才對。深怕韋韋是手中沙……一不注意，就消逝在空中。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3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七章

　　手機響了，那是從來沒見過的來電顯示，卻附帶著不好的預感。我冷靜地接起手機。

　　「喂，你好。」我說。
　　「請問是兆偉嗎？」我都快認不出這個聲音是誰了。
　　「是。」
　　「猜猜我是誰！」
　　「我知道妳是誰。」我說。
　　「不管啦！你猜！快點！要猜三個才可以猜到！」電話中的女孩倔強地說。
　　「豆花，豆花，豆花……卉綸……」
　　「吼喲！你為什麼叫我卉綸啦！」
　　「不然呢？」我冷冷地明知故問。
　　「你以前都叫我小卉啊！」
　　「妳找我有事嗎？」我不留情地問道。
　　「兆偉，你對我講話的口氣很差欸！不要這樣嘛……好歹我們也是老朋友啊！」她一向就是這麼講話，決不拐彎抹角。
　　
　　如果說人生可以倒帶……我寧可從來不認識這個女人；可是，我有時會問自己：你恨她嗎？內心深處的回答－－是恨不了。

　　「我心情不好。」我說。
　　「你明天有沒有空啊？」她問。
　　「沒有。」
　　「我就知道你還在生氣！」
　　「對啊。」我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小孩子氣。
　　「哼，反正人家就一直打給你，直到你氣消為止！」她賴皮地說。
　　「……」我實在無言以對。
　　「喂，你有沒有在聽啦！」
　　「有。」
　　「兆偉，你還愛我嗎？」她非常莫名奇妙地問，我都差點被她跩到不行的語氣打敗了。
　　「妳為什麼不先問我……我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我故意堵她嘴。
　　「嗚哇啊啊啊啊啊－－」她突然在電話中大叫。
　　「喂！妳很奇怪耶！幹麻突然大叫啦！」我很不爽地說。
　　「兆偉你喜歡上別人了！」
　　「這很正常吧？」我反問。
　　「不管，我要見你！」
　　「我女朋友生病了，我要陪她。」
　　「不管不管不管！我要見你就是了！」

　　……

　　「我要掛電話了喔。」我壓抑著心中突然升起的怒火說。
　　「欸……兆偉……」她的語氣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轉變，柔聲叫著我的名字。
　　「幹麻？」我總覺得她是故弄玄虛。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我……我得了癌症……所以我老公跟我離婚了……他說他不想跟一個快死的人住在一起……嗚嗚嗚……」她開始放聲大哭。

　　「真的……假的？」冷汗不知不覺冒了出來。
　　「嗚嗚嗚……我幹麻騙你啦……」
　　「怎麼會這樣？」我非常訝異地問。
　　「嗚嗚嗚……我只是想最後見你一面……你竟然這樣對我……」
　　「好吧……明天幾點？」我問。
　　「九點！Ｍｏｖｉｎｇ見！掰掰！」她激動地說完馬上掛斷電話。
　　
　　對於卉綸講的話，我抱持半信半疑的心態，深呼吸好幾次之後，我搔搔頭，拿著換好的停車券，和滿額一萬元贈送的小熊娃娃小跑步回去找韋韋和豆花太太。

　　當做什麼是沒發生過……這樣最好！

　　遠遠就看到豆花太太拿著一件上一在韋韋身上比來比去，即使心裡多痛也掛上一抹微笑。

　　「啊，阿偉回來了。」離她們還有一段距離，豆花太太就看見我了。
　　「妳們還好嗎？剛接到朋友電話耽擱了一下下。」
　　「不會……不過那隻小熊？」豆花太太問。
　　「……小熊？」韋韋一臉疑惑。
　　「呵呵……小熊是贈品，不過送給韋韋好了。」我說。
　　韋韋伸出兩隻手，要我把熊熊給她。
　　她一拿到手，便改口：「是大熊……」然後，終於給予我所渴望的甜美笑容。
　　「韋韋喜歡嗎？」我問。
　　她點點頭。

　　這時候豆花太太手機響了……
　　「嗯，快要回去了……好阿，我問問看阿偉……好……噁心啦……好……我知道啦……嗯……等等打給你，掰掰。」

　　豆花太太不用說我就知道是誰的打的了。「豆花對不對？」
　　「是阿，他們公司開完會了，問說要不要等等會合一起吃晚餐。」豆花太太說。
　　「韋韋會不會累了？」我轉頭問。
　　「不會……」她秀氣地搖搖頭。
　　「真的嗎？」我又問了一遍，韋韋微笑著點頭。
　　豆花太太接著說：「那我打電話跟豆花說可以囉，不過要約在哪裡？請他過來找我們嗎？」
　　「好啊，那我們還可以再逛逛。」我說。

　　晚上，豆花和我們會合之後一起吃晚餐，大家有說有笑，看得出韋韋的情況有好轉，因為至少她會……笑。

　　大概快九點我帶著韋韋回家去，一開始她有點彆扭，因為韋韋覺得不該給我添麻煩……不過在我勸說之下，她還是乖乖跟我回家了。其實我並不是要強迫她留在我家……只是覺得我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清楚。

　　我把陽台的木椅子擦乾淨之後，扶韋韋過去坐在那，我則是坐在欄杆上。

　　「韋韋，我有些話要跟妳說。」我說。
　　她靜下來聽我說話。
　　「為什麼……發生這樣的事情不跟我說？」我忍住生氣的口吻，溫柔地問。

　　不過見她沒打算回答，我又繼續吐著這段日子的心聲：「我們不是應該……碰到任何事情都在一起的嗎？我們不是應該……永遠不分開的嗎？難道妳對我的愛這麼容易被……被擊垮嗎……？妳不在的日子……我都快……活不下去了。我這個偉……沒有韋韋……也只不過是個容易倒塌的人……」我根本控制不了心裡無限的衝動，該踩煞車的地方，真的停不下來……一個男人這麼愛哭真的是很丟臉。

　　「那是因為、因為……我……我不想拖累你……」

　　「拖累？怎麼會是拖累？」我無法置信韋韋會這樣說。
　　「我……」說到這裡韋韋的眼淚，在星空下不停閃爍著，雖然心疼卻想聽她把話給說完。「偉，我說過了，我什麼東西也看不見……我看不見天亮、天黑，我看不見任何事物……我……看不見你……」
　　聽到韋韋這樣說，忍不住抱住韋韋。
　　「韋韋……妳不要這樣說好不好？」
　　「偉……你將來是要成大器的人，你把我留在身邊……只會浪費不該浪費的時間……偉，我不要成為你的包袱……不要……我不要成為你的包袱……」

　　即便這是一天來聽到韋韋講最多話的時刻，卻止不住傷心不斷湧出。
　　「妳不是我的包袱……不是這樣的！韋韋……妳一定會好起來，妳不是包袱；而是幸福……韋韋……別一直往壞處想！至少我還很愛妳啊……而且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偉……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了……現在的我想幫你也幫不了……就連想為你做些什麼也辦不到……」

　　「妳知道嗎？當芬瑜叫我放棄妳的時候……我才清楚知道：我對妳的愛有多堅定，雖然我們交往時間才不過幾個月……不過妳已經……成為我的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人了。」我把韋韋抱得更緊、更緊、更緊……直到我倆之間再也容不下一絲空氣。

　　「不……你不知道……偉……你不知道……」
　　「我都知道！韋韋的事情我都知道，就算現在不了解，我也會一點一點的去把它們給記起來！」
　　「偉……我好怕……如果我照著心底的意思……像以前那樣愛你……自私地讓你照顧我，我怕哪一天你累了倦了……就、就會……就會丟下我……」

　　原來韋韋想的……就是這些對我沒信心的念頭。

　　「不會的……不會的……我就是要妳依賴我……就是要妳像以前那樣……相信我，好不好？」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你要我……從何相信起？」韋韋用一種最孤寂、無助的口吻在我胸膛喊著。
　　這句話我不是第一次聽了，奇怪的是……聽越多遍越心疼。

　　「記得妳送我的詩嗎？」我問。
　　韋韋一呆，什麼都沒有說。
　　「攜手同行天涯；你我心靈相映……」我輕聲將那首詩背了出來。

　　「偉……」

　　「韋韋……相信我們會幸福吧，如果……妳害怕眼前的黑暗，就抓緊我的手啊！」這句話終於講出口了。
　　「偉……我會是你多餘的負擔……我、我真的……不想……拖累你。」

　　「不要再提負擔、包袱了……無論如何我要妳留在我身邊……這樣就夠了……」

　　「偉……偉……對不起……出事的時候我第一個想要依靠的人……就是偉，可是我更害怕……害怕……」她柔弱地哭著說。

　　「笨韋韋……妳這個大傻瓜……妳不在我身邊我更難受啊。」

　　結果，所有我本來想知道的細節都忽略了，因為我知道那些一點都不重要了……這一刻的溫暖，是無法言喻的。世上真的有一種神奇的魔法……叫做愛，那絕對是美麗的情感，也是一種兩人互相坦承的證明。

　　「韋韋，有流星耶。」天空上頭一顆不安分的星星，以最耀眼的光亮，璀璨這個世界。
　　
　　我對著台北夜景大叫著：「我－－要－－和－－韋－－韋－－幸－－福－－一－－世－－紀－－！」

　　「阿，臭偉！」
　　「難道妳不覺得我許的願超棒的嗎？」我開心地抹去韋韋臉上豆大的淚水。

　　韋韋羞澀地說：「我們浪費了一個願望……」

　　韋韋她許的願……

　　「韋韋……妳……」
　　「對不起，讓我再自私一次……我……愛你……」


　　愛，並不是只有甜蜜，因為不知道什麼叫作痛……就無法體會真正的幸福。



　　嘟∼嘟∼嘟∼韋韋睡了不久後，我的手機便響了。
　　「喂？」我說。
　　「阿偉，我是平啦！哈哈！」
　　「怎麼？」
　　「沒啦，好像很久沒有打電話給你了，所以就打啦……而且你找到你女朋友的這件事情，我好像也沒恭喜你！哈哈。」
　　「沒差，真的沒差。」近日來發生的一切，值得恭喜嗎？
　　「唉……人生就是這樣，常常發生奇奇怪怪的事情呢！哈哈！」
　　「平……不是我故意掃興，你再哈我要掛電話了。一直在我耳邊『哈哈』，你可不可以去啟聰班交朋友啊？我不是每天都笑得出來啦！」我很異常地……對無辜到不行的平發脾氣，我……明明剛剛才經歷了美好的時光，現在卻又毫無理由無理取鬧……

　　心裡真的有這麼懊悔嗎？這麼瞧不起無能的自己嗎？如此討厭愛逞強、只在暗地裡痛苦的自己嗎？

　　「對不起啦。」平道歉了，我心虛了。
　　「欸，你不要道歉啦……是我自己不知中邪還是怎樣亂發脾氣。」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唉……那我今天不要吵你好了，你女朋友還好吧？」
　　「我也不知道那算是好還是不好……」
　　「怎麼啦？」
　　「韋韋她目前看不見……」
　　「啊？」
　　「唉……就這樣啦，我今天好累……先去洗澡睡覺了喔。」我說。
　　「等等！啊……呃……我……」
　　「怎麼？」
　　「沒，沒事。晚安！」
　　懶得追問，於是把電話豪邁地掛了。
　　

　　感覺上……我的生活好像在拍電影，好多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都撞在一起了。

　　
　　「蹦。」
　　突然產生的巨大聲響把我嚇醒，於是從我客房的床上跳了起來，愣了好幾秒，才急急忙忙往我的房間衝去，深怕韋韋怎麼了。

　　門才開到一半，就發現韋韋整個人跌在地上。
　　「韋韋！妳怎麼了？」我一把拉她坐起來。
　　「我……我跌倒了，沒、沒事……」韋韋一邊揉著自己的腳踝一邊說。

　　我吐了一口氣……我的魂魄真是差一點就脫離身體了，愛的力量竟然可以這麼強烈……

　　「怎麼會跌倒呢？」我問。
　　「我想下床……不小心的。」
　　
　　我的身體裡似乎有個分身……隨時準備要完完全全佔領我、吞噬我……它的名字叫作－－悲慟。

　　「偉，沒事啦……你不要這麼緊張。」韋韋抓住我輕微發抖的手臂。
　　「嗯……」我一邊說，一邊想著今晚我要在這塊地板上打地鋪。

　　「你可以……扶我去廁所嗎？」韋韋問。
　　「可以啊！走吧！」我扶著韋韋站起來、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嘟∼嘟∼嘟∼手機很不識相的響了。

　　「啊……偉……你的手機……」
　　「沒關係。」

　　
　　「喂？」遲接了半分鐘，竟然還沒轉進語音信箱。
　　「喂！兆偉你怎麼這麼慢才接電話啦！」卉綸叫道。
　　「沒啊，我找不到手機。」我撒謊，畢竟不想回答「我扶我女朋友上廁所」。
　　「你！騙人。」
　　「欸，妳很奇怪耶，我又沒騙妳。」我強辯著。
　　「兆偉！我們今天提早見面好不好？好不好？」
　　「不要，我有事情要忙。」我很無禮地說。
　　「你變好多……你以前都順著我的！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差啊？是誰？是誰讓你變那麼多？說！是不是你現在的女朋友？啊？」她像是連珠炮般問個不停。

　　「就是……妳啊。我要掛電話了喔，九點。掰。」還可以聽到手機發出好比講話般的雜音，按了紅色的鈕，聲音就不見了。

　　就是妳啊……是妳讓我變了這麼多。

　　「韋韋，我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出門，所以我請豆花太太來陪妳喔。」我站在廁所門外喊著。

　　我只是去打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需要跟韋韋報告得太仔細吧？
　　但願……真的無關緊要。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4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八章

　　「阿偉，你幹麻只顧著發呆不吃飯啊？」豆花太太坐在我的對面問。
　　不知不覺都已經晚上七點多了……豆花太太煮了一桌好菜；但，也不知自己是掛念著什麼這麼沒胃口。
　　「他在神遊吧。」豆花說，一邊幫豆花太太夾菜。
　　「偉，怎麼了？」韋韋問。

　　「啊？」我忽然大叫，老實說……我好像沒聽清楚他們剛剛在說些什麼。

　　「啊你的大頭啦！該不會嫌飯菜不好吃吧？」豆花問。
　　「沒，沒啊！我……」我看了一眼好像在瞪我的豆花太太。「我還想活久一點。」
　　「喂……老是把我講得這麼可怕，是不是豆花教你的啊？」豆花太太皺起眉頭，用筷子指著我認真問道。
　　「不關我的事喔！我最－－乖了！」豆花用噁心的聲音說。
　　「我可能是……最近沒運動，不是很餓耶……我去洗個澡提神一下好了。」我說完便放下碗筷，往房間走去準備拿衣服。
　　
　　只不過是見一位老友，我到底在緊張個什麼勁兒啊？真是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

　　有時候覺得自己應該要知足，因為現在我，已經如願以償找到韋韋，還跟她天天相處在同一個屋簷下，難道我還有權利抱怨嗎？我知道這一切稱不上「幸福美滿」，然而……自己不敢誠實面對內心負面的情緒，我這種行為又算什麼？逃避嗎？還是逞強？

　　笑的時候，嘴角很明顯的沉重感；哭的時候，又沒辦法把所有的痛給發洩出來。
　　原因是什麼？我不知道。

　　好矛盾，真的好矛盾……無法用言語比擬這份「愛了會痛；不愛也會痛」的複雜感受。

　　白天、黑夜……大家習慣把它們看成一體，因為沒有太陽和月亮，天空就不天空了，不是嗎？可是，誰又深思過它們的極端對比，就好比人的心情轉換……有時光亮到足以照亮全世界的人；有時卻黑暗得可以掩埋周遭一切事物。

　　也許，我的心也宛如晝夜之間的快速輪轉，如此矛盾掙扎吧？

　　
　　「豆花，豆花太太，我要出門一下……你們可不可以晚一點點再走？」我走出浴室，問。
　　「好啊，你要去哪啊？」豆花太太問。
　　「繳水電費、買東西，然後……去吹吹風。」我欺騙了大家。
　　「嗯，早去早回喔！」

　　出門後，我的確先跑去便利商店繳了水電費，還以彌補的心態去買了很別緻的一頂帽子打算送給韋韋……最後才停好車，走到Ｍｏｖｉｎｇ門口等卉綸……在這段等待的時間中，我頻頻告訴自己：今天不碰酒。

　　我看了看錶，明明已經九點十分了，卉綸竟然遲到……
　　「哈囉！兆偉！好久不見啊！」她的聲音出現在我背後。
　　「嗨……」我回過頭來。她一點都沒變，一樣喜歡穿得全身花花綠綠……卻稱不上三八。
　　「哇！你還是一樣帥喔！怎麼樣？我有沒有變美啊？」她說的話，讓我想到一個成語－－大言不慚……
　　「先說好，我今天不喝酒。」我說。
　　「耶？為什麼？怎麼可以來這裡不喝酒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歡跟大家一起來這裡喝兩杯嗎？」
　　「戒了。」我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怎麼可能？」她高聲問道。
　　「反正我不喝就對了。」
　　「你該不會是故意氣我的吧？欸！」卉綸問。
　　「不是。」
　　「管你的，走啦！進去喝翻才可以離開！」她一邊說一邊抓住我的手，往樓梯跑去。
　　「喂……」
　　
　　這裡一樣這麼吵雜，一樣瀰漫著濃郁的墮落氣息。

　　「琴湯尼兩杯！」卉綸在酒吧調酒師面前，比了一個大大的「Ｖ」，然後把我甩在一張高腳椅上。
　　「我說了！我不喝。」我很不愉快地說。
　　「啦啦啦－－我聽不到！」她很故意地哼起亂七八糟的曲調。
　　「喂！妳不要太過份喔！」我不客氣地抓住她的左手，大聲叫道。店員還因此看了我一眼。
　　「放手啦！很痛耶！」
　　我鬆開了手，很不屑的看了卉綸一眼，我以前怎麼會愛上這種女人啊？

　　「好啊！你不喝，我喝！」她氣呼呼地說，然後還當真舉杯灌了兩杯琴湯尼。
　　「妳不是病了嗎？還可以這樣喝喔？」我問，一邊想著她肯定是拿癌症這種荒謬的事情騙我見她。
　　「當然可以啊！我只剩三個月可以喝耶！現在不喝要等到上天再喝嗎？」卉綸瞇著眼，氣憤地說道；說完又轉頭跟調酒師點了杯螺絲起子……
　　
　　「卉綸，你這樣喝很容易醉的。」我沒有看著她說話，因為我怕她誤會我在擔心她；但……我是在擔心吧？

　　「你在擔心我！我就知道你還愛我！」大庭廣眾之下，這位瘋瘋癲癲的人……竟然說得出這麼經典的笑話。

　　我站起身假裝要走人，卉綸當然是一把拉住了我。
　　「別這樣嘛……開玩笑都不行喔？」
　　「感覺不像玩笑啊。」我回答。
　　「好啦，我答應你別再那樣說。」
　　這下我才又坐了下來，靜靜看著她連喝了三杯調酒。開口阻止也不是、不開口又覺得渾身不對勁，我知道她的酒量……並不是那麼好。
　　
　　「啊！總覺得還是螺絲起子好喝！」她拿著一個空掉的酒杯，在我眼前晃呀晃的……下一秒，整個人撲在我身上。

　　「喂喂喂，妳別這樣，我快生氣了喔。」我不耐煩地表示。
　　「哈哈哈……尼生氣給窩看啊！哈哈哈……窩毫久沒見尼生氣呢！呵呵……哈哈哈哈。」她嘻皮笑臉的，將整張充滿酒味的臉慢慢貼近我。
　　「妳醉了啦。」我一邊推開軟趴趴的她、一邊說。

　　早知道就不來了，因為此刻覺得……我今天一定會被她搞到抓狂。
　　「兆偉－－窩好想你！」她用雙手環繞我的脖子，在這個吵雜到不行場所大聲對我說。

　　怎麼辦？我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說不過去……
　　
　　「妳清醒一點啦！」我故意湊到她耳邊喊著，沒想到她將她的雙唇往前一湊……即使兩人的心情相差了好幾個宇宙的距離，毫無預警地，我的臉頰上多了一唇不是自願的吻痕。
　　
　　來不及回應內心的委屈，盛怒之下忘記控制自己的力道，猛然甩開卉綸，眼見她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妳收斂一點行不行啊？」我用手抹了抹臉，對這位不可理喻的女人吼著。

　　「很痛……耶……」她用手撐著地板，感覺很勉強地站了起來。
　　「我要走了！隨便妳接下來要對誰撒野！」我轉身大步往出口走去。
　　
　　才踏了幾階樓梯，心中就控制不住地不停湧出罪惡感跟憤怒。
　　對不起……韋韋對不起，我不該來，更不該讓這種丟臉的事情發生……

　　生平第一次，對紅燈如此沒有耐心……我到底是糊塗了，還是真的這麼笨拙啊？最令自己不敢置信的是──我曾經很愛她；而且，幾小時前還為了她撒那麼多謊……
　　

　　推開有點沉重的家門，看到豆花夫婦和韋韋排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韋韋應該是用聽的吧？

　　「我……我回來了……」我有點心虛地說。
　　「啊！阿偉回來啦！」
　　「有點累……我去洗澡，有蜂蜜蛋糕可以吃。」我把剛買的東西放在餐桌上，為了去掉身上的酒味和菸味……走進浴室洗了今天的第二次澡。
　　
　　關上門前，還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問：「怎麼又洗啊？」
　　我假裝什麼也沒聽見，脫了衣服……


　　「阿偉啊－－我和豆花太太有點事情要先走了喔－－」洗澡洗到一半，就聽到豆花在門外對我大叫。
　　「好－－慢走－－」我把水關小，也喊了回去。

　　一想到剛剛被卉綸強吻側臉的事情，忍不住手腳發麻……這樣算不算是對不起韋韋啊？可是我不是自願的啊……這樣算嗎？不算吧？

　　每次洗完澡從浴室出來，都有一種，毛細孔瞬間被空氣攻擊的感覺。
　　電視……聲音很大，隔了一面牆我仍然可以清楚聽見，那不該在家裡出現的音樂－－家庭。「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姐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
　　
　　我聽了好幾秒，才發覺客廳的氣氛不對勁……韋韋整個人縮在沙發上，不發一語……聽這首歌……對她來說絕對是種煎熬，於是我立刻跑到客廳，幫她把電視給關了。

　　她在哭。


　　「韋韋，妳累了……可以早點睡……」一會兒後，我從廚房倒了杯溫開水，邊遞給韋韋邊說。韋韋的心情好像還沒有恢復，每當她的淚水倒映在我眼中，我彷彿就可以體會到，失去親人那種傷痛。
　　我並不想逼她講話，可是沉默的她……只會讓我更擔心而已。
　　　
　　「韋韋……去洗個澡再睡，好不好？」
　　她又沒有說話，這下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又這樣安靜地過了五分鐘，我想她也許需要些時間獨自靜一靜。
　　我拿出家裡唯一一張古典樂放進音響，席地蹲了下來，我好無助。

　　頻頻嘆氣的自己，有萬分感慨、萬分心酸。

　　她抱著腳縮成一團，越哭越大聲、越哭越激烈。讓她哭吧……說不定哭完心情會好一點－－我是這麼想……來安慰自己的，所以，我並沒有上前去吵她，就這樣靜靜陪著被命運捉弄的韋韋。

　　她在發抖……那個樣子好可憐……我用牙齒緊緊咬著下嘴唇，忍住心中那股悲傷，直到把自己弄痛為止。這個家，再也不需要什麼光亮了，是不是？反正……韋韋看不見。

　　她不快樂……我又怎麼會不難過？

　　抬頭看了看時鐘，原來已經這麼僵持快要半小時了……赫然發現韋韋哭到簡直在抽搐，我才趕快上前去。

　　「韋韋……我怎麼做妳才會好過些？」我又直又急地問。
　　她邊哭邊搖頭。
　　「韋韋，拜託妳告訴我好不好？」
　　她用力抓住我的手肘，聲嘶力竭地問：「讓……我……喝醉……好不好？」

　　這完全是天人交戰……我恨不得是自己眼瞎了看不見這一切。我沒說話，因為我根本不請要答應她的要求，卻又無法拒絕。

　　「偉……好……不……好？」她又哭著問，那雙眸……好比失焦一般。

　　我摀住嘴發抖著掉眼淚。
　　「韋韋……心那裡這麼、這麼痛嗎？」

　　

　　我背著自己的良心，倒了一馬克杯的啤酒遞給韋韋。我明明知道她很容易醉的……
　　那是我這輩子最難熬的夜晚了，為什麼韋韋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

　　她就像是口渴的孩子，總是邊哭邊把杯裡杜康一飲而盡，又或者，它對韋韋來說……是孤寂荒漠中的甘泉……淚落進酒，使得那杯傷心更苦更難飲。
　　我在一旁看著，阻止不了這一切發生，只知道這世界已經沒有色彩了。


　　我走進房間打電話給豆花……
　　「喂？」豆花的聲音。
　　「……」我沒說話，因為我在哭。
　　「阿偉？」
　　「殤樊……」殤樊是豆花的本名。
　　「欸，你沒事吧？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情啊？」
　　我一點都不想要回答任何問題，只是想聽聽別人的聲音讓自己挺住。
　　「阿偉，我知道難熬，可是你不要輕易被打敗啊！」
　　「……」
　　「我去找你，等我。」他果斷地說。
　　「不用啦……我只是心情不好，又想聽聽別人的聲音。」我哽咽道，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不夠堅強的人。
　　「真的？」
　　「嗯……看到韋韋那樣，我真的很……難過。」
　　「喂！你是男人耶，要堅強啊！」豆花就像看穿了我的意識流，一針見血地說。
　　「我知道……我會的……我會更堅強……」我誠實道。
　　「你又說你不碰酒了……不然就陪你喝兩杯啦……」
　　「我是認真的……再也不喝了，不然我會更有罪惡感……我要去看韋韋了，她直說要灌醉自己……我知道她不能喝這麼多酒的……可是我卻沒辦法拒絕她的要求，到底怎麼做才是對她好的？」
　　「韋韋會傷心是難免的……你自己支持住，才能幫她啊。」
　　「好，我掛電話了喔。」
　　「阿偉。」豆花突然叫住我。
　　「嗯？」
　　「你……對韋韋，愛得夠深嗎？」
　　「當然。」我愣了幾秒才回答，抹去兩行淚。
　　「嗯，掰。」

　　我掛斷電話，落寞走出房間，看到韋韋倒在沙發上我急忙跑上前。
　　「韋韋……韋韋……妳還好嗎？」我邊搖著她邊喊著。但她似乎傷心欲絕地昏睡過去了，我把體重變得好輕好輕的韋韋抱到我的床上，幫她蓋上被子的同時……無意間發現韋韋的體溫似乎有一點點高……這個大笨蛋，硬是逼自己喝了那麼多酒……難怪會發燒。

　　又是徹夜毫無睡意的一晚，光是照顧韋韋……就一點都不會覺得無聊，而且……光是難過的時間，就足以填滿思緒。

　　早上豆花上班之前，先繞道來家裡，嘴上說是要帶早餐給我吃，其實是要把豆花太太帶來幫忙。說也很奇怪，雖然將近兩、三天沒睡幾個小時，卻不是很累……只是覺得空氣變得很冰涼，每呼吸一次就有神經被電到的感覺。

　　「阿偉，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幫你顧著韋韋。」豆花太太一手收著大家剛吃完早餐的碗盤、杯子，一邊問。

　　「沒關係，我沒有很睏。」
　　「阿偉，你不要太逞強喔……累了就要休息，這樣才會有力氣再撐下去。」
　　「沒事……倒是我要去跟芬瑜拿些東西，韋韋真得托妳一下。」我說。
　　「沒問題，你要晚上回來都可以。」豆花太太熱心地說。
　　我擠出很勉強的微笑，對豆花太太道謝之後便匆匆出門。


　　我和芬瑜約在某家咖啡廳，一方面要她說要拿韋韋的證件給我，一方面是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仔細了解一下比較好。

　　「阿偉，這個給你。」芬瑜說，然後把一個行李袋交給我。
　　「這麼大包？」我問。
　　「裡面大多數是韋韋的衣物，證件也在裡面，包括護照、身分證之類的東西。」
　　「謝謝……真的很感激妳把韋韋交給我。」我有點突然地說出這番感謝的話。
　　「老實說……我也滿為難的，韋韋的確是變得很多，尤其是……事後的她，成天只會用酒精麻痺自己，我勸也勸不了。我會讓你帶她走，也是覺得……說不定世界上只有你可以幫得了她了吧……」

　　只要我可以做的，我都會盡力去做……

　　「對了，芬瑜。」
　　「請說。」
　　「殺害韋韋父母的兇手，已經抓到了嗎？」我問。
　　「這件事情我幾天前才知道，似乎還沒有抓到……」
　　「可是……難道沒有點線索嗎？韋韋有看到兇手吧？」
　　「就是這樣才危險啊……唉……事情很複雜……複雜得感覺很不真實。」芬瑜看著地板，無神地說。

　　「說真的，我到現在……都很希望自己在作夢……」我懊悔地說。

　　真的很希望，這是夢。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5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九章

　　「阿偉，韋韋她似乎受不了自己眼睛看不到，這一方面……」
　　「我知道，她有跟我提到不想拖累別人……現在的韋韋，常常會往壞出想……我們大家一起努力影響她吧。」我搶下話講。

　　「嗯……阿偉，還有一件事情，因為上次你們離開得很匆忙，我好像還沒有跟你說……韋韋的……酒癮很難戒掉，畢竟那樣也只能讓她短暫忘記她不能接受的；可是……每次看到她哭得那麼痛苦我就心軟了，我真的無能為力……你可不可以想想辦法，說服她不要再喝了……」芬瑜很無奈地說。

　　我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其實，她這麼一講我也是感同身受，因為昨天就是一模一樣的場面。
　　芬瑜大概以為我很難過，連忙安慰我：「不過，阿偉，我相信她一定會好起來的，也許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但……我總覺得你有辦法讓韋韋得到快樂。」
　　「這是在……安慰我嗎？」我問。
　　「不是，是真心話。」

　　希望是真心話，也希望我真有那能力讓韋韋找回笑容。

　　「芬瑜，謝謝妳告訴我這些。」
　　「不會啦，如果你能讓韋韋恢復成以前那樣，該感謝的人是我才對。」

　　和芬瑜分頭之後，我去買了點吃的才開車回家。一路上，我忽然感慨……以前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已被難以呼吸的哀愁壟罩。


　　嘟－－嘟－－進電梯之前，來電顯示出現一個我很不想接的電話－－「卉綸」。
　　「嗶」的一聲，我直接掛斷了。
　　誰知道馬上又開始響……
　　「嗶」的一聲，我又直接掛斷了。
　　於是我們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直到我掛斷第十通「奪命連環CALL」、心裡正大聲咒罵時，手機發出了接收到簡訊的聲音。

　　「兆偉，再不接我去你家找你」－－這幾個小小的字顯示在手機銀幕上，實在讓我非常抓狂、目瞪口呆，雖說她肯定不知道我現在住在哪裡，可是萬一她跑去爸媽那裡，一定會節外生枝……在這種種無奈之下，只好勉強自己接起她打來的電話。

　　「幹麻？」我沒禮貌地問。
　　「陪我吃午飯！」
　　「不可能。」我說。
　　「為什麼？」她很白目地問。
　　「沒有為什麼，請妳不要再騷擾我了好嗎？」我將話說了重些。
　　「喂！快點道歉！怎麼可以說是騷擾啊！我是想念你才找你吃飯耶。」
　　「昨天的事情我都還沒氣消，妳現在就來跟我無理取鬧，會不會太誇張一點啊？」我大聲咆哮。
　　「你生什麼氣啊？我們早就接過吻啦！」
　　「欸！那是七年前，跟現在完完全全不可以拿來相提並論，ＯＫ？」我此刻的心情要怎麼形容呢？暴跳如雷？或者七竅生煙……
　　「同樣是妳跟我啊！」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妳的傲慢態度。」我說。
　　「你在哪？在做什麼？」
　　「我現在要去接我女朋友，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去吃午餐！」我真的很想要氣死她，臨時又找不到更毒辣的字眼。
　　「不管！你叫她回家，今天你要陪我吃午餐！」她非常無恥地說。
　　「我以前真的是中邪才會看上妳這種人！」我怒不可抑地大叫。
　　「哼，我聽不到、我聽不到、我聽不到！」

　　「嗶。」很好，我要是繼續跟她吵下去，肯定會少活十年。
　　我把手機給關了……同時還不忘考慮要不要換一組手機號碼。

　　好險我很年輕……唉……我大嘆了一口氣，又想：我如果是老人現在應該中風了吧？

　　
　　「我回來了。豆花太太，韋韋她睡醒了嗎？」我自己拿鑰匙開門，才進門就看到豆花太太拿著抹布在擦茶几。

　　「喔，阿偉你這麼快就回來喔？」
　　「我放不下心。」這麼多年朋友，也沒什麼好害臊的，於是我老實說。
　　「剛剛我讓韋韋洗了個澡，因為她有一點點發燒又滿身是汗。不過她不太舒服所以又睡著了，睡前我幫她量過體溫，大概三十八度多。」

　　「嗯，謝謝妳。」
　　「都認識幾年了講這種話……」
　　「對了，我有買午餐回來。」我說。
　　「正好，我才在傷腦筋你家沒什麼菜可以煮。」豆花太太笑了笑。
　　「嗯……我去看韋韋。」說完我便走進房裡、在床邊坐了下來。好幾天以來，我好像一直重複著這個動作。
　　
　　這樣的生活要過到什麼時候？我還真的無法預測。

　　我輕輕摸了摸韋韋的臉，總覺得不真實……她雖然回到我身邊了，卻不是我想像中的結果。


　　家裡的電話突然響了，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我的憂愁。
　　「阿偉－－找你的喔。」豆花太太對我喊道。
　　
　　我快步走了出去、接起電話。
　　「喂？」
　　「兆偉嗎？」
　　「嗯。Ｌｉｌｉ？」我問。Ｌｉｌｉ是公司裡的同事，說起來也是好久不見的一號人物。
　　「是啊！你身體好點沒啊？」她問，應該是在指車禍的事情。
　　「早就好了。」我平淡地說。
　　「什麼時候回來上班啊？」
　　「最近吧。」我說。
　　「早點來吧，你的桌子上面有跌得像山的文件耶！」她用興奮的口吻說道。
　　「妳這樣講，我會更不想早點去……」我開玩笑地說，一邊考慮要不要乾脆今天回去上班。
　　「別這樣嘛……趁它還是阿里山的時候快點來處理一下吧！不然再晚些……肯定會出現聖母峰，再說，這樣我和鋼手不好聊天耶！你的山擋到了啦！」她抱怨道。順便補充一下，鋼手－－就是全辦公室最暴力的雌性動物，也可以說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恰北北。
　　「喂，不要把上班聊天講得這麼合理好不好？」我受不了地說。
　　「好啦好啦，那下午見？」
　　「呃……好吧。」我很無奈地掛斷電話。

　　
　　隨便吃了午餐之後，我就必須出發去公司，心想：連續放了幾個月的假，再不去別人可能會以為我辭職了。

　　結果，還以為大家會熱烈迎接咧……一個一個，見到我也只「嗨」了一聲。

　　於是，我習慣性地站在影印機前面發呆著，直到同事也要用影印機我才回過神。
　　「兆偉，你怪怪的耶，才第一天回來公司就恍神恍神的，身體還沒好喔？」
　　「沒啦……可能昨天睡太少吧。」我有點語無倫次。
　　「是吼……對了，今天晚上大家都要加班，你有要留嗎？」
　　「加班喔……如果大家……都在我也不能走啊。」我懊惱地回答。
　　「加班真無聊，也就不過是拿著計算機按來按去……」
　　「也對。」
　　「不過你都快要升主任了，應該滿開心的吧？」他問。
　　「啊？什麼意思啊？」
　　「董事長還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
　　「林主任要被調走了，他的位子應該是你來接。」
　　「我……去忙了。」我心情不太好地結束這段對話，拿著一疊要發給路人的問卷在辦公室中漫步，內心正在氣老爸沒有給我心理準備，就做這樣的人事變動。

　　我這個時候我根本沒有心去管公務……想著想著，便逛到老爸的面前。
　　「唉呦！太陽沒出來還是怎麼著？我們家老大竟然主動跑來找我。」老爸見到我就「落」下這麼一句話。

　　「爸，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升我做主任嗎？」我邊問邊坐下。
　　「不然呢？你不是找到想找的人了？小倆口還幸福嗎？」老爸並不知道狀況這麼糟糕，而且，要是我把所有實況都告訴他老人家，不知道他和老媽會怎麼勸我……萬一搞到最後要我和韋韋分手，就糟糕了。
　　「可是我還很年輕，做主任人家不一定會服我。」我自動跳過了幸福與否的問句。
　　「怎麼會這樣想呢？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讓人信服啊？」爸摘下剛剛帶著的老花眼鏡看著我問。
　　「我並不希望他們認為，老闆是我父親所以我才能這樣逍遙升官。」
　　「兒子吶，總有一天你要坐在我這個位子，到時我不相信他們會有任何異議，說醜話，他們抱你大腿都來不及囉。職場上面大家都很現實的，就算他們那樣說，只要你有足夠的能力，就可以在短時間內讓所有人服你，這樣不就好了嗎？」

　　我現在哪有那力量啊……我在內心抱怨著。

　　「算了，好吧……」
　　「這才對嘛。」爸露出滿意地微笑。
　　
　　唉……現在要找機會多順著爸媽，因為……萬一以後他們反對我和韋韋結婚，我也有比較多的籌碼可以跟他們談吧？一擔心起韋韋我就什麼都願意扛了，主任就主任吧，反正聽起來也沒那麼難……只是心裡還是很不想晚上留在公司加班。


　　手機又在口袋中震動著，我瞥了一眼，非常慶幸不是某人。
　　「喂？」我接起手機小聲說。
　　「阿偉，我剛剛聽小宇說你去公司上班了，你會幾點回家啊？」豆花問。
　　「我今天很不巧要加班……」我不是很愉快地說。
　　「嗄？是唷？我正要跟你說我今天要加班，小宇可能要多待一會兒耶。」
　　「啊，真是……有默契。」
　　「那……丟她們兩個人自己在你家這樣應該不會怎麼樣吧？」豆花有些認真地問著，不過我卻是想了好久好久才回答。
　　「應該……吧。」我說。
　　「嗯，我十一點多才會下班喔。」豆花補上。
　　「我恐怕會晚一點，那你打電話交代豆花太太，如果有什麼事情要馬上跟我們說。」我說。
　　「ＯＫ！我馬上打，阿偉你放輕鬆一點，一直戰戰兢兢的不會累喔？那……祝你上班愉快啊！哈哈……」
　　「好，掰。」

　　才掛電話就發現自己實在好睏，於是策劃著今天回家之後，再怎麼樣也要睡幾小時。
　　接下來大家開了個加班前的會議……會議上好幾次不小心打瞌睡，還被同事給搖醒。

　　唉，不知道韋韋她們自己在家有沒有問題……


　　我一手撐著自己的額頭，一手拿著原子筆振筆疾書，想提早結束這個半睡半清醒的加班夜……一看手錶才察覺，都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因為有一點點不相信已經這麼晚了，所以下意識伸手去掏口袋裡的手機……赫然發現有一大堆的未接來電。



　　「您有　２８　通未接來電」這幾個大大的字佔掉螢幕所有的空間，也瞬間強占我的心思……按了「查看」之後才確定似乎出事了。

　　幾乎都是從家裡打來的，還有豆花的手機號碼……當然是先回撥再說。

　　我邊聽著鈴響、邊望著黑漆漆的窗外，心中的不安不斷膨脹……
　　這個時候我領悟到，很急的時候真的會連禱告都做不到。

　　「喂？豆花嗎？」
　　「阿偉！你怎都沒有接電話？」
　　「剛開會的時候按成安靜模式我忘記調回來了，發生什麼事情了？韋韋她怎麼了嗎？」
　　「你快要下班了嗎？」豆花問。
　　「快了，到底怎麼了你先說。」我好比熱鍋上的螞蟻般，話都快講不清了。
　　「你下班之後來台大一下，韋韋有點不舒服。」
　　「我現在去，你過幾分鐘到門口等我好嗎？」我急得快要不知所措。
　　「阿偉，你不要太急喔，開車要小心一點，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啦！說不定只是感冒了。」
　　聽到豆花這樣說，的確讓我安心非常非常多。
　　「好，過十分鐘之後我就從公司出發，快到再打給你。」我盡力把心情從著急改回平靜，沒錯……反正我再過幾分鐘就下班了，馬上趕過去就好。
　　一點都不嚴重……只是感冒了……對……豆花沒有理由騙我……
　　「阿偉，你開車真的要小心啊！欲速則不達喔！」他又提醒一次，因為我有不良紀錄。
　　「嗯，我知道，先掛電話了。」
　　「掰。」

　　我以為自己真的靜下來了，誰知道一拿起筆卻抖得寫不出半個字。誰還忍得住啊？於是我向同事們說明原因之後，他們也可以體諒我提早幾分鐘離開。

　　到了台大醫院停好車之後，簡直是狂奔到正門尋找豆花的身影。好在他挺高的，非常醒目。

　　「欸，豆花！」我叫了他的名字他才轉過身來。
　　「阿偉，走吧，邊上樓邊說。」
　　走進電梯裡面，我忍不住又問：「到底是怎麼樣？韋韋還好吧？現在呢？她在哪裡？要住院嗎？」
　　「吼……就知道一跟你說你會急得要死，我猜只是感冒之類的吧。我下班之前小宇有說韋韋似乎不舒服得緊，晚上好不容易吃了點東西卻全吐了出來，小宇有先問我要不要帶韋韋去看醫生，那時我打電話給你，原本是要看看你的想法怎樣，可是打不通啊！只好等我回去你家再了解一下情況嚴不嚴重，可是依我看……還是帶她看個醫生比較好。」

　　「然後呢？」我們兩個並肩走出電梯的時候，我問。
　　「本來要去你家旁邊的診所的，可是韋韋一整天什麼東西都沒吃，有一點點虛脫的樣子，所以小宇覺得還是帶她來大醫院比較好。」

　　豆花領著我走進一間雙人病房，一張床上躺著韋韋、一張床上躺著一位大概十幾歲的男孩。兩位病人都掛著一臉倦容睡著了。今天……我只有看到韋韋睡著的模樣……

　　「阿偉，你來了。」小宇見我便打了招呼。
　　「小宇，謝謝妳……幫我照顧韋韋。」我說。
　　「不會啦……人家韋韋也是大人一個，我能幫的很少啦。」豆花太太說。
　　「小宇，妳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我和阿偉兩個人在這就好。我有車送妳回去。」豆花插上一句話。
　　豆花太太想了想回答：「這樣喔……也好，我明天早上再過來。豆花你不用送我回去，我可以自己搭公車。」
　　「不用啦，你們倆都回去吧，說真的……你們已經幫很多忙了……這樣我會有點過意不去。」我說。
　　「唉呦，這哪兒的話啦，最近阿偉一直講客氣的話，是不是上次車禍太嚴重，忘記我們以前的交情啊？」豆花搥我的胸說。
　　「樊他很耐的咧，可以任由你操他。」豆花太太趁機吐槽。
　　「好啦，我送小宇回去，很快回來。」豆花說。
　　「阿偉，明天見喔！」
　　每次他們倆這麼有默契地唱雙簧，我都完全找不到時機插嘴。

　　我點點頭目送他們兩個牽手離開，曾幾何時我不懂得羨慕別人……如今我除了筋疲力盡，還有那一點點的空虛。

　　我兩手插在口袋裡罰站在床邊，因為一時沒力氣搬椅子坐下來……

　　其實沒力氣是藉口，只是存粹……突然的不想。


　　這時的醫院除了走廊的燈開著，其他房間幾乎是一片灰暗，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嗎？為什麼就是沒有光亮圍繞在身邊？
　　自己胡亂執著著。

　　我低頭看錶，已是凌晨了……
　　人也真的很奇怪……有時希望時間過慢一點；有時卻希望時間在眨眼之間就過了幾千萬年……

　　豆花太太也是有點被我拖累，明明孕婦不能太操勞，我卻害她一整天沒空坐下來喘氣……可是偏偏我還是要上班，韋韋這樣子一個人在家我也絕對不放心，到底要怎麼辦呀？逃不出疑惑的我，才徹底領悟到分身乏術的感覺。

　　「這位先生。」護士小姐突然在背後叫道，還把我給嚇得打了個冷顫。
　　「喔，嗯？」
　　「請問您是方穎韋的家屬嗎？」
　　又是這樣一個令我不知該開心還是遺憾的問句。
　　我回答：「應該算吧。」
　　「喔……」這位護士可能有點不解我的回答，不過還是請我幫忙辦住院手續。手續辦到一半……發現韋韋的健保卡還放在家裡，於是還得把身上三千多塊當成押金……打算明天找時間回家去拿來辦退費。


　　我自己一個人走在醫院人煙稀少的走廊，不知不覺產生無謂的恐懼……強烈的害怕……自己放棄韋韋；或者……韋韋遺棄了我。

　　好累。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6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十章

　　「你這樣睡明天會脖子會僵掉喔……」豆花叫醒了不小心趴在床邊睡著的我。
　　我挺起身，眼睛好像被夾子夾住了。
　　「我……去洗把臉……」我睡眼朦朧地說，腰又酸又麻。
　　「好，我去外面打個電話，順便買早餐。」

　　醫院裡面消毒水的味道，令我回憶起車禍住院那段時間的不舒服，而這些不舒服，又促使自己的心情不自覺地低落，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外生活一段時間，就可以找到堅強的另一半依靠；但到目前為止……連心靈的依偎，也完全沒有著落。


　　我走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聽著「嘩啦啦」的水聲，呆滯了將近一分鐘。人，越是想要忍住心中的悲哀……越會發現那不是咬緊牙關就可以撐過去的。

　　這種詭異的生理反應，大概就像……小時後睡前告訴自己「世界上沒有鬼」；但是，總會在睡不著的時候忍不住緊閉著眼、或者抓緊棉被……

　　就是因為想要逃過這種情緒……所以逃不過。
　　就是因為很用力地企圖打開纏在一起死結，所以它變得更緊、更難解。


　　鏡子中的自己好無望，眼神也接近毫無情緒的空洞。眼前的狂風暴雨，我就快受不了了……

　　即使我告訴自己，我只是累了、只是需要一個無風無浪的避風港好好停靠一下、只是……想要把肩膀上的東西放下來，輕鬆一剎那……


　　我找到韋韋之後的每一天，完全找不到時間好好喘口氣，這不是抱怨……只是心裡面一點點無助。豆花在床角旁的長椅上睡了好幾個小時，清晨才醒來回家洗澡提神。

　　也真的難為他了，為了「義氣」兩個字而整晚沒睡好。

　　韋韋遲遲沒有醒來，看到護士不停進來換點滴……我的心裡就十分焦慮。
　　我親自體會過那種生病時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痛楚，靜靜看著韋韋淺淺呼吸，忽然覺得……我絕對不能跟著倒下，我必須要用更巨大的力量……來穩穩支撐我們的感情；怕就怕……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心情起起落落，猶如自己折磨自己。


　　「她是你的女朋友嗎？」一個超級陌生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轉過頭，原來是隔壁床的少年。

　　我點點頭，很無神地問：「你怎麼知道？」
　　少年搔搔頭，回答：「你一整個晚上都沒睡，用腳指頭猜都猜得出來。」
　　我瞇起眼淡淡地笑。
　　「大姐姐要是知道有人為了她整也沒睡，應該會很感動吧？」他問。
　　「或許吧。」
　　「呵呵……大哥你的眼睛快要瞇起來囉。」
　　我又偷懶地用微笑回答了。

　　「你的父母呢？」我突然想到……找個人聊天也許可以轉換心情，於是問著。
　　「我沒有母親只有父親，老爸要上班，所以通常中午才會過來醫院。」
　　「喔……抱歉……」我有點尷尬地說。
　　「唉呦，不用抱歉啦，我不會介意的，呵呵……有些事情要早點看開才會活得快樂啊！」少年輕鬆地說著。

　　「那你很開朗耶……」我說。
　　「哈哈……開朗好啊，有益身體健康喔！再說，每天愁眉苦臉會把好運氣全部嚇跑的，我個人覺得，世界上好康的事情專找笑臉人，呵呵……」

　　「你叫什麼名字呀？或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我說，因為突然覺得這個小鬼好樂觀，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一起分享所謂的「快樂」。
　　「哦，好啊，我叫作歐陽魏。今年正直朝氣蓬勃的十七歲，哈哈……我坐在病床上講『朝氣蓬勃』有夠給他矛盾的吼？」他開懷地笑著說，然後伸出手來。
　　「不會啦，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會康復的，我叫兆偉。」我走近他，和這位小兄弟握了握手。
　　心情瞬間變得明朗許多。


　　我們兩聊著高中時代最有趣的部份－－經典翹課史……直到豆花買了早餐回來。

　　「阿偉，你今天幾點的班？」豆花邊把袋子裡的三明治拿出來、邊問。
　　「我八點要到，半小時之後再出發就來得及。」我回答。
　　「我今天很好命呢，十一點的班，不過要上到很晚就是了。」
　　「本來我想讓韋韋換到單人病房的，不過有這位小兄弟在，韋韋應該比較不會無聊吧？」我說，然後非常有信心的看了看正埋頭看書的小兄弟。

　　「哈哈，如果有漂亮大－－姐姐在的話當然是求之不得啦！」歐陽魏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哈哈……小弟弟真識貨吼！大－－姐姐可是這位大－－哥哥的大－－寶貝喔！」豆花附和著。
　　「喂……你們兩個……不用這麼有默契吧？乾脆結拜好了。」我皺著眉說。
　　「那我就認了你們兩位大哥啦！」他問。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豆花則是又興奮、又得意地跳起來說：「行、行、行！哈哈……我活了二十七年終於收了個小弟啊！哈哈哈……」
　　
　　我和豆花背對著韋韋，和這位歐陽兄弟又開始聊東聊西。在我差不多要去上班的時候……放在自己背後的手，卻被剛醒來的韋韋緊緊握住。
　　
　　「韋韋？妳醒了？」我轉頭來。
　　她閉著眼點點頭，我繼續問：「還會睏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又是點點頭，說：「偉……你怎麼會……在這？」
　　「我當然在囉，韋韋在哪我就在哪。」我不害臊地說。
　　「你的聲音……聽起來好累。」她用麻雀般大小的聲音對我說。
　　「沒有啦，韋韋要不要多睡一下？」我急急忙忙把話題給轉了回來，我可不想讓韋韋覺得……我因為她而累得筋疲力盡。
　　「韋韋，我可以留晚一點，有事找我跟找阿偉是一樣的喔。」豆花接上。
　　「還有我唷！找我跟找大哥也是一樣的……吧？哈哈……」小兄弟跟著豆花說道。
　　韋韋點點頭，然後又繼續閉著眼睛休息。

　　心情放輕鬆許多的我，踏著不再那麼沉重的腳步上班去。到了辦公室，又是忙碌到不行的一天……時間飛快，走出公司的時候，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不過天邊卻有橘到金黃夕陽，還在地平線上頭留戀被自己染色的景物。

　　我滿了八支百合，搭著韋韋最喜歡的滿天心……包成一束非常好看的花束，然後回到醫院。

　　走進病房裡，和我原先想像的有點不一樣……一位醫生和一位護士正站在韋韋的床角邊，小宇在一旁聽著。我連忙趕上前去……

　　「胃癌？」我聽到他們說的這兩個字差一點點嚇壞了。
　　「阿偉，你來的正好，韋韋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小宇看見我便說。
　　「不是胃癌；而是胃炎。」醫生說。這讓我大大鬆了口氣。

　　「請問方穎韋小姐有長期酗酒或者飲食不正常的狀況嗎？」醫生問。

　　「最近因為她的父母過世，難免有吧……」豆花太太看我沒打算回答幫我說。
　　「總之再禁食一天，讓胃充分休息，如果情況惡化會有更嚴重的併發症，所以照顧她的人要多多留意費心。另外血壓偏低，身體也很虛弱，除了飲食睡眠務必正常之外，也盡量讓患者保持愉快的心情，這樣才會比較快康復。其他的我已經大致向這位小姐說明過了，有問題的話可以隨時找值班醫護人員詢問。」醫生對我和豆花太太說。

　　心情又受到大幅度的影響。
　　「阿偉，你別心情不好，醫生也說只要控制飲食就可以順利康復啦。」豆花太太拍著我的肩膀安慰著。

　　「沒啦，那些我知道，只是有一種……我和韋韋的故事說不定可以拍成連續劇的感覺……」我冷冷道。

　　「說得也是。」



　　雖然不想要讓公司的人覺得：我有特權所以要請假就請假；可是把韋韋交給別人照顧我還是不安心，而且一直麻煩豆花和豆花太太也實在有點過分，於是我還是－－向公司先請了一天假。

　　「豆花太太，妳先回去休息吧，有我在這裡應該就夠了。」我說。
　　「真的？可是你看起來超累的。」豆花太太說。
　　「我不累……只是有點餓，呵呵……」我睜眼說瞎話。
　　「我沒關係啊，聽說孕婦要多運動才不會難產，呵呵……」
　　「別這樣說，你們幫這麼多忙實在讓我覺得抱歉了，豆花太太妳就回家好好休息吧，太累對小寶寶不好。」結果我還是拿小寶寶說服豆花太太先回家去。

　　豆花太太才剛走沒多久，小兄弟就自己拉著點滴架走進房裡。
　　「嗨！」他對我打招呼。
　　我當然也是「嗨」回去，接著問：「小兄弟去哪逛這麼久？我都來好一會兒了。」
　　「哈哈，我同學來探望我，大家把我拉出去散步，順邊送他們去坐車的地方。」
　　「喔，那你還挺幸福的呢。」我說。
　　「還好啦。」他抓抓一頭亂髮。此時我才發現原來男生害羞的時候動作都差不多。
　　「有沒有女朋友呀？」我問。
　　「哈哈……我都活了十七年了，還沒半個，真是有點遜。」
　　「不會啦，小時候交女朋友幾乎都是為了好玩吧？」我說。
　　「那我也很好奇，長大之後是為了什麼啊？」小兄弟反問道。
　　「為了……讓自己心愛的人幸福吧？」我回答。
　　「我倒覺得好玩不就會幸福嗎？哈哈……」小兄弟又笑了。
　　「也是吼……你講的話都好有意思喔。」我有感而發道。
　　「有嗎？」
　　「有啊！都發人深省……」我又強調了一次。
　　「沒有啦，可能是因為我才十七歲，都想得比較天真吧。」
　　「我倒覺得天真是最大的優點……」

　　可以選擇的話，我也想要成為天真的人……

　　「阿偉大哥，有什麼煩惱困擾著你嗎？」小兄弟問。

　　「唉……說來話長。」我感嘆道。
　　「我常在想，嘆氣的意義是什麼？是因為生活上一些不愉快而做出的反射動作嗎？還有，那真的是控制不了的嗎？真的是毫無知覺的嗎？我不認為耶……難過又不是吐口氣就可以趕出體外的……只怕越嘆氣，眉頭越是深鎖，越嘆……越難過……對吧？傷心事之所以會傷心……是因為傷心的人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心……不是嗎？」小兄弟突然這麼自言自語。

　　傷心事之所以會傷心……是因為傷心的人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心？
　　
　　「說得……真好……」我呢喃著，因為這幾句當頭棒喝，讓我不禁在心中產生了漣漪。

　　「大哥……你有想過『煩惱為什麼這麼難拋除』嗎？」
　　「沒有耶……」
　　「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喔。」
　　「好。」忽然……非常想聽下去。
　　「有一隻鳥，一直飛不上天，牠很懊惱，直到牠發現自己忘記張開翅膀。」小兄弟講到這裡停了下來。
　　「故事……結束了？」此刻的我，腦袋中裝滿了問號。
　　「嗯。」
　　「這跟煩惱有關係嗎？」我不解地問。

　　「有一個人，一直被煩惱困擾，他很傷心，直到他發現他早就忘記煩惱到底是什麼。」

　　「可能是我比較笨……有點聽不懂耶……」
　　「問題本身不複雜，複雜的是你看待這件事情的心態。」
　　我點點頭，要他繼續解釋下去。
　　「煩惱煩惱……你不去煩、不去想……一切冷靜看待，不就不算煩惱了嗎？所以才會有這麼多書寫到『煩惱是自找的』這句話……」
　　
　　「嗯……」我很慚愧地低下頭，又進入一段深思，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小鬼……甚至比我還要成熟，如果我有他這種正面思考的能力……或許我和韋韋的未來會更明亮。

　　「雖然這樣說，很多人會覺得我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把煩惱講得太輕鬆；可是……輕鬆何嘗不是大家最想要的嗎？」小兄弟這一問，還真是正中了我的靶心……「輕鬆」，的的確確是我最渴望的。

　　「把事情想得比較簡單，這樣會讓自己很快樂，對吧？」我問。
　　「我是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我自己認為……有些事情想了也不會改變什麼，所以乾脆不要亂想，我相信樂觀的人才是強者。」
　　「樂觀……」
　　「是啊。人生只有一次，所以不要讓自己過得那麼不自在咩……」
　　「欸，小兄弟……為什麼你這麼……這麼豁達啊？」我差一點點找不到形容詞。
　　「啊？有嗎？可能是因為……我的『大徹大悟日』來得比較早吧？哈哈。」
　　「大徹大悟日？」我搔搔頭問。
　　「我相信人都會有大徹大悟的一天，只是來臨的時候不同罷了。」
　　「怎麼說？該不會像出家當和尚那樣吧？」我很好奇地問。
　　「哈哈……有點像吧……大徹大悟，就好比發生在一瞬間的……奇蹟，因為心念改變，人生的旅程可以開闢出另一條更美好的道路……不過，通常是要遇到強烈的打擊，或者是失去至親……當然，也有少數人，可以在平靜中抓住生命的轉機吧……」

　　「我乾脆不要叫你小兄弟，叫你小活佛好了啦！」我開玩笑道。
　　「噗……別這樣說啦，你不覺得我講得是謬論，我就真的阿彌陀佛了！哈哈……」他咧嘴一笑，雙手合掌……搭配著「阿彌陀佛」做了滑稽的動作。

　　我的「大徹大悟日」……請快點來臨吧……
　　

　　聽了小兄弟講的幾番話，我體會到：原來世界上有個寶藏……是埋在絕望中的，而且沒有跌到深淵的人，挖不到最珍貴、最閃亮的部份，它的名字－－叫作希望。
　　

　　這一秒鐘開始，我像是被點燃引線的煙火，充滿期待和喜悅，因為……我想要把所有黑暗，在燦爛的火花中全部消滅。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6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十一章

　　晚上，豆花一下班也直接過來醫院，理由是：豆花太太要他好好盯我吃頓飯，所以……我現在才會坐在一張滿結實的塑膠長椅上，看著遠方端著兩碗麵的豆花漸漸走近我。

　　「沒有陽春麵，所以就點大魯麵！」豆花把聲量控制得剛剛好－－方圓五公尺內的人類，都可以非常清楚聽見我們吃的是大魯麵。

　　好在我現在心情極佳，沒有因豆花的神奇舉動而有一絲不悅。

　　「你真的到現在都沒吃晚餐喔？」豆花在我對面坐了下來，問。
　　「對啊。」我回答，然後拿起筷子狼吞虎嚥。
　　「你是想要－－減肥的意思嗎？」豆花假正經地糗我。
　　「對啊。」
　　「喂，不要連續用兩次一樣的回答嘛……有點創意好嗎？」豆花硬是把一大口麵吞了下去，然後說。
　　我應付式地笑了笑。
　　「發生什麼好事情啊？」他問。
　　「什麼好事情？」我裝傻問道。
　　「你不要裝蒜還露出葉子好不好？」豆花問。
　　「那拜託你不要用豆花語言跟我說話好不好？」
　　「唉呦，說啦，你心情為什麼這麼好啊？感覺你整個人都變了耶！」
　　「變帥嗎？哈哈。」我大笑了幾聲。
　　「中指伸出來！」豆花莫名奇妙地命令道。
　　「幹麻？自取其辱？」我邊問邊對他比出中指。
　　
　　下一秒，豆花很突然地拿了沾滿湯汁的筷子夾住我的中指，還一邊激動地喊著：「惡靈退散！退散！退散！退－－散！」最後還用力地抝了一下我的中指。

　　「哇靠，你瘋啦？」我驚呼一聲，收回右手，急忙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撒了撒我可憐的中指。

　　「挖哩，你真的是阿偉本人唷？」豆花睜大眼睛認真問道。
　　「喂，雖然我心情很好，可是你未免太誇張了吧？是不是有狂牛症或者瘋狗病啊？」我驚魂未定地問。
　　「我剛剛正想要幫你驅逐附在身上的惡靈耶！」
　　「吼……你真的是……唉……唉……唉……」我連嘆三次氣，以表示豆花的大腦發育不全。
　　「人－－家－－是好意耶！」他用非常高音的聲音說道，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一想到你在幾個月之後就會是一個小生命的父親，我就覺得人類的演化……根本就是在退步嘛！」我開玩笑地說道。
　　「明明就是進化！兩代之間智商越來越『近』啊！」豆花理直氣壯地反駁。
　　「豆花博士，此『進』非比『近』，好嗎？我看……您的國文和生物想必是拿滿分畢業的吧？」我鬼笑著。
　　
　　嘟∼嘟∼嘟∼手機非常煞風景地響起。
　　「喂？」我迅速接起，一心想要快點講完、快點掛電話。
　　「兆－－偉－－！我要見你！」這個語氣……基本上不用半根腦神筋思考，就可以馬上知道是某位任性小姐。
　　「不要每次讓我一直講重複的話好嗎？不要再煩我了！」我氣憤大叫的同時，意試到……坐在自己對面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豆花，頓時有點緊張……

　　「幹麻？我就是想要見你！我要當你女朋友！現在我回來你身邊啦！」卉綸在電話中大叫，害我真的有點反應不過來，因為……還要顧慮到：豆花要是知道我有跟卉綸連絡，說不定會引起多餘的遐想。

　　「我在忙，以後也都會很忙，請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我把每個字都講得非常清楚。
　　「你在哪裡？我去找你！」她的聲音裡面不但沒有任何被罵之後的心虛，反而非常開心。
　　
　　此時的豆花，已經停下吃大魯麵的動作……皺著眉頭緊緊盯著我看，就像是在用一臉疑惑問我：你在跟誰講電話呀？

　　「再見。」一緊張，什麼都忘記了……只好趕快掛斷電話，並且關機。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怪了……

　　「豆……花，你怎麼……呃……什麼也沒問啊？」我沉不住氣地問。
　　「問了你也不會講，乾脆趕快吃麵。」豆花冷冷地說。
　　
　　我搔搔頭，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結果，我們直到一起走回病房，豆花還真的什麼也沒再提，這反而讓我擔心……這位和我包同一片尿布長大的兄弟，該不會早就知道電話中的雌性聲音來源為何？

　　
　　「喔！大哥你們回來啦。」小兄弟看到我們，和我們揮了揮手。
　　此時我才發現韋韋已經醒了。

　　「韋韋，抱歉，我和豆花去吃晚餐，妳醒來多久了？」我走近病床。
　　「才一會兒，現在……幾點？」韋韋問道。
　　「現在啊……」我看了看手錶。「快要十點了。」
　　「嗯……」
　　「韋韋？感覺怎麼樣？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說喔！」我說。

　　「小兄弟，你瞧，這就是標準的見妻忘兄！」豆花把整個感人的氣氛不留餘地的斬斷，嘻皮笑臉道，還令韋韋聽了之後羞得不敢講話。
　　「豆花，你不說話……我真的可以當你是啞巴。」我故意板著臉說。
　　「好啦，不要『噹』我……我差不多要回去了。」豆花說。
　　「嗯，快點回去休息吧！」我說，然後舉起手隨便揮了幾下。

　　豆花拎著公事包吊兒啷噹離去，他的背影……令人忍不住偷笑了一陣子。

　　「偉……好熱。」直到韋韋說話，我才回過頭。
　　「好熱？發燒了嗎？」我急忙摸了摸韋韋的額頭，溫度沒有很高；但滿滿都是冷汗。「韋韋，妳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說：「只是好熱。」
　　「我去拿條濕毛巾。」我說。

　　我一邊洗著毛巾、一邊抑制腦袋中奇奇怪怪的想法誕生。
　　
　　我這麼愛韋韋……對她的忠誠度，當然是百分之百，就算有跟卉綸講電話，也不該放在心上，甚至不用報告吧？再說……如果我直接跟韋韋介紹這位「曾經是我女朋友的人」，氣氛一定很奇怪。

　　話說回來，韋韋現在信任我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又到什麼程度了？
　　我手上拿的是濕毛巾耶……幫她擦身體？她精神上會受不了吧？那個可怕的創傷……也許需要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才可以淡化。算了，在不要勉強她的情況下，先盡量幫忙就好……

　　唉……

　　糟糕，我又嘆氣了。

　　我走出洗手間，險些撞到正往門外走的小兄弟。
　　「哇啊！」兩個人齊聲大叫，都嚇了一大跳。
　　「哈哈，抱歉抱歉，我衝太快啦！」小兄弟說。
　　「沒有啦，明明就是我開了門沒看路。你要出去喔？」我看著他的點滴架問道。
　　「對啊，我去散步，不然我亮得都快爆炸了。」
　　「哈哈，散步愉快啊！」

　　真是有趣的一位小兄弟。

　　「韋韋，我幫妳把汗擦一擦，這樣就不會那麼熱了，好嗎？」我在床邊坐了下來，問道。

　　「嗯……」她的聲音好小，小得……就像是在傳達猶豫。
　　「韋韋，妳……心情還會不好嗎？」我問。
　　她想了一下下，閉上眼睛搖搖頭。
　　「今天，在妳睡著的時候啊……我和小兄弟聊了好久喔，我發現他講得話都好有道理……所以，如果明天我去上班，妳醒著會無聊的話，可以找小兄弟聊聊天唷。」如果韋韋也聽聽小兄弟開導……也許會開朗一點。
　　「偉……你不要因為我……累壞了……」
　　「不會啊！」我急忙說道；但……事實上我已經好幾天沒睡了。
　　「你的聲音……都啞了。」韋韋說。
　　「有嗎？可能喝太少水吧，呵呵……妳不用替我擔心啦。」嘴上是這樣講；但心裡樂歪了－－韋韋正在替我操心呢！
　　「偉……」
　　「嗯？」
　　「我真的……很想……看看你。」

　　這股鼻酸又來了，與過往不同的是……我懂得如何用更強烈的欣慰掩蓋它。

　　我舉起韋韋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看見了嗎？」我問。
　　「偉……我越來越想念你的模樣……真的……」
　　
　　韋韋……

　　「我們一定會找到辦法，讓妳看見我。」我有點哽咽地說。
　　「嗯……」

　　沉默，是美麗的分享，或者……是真心的交流。
　　慢慢地……我好像可以猜到韋韋的心思。


　　「好囉！這樣有沒有比較涼快？」我用很開心的口吻問道，來掩飾自己微小的心疼，我把韋韋的左手放進薄薄的棉被裡，然後站起身、把手上已變得溫熱的毛巾掛在一旁的椅背上。

　　「嗯……謝謝你……」

　　「韋韋……有件事情……答應我好不好？」我嚥了一口口水，正經地說。
　　「什麼事？」韋韋問。
　　「無論以後還有多少困難要去克服，都不要輕言放棄。」
　　「偉……我……答應你。」

　　天，也許是被感動了，一滴又滴的雨水，穿過幾萬丈的空氣，努力不被蒸發……最後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
　　
　　「聽，下雨了。」我的心情在滂沱大雨的襯托下，顯得很寧靜。
　　

　　世界上任何東西，如果想要異常突出……就必須要有極端的反面來襯托。這是我這幾個月來的體悟。

　　雜對於簡單；淚對於笑容；痛對於快樂；黑對於明亮。

　　

　　第二天上班時，因為昨晚趴在床邊睡，腰酸背痛得要命……整個人癱瘓在辦公桌上。

　　嘟－－嘟－－沒力氣轉頭去看，我便直接接了起來。
　　「喂？」
　　「兆偉！你太過分了啦！我每次找你都隨隨便便掛我電話！最討厭的是－－竟然一直關機！」又是某人。
　　「喔。」
　　「我現在、立刻、馬上要見你！」
　　「……」我什麼話也沒有講，因為……依照過去的經驗，越是頂她嘴、她便越興奮。
　　「喂？喂－－？喂－－？喂！」

　　「妳不是得癌症嗎？最好是可以這麼野蠻啦！」我又忍不住破口大罵。

　　接下來一分鐘內，安靜得我以為她掛電話了。

　　「嗚嗚……人家要見你啦……我老公也不要我，你再不要我……我，我就去自殺……！」卉綸非常激動地哭叫。

　　我這輩子……沒有這麼頭痛過，就像腦神筋被誰抽走了幾條，頭好沉重……

　　「拜託妳放過我吧……求求妳……」我哀求道。
　　「嗚嗚嗚……你……你不理我……我要怎麼辦嘛……嗚嗚嗚……你喜新厭舊……有了新的女朋友就拋開我……」

　　煩死人了……與其每天受她折磨，不如乾脆去揍她一頓。

　　「好……我見妳……最後一次……」我有點喘地說，因為頭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那……晚上一起吃晚餐！」
　　「在哪？」
　　「隨便。」她說。
　　「西門捷運站……六號出口好不好？」我問。
　　「幾點？」她問。
　　「七點。」
　　「太晚了啦！這樣怎麼吃晚餐啊？」
　　「那算了……」
　　「好咩，七點！六號出口！」

　　今天我一定要跟她把話說清楚……我已經有韋韋了！
　　
　　下班之後，我打電話給豆花……跟他說……我要「加班」，所以要很晚才能回到醫院。我……又不知不覺為她騙人了。

　　七點整，我拖著快要散掉的筋骨前去赴約，滿懷對卉綸的憤怒和無奈。

　　「兆偉！嗨咿！」卉綸站在幾公尺外，很招搖地對我揮手。
　　「走吧。」我走近、冷冷地說。
　　「好！我們要去吃什麼呢？」
　　「隨妳，最好可以近一點……」我的視線越來越黑白，大概是累到自己的極限了吧？
　　「你幹麻臉色這麼難看啊？跟我吃飯這麼痛苦喔？」她問的同時，還不害臊地抓住我的手……
　　「放開。」
　　「哼，放就放，沒風度！」她嘟著嘴，扮了個鬼臉給我看。
　　「沒氣質……」我沉不住氣地回嘴。
　　「沒禮貌！」
　　「沒分寸……」
　　「沒腦袋！」
　　「沒口德……」唉……跟卉綸在一起，會發現自己幼稚的一面仍然存在。
　　「喂！你不要這樣嘛，都已經一起出來了……至少不要吵架啊。」卉綸擺出一副很懊惱的樣子。
　　「喔。」我回答。

　　「吃什麼？」她強行把話題轉了回來。
　　「蛋包飯……」我看著前方的蛋包飯專賣店－－「蛋蛋屋」說道，事實上，我完全沒有胃口，只是一心想趕快打發掉她，才會敷衍提議。
　　「你真的想吃喔？」她睜大眼睛、裝可愛問道。
　　「對。」
　　「好吧！難得這麼晚才吃飯，排隊的人一定比較少。」
　　我點點頭，跟著她走進店裡。


　　「阿偉，阿偉！喂！人家服務生在問你話耶，你的飲料要點什麼？」
　　「啊？喔……咖啡……謝謝。」

　　「你很累嗎？怎麼恍神恍神的啊？」卉綸坐在我對面，問道。
　　真想回答：被妳整得這麼慘，不恍神……就見鬼了。
　　「如果妳不一直打電話吵我的話……我會更有精神。」我選擇了比較禮貌的方式回答。
　　「那是因為你對我態度很不好啊。」她一臉「明明就是你的錯」，讓我實在受不了。
　　「那我問妳，沒事幹麻騙人？」我問。
　　「什麼騙人？」
　　「說什麼癌症咧……」我有點不屑地回答。
　　「你覺得……我是在……騙……你嗎？」她的聲音漸漸小聲，最後幾個字……甚至是哽咽著說。
　　「呃……理論上……難道不是嗎？」
　　
　　我闖禍了，視線中有個女孩一直掉眼淚，她的舉動讓我措手不及，同時，更讓我感到無限丟臉……畢竟旁邊的人都被卉綸驚動了。

　　「妳沒騙我？」我不敢置信地問。
　　誰知道她越哭越大聲……簡直就像失控般，而她的情緒起伏這麼誇張，真的和七年前相差甚遠，嚇得我一身是汗。

　　天呀，我要怎麼辦？打電話求助？不對吧？誰知道我和她在一起啊？哄她？安慰她？這也不行……精神上絕對辦不到。

　　「卉、卉綸……妳……妳幹麻啊？」
　　「你不相信我……我都已經這麼慘了……你還言語重傷……嗚嗚嗚……」
　　「欸！不，不要哭啦！喂！」我小聲說道。
　　「你，你不愛我就算了……竟然還這麼討厭我，這麼不信任我……我們以前走的那一段對你來說是什麼？嗚哇啊啊啊啊啊……」她啜泣著。
　　
　　我真的快瘋了啦……大庭廣眾之下，她竟然這樣無理取鬧！可是又不能開口罵她……


　　「小姐，妳沒事吧？先生，你們還好吧？」隔壁桌的中年女子，見我們情況非常糟糕，不禁關心起來。
　　「沒，沒事……謝謝……」我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肯定是上輩子業帳太多，才會有此遭遇……眼前這位瘋子般的女人放聲大哭，這舉動已經遠遠超過我的腦袋處理範圍……加上頭痛欲裂……真想像她一樣耍賴……


　　媽的，髒話快要飆出來了。

　　而在我瀕臨抓狂的時候，卉綸的手機竟詭異地響起……
　　不知道那是通可以解救我的來電；或者……是加油添醋的……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6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十二章

　　「喂？」卉綸一邊哭，一邊撈出包包裡的手機。「沒啊……西門町……蛋蛋屋……不要！……跟朋友……我不想去……我說我不想去！」她最後一句話是用尖叫的，之後便掛斷電話。

　　我完了……不知是哪位高人特地打電話來雪上加霜，這下我豈不是要呆坐在這裡，任由卉綸丟盡我的面子？

　　「好了啦，不要哭好不好？」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哄了她一下。
　　「嗚哇啊啊啊啊－－你惹我哭還要我不哭－－你這個大壞蛋！」她不但更大聲地吼叫，而且……「啪」的一聲，重重地甩了我一個耳光。

　　我用手掩著自己的臉頰，怒目橫眉地死瞪著卉綸，思考著要走人還是忍耐。

　　「說話啊！」她又吼了一聲。
　　「小姐，請妳不要這麼大聲好嗎？」服務生看不下去，連忙上前制止。

　　我萬萬沒有想到……卉綸竟然對服務生大打出手。

　　她是怎麼了啊？中邪嗎？我只不過問她……是不是撒了謊，這種反應未免太超過了吧？
　　
　　「啪」，這比剛剛那一下來得更響亮，臉頰又熱又燙又刺又痛……卉綸又打了我一巴掌，我看著地板發愣，來不及反應過來，而隔壁桌的客人早已經被嚇得落荒而逃……

　　「卉綸！妳夠了……」本來是在不耐煩的唆使下，想要訓她一頓的……卻在話還沒說完時，挨了第三個耳光。

　　我不打女生……我不打女生……不要出手……兆偉……不要出手……忍住……她好歹是位舊朋友……不能打……不能打女生……

　　「兆偉！我們和好，好不好？好不好？」她突然淚眼汪汪地看著我，一副自己很可憐地說。我當然是完全不想領情，馬上撇過頭去。

　　「聽我說啊！」她尖叫，反手又打了我一下。

　　搞什麼啊……這是作夢吧？是因為太累所以不小心睡著而作的夢吧？已經很痛了……快點醒來啊……

　　「卉綸！夠了喔。」我故意講得小聲……因為，要是我大聲……恐怕會好似已打開的水龍頭般，無法控制地大發雷霆。
　　然而，話一講完，便看到卉綸高舉她的右手，似乎是準備再賞我一巴掌。我閉上眼，做好疼痛的心理準備……

　　我命休矣……

　　「卉！住手！」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正前方出現，被打斷思緒的我抬頭一看，是一位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子。而他，緊緊地抓住卉綸懸在半空中的手。

　　「你幹麻來這裡？」卉綸用厭惡的口氣問。
　　「這是我要問妳的吧？」那男子反問。
　　只見卉綸一臉難色，也沒有再反駁。
　　「請問……你是？」他將頭轉了過來看著我。
　　「她……以前的……朋友……」我回答。
　　「不好意思，她最近精神上很不穩定……」
　　「喔。」我還在氣自己挨了好幾個耳光這件事情。
　　「卉，走，起來。」
　　「不要！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不能不去，快點，我都已經來接妳了。」男子很嚴肅地說，然後一把抓起坐在位子上的卉綸。
　　「請問您是哪一位啊？」我問。
　　「我是她前夫。」
　　
　　……

　　七年前，卉綸說我比不上的人－－就是他。

　　以前真的很恨他，而且一想到這個陌生人，竟然只因為銀行帳戶存款比我多，就輕而易舉贏過我，心裡頭就會不舒坦……但，現在不會了，反而有點想同情他－－曾娶到這麼不可理喻的老婆。

　　「那我先走了。」我站起身，正想撇清關係，走得頭也不回。
　　「兆偉！」下一秒，卉綸抓住了我。「你不能走，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讓他帶走我，快點！快點叫他走開！」

　　「不好意思，你可以先走沒關係……」那男子對我說。
　　「不要－－不要走－－」

　　「呃……你叫兆偉？」那男子問。
　　「對。」我回答。
　　「我的車在樓下臨時停車，幫忙把她帶上車好嗎？」
　　「呃……好吧。」我勉為其難地答應。
　　
　　於是，我和這位完全不熟識的人，一起把拳打腳踢的卉綸「搬」上車，我的腦袋還很雜亂，只是聽著別人的指令動作，直到我看著他們離開。


　　起風了，心更是安定不下來。剛剛經歷的事情，好比夢一般科幻……我如此心虛，大概是因為事情鬧得這麼嚴重，自己卻不打算跟韋韋說明。

　　我走入人群，搭上捷運……回想幾分鐘前的畫面，總覺得……卉綸她變了好多，跟七年前完全是不同人……而這種巨變，就像是－－受了什麼打擊而瘋掉一樣。

　　嘟－－嘟－－走出捷運站那一秒鐘，手機很剛好地響起。
　　「喂……？」我很無力地發出聲音。
　　「阿偉，我豆花啦！」
　　「怎麼？」
　　「你什麼時候過來？」
　　「現在。」
　　「喔，好，我等你過來再走。」
　　「韋韋好嗎？」
　　「很好啊。」
　　「嗯……」
　　「喂，阿偉？」
　　「嗯？」
　　「你沒事吧？是不是工作太累啊？你的聲音聽起來好慘喔。」
　　「沒……」
　　「好啦，等你過來唷。」
　　「嗯，掰。」
　　「掰。」


　　我皺著眉頭，看著中正紀念堂的圍牆，想嘆氣……卻又吞了回去。我用手拍了拍自己還隱隱作痛的臉頰，提醒自己：在韋韋面前一定要很開心……一定要很有精神、一定要……堅強。

　　
　　「啊哈，阿偉來啦！」豆花才見到我的鞋尖，就很肯定地向病房裡的人報告。
　　「呵呵……我來囉，你們都好嗎？」我走進病房，看著小兄弟和韋韋問。
　　「再好不過了！」小兄弟笑著說。
　　「拜託，我還真的搞不懂，小兄弟這副『德行』幹麻要住院啊？誇張的咧！還可以跳舞……」豆花一邊摸著小兄弟的頭、一邊說，而當他看到我有些紅腫的眼臉時，臉上瞬間寫滿萬分訝異。

　　我對他比了一個「噓」，要他們當作沒看到。

　　「偉，吃過晚飯了嗎？」韋韋柔聲問。
　　「啊？喔，吃啦！」如果我說還沒，肯定會被叫去覓食，而現在的我完全沒有胃口……還是撒個善意的謊言好了。
　　

　　雖然頭昏腦脹、反胃得都快吐了；但，見到韋韋的笑容，就覺得自己很滿足。

　　「阿偉，你沒事吧？」豆花見我一臉不舒服，問道。
　　「沒啊！太睏了，哈哈哈哈……咳，咳……」本來是怕韋韋擔心急忙澄清；可是話才說完，就咳了好幾聲……導致豆花緊盯著似乎感冒了的我。
　　「偉，你怎麼了？」韋韋關切地問。
　　「沒有啦，你們想太多了，我很好啊！」我講完，才覺得自己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大哥，感冒用斯斯……流鼻水用斯斯，咳嗽用斯斯……」小兄弟很無厘頭地唸起廣告台詞，解救了被尷尬氣氛壓得喘不過氣的我。
　　
　　嗶嗶，手機發出收到簡訊的聲響，我打開一看，竟然是豆花傳的。我瞥了他一眼，才低頭檢視內容。
　　『勿逞強＝　＝』

　　我欣慰一笑，試著把負面情緒拋在腦後千里之外。


　　
　　十二點整，我坐在韋韋身邊，看著她熟睡的臉龐、輕握著她纖細無比的玉手，就在幻想美好未來的同時……我發覺自己會不小心把不該想起的人，硬生生從回憶中抽出來……

　　季，我對她除了愧疚……還是愧疚，畢竟走到最後，我什麼也沒為她做過；而卉綸……我明明對她很煩感，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竟然會稍微為她擔心。

　　算了，多想也沒有用。
　　就好像是……掉進洞裡的人，與其想著爬出洞後要做什麼，還不如先腳踏實地的努力向上。

　　我不能迷惘……
　　

　　手機的震動，吵醒了睡夢中的我，驚醒過來之後……一邊接起了手機、一邊往病房外走去。

　　「喂？」我很小聲地說。
　　「你好，請問是兆偉嗎？」
　　「請問你是？」
　　「我是卉綸的前夫，昨天下午我們有見過……我是想……非常冒昧地請問你，可不可以抽空……來台大醫院一趟？」他這麼一提醒，我便想起了他的聲音。
　　「呃……」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手錶，天呀，現在才半夜一點半……
　　「拜託你了。」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雖然，我現在就踩在台大醫院這塊土地上……但是，我真的累到手腳發麻、心力交瘁了。
　　「卉綸她出了些狀況，吵著說要見你……很抱歉給你添這樣的麻煩；但是她完全失控了，我勸不動、也哄不了。」
　　「她怎麼了？」我問。
　　「事情是這樣的……自從……發現她有不孕症之後，家裡的長輩就堅持要我們離婚，也因此，她的精神狀況非常糟糕，上個月初，醫生判定她有憂鬱症……」
　　「然後呢？」
　　「因為她講話越來越荒唐，脾氣越來越古怪，所以……我……」
　　「所以你才堅決向她提出離婚嗎？」我帶著一些憤怒問道。
　　「是……」
　　「然後呢？」我很無奈地追問。
　　「卉綸上禮拜突然逃家，說是要去找……你。」
　　「啊？」
　　上禮拜？也就是說……她突然找上門來的原因，跟這名男子講的一切都有關？
　　「兆偉，抱歉，雖然我們沒有什麼交情，可是，看在大家都不忍心讓卉綸變成這樣的情分上，就幫這個忙好嗎？」
　　「問題是我不知道我要怎麼幫，也不知要幫什麼啊！」我說。
　　「她想見你……已經吵了大半天了，我在想……說不定……」
　　「喂！」我打斷了他，氣憤地說：「這整件事情聽起來，就是你們把她逼瘋的啊，現在還要我這位『外人』來幫忙，你們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再說，你是她前夫，既然還有心要照料她，當初就不要離婚啊！剛剛聽你敘述來龍去脈，才讓我完全明白，為什麼近日來見到的卉綸和過往就好比不同人般！原來……罪魁禍首就是……當初她因無知而選擇的你啊。」言語中的諷刺，連自己都感到受傷。

　　我的咆哮，證明我並沒有把七年前的傷痛放得乾淨，也還會在乎卉綸這位「朋友」。

　　「抱歉……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好一句「逼不得已」……就衝著這幾個字，我一定要再親眼見見這位懦弱到不行的人。
　　「你們在幾樓？幾號病房？」我問。
　　「你現在出發嗎？」他問。
　　「對。」我並不打算告訴他……我本來就在台大醫院裡。
　　「我，我……我到大門口等你好嗎？」
　　「好。」
　　

　　我緊握著拳頭，抱著一種詭異的心情……坐電梯下樓去赴約。
　　為什麼之前我沒有把卉綸的怪脾氣解讀成不對勁？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發覺她根本是一位……精神病患？為什麼……之前我都不肯好好聽卉綸講話？為什麼……我這麼幼稚？為什麼我會這麼意氣用事？

　　就算我原本心情很好，也會不自覺被她拖累……是為什麼？因為我在意她嗎？因為我還把她當成朋友，所以才會擔心她，是這樣嗎？



　　「兆偉！怎麼這麼快就到？」我才剛到門口站了一分鐘，卉綸的前夫就在我身後出現。
　　「剛好在附近，你怎麼稱呼？」我問。
　　「喔，我姓劉，單名一個辰字。」
　　「上去吧。」我沒理會他伸出的手，冷冷地說。
　　「好……」

　　我一直不知道……連接精神科病房的走廊，竟宛如人間煉獄。
　　現在已是半夜了……這裡卻還有病人正在尖叫怒吼、神愁鬼哭……直覺告訴我，這與外界是完全隔絕的世界。

　　卉綸，會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嗎？

　　正當我沉思著，一位泣不成聲的年輕女孩，一頭撞在我身上……我先是嚇了一跳，後是忍不住為她難過……落在我襯衫上的眼淚，對我而言雖然是陌生至極；可是，我卻沒辦法克制自己內心的悲傷不斷湧出，就猶如產生共鳴一般……

　　劉辰看我停下腳步，任由一位失控的病患在我胸前嚎啕大哭，也沒有催我、喊我，只是靜下來等著。

　　我不禁問自己：當我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時，為什麼就是不懂……有人比我更悽慘、有人比我更絕望、有人比我擁有更多哭泣的理由……

　　所以我實在不該哭、不該心痛、不該絕望、不該放棄。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可以用樂觀的心去面對任何挫折；但，我眼前的這些人，肯定是陷入了無法克服的困境，才會痛不欲生、精神崩潰，甚至成為所謂的「病人」。

　　那種感覺，我懂那麼一些……
　　就算是手斷了，骨折的痛楚也遠遠及不上心情盪到谷底的窒息感。

　　胸前的年輕女孩，赫然抬起頭來看著我，四目相交的同時……我看出她的哽噎難言，幾秒鐘之後她邊哭邊跑開，留下走廊上獨自發愣的我。

　　忽然，我強烈地感到自己好幸福……
　　我擁有的……雖然不完美；可是已經足夠讓我笑、讓我開心過日子，不是嗎？

　　為何以前的我，只會拼命追求自己失去的，或者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未知？

　　韋韋就在我身邊！我們還有共同的未來，即使現在還在谷底，光是慶幸我們還有力氣往上攀爬，這份喜悅就足以讓我們擁抱彼此、大聲歡呼……

　　以前的我好笨，不，是笨到無可救藥……

　　眼前看不見光，就代表太陽在你後方，它的光量不會消失……重點在於，你願不願意正面迎接它進入你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


　　剎那間，回想起剛失去韋韋時借酒澆愁的心態，以為真的可以如願以償忘記那份痛澈心脾？結果呢？何嘗不是愁上加愁？

　　傷心，從這一刻起，是註定要被我擊敗的一位卑微小卒；而悲痛，又如何得以攻進我的心房呢？
　　
　　
　　這裡有沉重到難以呼吸的空氣、這裡有悲慘到搗枕搥床的靈魂、這裡有曾經黯然消魂的人，這裡，也有大徹大悟的我……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7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十三章

　　當我在劉辰的帶領下，見到卉綸被一群醫護人員壓在病床上……便克制不了地全身發抖。

　　我緊握雙拳、咬緊牙關試圖忍住心中怒火……人性如此，當碰到不如意的事情時，就會想要找出該負責任的人，那就是所謂的怪罪吧？

　　「喂！」我對劉辰大叫一聲。
　　他轉過頭來、臉上寫滿疑問的同時，我讓他吃了很扎實的一個拳頭。
　　
　　「先生，冷靜一點，喂！先生！」一位護士急忙拉住騎在劉辰身上，正想要痛打他一頓的我。
　　「喂！你說話啊！這是誰害的？啊？」我咆哮大怒。
　　「你，你……你憑什麼打人啊？小心我告你啊！」劉辰擦了擦嘴角的血，吼道。
　　「憑我是他前男友！這樣夠嗎？夠嗎？」
　　「先生！不好意思！這裡是醫院，請不要打架好嗎？」護士小姐在一旁努力勸架。
　　「那你要我怎樣啊？我也沒辦法啊！」劉辰一邊問一邊站起身，然後抓住我的衣領。
　　
　　我轉頭看了一眼打了鎮定劑之後，還在小聲哭泣的卉綸……頓時，七年前她的模樣全部在腦海浮現，實在很不忍心，也很氣……氣眼前這位叫做劉辰的人，當年搶走她，卻要讓她受這種罪。

　　「你知道……她以前有多天真……可愛嗎？」我心痛地問。
　　劉辰低下頭……似乎流了幾滴男兒淚。



　　才用了短短三十分鐘，就可以解釋這禮拜以來，卉綸的無理取鬧是合理的……她完全瘋了。

　　以前和兄弟打鬧，總是會不小心罵道：「你瘋了啊？」當下，我不懂這是一件沉重到不能開玩笑的事情……尤其是親身體悟、親眼見到之後……我想，我再也不會輕易使用這個形容詞了。

　　「我走了……請你好好照顧她。」我說完，不管他的回答便轉身離開了。卉綸，早就應該是我的過去，雖然拂袖而去有點狠心；但是……過去的事情，為什麼不讓它過去？

　　

　　幾分鐘之後，我來到醫院大門前的公園，以假平靜的心情，點燃人生中最後一根菸。
　　
　　從認識韋韋那一天起，我的人生變得非常不凡，有好多傷心寂寞；卻有更多歡笑驚喜，往後的日子也會一樣吧？苦盡……就一定有甘來；雨後，也絕對會有天晴。

　　我在這杳無人煙的公園裡，大聲嘆了好幾口氣……卻又開懷地笑了幾聲，總覺得，在這充滿荊棘與考驗的道路上，自己成長了許多……不但思考模式有了極大地改變，就連面對意外的心態，也全然不同。

　　蘇軾的水調歌頭，當真是千古絕唱……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有生以來，我從沒有感覺這麼舒暢……就好比全身筋脈被打通一般，可以哭得瀟灑，也可以笑得輕鬆自在。

　　
　　我在公園裡待到晨曦出現，才遲遲走回韋韋的病房，沒想到……韋韋竟然醒著。

　　「韋韋？妳怎麼醒了？哪裡不舒服嗎？」我用氣聲問到。
　　「你去了哪裡？」韋韋反問。
　　「……」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沒什麼……我去散步……」
　　「偉……不要騙我好不好？」

　　「她聽到些什麼了」這個疑問在我腦海無限膨脹。

　　「韋韋……我，我……沒有騙妳啊。」我一邊克制顫抖一邊回答。
　　「偉，不要讓我自己覺得……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我的世界……就好比你們在說故事……」
　　「我……」

　　該說還是不該說？我本意是不想要讓韋韋多操心；可是……

　　「偉……你不打算說？」韋韋用柔弱地聲音問道。
　　「韋韋……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妳想太多了……真的。」


　　自從我說完那句話，韋韋便安靜下來，我知道她恐怕生氣了……
　　但是，如果從實招來，就必須要從七年前說起……不知要勾起多少不堪回首的回憶，韋韋現在身體也不好，怎麼可以告訴她這麼刺激的事情？再說……我的確為了卉綸欺騙過韋韋，也許，說不出口最大的原因來自於心虛吧？


　　一早，我站在床邊看著韋韋好一會兒，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回家開車去上班。

　　「早安吶！主任大人！」才出電梯，就看到鋼手拿著一個充氣式的狼牙棒，害我嚇得雞皮疙瘩掉滿地。
　　「早……早安啊……」
　　「幹麻擺出一臉恐懼啊？」她邊說邊用狼牙棒打我的頭。
　　「喂，哪有員工打主任的呀？」我開玩笑地問。
　　「有的啦！就是俺啊！」鋼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豪邁地說。
　　「噗……哪天妳嫁人了，天真的會垮下來，所以妳交男朋友……要事先提醒我建防空洞啊！」我沒好氣地糗她。
　　
　　就因為一時興起，害我白白挨了好幾下狼牙棒……


　　屁股還沒坐熱，手機就響了。
　　「喂？」我說。
　　「阿偉！韋韋不見了。」我認得出這是豆花太太的聲音。
　　「什麼意思？我離開的時候她還在睡啊！」
　　「可是，我一來就沒看到她了，去問護理站也問不出所以然。」
　　
　　是我的錯……早上……我不該瞞她……

　　韋韋會不會……出什麼事？
　　
　　「阿偉？妳有在聽嗎？」
　　「有……」
　　「不然我再去找找看，真的找不到我再跟你說。」
　　「好……拜託妳了。」

　　我冷靜下來……回想凌晨時分和韋韋的對話，發現自己真是世界無敵大傻子，韋韋的聰明靈敏，我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想要依賴僥倖欺騙她啊？

　　她肯定是因為心情很差，出去散散心……豆花太太很快就會找到她，然後跟我聯絡……對……不用擔心。

　　嘟－－嘟－－
　　「喂？」
　　「阿偉，我還是找不到，你們有發生什麼事嗎？」豆花太太焦急地問。
　　「算有吧……」
　　「吵架？不至於吧？還是韋韋心情又不好？到底怎麼啦？」
　　「應該算吵架……怎麼辦？她會不會自己……跑出去啊？」徬徨的語氣，出賣了想要隱藏驚慌失措的我。
　　「我猜沒有出台大吧，點滴架不見了，衣服也都沒動過。」

　　「是我的問題……」我呢喃道。
　　「怎麼了啊？是……很嚴重的事情嗎？」

　　豆花太太這一問，我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陳述給她聽。

　　「真的假的啊？」她用難以置信地口氣問。
　　「嗯……」
　　「你真的是吼……不知道怎麼講你，這麼大的事情，連豆花也沒說？」
　　「嗯……」
　　「拜託……如果我是韋韋也會生氣啊！」
　　「可是……我本來是不想讓你們擔心的……而且，我和卉綸……什麼都沒發生。」我很懊惱地說。
　　「阿偉，就算你出於好意，欺騙韋韋就等於是不尊重她！而且韋韋也不笨……肯定知道你瞞了她什麼。」
　　「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騙她，只是事情太複雜，韋韋也不知道卉綸是誰……」
　　「紙始終包不住火啊！」豆花太太提醒道。
　　「我知道……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保證……下不為例……」
　　「唉呦，你跟我道歉做什麼？現在重要的是……韋韋在心情這麼低落的情況下，會到哪裡去啊？」豆花太太問。
　　「如果是韋韋自己一個人……恐怕走不遠吧……」我低聲說，畢竟韋韋什麼也看不見。
　　「我再去找，你先別太擔心，只要沒離開醫院就很安全。」豆花太太試圖安慰我。
　　「好……找到她，再麻煩妳馬上告訴我……」
　　
　　
　　頭痛的感覺，跟著發冷一起襲擊我，全身細胞大概都累得不能動彈了吧？
　　
　　我看著天畫板發呆，等待手機再次響起。
　　「喂？」我急速接起。
　　「……」對方沒有說話，讓我反射性看了一下來電顯示－－無號碼。
　　「喂？」我又說了一遍。
　　「……」這一片安靜，讓我毫無理由就可以確信……是韋韋打的。
　　「韋韋？」
　　「你這個大壞蛋……」韋韋哽咽著說。
　　「妳在哪裡？怎麼突然自己出去？我好擔心妳……韋韋……妳聽我說……對不起、我不該騙妳，我以後不會了再犯了……妳快回病房去，豆花太太找妳找了好久，大家都很擔心妳……好不好？先回房去……」

　　「為什麼……你們就只能把我當成小孩子？為什麼要讓我覺得自己這麼沒用嘛……」她邊哭邊說，讓我心疼極了。
　　「韋韋……那是關心，不是故意要把妳看成小孩子……人都有需要幫助的時候，不是嗎？」我異常鎮定地問。
　　「偉……我只剩下你；但你卻選擇欺騙我……」
　　「韋韋，妳在哪？我去找妳，好不好？」
　　「不要……」
　　「韋韋……是我不對、全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我有點無力地說。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不想讓妳擔心……畢竟，完全是與我們倆無關緊要的事情……」我解釋著。
　　「你認為……這樣我會比較高興嗎？」她問。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忍耐著身體不舒服，頻頻道歉。
　　「因為我看不見……所以很好騙嗎？」這句話一問，我真的心如刀割。
　　「韋韋，不要這樣想嘛……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真的是因為妳身體還沒好……不想讓妳多想……」我趴在辦公桌上，感受著自己的冷汗不斷從額頭上滑落。
　　「不要騙我還找藉口……是你要我相信你的！最後也是你最不可信……你真的好過份……」韋韋悲痛欲絕的哭聲在我耳邊徘徊。
　　「韋韋……真的很抱歉，我這次真的想錯了……不要哭，好不好？快回去病房裡，大家都好擔心……」
　　我才說完不到一分鐘，韋韋就把電話給掛斷了，她這樣突然的舉動，讓我擔心得不知如何是好，而且，一想到她心情這麼沮喪……萬一……

　　不可能……不會的……


　　我打電話告訴豆花太太韋韋跟我聯絡的事情，另外……還請平幫忙聯絡小滴，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在台大工作的護士，一定對醫院比較熟，最後，我向公司請了假連忙趕到醫院去……

　　「兆偉哥哥！」遠遠地，我就看到小滴站在門口對我招手。
　　我小跑步靠近，並且接過一張紙條，我仔細一看，上頭竟然把醫院內有公共電話的地方列得一清二楚……
　　「小滴……謝謝妳！」我心懷感激地抬起頭說。
　　「快找吧！」
　　「嗯……她自己一個人，眼睛又看不到，應該不難找……」我說。
　　「好，如果找到手機聯絡喔。」
　　「嗯。」

　　

　　半小時過去了……我們仍然沒有找到韋韋，直到我接到不可思議的電話。
　　「喂……？」我說。
　　「阿偉，韋韋她在我旁邊。」這個聲音……那些回憶……
　　「季……？季！妳……韋韋？怎麼會在妳旁邊？她還好嗎？」
　　「你到一樓大廳就會看到我們。」說完，手機掛斷了。


　　季？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為什麼會碰上韋韋？
　　我邊等電梯邊回想，其實……季認得出韋韋是很合理的，因為我的手機、皮夾裡都是韋韋和我的合照，甚至床頭櫃……也有許多照片……而且，季也知道韋韋雙眼失明的事情。
　　
　　但是……世界有這麼小嗎？
　　季怎麼會在醫院裡？該不會生病了吧？
　　

　　「喂？豆花太太！我找到韋韋了，麻煩妳先回病房等我們好嗎？」我跟豆花太太簡短說完，也打了通一樣的電話給小滴，然後，衝到醫院大廳。

　　結果……我看到韋韋獨自一人坐在大廳旁的椅子上，似乎還在低聲啜泣。
　　季她走了，就像沒有出現過地走了，瞬間，我都快忘記她剛剛在電話中的語氣和聲音。

　　「本來和妳在一起的人……走了嗎？」我走近韋韋問道。
　　韋韋並沒有回答。以我對季的了解……她一定連自我介紹也沒跟韋韋說就走了。

　　「韋韋……妳害我真的好擔心，妳知道嗎？」我用了責備的語氣。
　　我看著她搖搖頭，然後一把抓起她緊緊抱住。
　　「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妳累了。」我柔聲說，然後帶著她回病房。


　　「偉……對不起……」走出電梯的那一刻，我聽到了這麼一句話，於是，我也說了那麼一句話。「韋韋……對不起……」

　　爭吵，見證了我們的愛經得起考驗；包容，突顯了我們的感情受得了波折。



　　把韋韋交給豆花太太照顧之後，我在病房裡的沙發椅上睡了好一會兒。
　　「阿偉，你這樣睡脖子不會酸唷？」
　　我睡眼惺忪的看著面前的豆花，然後一掌把他的臉推開。
　　「你讓他多睡一下啦！」豆花太太說。
　　「幾點啦？」我閉著眼睛問。
　　「七點半。」
　　「啊？晚上？」我跳了起來，強迫自己伸了個懶腰。
　　「對啊，哈哈……睡神大哥。」小兄弟也在房裡。
　　「你到底是幾天沒睡覺啊？」豆花坐在我旁邊問。
　　「不知道……數不清。」此時我的眼皮，重量簡直超乎常人想像。
　　「偉，你……太累回家睡……」忽然覺得韋韋的聲音真是悅耳動聽，尤其是吵架過後……還可以接收到關心這種感覺，真的好溫馨。

　　看來她是沒事了。

　　「這啥啊？」我拎起原本放在額頭上的毛巾問。
　　「哈哈……幫你降溫用的啊，話說回來……你是不是感冒了呀？」豆花太太笑著問。
　　「你一直在發燒，整個人可以拿來煎蛋了！」小兄弟補充說道。
　　「是喔？」我問。
　　「又不是小孩……幹麻不多注意一下自己身體啊……」韋韋小聲唸道。
　　「哈哈，嫂子說話口氣越來越像豆花太太了耶！」豆花開玩笑地說。
　　「什麼意思啊？喂喂喂！」豆花太太捏著豆花的耳朵，故意大聲訓斥。
　　「啊……很好的意思啊！哈哈……」
　　「寶寶……你看……爸爸都欺負媽媽，爸爸都講媽媽壞話……寶寶，媽媽跟你說以前爸爸大學的糗事好不好？」豆花太太摸著肚子自言自語，逗得大家樂不可支。


　　「韋韋。」我突然叫住摀著嘴笑個不停的韋韋。
　　「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問。
　　「現在？」
　　「嗯……好嗎？」我又問了一次。
　　「可是……偉，你感冒了還出去吹風……不好吧？」韋韋輕輕皺了皺眉頭。
　　「沒關係。」
　　「好……走吧……」
　　
　　我瞥了一眼正在比手畫腳的豆花和小兄弟，然後牽著韋韋下床……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7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十四章

　　「風好涼快。」韋韋說。
　　「我就說吧？真的很舒服呢。」我享受著被風溫柔的此刻。

　　「偉，對不起……」
　　「都過去了啦……再說，真正要道歉的人是我才對啊。」
　　「可是，今天害大家這麼擔心……」
　　「不要這樣想嘛……我們可是要在一起互相照顧一輩子的耶。」
　　「那你……有打算……把事情告訴我嗎？」韋韋小聲問道。
　　「嗯……但，這個故事很長喔。」我仰望星空，訴說著那猶如絲絮般複雜地過往。

　　曾經……我們也共創了濃郁的幸福；但那是曾經……
　　「愛」這種無法解釋的物質，可以經得起任何一種考驗，除了背叛……好比再強壯的身軀也敵不過心靈上的打擊；好似再堅強的心靈也擋不住摯愛倒戈的侵蝕。
　　

　　
　　「那……她有可能會好起來嗎？」韋韋聽我說完，帶著一絲同情的語氣問。
　　「我不知道……」
　　「偉……對不起，我不知道是這種……傷心事……還跟你鬧脾氣……」
　　「不會啦，其實……是我不應該騙妳，豆花太太說得對，紙始終包不住火……我們可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怎麼可以想要欺瞞對方……這次真的是我錯了。」我誠心誠意的道歉著。
　　「偉……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吵架，好不好？」韋韋抬起頭來，雖然閉著雙眼；但是……我卻覺得這是四目相交的一剎那。
　　「嗯。」不知為什麼我突然非常感動，含著淚光回答。


　　「偉，你還愛我嗎？」韋韋問。
　　「這句話……是我想要問妳的。」我說。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愛人了……」
　　「為什麼……？」我問。
　　「我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又要說這種話？妳明明還有我啊！」我有一點生氣地說。

　　韋韋在繁星點點的夜晚，因為看不到閃爍的星星，哭了。

　　「抱歉，是我太兇了……」我說。
　　「不是的……偉，抱我……」
　　我彎下腰來緊緊抱住她，原本心裡面有一個深淵，卻瞬間被韋韋的淚水一點一點填平。

　　我已經找不到形容詞去比擬這份愛，它是多麼強烈、多麼堅忍。韋韋，就在這一秒我對自己發誓，無論結果是好是壞，我也要自私地把妳留在身邊。之前的體悟告訴我－－沒有痛就沒有幸福，而我們已經熬過最苦的日子了。

　　「偉……我還是好愛好愛你，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隨便的女孩，這麼容易說愛上一個人，愛到無可救藥……」韋韋哭著說，點醒了滿佈塵埃的回憶。

　　「不會……當然不會。」幾個月前我也是這樣回答的。

　　「是我自己錯了……以為只要消極墮落，就可以麻痺離開你的痛，可是越是這樣過日子、越讓自己脆弱下去，越想念你……」

　　「韋韋……等妳好起來我們就訂婚，讓我照顧妳。」

　　「偉……有時候我很害怕……因為愛一個人就要為他付出；但是……這幾天以來我發現我什麼也不能給你，這種無力感……害我很徬徨……」

　　「韋韋……妳這幾天悶悶不樂，讓我好擔心……可以的話……笑給我看好不好？不要難過了……妳只需要付出得到幸福之後滿足的微笑，妳要知道……妳不好過我也開心不起來。」

　　「偉……即使會感到徬徨，我……我也好想一直留在你身邊……真的……」語畢，韋韋給了我一個期待已久的那抹微笑。

　　「韋韋……妳笑起來真的很好看耶……」我心情不錯地說。

　　「我要為了偉，快點好起來……這樣才像我，對吧？」
　　「是啊！韋韋妳真是太可愛了！」我興奮叫道。


　　世界上的星星都顯得黯淡了些，因為……
　　最耀眼的一顆炬光，就在我身旁。



　　「那……韋韋，我們回去吧！」我說。
　　「好。」
　　「我發現……韋韋好像仙女唷！」我在開心過頭的情況下沒頭沒腦地說。
　　「臭偉……亂亂講。」她害羞極了。
　　「哇，我就是想要聽韋韋這樣叫我……好像回到以前唷。」
　　「如果……可以回到以前，該有多好……」韋韋的語氣感慨至極，這一嘆……感覺連十里外的花草樹木都不禁哭泣，一同歎氣生命中的可惜。
　　「一定可以的，再說……以後說不定會更幸福吧！哈哈……」
　　
　　我們特地跑去買了兩支玫瑰才一起走回病房，豆花夫婦見到我們倆手牽著手，還有說有笑……一臉欣慰地回家去休息。

　　「韋韋，等妳出院，我們有好多事情要做喔！」我進入一段幻想，歪著臉說。
　　「想這麼快……呵呵……」
　　「當然啊！對了，要不要找一天邀請芬瑜來家裡坐坐啊？」我問。
　　「嗯……之前也是麻煩她好多。」韋韋直視前方，像是在回憶些什麼……
　　「話說回來，韋韋……接下來我們會住在一起……家裡好像缺了不少東西耶。」
　　「我……我家……」韋韋講到一半停了下來，然後低下頭。
　　「韋韋！沒關係啦！如果是以後都會用到的東西，我們去一次買齊比較方便！」我趕緊接了這句話，畢竟韋韋一想起那段痛苦的日子，肯定會非常難受。「妳說是吧？」我見她沒回答又問。

　　「嗯……」
　　我抓住了韋韋溫熱的小手，有感而發地說：「放心，我們一定會一天比一天幸福的……」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我自己∼」本來在看書的小兄弟，突然大聲唱起歌來，哼了兩句之後說：「怎麼樣？我很飛利浦吧？」

　　「噗……」我噗嗤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
　　他又補上：「性能好、省電、持久電燈泡。」

　　「小兄弟真幽默，看來韋韋住院的這幾天，大家一定閒不下來。」我笑著說。
　　「漂亮大姐姐。」小兄弟叫道。
　　「在叫我嗎？」我嘻皮笑臉地開玩笑。
　　「哈哈，才不是咧！當然是在叫韋韋姐呀！」
　　「我……？」韋韋歪著頭，可愛極了。
　　「哈哈，對啊。」
　　「我哪裡漂亮……」韋韋臉都紅了。
　　「小兄弟，漂亮大姐姐可是會害羞的唷！」我說。
　　「唉呦……你們兩個……」韋韋害羞地說。

　　
　　這是我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小兄弟，我要去上班了，麻煩你幫個忙，陪『漂亮大姐姐』聊聊天喔！」
　　「行！」
　　「哈哈，好在有你，那我先走了喔……」

　　早上韋韋還沒醒，我就必須要前往公司打拼了。

　　「老爸，早啊。」搭電梯的時候意外遇到老爸，於是和他一起上樓。
　　「不是要請假嗎？」
　　「喔，韋韋好很多，所以還是來了，總不可以剛升主任還常常缺席啊。」
　　「不錯，有打拼的精神啊。」老爸邊說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爸，過幾天我再回去家裡看您和媽。」我說。
　　「喔？發生什麼大好事呀？」
　　「哈哈……也沒什麼，心情特別好。」
　　「那要不要順便把你女朋友帶回家？」爸露出了整齊的牙齒，有點莫名奇妙地大笑。
　　「啊……下次吧……」
　　「好，老爸老媽隨時等你吶！」
　　我傻笑一番，匆忙逃出電梯，哈哈……差點又要被老爸的笑容攻勢打敗了。


　　如果事業慢慢起飛，我和韋韋共同的生活也步入正軌，不知道該有多好？

　　「你昨天早退，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咧！結果你今天竟然笑到臉都快要歪掉了！有什麼好康的啊？」小林把這個月的報表拿進我辦公室，意外看見正在作春秋大夢的我，忍不住好奇地問。
　　「哈哈……我哪有，哈哈哈哈哈……」
　　「拜託，演技差就算了，還演得這麼沒誠意！」
　　「我是很有誠意地演一位沒誠意的人，好嗎？」我開玩笑著。
　　「不好笑啦，哈哈……白痴……」
　　
　　果然，愉快的心情創造愉快的生活，感覺才一轉眼就到了下班時間，我拎著公事包跑跑跳跳地逛到停車場，像個剛得到糖果的孩子般，手舞足蹈地開車回去台大。說真的，最近常常會有「醫院都快要變成我第二個家了」這種感覺，除了偶爾回家拿點東西、洗澡，其他時間都待在韋韋旁邊；不過，現在的我對於每日的繁忙，很異常地感到非常幸福與滿足。


　　「大哥，你回來啦！」小兄弟見到我，便為韋韋做了通報。
　　「嗯，韋韋和小兄弟都好嗎？」我問。
　　「我很好，你的小兄弟當然也不差囉……只是，聊天聊到口好渴，還笑到肚子好痛呢。」韋韋認真說道。
　　「哇……」我驚呼。「突然聽到韋韋一口氣說這麼長的句子好開心唷！哈哈……」我忍俊不禁，欣喜雀躍地笑了出來。
　　「什麼啦……」
　　「欸？大哥！那我也講個像萬里長城般的句子，你會不會也很開心啊？哇哈哈哈哈……」小兄弟無厘頭地說。
　　「呵呵……魏弟弟真的好搞笑唷……」韋韋摀著嘴啞然失笑。
　　「天呀！我的小仙女今天心情怎麼這麼好呀？」我不敢置信地看著韋韋，問。
　　「今天白天睡不著覺，魏弟弟陪我聊天，跟我講了些發人深省的故事，讓我感觸好深好深；然後……不知不覺心情就好起來了。呵呵……」

　　看來選擇不換單人房是對的，也許這位歐陽小兄弟，會成為我和韋韋的大恩人，竟然能夠讓我再次看到韋韋這麼開朗的一面。不論他生的是什麼病，真希望他也可以早日康復。

　　「喔？小兄弟，你跟韋韋講了些什麼啊？」我的眼神散發著強烈的感激與好奇。
　　「沒有啦，我只是把這本書的內容講給韋韋聽啊！」小兄弟一邊說一邊遞給我一本《為什麼事情總是一團糟》。
　　「哦？可以借我看嗎？」我問，順手翻了幾頁來看。
　　「當然啊！很好看喔，看完再還我就好了。」
　　我直視前方點點頭。

　　「偉……偉？」

　　「啊！啊？」我大叫一聲才意識到韋韋在叫我。
　　「偉，你在想什麼？怎麼發呆呢？」
　　「喔、喔……我在想……在想你們吃過晚餐了嗎？」我隨口問道。
　　「嗯，都吃過了，你呢？」韋韋問。
　　「還沒耶……」
　　「大哥該不會在減肥吧？」
　　「哈哈，好多人這樣問我。」我回答。
　　「快去吃……你感冒了還不好好照顧身體。」韋韋說。
　　「好，我一下就回來……」說完，轉身往樓下的餐廳跑去。


　　韋韋這邊的事情一安下心，反而倒回去擔心公司這年度營收利潤問題。
　　說不定我有遺傳到老爸那份對工作著熱忱。
　　啊……新進的員工還沒有照顧到，好像……根本沒見到面吧？這明天得記得……說到新進員工，不如來個新的制度？沒有酬傭制度的話，大家不會積極工作……也對，再跟老爸提堤看好了……

　　我心不在焉地吃著麵，腦子天南地北想了一圈，要是以後我當了董事長……乾脆把小兄弟拉到公司來，這樣算是不錯的報答吧？哈哈……可是至少要等十年……

　　話說回來，小兄弟真是了不起！連我都沒辦法讓韋韋笑成那副德性……

　　最後的結論是：心情好，連陽春麵都變得好好吃。


　　「韋韋，等妳康復，我們就出國玩好不好？」我一回到病房，突發奇想地問道。
　　「出國……？」
　　「嗯，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過些日子我工作比較沒有那麼忙，去稍微放鬆一下嘛……」

　　「這樣好嗎？」
　　「當然好囉！韋韋想要去哪裡呢？」
　　「可是……」
　　「就當是陪我去嘛……」我對韋韋撒嬌著。
　　「好……偉說的都好。」韋韋點點頭。
　　我趁韋韋不注意，偷親了她粉嫩的臉頰，她還被我嚇了一跳。
　　「唉呦……嚇死我了啦……」她可愛地叫著。
　　「呵呵……對了，小兄弟呢？」我看著眼前空著的病床，問。
　　「去做檢查了，好像不會這麼快回來吧。」
　　「嗯……不知道小兄弟是生什麼病……」我呢喃著。
　　「應該……不會太嚴重吧……」
　　
　　直到我與韋韋閒聊到昏昏欲睡，都沒有等到小兄弟回房。


　　「癌症？」我驚呼。
　　整夜小兄弟不在房裡，早上上班前終於忍不住到護理站詢問他的病情，沒想到護士翻了翻病歷表，竟然給我這樣的答案。
　　「是的。」
　　「謝、謝謝……」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0 10:17 AM    標題: 第二集　這是重逢還是訣別　第十五章

　　癌症？真的假的啊？在我的思考邏輯當中，癌症是康復機率小得猶如芝麻般的絕症……而小兄弟怎麼可能會是癌症病患？他是這麼豁達開朗、正向樂觀，甚至還開導過我……讓我了解到所謂的「大徹大悟」是可以讓人脫胎換骨的轉捩點……老實說，我的負面思想都是被小兄弟趕走的。

　　我沉浸在不可思議當中，同時也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這件事情應該告訴韋韋？

　　小兄弟對韋韋來說，是好友……更是心靈導師，原本心靈呈封閉狀態的她，宛如被上天打開了無數扇窗，從不知不覺中韋韋已漸漸擺脫黑暗，這樣的一位恩人，不論是對我還是韋韋……絕對是意義非凡的存在，雖然癌症並不是一定會死亡；但是，我真的很擔心殘酷的事實會對韋韋造成莫大的打擊……

　　我不能騙她……

　　考慮了好一會兒，我才決定等韋韋出院之後，再找個好時機告訴她吧……


　　到了辦公室，還沒坐下來就看到豆花打來的未接來電。
　　「喂？你找我啊？」我打了回去。
　　「對啊，剛才怎沒接啊？」豆花問。
　　「在路上啊！我剛到辦公室。」
　　「喔……韋韋好多了嗎？」
　　「哈哈……可以說是好非常、非常多……」我笑著說。
　　「呵呵……恭喜啊！啊，對……我是要問你，星期六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星期六啊……應該有吧！怎麼啦？突然這麼隆重地約我……還『提前』講的咧……」我一邊說、一邊回想以前的我們，隨隨便便就拉著對方四處跑，不管是士林夜市，還是饒河街……幾乎都是說走就走；這樣分析起來，今天真是太陽從地板竄出來了！豆花竟然用這麼正經的語氣邀約我……吃飯！
　　「哈哈……為了慶祝小宇肚子裡的寶寶滿七個月啊！其實早就滿了，只是前陣子大家實在太忙了，找不到時間去吃頓好的！」豆花開懷笑著。
　　「喔！那我當然要去啦！而且大概星期四韋韋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會帶她一起去。」我說。
　　「那……星期五再說準確時間唷。」
　　「好。對了，豆花。」
　　「嗯？」
　　「謝謝你幫這麼多忙，也正式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哈哈哈……我們是兄弟嘛……」
　　「好啦，你在上班？」我問。
　　「對啊。」他回答。
　　「是吼，那快去忙吧！掰囉。」
　　「掰掰。」


　　多久以前……我和豆花還在玩泥巴呢，如今都要為人父母了！人生，真的好奇妙啊……


　　下班之後我順路到最近常常光顧的花店，準備再包一束百合。
　　「包幾支呢？」花店老闆娘問道。
　　「啊？呃……不要太小束就好……」我一臉很沒概念，說。
　　「要配些別的花嗎？還是像上次一樣？」
　　「啊，老闆娘還記得我唷？」我問。
　　「是啊，你這麼高這麼帥很好記的。」她說。
　　「呵呵……」
　　「好啦！男孩子比較不懂，乾脆我幫你搭。」
　　「也好。」我搔搔頭。

　　一道光閃過我的腦袋瓜。
　　「老闆娘，幫我多包一束。」我說。
　　小兄弟……真的是幫助韋韋恢復的一大功臣，總該送些東西好好表達感激吧？

　　結果我捧著兩大束花，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行人見到我都多看了好幾眼。
　　「我來……」我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房裡沒半個人在。一定是兩個結伴出去散步之類的吧？於是我自己先把花分別放在兩個床頭櫃上，坐在椅子上偷偷休息一下子，頓時發現……之前連續熬夜的疲倦，都還找不到時間補眠呢。


　　「噓……小聲一點喔，大哥睡著了……」
　　我閉著眼睛並沒有睡著，遠遠就聽到小兄弟的聲音在左邊出現，他似乎在跟韋韋講話。
　　「喔，那不要吵醒他……」韋韋的聲音也跟著出現。
　　「左邊，小心走……」小兄弟說。

　　哈哈……他們兩個真是可愛極了，想著想著……越來越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然後呢……就不知道了。


　　「他太累了啦……」韋韋的聲音，不知道隔了多久又出現了。
　　「豆花你要不要等等載他回家去睡呀？」豆花太太的聲音。
　　「可以啊，不過也得先叫他起床吧。」豆花的聲音。
　　原來我不小心睡著了，身上還有不知道誰幫忙蓋著的外套……
　　「大哥已經睡蠻久了耶，要注意一下還有沒有呼吸。」小兄弟笑著說。
　　然後他們完全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真不想打斷他們。

　　「早……」我挺起腰桿，睡眼惺忪地對大家說。
　　「噗……還活著啦！」豆花說。
　　「偉，你要不要今天回家去睡？」韋韋問。
　　「不用吧，我想留在這裡耶……」我說。
　　「阿偉，你可以回家洗澡時順便睡一下，早上再來呀！」豆花太太說。
　　「對了對了，恭喜豆花寶寶滿七個月，雖然有些遲，不過心意滿滿唷！」我突然超大聲地說。
　　「哈哈……」豆花笑著，在場最高興的人應該就屬他了。
　　「哇，豆花寶寶蠻好聽的耶……」豆花太太很認真地表示。
　　「我覺得豆寶寶也好好聽呢！」韋韋滿臉同意地附和道。
　　「對耶……」
　　
　　「啊，差點忘記謝謝大哥送的花！」小兄弟說。
　　「耶？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我問。
　　「因為漂亮大姐姐也有一束呀。」小兄弟回答。
　　「真聰明。」說畢，不禁暗自感嘆：他明明就是個聰明靈巧的孩子……為什麼上天總是喜歡捉弄人？

　　「那……阿偉，我們兩個先回去了喔！」豆花說。
　　「好啊，慢走唷。」我說。
　　韋韋也跟著說：「路上小心。」

　　「我們房間充滿百合香耶，心情都跟著變好了。」韋韋說。
　　「就是說啊！我同學從來不買花給我，現在感覺真好，哈哈……」小兄弟捧腹笑著。
　　
　　「你們傍晚去哪裡呀？我剛到時你們都不在房裡。」我好奇地問著。
　　「呵呵……那是秘密！」小兄弟神神秘密的。
　　「啊？韋韋也不打算告訴我唷？」我問。
　　她笑著搖搖頭：「噓……秘密。」

　　這兩位……真是的。哈哈……不過，到底是去做什麼呀？



　　「韋韋，妳準備好了嗎？手續我已經辦好了喔。」我走進病房裡，看著以穿戴整齊的韋韋說。

　　轉眼間已經是星期四，也就是韋韋出院的日子。

　　「好了。但是……真的好捨不得小兄弟喔……」韋韋說。
　　「不用不捨得我啦！等我病好了再去找你們玩，反正大哥有把手機留給我。」他說。
　　「小兄弟，要快點好起來喔……」韋韋依依不捨道。
　　「是啊，你真的幫了很多忙。」我正經八百地鞠了個躬。
　　「唉呦！別這樣，其實我也幫不上什麼，你們太抬舉我囉。」小兄弟客氣地說。
　　「真的……魏弟弟教了我很多……」韋韋呢喃著。
　　「我也被他上了好幾課呢！」我說。
　　「呵呵……那就後會有期啦！」小兄弟邊抓頭邊說。
　　
　　與這位奇人道別之後，就先把韋韋接回家休息了。

　　「感覺好久沒在這裡住了。」坐在沙發上的我說。
　　「嗯……」
　　「韋韋，以後我們就在這裡開開心心過生活吧？」我問。
　　「嗯……」
　　「怎麼了？」見韋韋這麼少話，不由自主起了點憂心。
　　「沒、沒有，只是感覺好不真實喔。」她輕聲說著，然後深呼吸了好幾口屬於這個家的空氣。
　　「怎麼會呢？」
　　「呵呵……也沒什麼啦。」韋韋笑得好可愛。

　　她靠著我的肩膀聽音樂，就算白天上班再怎麼勞累，也希望可以就這樣一直聽下去。她聽的也許是音樂；而我聽的……是兩人的心跳。


　　「啊！」我大叫一聲，害韋韋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怎麼了？嚇我一大跳！」韋韋問。
　　「喔……抱歉，我是想到……想到……」
　　「想到什麼？」
　　「呃……」別想歪、別想歪……
　　「說啦……」韋韋急著想知道我葫蘆裡賣什麼藥。
　　「妳、妳……自己……洗澡……沒、沒問題吧？」我有些彆扭地問。
　　我問完，她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好像真的再考慮什麼……於是我又接著撇清：「我只是問問啦……沒想別的。」
　　「應該可以吧……我可以……自己慢慢摸。」她說。
　　「噗……對阿。」
　　「呃……那……我的衣服都在哪裡呀？」接著換她吞吞吐吐地問。
　　「好像在……客房的櫃子裡面。」
　　「我去找衣服……準備洗澡好了。」
　　「嗯。」
　　我正要站起來扶韋韋去客房……
　　「沒關係，你先別扶我吧……以後要是你不在家，我也得自己學習獨立，讓我自己走吧。」她說的這段話，讓我欣慰至極，因為……她變得很積極樂觀！這樣的她……絕對夠格帶回家去給爸媽看看了。

　　「ＯＫ！」我答應得很爽快，不過還是忍不住跟在她後面。

　　這個晚上讓我了解，即將要生活在一起的兩個人，有許多的事情要協調，也有很多小地方要去克服。


　　「那我們現在出發了喔！」我對電話裡的豆花說。星期六來臨，我們四個人要攜手慶祝－－早已滿七個月的豆花寶寶非常健康！據說豆花在圓山大飯店的中式餐廳訂了一桌佳餚，要當爸爸就是不同……平常的他可沒有這麼闊氣呢，所以，我們當然是以雀躍不已的心情出發前往目的地囉！
　　「好，那就到那邊會合喔！掰。」豆花掛斷電話。

　　「偉，我準備好了，走吧！」韋韋說。
　　「出發－－！」我故意像個小孩似的逗韋韋開心。
　　
　　韋韋坐在副駕駛座，而我開著車，突然注意到她手中拿著前幾天她請我幫忙買的可愛的袋子。
　　「欸？韋韋，妳把那袋子也帶來了喔？」我問。
　　「嗯，這是要給小宇的禮物。」
　　「是喔？我都不知道是什麼耶……」
　　「呵呵……是給豆花寶寶的毛衣唷！」韋韋得意地說。
　　「哇，就是……妳這兩天在織的那件吧？」說來真慚愧，韋韋才剛出院，公司就忙得不可開交，就連陪在韋韋身邊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嗯嗯！」
　　「天呀，難怪一直要我買毛線那些。哈哈……韋韋好厲害喔！」我驚嘆。
　　「誰叫你要上班，白天只好找點事情做囉……」韋韋閉著眼，微笑著說。
　　「可是韋韋，妳……不會不好織嗎？」我指的是……看不到這件事情。
　　「還好，以前我就很喜歡這類東西，從高中時代班上同學就一起玩了好長一段時間，所以我的技術不錯唷！呵呵……」
　　「糟糕。」我故意懊惱地說。
　　「怎麼了？」她馬上問。
　　「韋韋這麼賢慧，我會越來越喜歡妳耶……哈哈……」
　　「專心開車啦……」她一臉羞澀低下頭。


　　「偉，其實……我早就想要跟你說一件事情……」我們倆安靜了好幾個紅綠燈，韋韋突然說。「眼睛看不到這件事情，我好像已經看開了耶……」

　　「真……真的嗎？」我驚訝得嘴巴都快要掉下來，頻頻轉頭難以置信地看了好幾眼韋韋，因為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怕自己講錯話傷了她。
　　「嗯，因為你在我身邊……你……就是我的明窗。」

　　警察伯伯抱歉啦！這個紅燈停下車，我真的有個很好的理由解開安全帶，這個可以把照片拍得很清楚的大白天，我卻禁不住韋韋帶來的強烈感動－－在雙唇上見證堅定的愛。

　　韋韋，妳才是讓我親眼看見幸福的人。



　　「阿偉，我看到你了啦！掛電話吧。」因為有點找不到豆花人影，於是打電話確認他們是否已經抵達，沒想到卻是他們找到我們的。

　　「哈囉，你們來很久了嗎？」豆花太太問。
　　「不會，剛到。」這四個字我和韋韋同時說出口。
　　「默契這－－麼－－好。」豆花夫婦就這樣糗我們好久。

　　「先進去再說吧。」



　　「這個是要給豆花寶寶的，因為我想他會在冬天出生，所以就替寶寶織了毛衣。」韋韋說著，然後把袋子遞給我，由我交給豆花太太。

　　「天呀，好可愛！」豆花太太把小毛衣給拿了出來給大家展示了一圈。
　　「哈哈！難怪阿偉把妳當塊寶！」豆花說。
　　「別這樣說……只是花時間就可以織好的小東西……」韋韋委婉回應他們的稱讚，而我則是－－心情大好！

　　我們四個人上輩子也許是親兄弟姐妹，聚在一起時隨便抬槓，就常常惹得我們哄堂大笑，好幾次笑到肚子都痛了呢。

　　「你們都不知道國小五年級的時候阿偉超呆！每次老師問他算數問題，他都是靠隔壁同學才過關，啊！還有那個他最愛慕的小花啦……」豆花邊吃邊講我小時候的糗事給她們兩個聽。
　　講到這個小花，我連忙制止：「喂，不要講這個啦！」萬一被抖出我小時候不懂事，「情」急之下褲子都掉……那我面子往哪裡擺啊？
　　「哈哈……我偏要講給韋韋聽！」豆花得意得一副要飛上天的樣子，實在讓我哭笑不得。
　　「這樣我會非常想聽耶……」韋韋跟著呵呵笑。
　　「不要啦……豆花饒我一次咩。」我求情地說。
　　「哈哈，怎麼可以不說！這可是難得的出－－糗－－機會耶！」他眼睛一亮，射出一道很刺眼的奸詐。算了，以他講幾個字就要奸笑很久來說，應該只會講很沒有營養的片段。


　　終於，一小時之後大家把豪華佳餚一掃而空，服務生把本來凌亂不堪的桌面清得非常乾淨，然後端上甜點和飲料。

　　「對了，下下禮拜跟我們去旅行怎麼樣？」幫大家盛著西米露的我問。
　　「旅行？去哪裡？」豆花問。
　　「我下下禮拜工作沒有那麼忙，打算帶韋韋出國玩；不過韋韋覺得既然是要出國，還是多找些朋友去比較熱鬧！」我邊說邊摟住韋韋的肩膀。
　　「是喔，樊你有沒有空？」豆花太太轉頭很認真地問著豆花。
　　「應該ＯＫ啦……只是大概要去幾天？」豆花問。
　　「目前覺得四天三夜比較剛好。」韋韋回答。
　　「喔？那說不定我和小宇可以去，最近我有點忙，都沒機會帶她出去玩，如果是我們四個人去應該很精采吧？」豆花說。
　　「呵呵……真好，要出去玩囉！」豆花太太開心地親了豆花一下。
　　「是去哪裡呢？」豆花仔細追問。
　　「檳城！這可是我和韋韋討論好久才決定的唷。」我對豆花比了個「ＹＡ」。
　　「真的喔？」
　　「是啊！」我回答。
　　「這樣聽起來真的很不賴耶，小宇她不趁現在出國玩，寶寶出生了就被綁住了，而且檳城又不會太遠……」豆花自言自語，也不知在咕噥什麼。
　　「那……樊，真的要去就必須去醫院申請診斷書吧？否則萬一上不了飛機就糟了！」豆花太太細心地說。
　　「哈哈，真的要去其他都不成問題啦！要明天去拿也ＯＫ啊！呼……真期待呀……」終於連豆花也興奮起來。

　　於是大家面對面傻傻笑著，好比是各自作著美夢般，被一股有如熱焰的雀躍懷抱。



　　知足常樂這句話是真的，花開的嬌柔美艷與花謝的空寂落寞，絕對有它的意義；如果說花開是在生命中最精采的綻放；花謝，就是在蘊釀下一回最奪目的璀璨……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38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一章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中正國際機場，我們和豆花夫婦帶著疲倦而滿足的微笑，各自回到自己家裡補足旅途的勞累。睡在床上感受那種強烈如火的幸福，以及緊抱著靠在胸膛上的韋韋……大風大浪之後的雨過天青，一切都特別美麗。

　　那一夜意猶未盡的興奮，時常在我的夢中出現，哈哈……雖然那都已是兩個月前的事情。

　　我看了看擱在電視櫃上的合照，身體就好像會被大家的燦爛笑容吸進去那個時空一般……

　　韋韋住在家裡也漸漸習慣了，雖然我們暫時還沒有找到方法醫治韋韋失明的眼睛；不過，能和韋韋每天生活在一起，我就覺得挺幸福的……而唯一還沒有跨越的障礙……就是韋韋無法接受肢體上過度的接觸。


　　
　　清晨的太陽也喜歡賴床，我總是會比韋韋早起一些些，拿枕頭墊著腰、靠住牆，靜靜地看著熟睡中的愛人。

　　對了，我把客房的雙人床和原本主臥室的單人床給換了過來。因為每晚我們兩個都睡在一起，聽起來是很親密，但我必須很小心地保持著安全距離，不讓在這方面有些敏感的韋韋產生多餘的害怕。
　　我可千萬不能讓檳城那件事重演……


　　鈴－－鈴－－鈴－－

　　韋韋醒了過來，還閉著眼睛就在床頭櫃上面摸索不停作響地鬧鐘，最後「喀」地一聲，拍了一下鬧鐘的開關，然後轉身開始搖我的肚子。「偉，起床起床……」

　　這個畫面我百看不厭……而且最喜歡假裝還沒睡醒。
　　「嗚……我沒睡飽……我還要睡啦∼親愛的韋韋不要叫我起床∼」我撒嬌著。
　　「吼……你這樣上班會遲到喔！」她很像是母親的催促我。
　　「我不要起床－－除非……」
　　「你明明醒了嘛……」她親親揍了我的肚子一下，嘟起小嘴。
　　「抱一個啦。」我說。
　　「大色偉，呵呵……」她輕輕抱住我，一天當中最滿足的應該就是這一刻了。

　　我和韋韋並肩站在浴室大鏡子前面刷著牙……

　　「我們拗像忽區喔！」我邊刷邊講。
　　「……什麼？」韋韋問。
　　「我縮偶門拗像忽區唷！」我故意逗她。
　　她漱了漱口、拿一旁毛巾擦了擦臉，然後說：「三八偉，先刷完再講話啦。」

　　嘿嘿……我在心裡偷笑著。

　　韋韋才聽到我走出浴室，開頭就問：「你剛剛說什麼呀？」
　　「哈哈……不告訴妳。」我得意地說。
　　「唉呦，說啦說啦！」
　　「我說……韋韋好可愛呀！」
　　「亂講，明明就很多個字……」韋韋吞吞吐吐地說。
　　「呃……我說韋韋好好好可愛。」
　　「不管，臭偉再不講人家要生氣了喔！」
　　「好嘛……我是說：我們好像夫妻喔。」
　　真的講出來韋韋倒是害羞得不得了。「吼……真的是三八偉……罰你上班不准遲到！」

　　「那我要出門了喔，妳今天自己在家應該可以吧？」我一臉擔心地問。
　　「可以啊，又不是第一次了……放心嘛。」
　　「中午豆花太太會過來家裡找妳唷！先確定是她在開門啊。」我提醒道。
　　「好，你自己開車要小心唷！上班不要發呆、下班要快快回家……」
　　「是的！老婆大人！」我開玩笑地說著。
　　「壞老公要想我喔！」韋韋撒嬌著。
　　
　　我捧著她可愛的臉蛋，甜甜蜜蜜地「Ｋｉｓｓ」了一下，心情雀躍上班去。

　　今天車況不錯，一路上都碰到綠燈實在好運氣，我看了看車上的小時鐘，才六點半左右，韋韋這個時候大概有跑回房間補睡美容覺吧？哈哈……她今天心情好像又不錯。我見才剛剛紅燈，大概還差一分鐘左右才會換回綠燈，於是我拿出公事包中的一本小冊子……

　　『日期　八月二十七日　　　天氣　目前看不出來，希望是晴天！
　　　韋韋今天非常可愛！看不出有一絲煩惱，準備買束花給她驚喜：）　　』

　　「叭－－」

　　一個不小心寫得太起勁了……都忘記自己還在馬路中央，我趕緊把小冊子擱在副駕駛座，繼續把我的愛車開到公司去。

　　誰知道一到公司，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就被我的老爸傳喚到辦公室去。所以我便有點吊兒啷噹地散步到老爸面前。

　　「爸，早阿！你門怎麼沒有關？」我問。
　　「等等經理們要進來開個小會，早上起來突然覺得這們每天關著，和員工都隔了一面牆。」老爸又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讓我不禁暗自發抖：這次肯定又不是什麼好事！
　　「喔！爸你找我什麼事？」
　　「你先坐吧。兒子呀……你今年幾歲了？」
　　「啊？二十七左右……要二十八了吧。」哇咧……這種問題一出現……

　　「我在你這個年紀就生你囉！什麼時候打算跟穎韋訂婚啊？」老爸的個性就是什麼事都直說，而且是直－－直－－直－－到不行，如果航空公司想要測怎麼樣的航線最快直達，只能說爸是這方面的專家！

　　「怎麼這麼突然？你和老媽都還沒見過韋韋吧？」我吃驚地問。

　　爸一副語重心長地說：「老爸最近也挺累的，你快點成家立業，這樣我說不定可以退休了。」
　　「可是……我不知道韋韋準備好了沒，訂婚是件蠻大的事情耶……」
　　「你的意思是……你準備好了啊？哈哈……」爸灑脫地笑了。

　　我搔搔頭，當然也是跟著大笑。是啊！我準備好了。

　　「總之……兒子，我看你最近經歷了不少事情，也有所成長，該是交棒的時候了，我相信你一定有那能耐啊！」老爸精神喊話了一番。

　　「我知道了，老爸，再給我一些時間準備準備吧！我會盡快完成您的心願的。」我的語氣是開玩笑，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非常認真。

　　「這樣當然是最好，那兒子……我明天先升你做會計部經理，那邊有空缺。可以吧？」
　　我先是有點被老被嚇到，不過想想總有一天需要扛下這公司，而且最近我在事業上的確沉穩很多，說不定真的可以勝任會計部經理的職務。於是我答應了。

　　才剛走出爸的辦公室，便不由自主掏出口袋裡面的手機，卻意外發現一封神奇到無法解釋的簡訊……是季傳的。

　　『阿偉，一切安好？有事商討，麻煩你見我一面　　　ｂｙ季』

　　有好幾秒我像是古時候被人點穴一樣，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大概是大腦無法反應吧？就在口水要滴下來的那一刻，我才回過神來……季？我真的以為她永遠不會跟我聯絡，我甚至以為她很恨我……有事商討？這四個字上下顛倒映入我的雙眼，最後經由視神經傳達……我承認我很壞，因為下意識覺得：會不會只是想要見面的藉口？但是，事實上季絕對不是這種人！至少……她說話很少拐彎抹角。

　　見她？當然要見……於是我回傳了一封簡訊。
　　『好久不見，真意外突然收到妳的簡訊，我下班
　　　時間後都有空，妳決定好時間再跟我說吧！　』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心裡面想起季都會有一點點……矛盾？那是因為什麼？那段莫名奇妙消失的……友情，找得回來嗎？這個疑問放在心底好久了，卻遲遲沒有信心面對那個否定的答案，也許那是我最脆弱的一面……

　　面對季，就像是逼自己回想苦不堪言的那段日子，即使我存了滿懷的幸福可以迎戰，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

　　是害怕？

　　我在怕什麼？

　　我該不會還愛著季？

　　哈哈……怎麼可能嘛！我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己把自己困住的思考邏輯了……我自己冷笑了好一陣子，決定忘掉這些念頭。


　　差一點點忘記剛剛拿出手機是要打電話回家，看看韋韋自己在家會不會無聊，順便問問豆花太太是不是已經到了。

　　「喂喂？」電話那端傳來非常悅耳動聽、可愛無比的聲音。
　　「我找世界上最－－可愛的韋韋。」我選擇了誇張的語氣，以防剛剛的不安突然湧出來。
　　「她不隨便聽電話唷！除非是最－－體貼的帥帥偉唷！」韋韋也用誇張的語氣回話，聲音甜得我覺得口好渴！
　　「嘿嘿……我是大野狼，不是帥帥偉唷。」

　　講到這裡赫然發現剛好擦身而過的同事似乎聽見我說的那些「羞羞臉語言」，給了我一個非常類似看見ＥＴ外星人的表情。說到「羞羞臉語言」這個詞阿，可是韋韋發明的，因為他說我每次都講些羞死人的話，所以我是「羞羞達人」，哈哈……我還挺喜歡韋韋幫我取的這個綽號。

　　「韋韋自己在家還可以嗎？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事情解決不了的？還是會不會餓？會不會無聊？會不會不舒服？」問到這裡，我發現自己真是個很會窮緊張的人。
　　「唉呦，偉太緊張了啦，我當然非常好囉，你買給我那麼多張ＣＤ，我都聽不完呢！」
　　「真的嗎？那小宇到了沒？」
　　「還沒耶，不過我想應該差不多了。」韋韋回答。
　　「我今天下班會盡早回家，不過可能比平常晚一點點喔。」我說。
　　「好，我會乖乖在家，你安心工作。」她乖巧地說。
　　「嗯嗯！韋韋妳有事情就打我手機喔，老實說每次讓妳自己在家，我難免都會擔心，妳有事或沒事，都打電話給我好不好？」
　　「我也想呀，可是你最近工作比較忙，我怕你分心也不好……」
　　「呵呵，韋韋最體貼了。那我晚點再打給妳吧！我要先去忙了。」
　　「收到！掰掰……」

　　掛斷電話之後，我偷偷開心了一下：韋韋越來越接近原始的她了，會逗我開心、會撒嬌……想起兩個月前的她就覺得：人事無常……但沒有什麼是不能克服的。

　　前幾天芬瑜來家裡玩也是嚇了一跳，那個對任何事物都會產生恐懼，簡直沒了魂、行屍走肉，甚至只懂得讓自己喝醉，才不會那麼痛苦的韋韋……因為大家的關懷，已經逐漸消失。現在，讓她過得一天比一天更幸福，是我努力的目標。

　　想到這裡，不禁大大誇讚自己：我應該算是不錯的新好男人吧？哈哈。


　　「主任，這個統計表還有統計圖都已經準備好了。您要親自看過嗎？」小林把一疊文件交到我手上。突然想到下午要見很重要的客戶，看來……我還得在事業上面多費點心神才可以……讓韋韋和我過更好的日子。

　　這是辛苦的一天，由於那位大客戶是外國人，他的中文是世界級地差；而我的英文是宇宙級地爛，害我們有一點點雞同鴨講……不過最後圓滿談成合約，這是目前老爸讓我負責的案子裡面，最大的一件！這讓我對自己事業的起飛更有信心，即使我還沒三十歲。

　　我拖著疲倦無比的身軀，拿著紙箱收拾亂七八糟的辦公桌……眼皮都快要掉在地上了，實在好睏……等等回家我要馬上後仰一百八十度跳到床上去！就這麼決定了。

　　發動車子之前，我又打了通電話回家：「喂？」
　　「阿偉喔？我是小宇。」
　　「喔！韋韋呢？」
　　「她堅持要洗碗，所以在廚房努力著呢！」
　　「是喔？我現在差不多要回家了，妳們有沒有需要什麼東西？我可以順便買回去喔。」我說。
　　「好像沒有缺些什麼耶，今天我才發現你家設備齊全。」
　　「呵呵……因為有韋韋在呀！」
　　「對了對了，豆花等等晚點要來接我，問問看你們等等有沒有要出去？」
　　「沒有耶，今天特別累……啊！妳們吃晚餐了嗎？」
　　「吃了，有留你的份喔。」
　　「好，那請妳幫我轉告韋韋我馬上回去。」
　　「ＯＫ！ＯＫ！開車小心吶。」豆花太太叮嚀道。

　　我以「快要是飆車」的速度衝回家，大概十多分鐘之後，拎著公事包和外套走進家門，撲鼻而來的是好聞的飯菜香。

　　「回家真好」的感覺佔領腦袋瓜。客廳沒人不過廚房倒是傳來洗碗的聲音，我撩起掛在廚房門口的門簾。

　　「韋韋，我回來了。」我一邊說、一邊想：哇……剛剛洗到現在啊……
　　「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豆花太太。」
　　「呵呵……她去哪裡？」
　　「她剛好拿垃圾去樓下倒。」
　　「喔！真的喔？怎不留給我拿下去就好啦……」我說。
　　「呵呵，她堅持要多運動，勸也勸不住呢……」韋韋邊說邊抓緊手上的碗搓著。她洗碗的樣子真的滿可愛的，動作超級斯文；不過看得出她很努力想要做好每一件事情－－就算看不見。

　　我從後面抱住她，挽著她的雙手和她一起洗碗……韋韋並沒有說話，或者她早就聽到……碰碰心跳聲要傳達些什麼。

　　好像回到好久好久以前，那段找不到瑕疵的美好。

　　那一晚我累到幾乎聽不清楚韋韋的聲音，剛吃飽飯洗完澡……頭髮還沒擦乾就倒在床上熟熟睡著。


　　「季？妳怎麼在這裡？」四周花白、看不到天際，眼前站著一位若隱若現的女孩；可是我確定她是誰，我問。
　　她對我微微笑著。
　　「季，這段時間妳去哪裡呢？」
　　她仍然微笑，這次卻是搖頭。
　　我搔搔頭說：「其實我還滿想念妳的耶……畢竟……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
　　突然天灰地暗，季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不清，我想抓住她的手，卻碰不著她……
　　「季－－」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39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二章

　　我花了好大的力氣，終於讓指尖微微觸碰到季的裙襬……然而，觸感還沒傳達到大腦，季就像煙花一般慢慢地散開，直到我發覺眼前什麼都沒有了。

　　不要消失啊……

　　我從睡夢中驚醒……自己都納悶：怎麼會作這麼詭異的夢呀？呼……我順手揮了揮滿頭冷汗，真的很不喜歡心臟上面多了一顆大石頭的沉悶感。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韋韋，她正背對我側睡著……可能是今天太勞累才會胡思亂想，於是抱著韋韋、帶著一絲絲不安繼續補眠。

　　季，妳不會出什麼事吧？
　　


　　「喂！發呆減薪！」鋼手沒有敲門就直接走進我辦公室，然後一邊向我丟了疊文件、一邊大叫。
　　「喂喂喂，妳這樣才要減薪吧！哪有人這樣丟的啊，這啥東西啊？」我動手撿起滿地的Ａ４紙，也不知是真的不高興，還是應酬一下地喊道。
　　「好啦！老大，你該不會又發生什麼世界宇宙霹靂無敵大糗事吧？」她問。
　　「幹嘛加『又』啊？」我斜眼看著她，反問。
　　「哈哈……誰叫你是全辦公室公認的衰人！」
　　「呵呵，謝謝。」我冷笑幾聲，低頭查看剛剛被亂丟的資料。
　　「反駁咩，我自己會接不下去啦！」鋼手一臉難色。
　　「正好。」
　　「唉……官越升越大，人越來越跩……」鋼手小聲呢喃，還故意把音量控制到我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哈哈……那我就再跩一點好了！幫我倒杯咖啡來，只加糖不加奶精啊。」我知道她是在跟我開玩笑，所以我便「禮尚往來」，來招以牙還牙。
　　「嘿呦！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就開起染房來啦！」語畢，她給了我一個難看到不行的鬼臉，用小跑步離開這個小房間。
　　「慢走唷。」我說，然後還認真觀察她是不是真的要幫我到咖啡。

　　她一走，我便覺得這五坪大的空間比剛剛更安靜了。安靜一來，那個揮之不去的惡夢又趁我毫無防備之時，狠狠地攻擊我……打個電話給季，我會放心許多吧？
　　我拿出手機，檢查季有沒有回覆昨日的簡訊－－收件匣是空的，我搔了搔頭，心一橫：只是打電話約時間，沒有任何不妥。
　　
　　於是，我故作勇敢地打了過去。
　　哈哈……說到這裡就覺得自己很滑稽，剛剛還不知在緊張個什麼勁兒，結果……萬萬沒想到人家手機關機……
　　
　　人就是行進奇怪到難以言喻的動物，因為季沒接電話，所以心裡突然很空虛；因為心裡突然很空虛，所以會想找個人說話；因為會想找個人說話，所以我馬上轉頭打電話回家。

　　「喂喂？」
　　「……」聽到韋韋的聲音，剛剛的負面情緒都消失了，好在有她。
　　「喂喂？請問是哪一位？」韋韋又問了一次，這才讓我反應過來。
　　「是我啦……」我說。
　　「偉？怎麼了嗎？你怎麼不說話？」韋韋關切地問。
　　「哈哈……沒有啦，我只是突然想聽妳的聲音，卻又想不到要說什麼，我很好笑吧？哈哈。」
　　「偉，你真的沒發生什麼嗎？」韋韋又問了一次。
　　「真的啊，啊……對，妳現在在做什麼呀？」我問。
　　「我一邊聽音樂、一邊織毛線啊，話說回來……現在幾點了？」
　　「十點……四十……二。」我一面回答一面轉頭看牆上的時鐘。
　　「哇……時間過好快唷！」韋韋驚呼。
　　「怎麼會？」我好奇地問。
　　「沒有哇，我總覺得還是大清早，偉你工作累不累？」
　　「哪會累啊，哈哈……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逛夜市好不好？我好久沒有去逛了耶。」我一時興起，問。
　　「逛夜市？好是好，可是我怕你下班之後太累了。」韋韋溫柔地說。
　　「不會，就這麼說定了唷！」
　　「嗯！」
　　「先這樣囉，下午我再打給妳。」我說。
　　「好，工作加油唷！」
　　「遵命！」我開心地說。
　　「我愛你。」
　　「我也愛妳，掰掰。」
　　「掰掰。」

　　直到掛電話，我都確定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忙了一下午，終於熬到下班時間……我急急忙忙趕回家去接韋韋。
　　「韋韋，我回來囉－－。」我將門關上的同時，喊著。

　　「你回來啦？我在房間裡。」一陣好似離我很遠的聲音，迴盪在我們甜蜜的窩。

　　我將公事包丟在沙發上，尋著韋韋的聲音走進房間－－原來她在挑衣服。
　　「要不要我幫忙？」我柔聲問。
　　「嗯……呵呵……你幫我選吧！」韋韋可愛地笑著。
　　「韋韋要穿洋裝嗎？」我看了看衣櫃裡掛得非常整齊的幾件洋裝。
　　「都好，選偉最喜歡的，我就喜歡……」她害羞地緩緩說道。
　　「哈哈……韋韋怎麼穿都很美啊！怎麼穿我都喜歡。」我說，然後抽出一件粉紅色的連身洋裝，再把旁邊的白色小外套拿出來，很滿意地開始想像穿在韋韋身上的樣子。「粉色洋裝搭上白色的小外套？」我笑嘻嘻地問。
　　「好，給我吧。」韋韋伸出白皙的雙手，接過我手中的衣服。
　　
　　我站在房門外，靜靜聽著韋韋在房裡換衣服，發出「吭囉吭囉」的聲音，我深怕她不小心跌倒了，卻又很懊惱－－韋韋對我還是有恐懼－－即使我已經是全世界最不讓她發抖的男人。

　　「好了，走吧！」打開房門，韋韋美麗得像個公主般，差一點點就要把我的魂抽出身體了。
　　「呼呼－－出發囉！」


　　在夜市旁邊的小巷停好車，牽著韋韋走入吵雜的夜市。
　　「偉……」才剛進入鬧區，我就發現韋韋緊緊抓住了我的左手臂，像是一不小心我會如風箏般飛走一樣……一股劇烈的害怕就這麼傳遞到我的血液中。
　　「韋韋……妳……妳會不會不喜歡夜市啊？」我問，畢竟這是頭一回單獨帶韋韋一起來逛夜市，而且她又對陌生人特別排斥。
　　她擠出一個微笑，搖搖頭。
　　「那要抓緊我喔，人好多呢。」我說。
　　「嗯！走吧。」

　　不知不覺中，韋韋已經是個比我想像中勇敢的女孩，那我是不是也該表現得堅強、可靠一點呢？


　　「哇，韋韋妳有沒有聞到滷味好香喔！」我驚呼。
　　「真的耶，偉想不想吃？」韋韋問。
　　「好啊，韋韋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我一邊問、一邊帶著韋韋走近一家滷味攤。
　　「我要吃……香菇，啊，有沒有花椰菜呀？」韋韋臉上掛著笑容，開朗地問，這讓我可以暫時忘記所有心疼－－她失焦的雙眼。
　　「有，買特多給韋韋，哈哈……」

　　世界小得彷彿是一場遊戲，而我們人類只不過是界線內的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擦撞，有些會因此黏在一起，有些會遠遠彈開……

　　緣分，是可愛的天使，更是可怕的惡魔，它真的是你絞盡腦汁都猜不透底的東西……
　　
　　我差一點兒就要把夾子中的花椰菜摔在地上，因為，眼裡只有韋韋的我赫然發現，身邊故人正用複雜到無法用言語解釋的眼神看著我，她宛如正在跟我訴說這段日子的……想念？我不敢亂猜，就這麼讓自己把情緒放空好幾秒。

　　韋韋就站在旁邊，所以我不敢叫她的名字……這對她來說，肯定很傷人吧？而我就這樣當做從沒看見她，繼續開開心心和韋韋逛夜市，會更傷人吧？但我一開口，就必須馬上向韋韋解釋她的名字叫作「季」，她是在妳離開我的時候，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曾經為我付出心思的角色。

　　解釋比視而不見困難，不是嗎？

　　「老……老板，總共多少錢？」季搶先我打破旁人不會了解的沉默。
　　「八十，多謝啊！下次再來！」
　　
　　季溫柔地看著韋韋，然後對我勉強微笑一番，之後轉頭走入人群……

　　這不是友情表現出來的相遇。


　　離開滷味攤，我刻意避開剛剛季離去的方向，繞了一個大彎。
　　「偉，你是不是有心事？」韋韋突然問。
　　「啊？怎麼這樣問？」
　　「哈哈……我也不知道耶，就是有這種感覺……是我想太多了嗎？」
　　「還想吃什麼嗎？啊！雞蛋糕！前面有一家我從小吃到大的唷！哈哈，一起去買吧，超好吃的哩！」我不知道這樣的語氣，是不是把心事越藏越明顯，反正抱著一顆「韋韋會懂，她不會再追問」的心，就這麼誇張地大笑著。
　　「嗯……」


　　「偉，突然好想吃擔仔麵唷，等等買回家吃好不好？」韋韋一手拿著雞蛋糕，問。
　　「好啊……想回家了嗎？」我問。
　　「呵呵……有一點。」

　　也對，從走進夜市到現在，每一位陌生人和韋韋擦肩而過，她的臉上就會出現一絲難受……反正我現在心亂得無法思考，就先回家休息好了。

　　「那我們回家吧！出發去找擔仔麵囉。」我像個孩子一樣，在人潮中大聲嚷嚷。
　　「臭偉，很丟臉啦……」她抓著我的衣袖小聲說道，然後兩人一起笑成一團。

　　如果撇開季的事情不談，今天的夜市行實在很愉快……

　　
　　回到家，兩個人的腳酸得快爆炸了，於是我讓韋韋先去洗澡，好早點休息，自己則是安靜地晾著衣服……
　　越想越不解的是，季見到我會這麼尷尬，那為什麼還傳簡訊說「有事商討」？如果她不是在跟我開玩笑，肯定是很嚴肅、很重大的事情，但問題來了……有什麼事情是會需要我的呢？而且今天的事情，無禮的我是逃不了道歉的，這樣……我還要再主動打電話跟她敲時間見面嗎？

　　還有，我要怎麼向韋韋介紹這號人物啊？
　　唉……越想越不知所措，越想越煩……

　　「偉－－換你洗了喔－－」韋韋走出浴室，嬌柔地呼喚著。

　　這一晚，就先平靜地度過吧……因為對我來說，什麼都不變的生活最幸福了。

　　第二天，我神經緊張到時鐘發出的「咕咕」聲，都讓我打冷顫……季會打電話給我的……她會打電話給我的……

　　嘟－－嘟－－真的來了。
　　「喂……？」我有點發抖地說。
　　「喂你個大頭啦！」電話中傳來熟悉的聲音，是豆花。
　　「什麼啦！幹麻突然打電話給我？」我氣急敗壞地問。
　　「欸，你是吃炸藥還是吞了砲彈啊？我打電話給你都不行唷？」豆花發出被流彈打到地抱怨。
　　「噗……好啦，你找我喔？」我恢復成正常的語氣。
　　「也沒重要的事情，只是兩天沒聽到你聲音，想說怕你死了，沒有人幫你報案，所以只好打電話確認一下。」豆花講得很正經，讓我不禁苦笑了一番。
　　「真是謝謝你的好心吼……」
　　「不用客氣啦，畢竟你有空也可以打電話來確認我死了沒啊！」
　　「明明可以講得很溫馨，幹麻講成這樣啊……哈哈……」我笑著說。
　　「我跟你說，昨天平主動打電話給我，簡直就嚇死我了！你知道嗎？他要是再不跟我們聯絡，我真的會想去他老家問問看平是不是失蹤了咧……」
　　「真的假的啊？他說啥啊？」我驚訝地問。
　　「他說他最近參加什麼運動之類的社團，每天都很忙……」豆花用「完全不相信」的口吻說。
　　「噗……該不會是插花之類的社團吧？哇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心情大好，笑到合不攏嘴。
　　「不知道耶，是說他又要約我們去唱歌了……」
　　「吼……又來，叫他約多點人啦！上次三個人唱，無聊到我快乾掉了……」我沒好氣地說。
　　「我也是這樣跟他說呀，反正他跟我打包票，這次正妹超多……」豆花完全不興奮地說。
　　「你這麼不ｈｉｇｈ，我還滿不想去的……」我補上：「老實說……」
　　「去啦，你不去難不成讓我孤身奮戰吶？」
　　「豆花太太不會想要你留在家陪她嗎？」我問。
　　「唱個歌大不了一個晚上吧……」豆花回答。
　　「可是……」我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想著韋韋。
　　「可是什麼？你想留在家陪韋韋唷？」豆花有點像是嘲笑地問。
　　「對啊。」我誠實回答。
　　「見色忘友。」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我吐嘈道。
　　「哈哈……一定要的啦！」
　　「豆花，我問你一件事喔。」我沒頭沒腦地說。
　　「正經事嗎？」他很多此一舉地問。
　　「是，是啊……」我很受不了地回答。
　　「問。」
　　「你覺得……我該不該把季的事情，告訴韋韋啊？」我有些吞吞吐吐地問。
　　「啊？這種事情別人幫你決定不好吧？」豆花反問。
　　「噗……至少你不是別人啊，我自己有個底，可是想聽你的意見。」我說。
　　
　　豆花還沒開口，我就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到手機發出嚇人的震動，我連忙查看這通插撥了來源－－季。

　　「豆花，我有插撥，晚上打給你喔。」
　　「ＯＫ，掰。」

　　連忙結束和豆花的對話，遲疑了一會兒才接起響個不停的手機。
　　「喂？」我有點彆扭地說。
　　「阿偉，好久……不見。」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39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三章

　　如果我也回答好久不見，會不會讓人覺得諷刺……？昨天才無言的相遇，我真的不想讓季有被傷害到的感覺；雖然一直以來，我就是那個傷她傷得最深的兇手。
　　「對不起，昨天我沒打招呼……」我說。
　　「因為她在你旁邊……」

　　「季……妳最近好嗎？」我問。
　　「嗯，你呢？」季的聲音，就像是可以把空氣結凍般，冰冷至極……
　　「很好……季，妳想好時間了嗎？」我又問，因為不想要讓安靜襯托出自己的膽怯。
　　「今天或明天晚上，你抽得出時間嗎？」她問。
　　「今天好嗎？」
　　「好。約在？」
　　「都好，要不要……我去接妳？」
　　「沒關係，我自己搭捷運，很……很方便……」季說。
　　「……」這下我真的不知道要開口接什麼了。
　　「你下班直接來碰面嗎？」
　　「應該是……所以沒辦法待很久。」我回答。
　　「靠近……哪裡？」
　　「天母這邊，妳呢？現在在哪？」怎麼會這麼彆扭？我好幾次欲言又止……韋韋一直出現在腦海中阻斷思路……怎麼辦？季一定聽得出我的矛盾……
　　「……」這一次，換她沉默。


　　「季，妳知道天母這邊有一家麻布茶坊嗎？就在石牌捷運站那邊……我請妳吃晚餐。」也不知這股力氣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突然很放得開，提高聲量問道。
　　「好，好啊……幾點呢？」
　　「我六點半後都可以。」
　　「那就六點半吧……」
　　「好。」

　　結束通話的同時，我不禁大聲嘲笑自己無謂的懦弱，就算讓季聽出矛盾又怎麼樣？就算我表現出捨不得和思念又怎麼樣？就算被發現……我拼了命地想找回那份友情又怎麼樣？會很丟臉嗎？真心喜歡一位朋友會很丟臉嗎？
　　畢竟我只當她是單純到不能在單純的朋友……我只想和她談天說笑……甚至分享生活中點點滴滴，這樣的奢求會很過分嗎？會很自私嗎？

　　另一個難題，更是逃避不了的。

　　「喂？」我說。
　　「喂喂？偉嗎？」韋韋很確定地問。
　　「嗯，妳自己在家……好嗎？」我問。
　　「很好啊，呵呵……不用這麼不放心啦。」
　　「韋韋……我今天……會……呃，會晚一點回家喔，可能沒辦法一起吃晚餐……」我有點語無倫次地說。
　　「有聚餐？」韋韋問。
　　「也不是……」

　　我不要騙她。

　　「是和一位朋友單獨出去吃個飯，因為很久沒有見面了……」我冷靜地把每個字說得很清楚，深怕韋韋起多餘的疑心。
　　「好，那你自己小心開車唷！不要累壞了。」韋韋的可愛叮嚀，讓我非常……感動，她好信任我！竟然連朋友是男是女也沒有追問，這短短地一句話，真的會促使我更加愛她……愛她的貼心、愛她的溫柔。
　　「韋韋，我愛妳……真的很愛妳。」我發自內心地說道。
　　「呵呵……我也愛你啊。」她細聲說。
　　「那韋韋妳的晚餐怎麼辦？我可能要九點才回得去耶，需不需要我請豆花太太去陪妳？」我問。
　　「不用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家裡吃的東西那麼多，不要擔心。」她笑了，讓我完全放下擔心，也跟著笑了。
　　「韋韋最可愛了！」我激動地尖叫。
　　「臭偉，好好工作唷！」
　　「遵命！」
　　「那掰掰囉。」
　　「韋韋，親一個好不好？」我不害臊地問。
　　「唉呦……」
　　電話，就結束在韋韋的吻之後。


　　韋韋完完全全地信任，讓我既欣慰又慶幸……我絕對不會辜負她的。

　　六點半，時針和分針差一點兒可以重疊在一起；但它們就是會在這個地方錯過……

　　遠遠的，我就可以清楚辨認出人群中有一位女孩－－季－－向我走過來，我很怕氣氛被尷尬籠罩，於是，強迫自己露出微笑，嘴角才剛剛上仰，我就發現……心甘情願的笑容，自個兒跑了出來。

　　「嗨……」她輕輕揮了揮手，把害羞完全顯露出來。
　　為什麼我們兩個人會走到這種地步呢？
　　「嗨……進去吧。」語畢，我逃避了和她四目相交的機會，轉身走進店裡。
　　
　　她今天會要告訴我什麼事情呢？
　　「有事商討」這四個字，徘徊在腦海中，讓我快要窒息了……想像力怎麼在最不該發揮的時候特別活躍啊？

　　「阿偉……抱歉，突然找你出來。」
　　「不用道歉啦……大家本來就是朋友。」我兩手放在桌子底下，緊緊握著，甚至還不時因過度用力而發抖。
　　「可是……原本我說不再見面，也不會再出現了……」
　　「季，原本我就不希望……我們到最後做不成朋友啊。」我老老實實地說。
　　「對不起，你和韋韋明明過得很好，現在我又突然找你出來……」她哽咽著說。

　　喂……不要哭啊……

　　「季，不要想這麼多啦！妳真的想太多了，哈……哈哈……大家本來就是好朋友，偶爾出來吃個飯很好啊！」我搔搔頭，故意笑著說。

　　她輕輕笑了，點點頭說：「嗯……也對。」
　　

　　「義大利麵還真不錯吃吼……」我像是在轉移話題，卻不由自主地講出口，季肯定覺得我很不自然吧？
　　「嗯……」她點點頭，咽了一口口水，然後擺出滿臉正經。「阿偉，有件難以啟齒的事情……想問問看你有沒有辦法幫忙。」

　　「什麼事情？」除了這四個字，我真的不知道要回答什麼，說真的……季全身上下散發出沉重的氣息，緊張得我快要冒汗了……一面忙著祈禱不要是什麼慘事、一面擔心季無力的眼神代表著……？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而且……我們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朋友關係……說穿了，我也只是你人生中的過客……我明白自己根本不夠份量……」季越說頭越低，就好比快要被世界吞噬掉般……

　　「季。」我叫住了她。「妳……妳有自信一點嘛……不要老是覺得自己這麼渺小啊，妳真的是位好女孩！真的！什麼『不夠份量』……不要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妳夠啊！妳就是我最特別的朋友，至少……妳曾經幫我很多。」水龍頭一旦被打開，你便止不住那股情緒湧出，要說是滔滔不絕也可以……但這段話，我好像憋很久了，再不說全身細胞會悶死的。「季！無論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只要我能力所及，我都願意兩肋插刀、全力以赴，當然……妳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就當是讓我報答妳，好不好？」

　　最後，我還是把她惹哭了……我真的是傷害她的天才。

　　正當我像個把蛋糕砸在地上的小孩，不知所措，卻又抵擋不了罪惡感時……季泛著淚光的臉上，出現一抹微笑，而且是帶著感激、解脫的微笑。

　　「阿偉……謝謝你。」語畢，我馬上察覺：凍結的空氣都溶化了。

　　「你看我們……把氣氛弄得僵死了，剛剛我吃麵差點哽到耶！」我看時機容許，半開玩笑地說。
　　
　　「但……確實是很讓人為難的事情。」季說。
　　「說說看吧。」
　　「我……我……」她眉頭深鎖，看了我都渾身發冷。

　　希望不要是壞事……

　　「妳說……我可以幫的一定會幫的。」我怕她會講不出口，又補充道。
　　「這是……我自己覺得很丟臉的事情……我真的……也受不了自己像別人低頭……我……對不起。」她整個人哭到不停顫抖，映入我眼中……真心疼。
　　我的反射動作就是抓住她冰冷的手，很堅定地告訴她：「我答應妳。」

　　「你……我還沒有說……」
　　「無論如何我都會幫妳，妳儘管說。」

　　「那……你……你可以……可以不……要……問我……問我理由……嗎？」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著。
　　「好。」我沒有思考就回答了。

　　「我……我需要……我……」她說到這裡，又硬生生地卡住了。
　　直覺已經大概猜到她要說什麼了，只是……她的自尊心一直以來都很強，又我開口問似乎不妥當。

　　「阿偉……」她淚汪汪地投起頭，弄濕了這個包廂的氧氣。
　　「是……錢嗎？」我認真問。
　　她哭得更傷心，然後照我預期地點點頭。
　　「多少……？」我比剛剛更認真。
　　「兩……兩萬……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想不出辦法來了……我一定會還……我一定不會欠你的……」

　　雖然說，這不是第一次借別人錢；但……季就是屬於「真正需要」的那類人，不用問理由……我就確定－－她不會欺騙我的。

　　「季，妳別哭……如果是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不幫忙？妳先別哭，好不好？」我柔聲說。
　　「阿偉，對不起……突然跑出來製造麻煩……」她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喘著氣說。
　　「我們是朋友啊……不用道歉啦……」我猶豫了一會兒，才靠到季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偉，我不知道要怎麼謝你……我一定趕快還……對不起……」季仍然低著頭，說。
　　「季……抬頭挺胸，妳的自信都不見了……」我一邊說、一邊回想和季的初次邂逅。「兩萬我一定會借；可是……如果妳真的遇到什麼事情，自己一個人解決不了，一定要記得告訴我……知道嗎？」
　　


　　之後，我領了整整兩萬元交給季，還開車送她回家。老實說，今天晚上的飯局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還真是意想不到……季竟然會跟我借錢？以她的個性－－自尊心特強－－會為什麼事開口？越想越不對勁的我，總覺得季有難言之隱；可是又猜不出個所以然。

　　她絕對不輕易向別人求助的。
　　單純的週轉不靈？不像……她又沒有什麼家人，不大可能是親戚生病之類的啊……

　　唉。我大嘆一口氣，然後推開家門。

　　「韋韋－－我回來了喔！」我說，然後彎腰拖鞋。
　　「偉？這麼快回來唷？」韋韋從房間裡慢慢摸索出來，笑著問。
　　「對啊，韋韋妳吃過晚餐了嗎？」我急切問道。
　　「吃了。」她向我靠近，直到我把她接到懷裡，緊緊抱住。
　　「吃什麼？」
　　「啊？啊……吐司……哈哈……」她輕鬆地說。
　　「哇咧，不會吧？只吃吐司唷？」我驚訝地問。
　　她在我胸口點點頭，弄皺了我的襯衫。
　　「走，我帶妳去吃晚餐。」我抓著她的手肘，說。
　　「不用啦，人家吃飽了，真的！」她嘟起小嘴，看起來……可口無比。

　　天啊……我怎麼搞的啊……不能想。

　　「那……對了，我剛好還有點餓，一起拌飯吃要不要？」我問。
　　「剛剛沒有吃飽嗎？」韋韋問。
　　「哈哈，我胃口比較大嘛……」我搔搔頭，說。
　　「可是現在才煮飯，要等一下唷。」
　　「沒關係啊。」
　　「那……走，我們去煮飯，呵呵。」
　　「等一下。」我突然叫道。
　　「嗯？怎麼了？」
　　「再抱一下啦……」我對著韋韋撒嬌，一點兒也不覺得丟臉。

　　一起拌飯時，我有把今天晚上的事情簡單陳述給韋韋聽，她沒什麼發問，反倒是一臉甜蜜，這讓我內心的罪惡感持續升溫，畢竟……我並沒有把完整的來龍去脈說得很清楚。

　　我只是告訴她……一位好久不見的朋友，主動約我吃晚飯，一開始我自己也猜不透她是為什麼而邀約，直到見面才了解她有苦衷，急需要用錢……

　　韋韋對於我二話不說就借錢，有露出幾秒鐘難色；但在我極力解釋之後，她也很快地接受了。

　　只是她的那句「你決定就好」，讓人匪夷所思。



　　第二天早上，發呆的時候才想到前一天答應豆花要打電話過去……於是急急忙忙抽出手機。
　　「喂？」
　　「喂？」對面傳來女人的聲音，讓我陷入一陣張口結舌。
　　「喂……請問……豆花在嗎？」我邊說邊想：天呀，我肯定是打錯電話了！可是不對啊！我是用電話簿打的耶！之前都可以通……現在不通未免太不合理了吧？
　　她－－是－－誰？
　　「他去洗手間喔，你要不要等兩分鐘再打？」她大方地問。
　　「啊……嗯……喔……好啊，我……我過兩分鐘再打。」

　　這等待的兩分鐘，想像力又不受控制地起飛了！豆花這位風流少爺，該不會偷吃吧？不可能、不可能……
　　豆花太太好歹是名正言順的「太太」……而且肚子正大著……
　　豆花？你該不會真的……

　　嘟∼嘟∼嘟∼手機突然主動響起，嚇得我差點從椅子上跌倒。
　　「喂？」我說。
　　「阿偉，你找我啊？」這次，是豆花的聲音沒錯。
　　「對。」我嚴肅地說。
　　「怎麼啦？」
　　「呃……也沒什麼，只是昨晚太忙忘記打給你。」我僵硬地回答。
　　「沒差啦！你又不是第一次，哈哈哈……不是嗎？」他的語氣很隨便，讓我更加懷疑他的行徑。
　　「喂！剛剛那女的是誰啦！」我大吼。
　　「喂！這麼大聲要死喔！」所以他吼了回來。
　　「說啊！」我不耐煩地表示。
　　「拜託，你以為是誰啊？」
　　「啊？我……我……我沒以為她是誰啊……」
　　「哈哈！」他突然大笑兩聲。
　　「哈什麼啦……」我低聲抱怨心中不解。

　　電話的那端一陣忙亂……
　　「喂？」竟然又換成不明女子聽電話，她說。
　　「喂……？」
　　「兆偉啊！妳忘記我的聲音－－令我好難過唷。」

　　天呀！天呀！我是哪根筋還沒起床，竟然想不起這個古早年代的熟悉聲音。
　　「豆花姐！妳怎麼回台灣了啊？」我驚聲尖叫。
　　「對啊！有想我嗎？」她大剌剌地問，沒辦法……豆花姐一直以來都非常麻辣。

　　而且是－－辣到不行。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0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四章

　　「哈哈……想啊！妳該不會是特地回台灣迎接豆花的寶寶吧？」我問。
　　「唉……也算啦。」
　　「呵呵……找機會來家裡玩啊！我老媽肯定很高興。」我說。
　　「好好好，你也要找機會來我們家，不然吼……老人家都在唸。」豆花的姐姐小小抱怨道。

　　說起豆花老姐叫什麼名字，不禁回想起小時候那段無憂無慮、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日子；第一次認識他們姐弟倆，是在老爸他們商會辦的小派對上，殤樊和殤昕……表面上看起來的確是有些不吉利；但，用名字來警惕自己和兒女，在我看來是既勇敢又特別，再說，年幼的我還是因為對他們的名字感到好奇，才會主動和他們交朋友。
　　在殤昕高二下學期的時候，豆花的父母親決定把她送到國外唸書，理由是－－她和班上九成男生都有曖昧關係，而且似乎開始進攻全年級男性同胞，導致全體師長極度瘋狂……而緊張的主要理由，大概就是這群男性同胞有如中毒一般，個個甘願為殤昕大姐頭赴湯蹈火……
　　換句話說，班級中的雄性都完全在殤昕大姐頭的掌控之下。

　　呵呵……那真是勁爆又美好的童年啊……我擦了擦不小心冒出來的冷汗，繼續專心講電話。

　　「後天有沒有空啊？我們一起吃飯吧！介紹給妳我的……未婚妻！」我提議。
　　「哇嗚！你訂婚啦？我弟沒說啊！」她驚訝到大叫了一聲。
　　「哈哈……現在暫時是女朋友啦；但是一定會結婚，等我工作鬆一點就訂婚。」我認真地表示。
　　「ＯＫ！到時算我一個位子喔！」
　　「當然！妳可是貴賓耶。啊，妳還沒說後天有沒有空？」
　　「Ｏｆｃｏｕｒｓｅ！沒空也會抽出時間的，怎麼樣？請我吃大餐吶？」她問。
　　「對啊，哈哈……」
　　「那你跟我弟約好時間，最後再通知我，ＯＫ？」
　　「ＯＫ！那就這樣囉，後天見。」
　　「後天見，掰咿。」

　　電話掛斷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自己怎麼會愚蠢到質疑豆花？也笑自己的糊塗，竟一時想不起殤昕的聲音。由於心情大好，便打電話回家給韋韋，想把這份雀躍與她分享。

　　「喂？韋韋嗎？」我問。
　　「嗯嗯！」
　　「有沒有想我啊？」我三八地問。
　　「唉呦……怎麼可能－－不想嘛！呵呵……」
　　「哈哈，我跟妳說唷，豆花的老姐從加拿大回台灣，所以後天大家要一起出去吃飯喔！」我興奮地說。
　　「好……」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聲，這提醒了我：殤昕對韋韋來說，是個陌生人。
　　「韋韋，我會一直陪著妳，不用擔心啦……」其實我本來想說「不用害怕」……
　　「嗯。」
　　「還有……韋韋，我最近工作這麼忙，都讓妳自己在家……抱歉耶。」我內疚地說。
　　「不要這樣講嘛……工作本來就很重要啊！我只擔心你太累了……」
　　「我每天來這裡坐坐哪會累，呵呵。」
　　「偉，你知道嗎？你給了我很安定的生活……我真的很感激，像小兄弟說的，知足常樂……我很幸福喔！」
　　「哈哈……」我笑了兩聲，試著隱藏感動引發的哽咽。
　　「倒是……等你放假……可不可以一起去找小兄弟呢？」韋韋問。
　　「當然好啊，我下禮拜排排看。」
　　「那你趕快專心工作，回家再聊天。」韋韋說。
　　「好，那……掰掰唷！有事情就打給我。」語畢，送了一個飛吻給韋韋，滿臉笑容……

　　有的時候真的會覺得自己快要騰空飛起來了！那種輕飄飄的喜悅，讓人宛如被打通任督二脈、全身舒暢無比，就算說成「彷彿置身在雲端」也不誇張，畢竟……天時地利人和的幸福，華麗降臨在地獄的出口那一刻，黑暗就徹底被打敗了。

　　是啊，這就是天堂。


　　最近迷上看書；但因為公事繁忙，也就只能自己捕捉空檔……這對以前的我來說是不可能養成的習慣……我低頭沉思一會兒，找到不可思議的開端，原來我不知不覺愛上書本，就是從小兄弟借給我那本《為什麼事情總是一團糟》開始。想著想著……不禁懷念起我們的大恩人，都已經一個月沒有聯絡了，不知道他的身體好點沒……

　　「叩、叩、叩」門板上發出響亮的敲門聲。
　　「請進。」我說。

　　「經理，董事長找你喔。」

　　哈哈……我就在想最近的生活好像太平靜，原來是刺激的情節一直還沒向我報到啊。我傻笑一番，晃到老爸那而去。

　　「老爸，找我啊？」我邊說邊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嘿吶，身體還好吧？」
　　「拜託，根本無從糟起吧……」我說。
　　「那就好。你老媽直唸我給你太多工作，沒空回家……」他摸了摸自己的鬍子，說。
　　「喔。」我應了一聲，然後有點不協調地搔頭。
　　「『喔』就要快點找時間回家，還有吶，把穎韋帶回家來，不然你瞧我和你媽多滑稽，明明知道人家名字，卻遲遲沒見到人，兒子啊，你就別藏寶了吧？」他皺著眉頭，一臉認真。
　　「啊？」我裝傻道。
　　「明天？後天？什麼時候帶穎韋回家你倒講講看。」
　　「我……這幾天真的不方便耶……」我吞吞吐吐地說。
　　「該不會小倆口吵架吧？啊？」老爸瞪大眼睛問。
　　「沒有啊！」我反射性地急忙否認。
　　「那就趕快帶她來給我們瞧瞧。」

　　「我……我明天晚上回去看您們。」我說。
　　「帶穎韋？」
　　「啊？我……我先自己回去啊……」

　　慘了啦，以老爸的個性推斷，接下來的猛烈攻勢會如排山倒海而來，今天恐怕躲不過據實以告了。

　　「老爸不是要教訓你，只是人家穎韋好歹算是女兒家，本來清清白白的，現在跟你住在一起，而且，她們家前陣子不是發生喪事嗎？我是想，乾脆早點結婚，充充喜氣啊！」他拿下老花眼鏡，說。

　　「是，是啊。」我像個笨蛋似的附和。
　　可惜老爸只聽了一半的故事……雖然得知韋韋父母親因為意外過世；但是並不知道韋韋現在雙眼失明，而且求神問卜都醫不好……他們對我期望這麼高，肯定希望我的對象是個十全十美的女孩……

　　也不能這麼說，韋韋在我心目中早就超過十全十美那個等級了。

　　「明天晚上，你媽會燒一桌好菜等你們回家來。」老爸不動如山的態度，真讓我啞口無言，誰叫他是我從小的剋星，看來……明天晚上要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了。

　　「遵命，兒臣告退……」我無奈地強顏歡笑一番，轉身落荒而逃。

　　今天什麼怪日子啊？我的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才剛剛沸騰就被老爸澆熄了。

　　「嗶嗶」。手機發出收到簡訊的聲音－－是豆花。
　　『後天晚上回我家吃？老母好像很堅持……老姐說沒差……
　　　老婆說隨便，請問老兄意見如何？ｐｓ別考慮老半天。　　』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做了簡短的回信。

　　『老兄沒意見，老大自己決定，反正都是老面孔。
　　　ｐｓ別玩老掉牙的老把戲。　　　　　　　　　　　』

　　隔了兩分鐘，豆花又回信了。

　　『老子知道哩！後天晚上老家見。』


　　下班開車回家經過花店的時候，意外發現玫瑰正在大特價，所以便買了兩支。

　　「韋韋－－猜我買了什麼啊？」我推開門，大聲嚷嚷。
　　沒有人回應。
　　「韋韋？妳在哪？」我問，然後急忙脫下鞋往家裡衝。

　　「韋韋？韋韋？」我環顧四週，並沒有聽到任何回答，甚至沒有聽到一絲聲音，這下我還能耐得住性子嗎？我瘋狂地大叫，深怕韋韋自己出了什麼意外。

　　雙雙對對的玫瑰，從我手中滑落，我想不出她會去哪裡……她可以去哪裡？我壓抑不住心急，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

　　我席地而坐，像個走失的小孩不知所措，自己都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但本我總是一直在腦中製造可怕的想法。

　　「韋韋－－」我嘶吼一聲，然後靜下來等待任何動靜。


　　「叮咚！」門鈴響得我抖了一下，然後空著腦袋去開門。韋韋？韋韋和對面的阿姨站在門外，這畫面讓我鬆了一口氣，也讓我有點生氣。

　　「韋韋！妳怎麼會……？」我根本來不及想好這句問句……
　　「偉，對面的阿姨剛剛……」韋韋還沒有把話說完，我就忍不住破口大罵：「妳這樣突然跑出去，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啊？至少也要打電話跟我說啊！」

　　一旁的阿姨，大概知道自己犯了錯，低著頭支支吾吾：「唉呀……我也是想……大家鄰居嘛……因為很少見到你們，所以請小姐姐去家裡坐坐……結果隱隱約約聽到你的聲音……想說大概是你在找人了……」

　　「我找人？難道不找嗎？啊？韋韋！人家不懂就算了！妳也不懂我嗎？讓我擔心妳倒懂！是嗎？」我才剛吼完她，心頭一震：我是不是太過分了？是不是反應過度了呢？我在發什麼脾氣啊？我怎麼可以這麼兇她？

　　但……

　　「對……對不起……對不起……」韋韋哭了出來。
　　「實在對不住……我，我先回去了。」說完，這位阿姨一臉無辜跑回家去，大門一關，我還可以清清楚楚聽到「喀嚓」的鎖門聲。

　　我皺了皺眉頭，覺得自己千不該、萬不該罵韋韋……好深的罪惡感打擊著我，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想：我把韋韋接回家裡住，不就是要帶給她幸福嗎？這麼喜歡窮緊張的我，是不是會帶給她壓力？如果我連進出家門都限制，這不就成了變相的囚禁嗎？

　　我怎麼這麼自私？我竟然在無形之中剝奪了她寶貴的自由……
　　
　　「我……韋韋……」我彷彿發現吃了自己小孩的獅子，頓時說不出話。
　　韋韋哭著哭著，慢慢地蹲了下來，令我無法不心疼；但是，讓她傷心的人……就是我啊……
　　「韋韋……妳不要哭，是我不好，不要哭……好不好？」我的聲音正在熔化。

　　明天和後天的飯局……該不會因此而泡湯吧？

　　「韋韋……對不起。」我說。
　　她搖了搖頭。
　　「我們先進去好不好，別蹲在門口。」我又說。
　　她像是聽不見似的，完全不作回應。
　　「我不該吼妳，真的對不起……不要哭……」我試著抱住她，她卻把我輕輕推開，她不知道……這力氣已經打痛了我。

　　「韋韋，都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會了……我一定嚇到妳了……」

　　「偉……對不起……嗚嗚……對不起，我……我……我只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對不起……」她泣不成聲地說。
　　「韋韋……」
　　「對不起……偉……是我不對。」她自己抹了抹眼淚，然後伸出手在空中揮舞幾下，像是在摸索什麼。我的反射動作就是緊緊抓住她的小手，因為我不想讓她自己孤單在黑暗中。
　　「偉……」
　　我一把拉起韋韋，輕聲說：「進去吧。」然後順手關上門。突然間，她一個轉身緊緊抱住了我，她的側臉貼近我的胸膛，好比要嵌進去一般……這個心靈相會的時刻，我好像明白她的心情，我知道……她失去了對她來說非常寶貴的安全感。
　　「韋韋……沒事了……」
　　「是我不好……偉……你……你知道嗎？我……我是真的很抱歉，也很感動……害你擔心；可，可是……你剛剛的舉動，讓我想到我的……」話說不完，韋韋又放聲大哭。我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想起已逝的父母，才會這麼崩潰……

　　我摸著她的背心，試著傳送一些溫暖；但她的傷働宛如一個巨大的磁場，吸走快樂，甚至帶給四周黑暗與絕望。

　　韋韋不哭，不要難過……總有一天……我會帶妳走出這段悲劇的。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0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五章

　　星星閃耀後墜落，像是天空無聲哭泣，有人說那叫作流星；但對我來說不是，因為天崩地裂的恐懼、夢想成真的雀躍，遠遠比不上韋韋臉上的喜怒哀樂來得讓我驚心動魄。

　　我倆相偎在沙發上，而韋韋帶著一絲倦容睡在我懷裡，臉上的冷毛巾蓋住她哭腫的雙眼，我大嘆一口氣，是啊……答應老爸的飯局恐怕泡湯了……該呈上什麼理由，才不會讓玉帝和王母遺憾呢？

　　唉……

　　我嘆了口讓心肺劇烈震動的氣，一不小心就吵醒了韋韋。她輕撫著我的胸膛，然後把濕毛巾給拿了下來。

　　「偉……幾點了？」她問。
　　「九點多，妳餓不餓？」我問的同時，才發覺自己其實才是真正疲倦、飢餓到不行的一具骨骸。
　　她微微點點頭，臉頰摩擦著我的衣服，像是在撒嬌一般。
　　「我帶妳出去吃點東西，好不好？」我問。
　　「出去……去哪裡？」語氣中帶著一如往常的膽怯。
　　「我們去吃……日本料理？」那裡有安靜的獨立包廂，怎麼說都很適合我們兩個慢條斯理地填飽肚子，而且我也帶韋韋去過數次，她應該不會拒絕。
　　「嗯，偉喜歡我就喜歡。」她將頭抬了起來，雙手好似燙衣服一般，一路「熨」上我已通紅的雙頰……然後……面前一片溫熱。

　　其實，我求的不多……就只要這麼一丁點兒而已。

　　接完吻，我顛進房裡、打開衣櫃，幫韋韋找了件可以擋風的外套。瞬間靈光一閃：面對面吃飯？這不就意味著……我還有機會說服韋韋和老爸老媽見面？於是我暗自下決定，等等要盡最大的努力推薦老爸老媽……但，如果韋韋神色看起來太過於勉強，我也不想變成逼迫她、命令她的人。

　　「走吧。」


　　「歡迎光臨！」熱情的店員用一口精神抖擻的日文歡迎剛走進店內的我們，然後領著我們來到離大門最遠的包廂，途中我開心地發現，這的確不是用餐時間，看不見平日的高朋滿座，反而有股清幽圍繞著我們。

　　我幫韋韋鋪了個有小貓圖案的坐墊，然後扶她坐在上面，正想開口稱讚坐墊之精美，又急忙止住……
　　「韋韋，想要吃什麼呢？」我忍耐著胃酸的侵蝕，溫柔地問。
　　「都好。」這是第一萬次她說這兩個字。
　　「嗯……這麼晚了，吃點清淡的好了，日本涼麵？」我問，「啊……可是上次妳好像吃過了耶……」我又呢喃道。
　　韋韋莞爾，只點點頭。

　　我還是點了日本涼麵，還有炸豆腐、天婦羅、招牌燒肉……也許是因為人煙稀少的關係，很快就開始上菜了；但我仍然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因為……我開不了口，韋韋大概也從空氣中猜到我有事情要跟她討論，所以只靜靜地等。
　　
　　嘟∼嘟∼嘟∼手機響起。
　　「喂？」我接起。
　　「喂？」電話中聲音很小，因為沒有來電顯示，所以我猜不出是誰。
　　「喂？」我又重複一遍。
　　「阿偉，我……我是季。」我好比被雷打中，頓時停止呼吸。
　　「嗯？」我不敢叫她的名字……應該說，不敢在韋韋面前叫她的名字。
　　「打擾你一分鐘，可以嗎？」這句稍長的話，讓我可以清楚聽出她的哽咽。
　　「好，好啊，怎麼了？」
　　「我只是……想要再跟你說一次謝謝。」
　　「……」怎麼辦？她是怎麼了？我很想追問……只是……
　　「我知道，對你來說……我並不是生命中必要的人；可是我真的很想告訴你，我一直都很感激曾經和你相處，那段時間，是我最美好的一段人生，我……我……」
　　不祥的預感攻擊著我，突然說這種話……好像是在……臨終交代？天啊，阿偉啊，你可不要亂想，冷靜……冷靜……
　　「怎麼回事？妳現在在哪裡？」我故作鎮定地問。
　　「對不起，我只是想再聽聽你的聲音……我好怕見不到你了。阿偉……你一定要幸福喔。」語畢，手機發出很長一段「嘟嘟」聲，她掛斷的，不只是我們的對話，而是我原本平靜如水的心情，它們此刻被斬得支離破碎……心跳聲大得嚇人，我好怕韋韋會聽到。

　　季怎麼了？她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她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她……她……她上次跟我借的那筆錢？那筆錢！我是白癡嗎？那時怎麼也不問清楚理由呢？萬一是她自己碰到困難……我真笨……她不給我問，一定是怕我擔心，會怕我擔心的……就絕對不會只是芝麻綠豆小事……

　　「我問你會不好回答嗎？」韋韋問。
　　「不會……」我口是心非。

　　拳頭顫抖著。

　　「沒事吧？」
　　「嗯。」

　　我現在走不開……叫豆花幫我打電話去關心一下？可是，季顯然不是用她的手機打來的……要怎麼聯絡她？

　　等等，她的語氣這麼像是道別，會不會是要出國？

　　有可能。

　　我夾起一塊金黃酥脆的炸豆腐塞進嘴裡，想要把剛剛那股不安給吞下去；而這個方法，竟然神奇奏效……不到五分鐘，我靠著往好處想讓心跳稍微恢復正常節奏。

　　「要不要吃豆腐？我夾一個給妳吃？」我看著正在慢慢吃麵的韋韋問。
　　「嗯。」
　　「阿－－」一陣裝可愛，她的臉上出現純真的笑容。
　　「好吃，呵呵。」她摀著嘴說。
　　「還要吃什麼嗎？炸蝦看起來超有精神的唷！」我會這麼積極地問，是因為每次我們一起出外吃飯，菜都擺在離我比較近的一角，這是怕韋韋一個不小心打翻湯水，而我當然必須很盡責地把好料送到韋韋口中。
　　「偉，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餵你吃那就好了。」韋韋落寞地說。
　　「哈哈，我跟妳說唷，我天生就超喜歡幫妳夾菜，所以，妳就把這個特權讓給我嘛！」我說。

　　我的強顏歡笑會不會被韋韋識破呢？我不知道，只能暗自祈禱季能平安。

　　她輕輕搖了搖茶杯，判斷茶杯中的水量，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最後把茶杯放回桌上。我每次看到這個畫面，就會感到鼻酸，同時也覺得她好可愛。

　　對了，我得趕快進入正題……

　　「嗯……我有件事情要跟妳說。」我提了一口氣，大膽地說。
　　「嗯。」
　　「明天，我們可能要出去吃晚餐。」我笨拙地說。
　　「嗯？是要跟誰一起吃嗎？」機伶的她，是這樣問的。
　　「我的父母。」
　　話還未說到嘴角，韋韋簡直是目瞪口呆，嚇得筷子也拿不穩，「啪咑」一聲落榻榻米上。

　　「當然……只是吃個飯，沒有別的意思……」我似乎越描越黑。「韋韋……妳知道我不會勉強妳的，如果妳不願意……我可以跟他們改期。」
　　「所以你還沒答應……你的父親？」韋韋用麻雀般的聲音問。
　　「暫時……應該……算是答應了。」我懊惱地搔搔頭。
　　她低下頭，並沒有再說什麼。

　　「韋韋……」
　　「我知道了。」她抬起頭說，然後用力擠出一個笑容。
　　「啊？妳……韋韋……妳，妳願意去？」我大吃一驚。
　　她留下一個軒渠，我知道她是體諒我有難處，所以委屈了自己，這讓我非常內疚；但是，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這個故事總有一天要完整呈現給老爸老媽……

　　難怪我會這麼愛她。

　　原來難題一點也不難，難的是解讀的心情……餐桌上恢復平靜，讓我的思緒又飄到季的身上。

　　我壓在心底，自己也不敢解讀的情緒，彷彿正在倒數計時，我越是不想理會，它的威脅越是大得可怕，雖然，它肯定會在不久的將來爆發；但，我就是不夠勇敢面對它。

　　我內心極為折騰，卻要坐在這裡享受美食？是的，我也無從選擇啊……打電話向豆花求援，不可能不提到「季」……於是，我竟然整整忍耐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韋韋走進浴室洗澡，我才發瘋似的開始聯絡。

　　跟預期的一樣，季的手機轉接語音信箱；而出乎意料的是……豆花家裡和手機都沒有人接。

　　頓時，我覺得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大概就是比擬這種情境吧？

　　乾脆，我去她家裡找她？


　　窗外赫然出現劈開星空的無情閃電，我明白了為什麼自己這麼焦急。

　　身旁的事物突然全變成黑白底片，快速地倒轉……然後回到幾個月前，韋韋徹底從我生命中失蹤那一天，根本沒有形容詞可以去比喻恐懼，大腦無法正常運轉，手腳無法如願動作。不祥的預感一直纏著我，讓我好想把身上的衣服全脫了，最好，可以讓我馬上離開這身軀。

　　我還是去她家裡找她好了……但是，我要怎麼跟韋韋解釋？難道我又要為了季騙她？上一次因為卉綸的事情鬧脾氣失蹤，就已經讓我嚇得魂飛魄散了……可是，韋韋現在一定正在擔心明天的飯局，她肯定很怕自己出錯吧？那……我真的很不應該在這個節骨眼，提一個會讓她不安，甚至讓她胡亂猜測的人，畢竟那是一段對她來講全然空白的日子。
　　我真的不願意提，讓自己回想，或讓韋韋回想……

　　所以，讓我撒最後一個善意的謊言吧……

　　就說是……豆花找我？看來我也沒得選……就只有他可以和我套話套得天衣無縫，不會破綻百出。我自己傻傻地點點頭，又想：即使我現在沒辦法馬上找到他；但他一聽到我剛剛的留言，沒有理由不馬上回撥。

　　那……先哄韋韋睡了再說。

　　我抬頭看了看時鐘，都已經十一點多了，韋韋至少需要半小時才可以洗完澡……我有點疲倦地打了個呵欠，好累，也好心急。


　　「蹦」，震耳欲聾的聲響從浴室傳進我耳裡，完完全全吵醒了剛剛癱瘓在椅子上的我，我用光速衝到浴室門口，急促地用力敲門，還有點語無倫次地問道：「韋韋？韋韋？妳跌倒了嗎？韋韋？回答我一下好不好？韋韋？」

　　「沒，沒事……」她的聲音完全不是沒事。

　　「可是妳的聲音聽起來……很勉強，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幫忙？」我著急地又問。

　　「沒關係，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又是這樣，越解釋我越靜不下來，她的語氣完全就是「很痛」，上次也是這樣，明明摔得很重，卻又逞強不給我看看……我是可以體諒她的害羞，可是，為什麼總讓我感受到強烈的不被信任感呢？將來某一天，我們也是要成為夫妻的啊……
　　我花了五秒想了一圈，還是很緊張。

　　「韋韋，我……我……」我用力搥了自己腦袋一下，因為根本找不到論點，讓韋韋開門……然後給我看看……有沒有怎麼樣？

　　天啊，我在想什麼啊？

　　可是，我是因為想要關心她啊！

　　這完全是天人交戰，我直接了當地請韋韋開門，她會怎麼想？她會覺得我很詭異嗎？她會覺得我有非分之想吧？

　　「喀啦」，我完全來不及反應，浴室的門就打開了，熱騰騰的蒸氣搶先衝了出來，把這個空間染成淡淡的雪白色，濃得我必須用手把它們撥開。接著，我看見韋韋一手撐著洗手檯，一手抓著圍在自己身上的浴巾。

　　該怎麼說呢……我好歹是身心健全的一位男性同胞，我沒辦法克制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韋韋白裡透紅的皮膚上。「摔到哪？」我表現得有點發楞；但還是不忘先問問這個我關切到不行的問題，然後，在韋韋身上從頭到腳打量一般……

　　「好像扭到腳了。」韋韋一臉難受地說。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確用只用單腳站立，右腳可以說是完全離地，而且好像還紅紅種種的。
　　「我……我抱妳到床上先坐下來好不好？」我這一問，韋韋的臉馬上紅得像是新鮮蘋果般。「我幫妳看看腳有沒有怎麼樣。」我補充。
　　
　　此時此刻，不禁讓我想起豆花先前說的「至理名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朝朝暮暮絕對出事。」
　　
　　好險有浴巾。

　　隨著韋韋點點頭，我以新娘抱的方式，把她輕輕放在床上，然後……當然是幫她拿衣物、關上門，讓她先好好把衣服穿好，免得她沒有安全感。
　　


　　「這樣會痛嗎？」我認真地看著韋韋已經腫起來的腳踝，並且試著移動它。
　　「啊，會，好痛……」
　　「妳是怎麼滑倒的？」我嚴肅地問。
　　「地板濺到水，所以有點滑……我，我一沒注意就滑到了……腰也好痛唷……」她一邊說，一邊揉揉自己的腰部。
　　「都怪我……」我下意識說道。
　　「不要這樣說嘛，明明是我自己不小心……偉，雖然跌倒好痛；可是……你一關心我……我就好感動喔。」韋韋臉色紅暈。
　　「可以的話，我比較希望妳不要跌倒……」我有點心不在焉地回答，因為我的心思仍然放在韋韋的腳踝。「應該不至於傷到骨頭吧……嗯……」我自言自語著。
　　「偉……對不起。」
　　「啊？」我一時轉不過來。
　　「又給你添麻煩。」
　　「……」我抬頭凝視著她充滿抱歉的臉龐，說。「傻瓜，剛剛嚇死我了。我去拿毛巾來幫妳冰敷一下……」語畢，我便站起身。

　　「等等。」韋韋叫住了我。
　　
　　「嗯？」
　　「你……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下……」
　　
　　我眨了眨眼，把很多事情暫時拋在腦後，用最溫柔的口吻說道：「我會一直陪著妳。」然後就是一個令人酸痛的擁抱。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0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六章

　　晨曦還慢吞吞地在地平面上踱步，我就已經在趕去季她家的路上，韋韋大概睡得正沉，我很有技巧地起身，讓她好好補眠……昨晚我們倆都沒睡好，她的腳傷比想像中還要嚴重，再加上跌得實在很用力，她幾乎是全身痠痛，為了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幾乎整夜……我們都在聊天。

　　韋韋身體一有狀況，我就逃不過熬夜。


　　「叮咚－－」我按了一下門鈴，然後靜下來等待一切回應出現。當然，我知道不可能有人開門。
　　我在這有些簡陋的公寓走廊呆站了五分鐘，忽然很想打自己。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我知道沒人在家，可是氣急敗壞的自己真的有點不知所措。
　　也許我該去「Ｍｏｖｉｎｇ」找她？或者去她工作的餐廳。不對……我根本沒問過季，那家餐廳到底在哪裡……哈哈，我苦笑兩聲，覺得自己無藥可救，好歹我們是「曾經差一點相愛」的對象，到頭來……卻只有她了解我，我並沒有花過心思真正關心她。

　　我失魂落魄地蹲了下來，開始回憶她的模樣、她的聲音……

　　為什麼門縫中會有一張紙呢？真奇怪……怎麼會有紙呢？我靠近一看，原來是一封信……上面並沒有什麼灰塵，代表是不久前才放在這裡的，我把信上下顛倒、左右翻轉，想要看看是誰寫給季的。

　　「Ｔｏ　阿偉」

　　給我的？她怎麼知道我會來？
　　我用顫抖的雙手，慢慢拆開了它。

「阿偉：
　　　我知道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難免有不解和心急；但請你先不要緊張，慢慢地聽我說。
　　　這要從第一次遇見你說起，我從小就是孤兒，沒有人願意主動靠近我，沒有人會對我伸出援手，因此我很小就學會了獨立，更學會了堅強。然而，你知道嗎？黑暗中的孤寂真的很恐怖，每一夜都好長……直到我認識你。
　　　我知道一開始你是討厭我的；但我不想放棄……因為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很難形容的寂寞，帶著同樣的特質的我，無法不靠近你……隨著與你相處的日子增長，我更了解到你的心另有所屬；但是個悲劇。我敢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清楚你有多愛韋韋；可是醜陋的我卻曾經對你抱著一絲希望……那是曾經的痛，曾經的傷。抱歉，雖然我不敢肯定你是否和我一樣有著無窮無盡的矛盾；但我一定要再次跟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從我說要離開那一刻起，我有了新的覺悟……是你告訴我，我不該永遠低著頭、任由命運宰割……我也想活得有意義……你聽說過「人生很簡單，其重點就是『你付出了什麼、留下了什麼』。」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以全新的面貌重生，因為……我想留下「愛」。
　　　我想成為……僅靠著希望就可以呼吸的人。
　　　也許有一天，我能夠在見到你，也或許，此刻我已經不在了。我寫這封信的時候心情複雜極了……因為我不確定你會不會來、你會不會發現它……也擔心它會被別人拿走、會在某一天被誤會成垃圾……如果你看到了，請你微笑……因為這是我最欣慰的事情了。但如果你不是，請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並且燒了這封信……假如我此時在天上，也能知道我和阿偉的緣分不夠深。
　　　祝
幸福
　　　　　　　　　　　　　　　　　　　　　　　　　　　　　　　　　　　　　　　　　　　　　　　　　　　　　　　　　　　　　　　　　季　筆
　　　　　　　　　　　　　　　　　　　　　　　　　　　　　　　　　　　　　　　　　　　　　　　　　　　　　　　　　　　　　　　　　　　　　　　」

　　我根本沒有辦法微笑……因為眼淚好重，嘴角沒有辦法上揚。
　　什麼叫作「也或許此刻我已經不在了」？為什麼好好的會在天上呢？季死了嗎？她發生什麼意外了嗎？重生？她該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吧？不會是因為我吧？拜託妳不要啊……我們明明可以當一輩子好朋友……這不是我所想像的……這不該是我們的結局……
　　
　　我徹底慌了手腳，卻猜不出她在哪。
　　清晨的風好冷，一根根扎實地刺進骨頭裡，好痛。
　　
　　我打了通電話和公司請假，因為就算去上班，頂多也是行屍走肉，同事看到免不了一問……我一點兒也不想解釋這一切。

　　我坐在馬路旁的行道樹下，看著人車來來往往，徬徨了一整個早上，我等不到太陽升起……它就是這樣，人門最需要它的時候，就偏偏不出現。有時候想著想著，會很疑惑：我幹麻這麼傷心？我幹麻要跑來這裡？我幹麻讓好奇心作祟拿起那封信？我幹麻……哭。

　　因為，我很內疚，我很怕季想不開，也很怕罪魁禍首就是我。

　　為什麼，我總是對不起我最珍惜的人……？
　　
　　對不起……我想過和妳在一起，所以我開了很多空頭支票……
　　對不起……我的心裝不下兩個人，卻曾讓妳看見我用力地把妳往心裡塞……
　　對不起……我在緊要關頭背叛了妳，甚至把回憶全粉碎……


　　快要十二點時，我無力地打電話回家，想要確定韋韋自己一個人能不能弄中餐，尤其行動不方便，實在很難讓人放心……
　　「喂？」這聲音不是韋韋的；但很熟悉。
　　「我是阿偉，芬瑜？」我壓抑著自己的無助問道。
　　「是啊，還認得出聲音唷？」
　　「嗯……怎麼突然到家裡來了？」我問。
　　「我今天剛好休假，然後又得知韋韋自己一個人在家啊。」
　　「這麼剛好……妳們吃完午餐了嗎？她昨天扭倒腳……我正在擔心……」我講得很慢，因為注意力無法集中。
　　「你不用擔心，我今天會在你們家待久一點，韋韋有我照顧。對了，你要跟她講話嗎？」芬瑜問。
　　「她在旁邊？」
　　「沒有，她好像在廁所，不過我可以叫她快一點。」
　　「沒關係，我今天應該可以早點回去，晚上還要帶她回爸媽家……現在……要去忙了。」要是和韋韋對談，她一定會聽出不對勁……
　　「是唷？那先就這樣囉，掰。」
　　「掰掰。」

　　好險有芬瑜啊……

　　一台救護車飛速經過我面前，先是把我嚇了一跳，然後……我有一個驚人的發現－－為什麼我常常在醫院遇到季？而且我竟然都無法問清原委？車禍那一次、韋韋生病那一次……

　　總覺得自己還忽略了什麼；但是就是想不起來，我焦慮得無路可退，只好起程到台大醫院做一番很沒有把握的詢問。

　　「不好意思……我……我朋友住院了，她姓李，單名一個季節的『季』字，請問可以幫我查查看她住哪一號病房嗎？」我半撒謊地問，因為我怕講得含糊不清，醫院不會據實以告。

　　「好的，請稍等一下。」

　　我很沒信心，於是開始做心理建設……這完全是大海裡撈針，沒有找到也不代表一切都完了……
　　護士抬起頭看了我幾秒鐘，大概是要告訴我我搞錯了……

　　「這位病人在十一樓骨科病房；不過，您是她的家屬嗎？」
　　「是。呃……不算。」我被護士的回答給嚇著了，差一點亂回答一通。
　　「因為這位病人剛好排在今天的手術名單上喔。」
　　「對不起……我，我可以請問一下……是什麼手術嗎？」
　　「不好意思，我建議您可以到十一樓護理站去，因為病歷不在我們這邊喔。」
　　「好，好……」

　　腳好軟，我想我需要一張椅子；但我根本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思考自己的耳朵有沒有問題、大腦解讀能力有沒有受損……我匆匆來到十一樓的護理站問個究竟。

　　首先，我承認我鬆了一口氣，因為她沒有做出自尋短見這類事情，的的確確是我瞎操心。
　　但事實上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原來季有脊椎側彎，而且護士說度數很大？一定要開刀治療，不然在彎下去會影響心肺功能……我是個不具備醫學知識的人，只知道在脊椎上動手術一定很危險……我管他考量東、考量西，原來她之前跟我借錢是要用在醫藥費上！她竟然不照實說？她竟然選擇瞞著我？

　　如果不是這麼多巧合碰在一起，我根本不會錯愕地站在這裡。說不定還請假在家裡和韋韋一起吃午餐……

　　季，如果我沒有誤打誤撞走進台大，妳會不會和我從此錯過？
　　我一而再再而三逼問護士：這個手術的危險性到底有多大，她們只會說：「手術都會有一定的危險性；但是脊椎側彎手術有固定方法，手術的效果及穩定度增加很多，成功的話，病人通常在手術一週後就可以康復出院了，請您耐心等候，並且相信陳醫師，他是這方面的權威。」

　　我好比行屍走肉般來到護士指示的手術房外，視線內只有一位中年婦女，雙手合十坐在一旁，她應該也為了家人非常焦急吧？因為感同身受，所以不知不覺產生了親切感，於是我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嘟∼嘟∼嘟∼手機響了，是豆花。
　　「喂……」我的語氣很低落。
　　「阿偉，我看到你找我，怎麼樣？你找到季了沒？」
　　「嗯……」
　　「怎麼了？你聲音聽起來很……衰耶！」這是他第無數次突然在電話中大叫。
　　「嗯……」
　　「欸，不要不說話啦……」
　　「昨天你在哪？」我好不容易找出一個問句。
　　「唉，我昨天很慘，小宇她父母親那邊遲遲搞不定，我都快要沒輒了……」
　　「怎麼會？」我又問。
　　「我也不知道，根本無法溝通啊！本來想說有孩子了，他們的態度會軟化……誰知道整個是大規模的家庭戰爭，我現在滿身都是砲灰，小宇當然心情不好啦；可是她是孕婦又要保持心情愉快，我只好一直陪她逗她啦……昨天也是，唉……還是不要再提比較好。」豆花也陷入困窘。
　　「我也有點糟糕了，今天晚上我和韋韋要見老爸老媽。」我說得很小聲，卻還是帶著濃濃的感嘆。
　　「你們沒問題的啦。」豆花安慰道。
　　「目前可能問題大了……」真的大了，我現在沮喪到了極點……
　　「為什麼？對了，你現在在上班吧？我用室話打比較省，呵呵……」他冷笑兩聲。
　　「沒，我在台大醫院。」
　　「啊？」
　　「季正在動手術。」我假平靜地說。
　　「啊？」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啊？」
　　「我真的覺得，世界太多巧合……可是這些巧合都很慘。」
　　「不要這樣想嘛，季怎麼了？出什麼意外嗎？她不是昨天還打電話給你？」豆花問。
　　「這就是我慚愧的地方啊，好歹是朋友，我竟然連她脊椎側彎都不知道。」我越說越落寞。「而且還很嚴重……」
　　「阿偉，我真的覺得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啦！就算有疏忽也不要太自責，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一雙皮鞋。「可是我好擔心季……我很怕她出什麼差錯……畢竟我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她，我一直好內疚，真的……豆花，我該怎麼辦？」
　　「沒事的啦，她人這麼好，老天一定會保佑的。什麼時候進去開刀的？有說要多久嗎？」豆花大概也了解我的內心慌亂吧。
　　「不知道，我剛剛忘記問了……我好亂，傍晚還要回家接韋韋……」
　　「你放心，你不是守在手術室外嗎？很快就會再見到季了，現在專心想一下晚上怎麼應付長輩吧。」
　　「說得也是……那先這樣了。」
　　「嗯，放輕鬆，兄弟。」
　　「好。對了，豆花太太好嗎？」
　　「還可以啦，畢竟她快要當媽媽了……」
　　「嗯，掰囉。」我說。
　　「掰。」

　　電話掛斷之後，四週恢復一片死寂，心跳成為人生的節拍器，咑咑咑咑……

　　「孩子，你是季的朋友吧？」右邊傳來完全陌生的聲音，我轉頭一看，就是剛剛那位婦女，她雖然有點年紀；但是慈眉善目，怎麼看都是一位好人。
　　「是，請問您是？」我伸出手來。
　　「我是季的義母。」她的手好暖。
　　「您好您好……我叫兆偉。」我表現得肯定很笨拙。
　　「可惜季這孩子很少跟我聊天，否則說不定我會提早認識你。」她微微笑著說。
　　「請問……季……她是什麼時候進去的？」我一邊問一邊指了指那扇冰冷的門。
　　「不久前，我也挺心急的……不過急也沒用。」她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可以怎麼稱呼您？」我問。
　　「季那孩子都叫我謝媽媽，跟著她叫吧。」
　　我點點頭。「謝……媽媽，我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季聯絡……所以，可不可以麻煩妳告訴我，怎麼會突然要動這麼大的手術？而且……我之前都沒有注意到啊。」語畢，我開始進入時光隧道，尋找任何蛛絲馬跡……
　　
　　我試圖英雄救美的那一次，她說她腰痛！
　　我總是覺得她沒自信……還曾叫她抬頭挺胸……

　　好吧，我只想得到這兩個。

　　「這不怪你，」謝媽媽大概聽見了剛剛我對豆花說的話，緊緊抓住我的手。「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她不喜歡別人看見自己脆弱的地方，說也奇怪，一般身世可憐的孤兒，都會希望得到別人的關心；而她不是，她堅強得很不可思議。就算身為她義母的我，也很少聽她跟我訴苦……其實她剛上國中就有脊椎側彎的問題了；可是她以前有點消極，總是放任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幾年前她就開始常跑醫院了，唉……說起來也真是苦了這孩子……」說著說著，謝媽媽的眼眶閃爍著無盡的心疼。「上個月，她突然到我家來，告訴我她決定動手術矯正脊椎，一開始我很訝異，因為她的人生觀變了好多，應該說是變得積極了！」她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她告訴我……她想更有自信地活著……我，我……雖然擔心手術風險；但我就是沒辦法開口阻止她……我只問了……是什麼讓她對人生有了新的態度？她只說……是一位重要的人……」

　　太多情，是缺點；那太多眼淚呢？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1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七章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手術中」的紅燈仍然亮著。也許我該找時間去廟裡燒幾支香，畢竟這一年來，我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不算是順遂……韋韋的眼睛也還沒康復……季又面臨這麼大的危險……家裡面說不定又即將掀起一場革命……

　　佛家相信因果報應；但就算有上輩子，那終究是前世……總不能因為連自己都沒意識的業障受罪吧？季是心地善良、細心溫柔的好女孩，而且幾乎算是救了我一命的人……這恩情如大海般無從斗量，就算上輩子有天大的罪惡，她打從一出生就無父無母，難道老天覺得還不夠嗎？為什麼要這麼殘忍……讓她一直被病痛、情傷纏身？


　　一直等到下午五點左右，我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謝媽媽，並請她隨時把突發狀況告訴我，然後便帶著不安開車回家去……

　　我很幸慶韋韋腳傷已經不礙事了，至少自己可以慢慢走動，爸媽是明理的，我們只要說明一下，他們應該不會有多餘的猜想。
　　另外，芬瑜真的是個設想周到的人，得知晚上有重要飯局之後，下午特地帶韋韋去買了正式一點的套裝，還去美容院吹了頭髮，把韋韋打扮得氣質動人，化了淡妝的韋韋氣色挺好，相信這也帶給她很大的信心。我一回家就看到她們已準備就緒的樣子，不欣慰都很難……

　　我給老爸打過電話之後，便先送芬瑜回家，然後……就握著韋韋的手迎接挑戰。
　　「妳會緊張嗎？」我握著方向盤，問。
　　「緊張。」坐在我身邊的韋韋，聲音有些顫抖地回答。
　　「我也好緊張。」我坦白地說。
　　「那我應該比你緊張一點點……」她說。
　　「是，是……不是所有情侶都……都要過這一關才……才能結婚啊？」我有點結巴地亂問一通。
　　「結婚？」她嚇了一跳，「你說只是吃飯的……」吞吞吐吐。
　　「啊，對，對啊，只是吃飯……只是吃飯，我……亂講的……」正確來說，應該是亂「想」。
　　「啊！」韋韋突然叫了一聲，嚇了我一大跳。
　　「怎麼了？」我問。
　　「我把芬瑜給我的髮飾忘在家裡了，那個淡紫色的蝴蝶結。」
　　「啊……怎麼辦？」
　　她帶著苦惱的表情搖了搖頭，說道：「你專心開車。」

　　「啊！」這次叫的人是我。
　　「怎麼了？」
　　「領帶，我竟然會忘記領帶！」我摸了摸空盪的胸膛。
　　「啊？要回去拿嗎？」韋韋問。
　　「來不及……唉……沒關係，反正是回家而已，算了……算了。」我嘆了一口氣，本來想說……韋韋穿得這麼正式，我好歹也要稍微表現出「有準備過」的樣子吧？雖然我的確是臨時抱佛腳……就連襯衫和西裝褲都是剛剛燙的。


　　天啊，以目前情況來看，我倆完完全全慌了手腳，不要說是反常，這根本是失控了。一想到待會兒勢必要將我和韋韋的戀愛過程全盤說出，或者要和老爸老媽大吵一架？甚至被趕出家門？思緒停在這裡……讓我又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我不想讓韋韋有任何自卑的想法，因此我也沒有先跟她商量要怎麼把話說得漂亮，也沒有打算等等撒謊瞞騙，實情……雖然要讓老爸老媽皺眉；但也許他們會感動。

　　「偉，萬一等一下……我出糗怎麼辦？」韋韋問。
　　「不會，我會一直一直一直和妳在一起啊。」我說。
　　「萬一……伯父伯母不喜歡我呢？」
　　「不可能，韋韋別擔心……」我試圖讓她放鬆一些，也讓自己別這麼緊繃。
　　「可是……我看不到。」
　　「他們不會在意的，他們會喜歡妳的氣質、妳的善解人意，總之妳放心……」老實說，我也靜不下來。
　　

　　我把車停在大門外，牽著韋韋慢慢步入庭院……腳步，當然是慢得可以。
　　「韋韋，我愛妳。」我沒頭沒腦地說。
　　「我也是。」她回答。
　　「謝謝妳。」
　　「是我要謝謝你。真的，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了。」韋韋感性地說。
　　「其實這句話，應該是我對妳說的……如果不是遇見妳，我可能還很……幼稚……」我頓了一下，「是妳讓我學習到珍惜……」感嘆。
　　「偉……雖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握著你的手，我就可以擁抱陽光最最燦爛的那一刻。」韋韋臉上出現一抹暈紅，美得我差一點兒靈魂出竅。
　　「記得我說過『沒有韋韋，我這個偉也只不過是隨便一碰就會倒塌的人』嗎？感覺上，我們的緣分是打從一出世、擁有名字開始就註定的呢。」

　　男女之間談情說愛，有數不盡的情不自禁，然而紙短情長，又何嘗有說完的一天？

　　「攜手同行天涯；你我心靈相映。」韋韋含情脈脈地唸道。
　　
　　庭院太小，否則我願意就這麼牽著心愛的人，足足走個一世紀。很多愛情小說裡都會寫到「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就好了」……以前我不能體會那種兩情相悅的感覺，現在我可以了。

　　監視器鎖定了一對小偷，各自偷了雙方的心，想還也還不回去，只好享受這份你儂我儂的炙熱。
　　老爸老媽此刻如果在閉錄電視前面，肯定臉紅心跳，更別說是我和韋韋了。交換了彼此的勇氣，我們瞬間變得堅定無比。


　　「叮咚。」

　　大門打開了。

　　我們不約而同地微笑了，連韋韋也不例外。


　　「打擾了。」韋韋溫柔地鞠了個躬。
　　「歡迎歡迎。」

　　我很意外，老爸老媽見到失明的韋韋，都沒有露出一絲訝異，就彷彿……事先知道了一樣！我不解，大大的不解，深怕他們其實已震撼過度，導致神經無法正常傳達。

　　我們在豪華的客廳坐了下來，晶瑩剔透的大理石地板有些冰冷，卻無法讓我降溫。

　　「穎韋長得真標緻，你說是不是？」老媽用親切至極的口吻問老爸。
　　「哈哈，的確。」老爸更是熱情地回答。

　　奇了，不，是怪了……

　　「不敢當。」韋韋微微低頭，輕聲說。

　　「剛剛路況怎麼樣啊？下班時間，我們還怕你們會塞在路上。」老媽說。
　　「是啊，還好我們有提早一點出發。」我回答。
　　「穎韋，我們家兆偉沒欺負妳吧？」老媽帶著一臉搞笑問道。好險她沒叫我小偉……我小小鬆了口氣，如果今天也順離逃過「搬回家」這個話題，那我真的是……死也瞑目？哈哈……我想了想，覺得這個形容詞不妥，畢竟……誰要死啊，我現在超幸福的！那……就換成…………「睡也闔眼」好了。
　　「請別這麼說，兆偉非常貼心，人又穩重，和他相處真的非常輕鬆愉快。」韋韋笑著說。
　　
　　她這麼一誇我，最高興的人是老媽，再來是老爸，一個滿意地點頭、一個笑開了嘴。
　　
　　「你們肯定也餓了吧？不如我們先吃飯？」老爸指著廚房開心地說。
　　「好啊！」我用力附和，因為赫然發現自己折騰了一整天，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吃，簡直就要餓乾了。
　　「今天我特地煮了三杯雞和糖醋魚，兆偉小時候最愛吃這些了。」老媽說，然後領著我們走進飯廳。
　　
　　整個飯廳瀰漫著香水百合的味道，薰得大家心情棒透了。

　　我扶韋韋到位子上，然後自己也坐在一旁。
　　我當著老爸老媽的面照料韋韋吃飯會不會不妥呢？

　　桌底下，兩份相愛的心情，正互相體諒著、正互相傳達「放心」。
　　
　　「兆偉，今天怎麼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老媽這一問，連韋韋也微微轉過頭來，一臉疑惑。
　　「有嗎？」我反問。
　　「是不是爸爸給你太多工作，忙不過來？」媽又問。
　　「啊。」老爸輕輕叫了一聲。
　　「沒，沒有，媽妳想太多了。」我笑了笑，說。
　　「身體要顧啊。」

　　在這樣討論下去，萬一老媽又提車禍的事情，韋韋一定一頭霧水。

　　「這三杯雞的味道，還是老媽煮得我最喜歡，外面餐廳都比不上。」我一臉真誠地說，還不忘一邊幫韋韋舀了一勺香噴噴的湯汁。
　　「呵呵，嘴真甜。」老媽咯咯笑著。
　　「穎韋還吃得慣嗎？」老爸問。
　　韋韋乖巧地點點頭，莞爾：「花香，飯菜香；厚味，人情味。」

　　好一招誤打誤撞！話說老媽平日在家閒閒沒事，無聊時就看書作畫解悶，對詩詞歌賦極為熱愛，韋韋出口成章，不知已經討得老媽多少歡心。

　　「哈哈哈，才女啊。」老爸像是古代人，摸摸自己的鬍渣，豪邁地笑著。
　　看來擔心是多餘的，我早該對人見人愛的韋韋充滿信心。
　　
　　此後，我整個人如釋重負，開始大大方方地幫韋韋夾菜，老爸老媽完全沒有露出任何尷尬，就像已經成為一家人一般！是我想錯了嗎？老爸老媽的胸襟肚量竟是如此深不可測！

　　嘟∼嘟∼嘟∼手機很巧地，就在我來到廁所門前時響起，我好比被雷打中一般，僵了一下。
　　「喂？」我迅速接了起來，一個轉身飛進廁所，還不忘關上門。
　　「阿偉，你還在試煉中吼？」豆花用氣聲說。
　　「對。」我也用氣聲回答。
　　「是唷？很順利吼？」還是氣聲。
　　「難以想像。」我用氣聲說。
　　「我就知道一定沒問題，那你沒事了吼？」氣聲。
　　「沒事。」氣聲。
　　「你幹麻那麼小聲？」豆花莫名奇妙地問。
　　「這是我要問你的吧？」氣聲。
　　「沒辦法啊，我在我『北目』家廁所偷偷打電話給你。」豆花這樣一說，差一點讓我噴笑出來。
　　「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我問。
　　「你不是也在你『北目』家？」
　　「沒辦法啊，我在我『北目』家廁所偷偷接你打給我的電話。」我故意學他的語氣，模仿得幾乎一模一樣。
　　「哈哈哈。」他忍俊不禁，終於還是破功了。「我們好像白痴。」
　　「對啊。」我也跟著恢復正常語調。「好啦，我得出去了，不然他們會以為我卡在馬桶上了。」
　　「好，晚上你再打給我，我有一個驚喜給你。」他賣了一個關子。
　　「是嗎？好啊，晚上打給你。」我爽快地說。
　　「對了，季怎麼樣了？」
　　「……」我沉默了幾秒鐘。「還在動手術，應該沒事啦。」
　　「那好，晚上記得打給我啊。」
　　「我會記得。」

　　通話結束，我把手機闔了起來，然後用力地塞進口袋。

　　突然覺得眼前的這面鏡子好大，看著左右相反的自己，心裡有說不上的波濤洶湧，雖然……看起來像是剛從災區逃難出來的難民，氣色糟糕透了，跟年少時期每天容光煥發的樣子完全不能比；但……這個有點不幸的難民，卻自認是個幸福的勇士。

　　這樣比喻不知道恰不恰當？哈哈，我看著自己發笑著。

　　一會兒之後，我吐了一口氣，調整好心情……重新掛上笑顏。

　　我回到客廳，大家並沒有追問長達十幾分鐘的如廁之旅。
　　「來來來，吃水果。」老媽接過傭人手中一盤色彩豐富的水果，說道。
　　「你們平常在家都吃些什麼啊？」老爸問。
　　「啊……這個嘛……」我尷尬地大笑幾聲。「哈哈哈……晚餐幾乎都出去吃，不然就是我買回去。」
　　「哦？每天吃外面不會膩啊？」
　　「不會啊，外面餐廳很多耶！」我飛快地回答。
　　「穎韋妳說呢？」老媽從我這兒問不到滿意的答案，轉頭問韋韋。
　　「目前還沒吃膩，呵呵……」
　　「年輕人就是有本事，我天天吃外食，肯定受不了。」老爸的立場，嗯……我了解。
　　「不如……」老媽開口，我便有不好的預感。「你們晚餐就常常回來吃，嗯？好不好？」

　　哇哩咧，老媽這次鋪梗也鋪太長了吧？感覺上老爸也是幫兇……唉……只能暗自讚道：他們真的很了不起。

　　我擺了一個苦瓜臉出來。
　　「你看我們兩老，就算要煮晚餐也不知道要煮什麼，瞧今天多棒，這個家啊……自從你搬出去，就今天最像個家了。」老媽柔聲說，企圖要打動我的心。
　　
　　我轉頭看看韋韋，卻發現她竟然熱淚盈眶地看著前方……
　　「伯母，不瞞您說……我也好喜歡這種溫馨的氣氛，自從失去雙親，我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再和這麼親切的長輩坐在同一張桌上。」語畢，她給了我們一個足夠溶化冰山的微笑。

　　真的把現場所有人都溶化了。

　　呵呵，這一晚很特別。

　　八點半左右，我接到一封簡訊，我真的差一點兒感動到哭，之前讓人窒息的擔心，瞬間昇華成為最真誠的喜悅……再也沒有哪一秒鐘，比此刻更贊同「平安就是福」這句話。

　　『手術很順利。』

　　心跳很快，快得無法比擬，只知道……埋藏在心底的那番話，終於有機會告訴季了。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1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八章

　　在我們離開之前，老媽特地把韋韋叫進房間說了悄悄話，我和老爸則是在陽台小啜一杯。

　　「兆偉啊。」老爸臉一沉，嚴肅了起來。
　　「嗯。」我應了一聲。
　　「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他問。
　　「呃……有，可是太多了，真不知從何說起。」語畢，又喝了一口。
　　「老爸老媽知道你的心情……只是身為父母，還是要提醒你。」老爸語重心長地說。「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就不要讓自己有機會後悔。」
　　「我不會。」我堅定地說。
　　「以後多帶她回來，討你媽開心。」
　　「好，我盡量。」我說。
　　「那你上班的時候，穎韋都自己一個人在家？」
　　「嗯……」
　　「不危險？你不怕？」
　　「有時候我也很擔心。」我揉了揉自己的眉間。「爸，有件事我想問你。」
　　他點點頭，意思是：問吧。
　　「為什麼你們這麼……呃……鎮定啊？我真的以為你們會很驚訝，也覺得你們會反對……」我困惑地問。
　　老爸低聲笑了幾聲，說：「這就要多虧你的好兄弟啦……哈哈，我說啊……就算我們反對你也會堅持，何必傷了自個兒家和氣？再說，今天我們也見到人啦，的的確確是賢淑又多才多藝的好媳婦。命吶，要自己決定……我可不想拿什麼政策婚姻那套壓你，免得你永遠都住外面，那不苦了你媽才怪……」
　　「……」本來我想要追問關於「好兄弟」是什麼意思；但老爸這一番話讓我好內疚……原來他們悶不吭聲，是因為擔心我會一氣之下永遠住在外頭？我……我……並不希望他們是因此而接受韋韋的……「如果，我今天本來就住在家裡呢？你們還是會接受韋韋嗎？」我忍不住問道。
　　「……」老爸看著皎潔雲中月，不知沉默了多久。「如果我和你媽都沒辦法讓你回心轉意，接受與否就是時間問題，而且我剛剛說過啊，穎韋很好，只擔心你們還年輕，不懂現實生活有很多事情不像你們想像的啊……」
　　我將杯中剩下的香醇濃厚的紅酒，一口氣全灌進肚裡。
　　「那你們現在是贊成還是反對？」
　　「……」老爸又想了好一會兒，說：「多帶她回來。」


　　最後，我們滿載而歸，後車箱除了有兩大包冷凍手工水餃之外，還有滿滿的木瓜、西瓜、冬瓜、絲瓜、苦瓜、大黃瓜……唉，份量多到假如我和韋韋突然被困在雪中，也可以活好幾個禮拜……老媽就是這樣，常常讓我想好好鞠個躬、說聲抱歉、道個謝……但總是被她用笑容帶過……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是百感交集，有喜有憂。我沒問媽到底和韋韋說了些什麼，畢竟她的神情看起來－－不是壞事，所以我不用太擔心，當然……韋韋沒問，我也沒有主動告訴她老爸的那番話。

　　先打電話給豆花好了。
　　一個紅綠燈的空檔，我把免持聽筒拿了出來。「韋韋，我打個電話唷。」
　　「嗯。」
　　「對了，韋韋，妳還記得明天要跟豆花他們吃飯嗎？」我問。
　　「差一點就忘記了，呵呵。」
　　「呵呵，那我明天也是下班回家接妳喔。」
　　「好。」
　　「韋韋，怎麼感覺妳心情很好呀？」
　　「有嗎？」
　　「有。」
　　「呵呵，快點打電話。」她嬌聲說。


　　「喂？」豆花很快就接起來了。
　　「豆花，是我。」我說。
　　「哦！你們過關了吧？」
　　「算吧，怎麼樣？有很羨慕嗎？」我故意用狡猾的語氣說。
　　「對啦！是嫉妒！小心我去你家門前潑油漆、撒冥紙吼。」他用比我更狐狸的聲音說。
　　「你不是說有個驚喜給我？別賣關子賣太久嘿。」
　　「啊哈，算你倒楣，明天你去我們家再跟你說，否則有個人不高興。」
　　「誰啊？為什麼？」我問。
　　「她要看你驚訝的表情啊，用電話講就看不到了咩。」
　　「喂喂喂，你自己剛剛說晚上打給你謎底就會揭曉的啊。」說著說著，我還真的板起了臉，不過是不正經的那種。
　　「哈哈哈，是嗎？我剛剛有這樣說嗎？哈哈哈……」豆花賴皮地大笑著。

　　算了，明天再知道也不會少一塊肉，我現在內心最急切的就是：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去醫院看看季；但……要怎麼跟韋韋說呢？

　　「好吧，我明天下午再跟你說我們幾點會到。」我說。
　　「好。」他的笑意還在。
　　「先掛電話囉，我在開車。」
　　「掰。」


　　就這麼辦吧……
　　「韋韋。」我叫了她一聲。
　　「嗯？」
　　「我突然想到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忘在公司，我必須要去拿耶。」我撒謊……但我的出發點只是不想讓韋韋操心。
　　「明天不是也會去公司？」
　　「呃……我一早直接要去找一位客戶。」第二個謊。
　　「那你先送我回家嗎？」
　　「嗯，這麼晚了，妳也累了一天，洗個澡可以早點睡，明天還有一場戰要打呢。」這句是真心的關懷。
　　「好，那你自己一個人開車要小心唷，晚上了路況應該比較不好吧？」她的叮嚀，讓我的罪惡感瞬間放大好幾百倍。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會找個好機會跟妳解釋清楚的。

　　之後，為了填補內心的犯罪感，我還特地牽著韋韋上樓、進門，直到韋韋洗完澡才匆匆趕去醫院。
　　一路上我不停地想著，見到了季該說哪些話？該怎麼說……該不該感動……該不該生氣……她現在身體一定很虛弱，我能買些什麼去探望她？花嗎？
　　最後，我在醫院地下室的花店買了一大束百合……因為我不知道她喜歡哪一種花。

　　依照護士小姐給我的指示，我終於來到病房外。
　　可是，腳步卻停住了……我竟然沒有勇氣大步向前，然後走到季的面前……

　　我是來道歉的；但她聽到我頻頻道歉會高興嗎？
　　她剛剛度過危機，我應該說些安慰她，或者是逗她開心的話吧？


　　季寫給我的信，就在我的口袋裡，我閉上眼睛深呼吸，把回憶複習了一遍。

　　妳我在矛盾中相愛，又在矛盾中分離，最後又因矛盾的牽引而重逢。我可能是少數會把愛情和友情混淆的笨蛋吧？以前我不敢承認自己的確喜歡上季，是因為怕對不起韋韋嗎？那我就不怕否決了季的一片真心？為什麼真心相愛、相惜的人，總會不小心互相傷害呢？突然間，我感到很羞愧，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自責的關係……

　　蹺蹺板上的孩子就算再傻再呆，他們靠著一顆純潔的心，就可以在上上下下中找到平衡點。我呢？回顧這幾年來，我上則得意忘形、下則失魂落魄，這算什麼？人性本來就有正負面，為什麼我總是逃避負面情緒、負面思想呢？人生起起落落是大凡之事，感情高潮迭起是尋常之舉……「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我怎麼就是不能真正體悟它的真諦？

　　我的平衡點，在哪？

　　也許我需要一本字典，來幫助我解釋複雜的感情。

　　
　　一位手上拿著鮮紅色血袋的護士，以匆忙的腳步經過我身旁，然後閃進病房。一滴豆大的冷汗直直落下，我頓了好幾秒才回過神，趕緊也跟了進去。

　　我要堅強。

　　我討厭空白的房間，因為這裡有太多苦難的陰影。我馬上注意到，另一張床上沒有人。然後，就是守在季身邊的謝媽媽、一位醫生、一位護士……並沒有人馬上發現房裡多了一個我。
　　我抖了一下，實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只好憋住呼吸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季。

　　床單上有血，暗紅色的血，季的血。
　　「無淚的哀痛是淚向腹中流」，某文學家波菲是這樣說的。我知道這種感受……四肢無力、全身發麻、心跳加快，人類要是把情緒都往肚裡吞，大概不用吃飯就可以維持在飽足的狀態，甚至會太撐……我就快要拿不動百合了，下垂的花全都哭了，哭了一地濕。

　　「兆偉？」謝媽媽被花兒哭泣的聲音驚動，轉頭過來便看見了我。
　　「抱、抱歉。」我說，然後好不容易從身上掏出一張衛生紙把地板上的水給擦了。
　　「過來。」她向我招了招手，動作輕得好比風就可以吹走。
　　「怎麼樣了？」我問。
　　
　　在醫生的解釋之下，我才知道，原來是季為血不足的關係，她才會暫時需要輸血……手術算是成功，只不過她一醒便會感到疼痛，畢竟傷口將近二十公分長……到時候再看要不要自費買一支止痛用的嗎啡。光是心疼我就快受不了了，管什麼錢啊？

　　謝媽媽的眼睛都哭紅了，看來她也被嚇了一大跳。

　　「您一個下午都沒離開，會不會太累？」我問。
　　「我想看到她醒來。」她說，然後又抹了抹不小心溢出來的眼淚。
　　「嗯……」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季動了一下。
　　「季……季，妳醒了嗎？妳聽得到我說話嗎？」我衝上前。
　　「季，季……孩子……瞧妳讓我們擔心極了……說說話啊。」謝媽媽喊了又喊。

　　只見聽到的，是楚楚可憐的呻吟。

　　「嘿……妳趕快好起來，我們再一起去花蓮玩……一起去游泳，還可以買冰淇淋吃……」說著，一股強烈的鼻酸又衝上腦門。

　　「好……」動人的天籟。

　　「季！妳醒了！啊啊！季她醒了！她真的醒了……」我尖叫。
　　不是謝媽媽不理我，而是她早就摀著嘴泣不成聲了，總算是有驚無險啊……我就知道，季這麼善良一定會有福報的……
　　「嘿……等妳好了我一定要罵妳。」我故意這麼說。「害我擔心得沒了半條命啦。」我笑了笑。
　　眼淚閃鑠照亮四周，亮眼得我無法不眨眨眼……我想逗她笑，卻把她給弄哭了……我搔搔頭，思考著自己的失敗。
　　「抱歉……我本來想逗妳笑的……我……才捨不得罵妳呢，妳平安我開心都來不及了……妳這麼了解我，一定也知道吧？」我莞爾。
　　
　　四目相對的瞬間，替作者省略了不少文字。

　　「謝媽媽，您先回去洗個澡休息，我幫您照顧著。」我說，因為……真的很想要和季獨處一會兒。
　　「好。」她拍拍季的手。「孩子，真的是太好了。」語畢，收拾了東西離開。

　　「妳好勇敢。」我盯著季笑著說，然後幫她擦了擦眼淚，誰知道……根本就止不住她心裡的激動。「別哭……」
　　「好……好痛……」她喘著氣說。
　　「傷口嗎？」
　　「對……」
　　「妳等等，我去請護士，打了止痛針一下就不痛了，等我。」

　　十幾分鐘之後，嗎啡開始起了效果，季的傷口已經不會再感到劇痛；但心呢？怎麼不見心的嗎啡？痛不欲生落得潸然淚下……卻找不到麻痺的方法。我無聲的苦笑，好像也只能忍了。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偏偏不告訴我？」我問，想要幫助他轉移注意力。
　　「我……我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什麼意思？」我疑惑地問。
　　「我怕……」她哽咽著回答。
　　「原來妳是膽小鬼。」我故意用怪異的口氣，想要逗她笑。「可是……」我放低聲音，補充道。「妳是我見過最勇敢的膽小鬼了……」
　　「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啊？」我驚道。
　　「添你麻煩……剛……又麻煩你……墊錢……」
　　「我們是朋友啊，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忙，再說，那是我自願的，妳沒有勉強我，所以不要放在心上。」我說。
　　「對不……」話說不完，就給我制止了。
　　「噓……」我把手指頭放在嘴邊。「妳剛度過危機要開心，這樣才吉利啊！」
　　她對我笑了笑，明明沒有力氣卻硬是擠出一段話來。「其實我知道……真的知道……張開眼睛會看到你。」

　　「那妳還把信寫得這麼嚇人，冷汗冒得像石門水庫洩洪……我一整天都坐立難安噎。」我搓搓鼻子，半開玩笑地說。
　　「抱……啊……」
　　「那就看在妳平安的份上，嚇到我的事情，就罰妳一個禮拜都不能說『對不起』、『抱歉』喔。」我說。
　　「嗯……好累……」
　　「睡吧……多休息。」我幫她理了理棉被，靜靜地看著她帶著一臉倦容睡著。
　　
　　我不能給妳愛情；可是我可以把剩下的所有力氣拿來補償妳。我不能當妳的情人；但是我可以成為陪伴妳一輩子的知心好友。

　　我會好好照顧妳，盡最大的努力讓妳過得幸福……我不再允許妳孤軍奮戰……因為，從現在開始，由我來當妳的最強後盾。


　　睡吧……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2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九章

　　身體一直拒絕內心離開，所以我只打了通電話叫韋韋先睡……是的，我撒了第三個謊，雖然理由有點牽強；但韋韋並沒有追問，還是那句「那你開車小心喔」。
　　跟上次卉綸的事情一模一樣，她選擇相信我，而我選擇欺騙她。

　　我知道這麼做是很可惡的；可是偏偏拿不出勇氣告訴韋韋那段故事，也許我自己認為很可恥？很醜陋？

　　「喂，豆花你睡了嗎？」我站在公共電話前，順便打電話給豆花。
　　「還沒，我正要出門幫小宇買宵夜，哈哈。怎麼？找我嗎？」
　　「唉……不知道，以前有煩惱還可以找你喝喝酒，現在不行啊，真的不知所措啦。」我低著頭說。
　　「你想太多了啦，真的需要我就陪你去喝一杯啊。」
　　「哼……不好，我沒辦法忘記自己曾經犯的錯……今天晚上老爸拿了杯紅酒給我，要不是怕他們反對婚事，我根本不想碰……」我摸了摸仍然苦澀的喉嚨。
　　「我講過很多次了，那件事情你不用自責，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該發生的擋不住……『你是人，又不是神』。」他加重語氣。
　　「我啊……」我想了一下。「又騙了韋韋……我竟然又騙了她。」我有點自言自語。
　　「啊？騙她什麼？有發生什麼事嗎？」
　　「因為……我說不出口……我不知道怎麼跟韋韋交代……我曾經和季……唉……總之，我騙韋韋說我人在公司忙，事實上卻在醫院照顧季……」我用力抓抓頭，都快懊惱瘋了。
　　「你幹麻不老實講啊？」責怪的語氣。
　　「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唉……真的難以啟齒，撒了第一個謊，接著就要撒第二個謊……然後就……唉，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惡……」我頻頻嘆氣。
　　「嗯，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我跟你講……最好最好是不要再騙韋韋了，你這麼愛她耶，沒有必要瞞她什麼，講就對了！上次的那個誰啊……卉綸的事情呀……提醒你別重蹈覆轍喂！老話一句－－紙包不住火。我知道你是怕講了反而讓韋韋擔心；可是……如果變成讓她自己發現，問題就更複雜了。」豆花有點激動地勸道。
　　「嗯……」我沉思了一會兒，覺得豆花說得對極了。「我會盡快找機會跟韋韋說清楚……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剛剛實在太急了，因為我真的很擔心季……好險沒事了……真的是好險。」壓力在這一刻得到紓解，體重剎那間減輕了幾十公斤。果然，我沒有豆花不行啊……有些話不說真的會憋死人……
　　「那我再找時間去看看季，到時候問你要不要一起，小宇……我不讓她去醫院，怕等等感冒什麼的就糟了……」豆花說。
　　「嗯，好，對了，我也好久沒去你家，下次帶韋韋去跟豆花太太聚一聚。」
　　「好啊好啊……啊，我要趕快去幫小宇買宵夜，那家現做的熱三明治超難搶的，再不出門買不到，哈哈……」豆花用一種幸福的口吻說道。
　　「嗯，真羨慕你們啊……」我感嘆。
　　「拜託，妳和韋韋也可以啊，呃……對了。」不尋常的口吻。「你們……該不會真的還沒發生過吧？」豆花正經地問。

　　「嗯……需要時間吧……」

　　「老兄，算你行啊！」他大聲讚道。
　　「喂，一點都不好笑啊！好啦，你趕快去買，我用公共電話打一直投錢投到我不耐煩了。」其實是有點無法繼續這個話題。
　　「好，明天再聊，有事打給我喔。」
　　「嗯。」

　　電話掛斷後，我覺得自己快要悶死了，於是就順著風走到外頭透透氣，誰知道……鬱悶的是心境，而非環境……

　　此刻的自我有點怨天尤人，我知道這麼放任自己消極不是辦法；但，心裡總忍不住這麼想：為什麼我總是遇到糟糕透頂的事？為什麼我常常無法認同自己的決定？為什麼才華洋溢、溫柔可人的韋韋會痛失雙親？甚至哭瞎了一對明眸？為什麼我沒辦法將她心中的陰影完完全全地消去？為什麼季天生就是孤兒？為什麼她注定要經歷可怕的手術？

　　為什麼一切的一切如此不公平？

　　這些疑問累積在細胞中，我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它們就要爆炸了；燃點，是潰堤的眼淚、愁苦的烈酒、消魂的菸……
　　然而，你去問天，祂是絕對不會回答的，理智清醒的超我明瞭：人世間越複雜、越詭異、越煩人的難題，往往只有製造問題的自己可以解答，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

　　也許，我該去看看心理醫生？至少可以把這陣子所發生的告訴一個客觀人士，聽聽看別人的想法和建議？
　　拜託，我還沒有這麼可憐吧……


　　人都有低潮，如果學不會堅強怎麼可能突破窘境呢？

　　跌倒的人唯一不用擔心的事情，就是再跌一跤。
　　我人都已經上過刀山、下過油鍋，還怕什麼下地獄啊？

　　哈哈……我大聲苦笑，無視身旁路人注目的眼光。

　　話說回來，如果樂觀這麼容易做到，那心理醫生不就沒飯吃了嗎？

　　雖然沒有人能永遠屹立不倒；但我真的不願意，也不甘心屈服在命運之下，我想要成為勇者而非弱者……我希望身邊的人因為我開懷大笑、因為我喜極而泣。

　　我搔搔頭，原來失散已久的樂觀心情，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只是我看錯了它，其實它始終都在！


　　回到病房，我靜靜看著季……等待的心跳把世界上所有聲音都給蓋過去了。
　　
　　「兆偉？怎麼樣了？你看起來累極了。」突然冒出來的問句嚇得我抖了一下，原來我發呆發得入神，連謝媽媽來了都渾然不知。
　　「您來了。」我點了點頭，小聲說道。
　　「要不先回家休息？」她問。
　　「沒關係……」我回答，發現不知不覺都已經大半夜了，韋韋自己一個人在家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她一直睡著嗎？」
　　「嗯……睡了好一段時間，不過多休息也好……」我說，又將視線轉回季的身上。
　　「剛剛來的路上，我想你一定還沒離開，所以替你買了碗粥，餓不餓？」謝媽媽一邊問一邊指著放在桌上的袋子。
　　「謝謝……嗯……只是我現在有點吃不下……」我婉拒。「謝謝。」我又說了一次。
　　「這麼晚回家有先跟家人說吧？」謝媽媽用叮嚀的口氣問道。
　　「嗯……我……我是和我……未婚妻住在一起，已經跟她說過了。」長輩面前，講成和「女朋友」同居似乎欠妥，因此，我又自作主張地以「未婚妻」稱呼韋韋。誰知道話一說完，謝媽媽一臉困惑，甚至皺起了眉頭。但我沒有多說的意思，謝媽媽自然沒有多問。
　　
　　當夜，季睡得很不舒服，我心裡也不平坦，只能暗自祈禱上天垂憐……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了，跟我擔心的一模一樣，韋韋果然睡在沙發上等我，我看著她可愛的臉龐發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韋韋抱回房間。她也真的累翻了，雖然被我驚動吵醒；但也只輕輕說了一聲「你回來了」，然後就又安靜了下來。

　　洗完澡頭暈到不行，趕緊搶時間休息……誰知道躺平之後一眨眼，就已經是早上六點了

　　鈴－－鈴－－鈴－－
　　韋韋無力的伸手搜尋鬧鐘，一面喊到：「偉，起床起床……」
　　「起不來……」全身痠痛的我，像是植物人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這樣會遲到耶……」也是一個全身細胞都還沒醒的聲音。
　　「啊……好累……真的好累啊……」我發自內心地喊著。
　　「偉……」她打了一個呵欠。「昨天你幾點回來的呀？」
　　「半夜……我也忘了，那時好睏……」
　　「嗯。」又打了一個呵欠，還揉揉眼睛。

　　「韋韋，妳多睡一下，我去上班……傍晚會回來接妳喔。」我起身，很無奈地忍受著天旋地轉。

　　「偉，我好愛你。」
　　「我也是，超愛妳的。」擁抱。


　　好險我有自己的辦公室，我窩在那兒偷懶了大半天，還不忘隔幾個小時就打電話給謝媽媽了解一下現在季的情況。
　　渾渾噩噩的上班時間啊！哈哈……我常常對著報表自嘲。


　　門以光速飛快打開，疑似外星人來襲。「喂！我明天要請假喔！」尖銳的叫聲。「咻－－碰！」門重新關上，好比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

　　我噗嗤一聲，沒有辦法不笑出來。一笑我的門如果繼續被這樣摧殘，可能要每月換新；二笑我還真是個沒什麼威嚴的上司，請個假對員工來講竟然如此隨意；三笑……這是我第三百三十二次肯定鋼手嫁不出去，啊哈，她要找到歸宿，除非豆花出櫃！

　　嘟－－嘟－－手機響起，打斷了我的思考。哇哩，說曹操曹操就到……才剛拿豆花開玩笑，他就打電話來了，卜卦都沒有這麼靈吧？
　　「喂？」
　　「喂你個頭。」
　　「呃……不然我要怎麼講？」我問。
　　「欸，你很那個喔，自己說要跟我講時間的，拖到現在……我快要被我家打來的電話榨乾了啦！」
　　「你再乾一點應該比較好看喔。」我開玩笑地說。
　　「吼……」
　　「好嘛，我們六點到可以嗎？」
　　「不再早一點啊？」
　　「我四點多才下班啊……」
　　「好吧，六點喔。」
　　「嗯。」我回答。「六點！」這兩個字是用台語說的。

　　果然，一有歡笑就可以精神抖擻。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特別去買了高級烏龍茶禮盒當作打擾人家的禮物。
　　
　　「韋韋，我回來囉！」
　　「我－－在－－房－－間－－」
　　
　　我晃呀晃的來到房間。「韋韋準備好了嗎？」我問。
　　「你可以幫我拉拉鍊嗎？」她轉過身去。
　　「好啊。」

　　不是我要刻意要稱讚韋韋，只是她雪白的背好美……滑滑亮亮的……讓人想咬一口。「韋韋……」我呢喃。
　　「嗯？」
　　拉鍊到達頂端，我從韋韋的背後摟著她的小蠻腰……然後親吻她的肩膀和脖子……
　　「偉……偉……」韋韋喊道，我並沒有理會。
　　
　　我又犯了錯。

　　我開心過了火，差這麼一點韋韋就被我弄哭了……

　　「對不起……」我驚覺，然後放開手。
　　她抿著嘴搖搖頭。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試圖解釋情不自禁；但說得再冠冕堂皇也都是藉口吧？此刻我的心情極為複雜，有那麼一點憤怒、那麼一點歉疚、那麼一點驚訝，又有那麼一點心疼。

　　愛，表現的方式錯了，還是愛嗎？我認為是，可是愛人給我的反應……卻令自己無限挫敗。

　　「走吧。」幾分鐘之後，坐在床沿的韋韋抬起頭來給我一個微笑。
　　「嗯……」我小心翼翼地牽起她的手。「走吧。」


　　因為我的衝動，我和韋韋並沒有準時到達；但是豆花的父母都沒有在意，反而殷切熱情地招呼我們，想必是豆花或殤昕其中一人，已經先將韋韋的故事告訴他們。

　　「嗨嗨，你們來啦！」殤昕從旋轉樓梯漫步下來，見到我們便開心的揮手，有寶裡寶氣的感覺。
　　「對啊，好久沒來了，結果你們家還是這麼漂亮！」我說。
　　「一定要的啊！」豆花在旁邊瞪大眼睛、舉起大拇指，豆花太太見他太滑稽，拍了一下豆花的頭。
　　「大家都在還不正經。」豆花太太摀著嘴笑道。
　　「你們年輕人吶，幽默好！這樣生活才會有樂趣，搞笑不打緊，就你這個殤樊實在太不正經！」豆花的父親開朗地附和著，帶著數十年如一日的家鄉音。
　　「唉呦，爹爹，怎麼在別人面前這麼說孩兒呢！」豆花裝出噁心的聲音，怪里怪氣地說道。
　　這次連害羞的韋韋都忍不住放聲笑了。

　　「兆偉啊。」豆花的母親叫道。
　　「叹。」我調皮地應了一聲。
　　「聽昕昕說你昨天回家，結果怎麼樣了啊？嗯？」她問。
　　「呃……很好啊，好到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奇妙，昨天才發現原來我老爸老媽這麼尊重我。」
　　「哈哈，你知道為什麼嗎？」殤昕突然問道。
　　「啊？為什麼？什麼意思？」我不解地看著她。
　　豆花搶著說：「我不是賣了關子嗎？現在謎底要揭曉啦！」
　　「什麼？」我迫不急待地問道。
　　「昨天我姐和你媽泡了一整天的茶哪，哈哈哈哈哈……」豆花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呃……我有點沒有聽懂，意思是說……殤昕妳是去幫我們的嗎？」我難以置信。
　　「瞧我們家雞婆的昕昕。」豆花的母親咯咯笑道。
　　
　　原來如此，搞笑啊……我像是被玩弄的小動物，原來劇本他們都已經寫好了！
　　不過，還真是感謝殤昕……沒有她，我們說不定過不了關呢。

　　「女俠大恩大德，小弟必會報恩！」我的臉上寫滿震驚和感恩，抱拳說。
　　「俺等你！」殤昕的語氣把剛剛的感謝氣氛瞬間又變成歡樂搞笑。

　　出外靠朋友，帶女朋友回家得靠朋友的姐姐！

　　「唉……你們那邊這麼容易就解決，還真的很羨慕。」豆花太太感嘆地說。
　　「是啊。」

　　話一說完，全場被一份千斤重的沉重壟罩……空氣稀薄得快要令人窒息了。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2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十章

　　從飯前到飯後，大家的話題總是環繞著豆花夫婦的婚事，說也弔詭，大家公認的神仙眷侶竟然沒辦法順利結婚？我還真搞不懂豆花太太的父母親怎麼想，豆花好歹是企業界小開，名下也有幾畝田地、幾棟樓房，而且又對豆花太太這麼癡情，從來沒有虧待過她，更不曾發生出軌的不良紀錄，都牽手牽七年了！為什麼還會有人不成全呢？再說，現在可是孕育著不久就要出生的新生命，能不結婚嗎？又或者，豆花太太的父母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畢竟他們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成為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士，而不是安逸的家庭主婦。
　　
　　唉……明明是有情人，卻成不了眷屬。

　　「我說，你們就先去蓋個章，彼此先安個心，等孩子生了再慢慢喬，楓宇可是我的好媳婦，其他我不認。乾脆坐月子就回家來，你媽有個伴兒，又有傭人可以照料吃的喝的，多好？咱們等親家等得急啦！每次想溝通卻碰釘子，罷了罷了，我替你們做主就把婚給結了唄！」豆花的父親豪邁地說，聽得出來是很乾脆爽快的大生意人。

　　我點點頭，非常贊同豆花爸爸的論調，其實何止贊同？簡直是崇拜！思想新朝先不說，對兒子和兒媳的支持與肯定真讓人不敢置信。

　　「孩子的爹，您先別蓋不蓋章的，殤樊他們當然希望娘家先點頭，瞧，職業病又犯啦……說得像生意一般，提起簽字就積極成這副德性。」豆花的母親幽默地吐槽道，讓全場哄堂大笑。
　　
　　「所以他們現在最新的反對理由是什麼啊？」我清了清喉嚨，認真地問道。自從豆花夫婦勇敢地拿著紫微斗數和合八字的紅單子，徹底推翻了楓宇父母親的八字不合、相剋之說，不知這次會不會加倍刁難。

　　「唉，他們言下之意是我們故意先上車後補票，存心要反抗他們……所以這次不好搞定啊。說真的我也很想尊敬他們；但真的很無奈耶……要嘛就讓小宇跟我走得遠遠的，要嘛就祝福我們呀！」豆花拍案怒道。

　　「等豆花寶寶出生情勢就大逆轉啦，再撐一個多月就輕鬆了。」我安慰道。
　　「嗯……再怎麼樣也是親身骨肉。」一直保持沉默的韋韋終於開口說話，大家忍不住安靜了好幾秒。
　　「對啊。」我附和。
　　「希望如此……」豆花太太淡淡說道。
　　「先別談這個吧，來聊點開心的。」殤昕手上拿著一顆蘋果，一邊將它拋上拋下、一邊說。
　　「對了，豆花你們不是去參觀了坐月子中心？怎麼樣啊？」我問。
　　「喔，說到這個，就一定要提一下現在科技真發達，好幾家都裝潢得好漂亮。」豆花說。
　　「哦？」豆花的父母齊聲道。
　　「吃的喝的應有盡有，環境也好，而且又有很完善的保全，簡直就是六星級飯店。」豆花補充。
　　「我們選中的那一家甚至可以透過電視機隨時觀看寶寶的動態，設想好周到唷。」豆花太太跟著讚道。
　　「噗……你們在打廣告呀？」殤昕偷笑道。
　　「哈哈，我也有這種感覺。」我說。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呀？」豆花的母親把頭轉向我和韋韋，正經八百地問。
　　「啊？」我一出聲，韋韋才知道被問的是自己，同樣驚訝得說不出話。
　　「呃……不會這麼快吧。」我說，然後搔搔頭。「現在這樣也不錯啊……」
　　「呵呵，乾脆你們兩對去租個俱樂部，盛大地辦一場結婚派對！」殤昕提議。

　　「噗……我說老姐，妳才是真正要急的人吧？哇哈哈哈哈……」豆花嘻皮笑臉地說，鬧得殤昕差一點撲過去咬他。

　　不久後，又變成一圈一圈的聊了起來，把韋韋交給豆花太太我很放心，於是和豆花上樓去陪他老爸研究天文學……表面上是三個大男人輪流透過天文望遠鏡觀看星群，其實也是在三姑六婆。

　　「兆偉啊，我看著你從小長大，萬萬猜不到你會娶穎韋這般的太太。」叔叔說。

　　我覺得有貶意……

　　「我有聽不太懂。」我裝傻。
　　「哈哈。」叔叔發出英雄般的笑聲，震撼力十足。
　　「老爸，是你不了解，人家阿偉這是明智的選擇啊。」豆花豎起大拇指。
　　「哦？這下我好奇囉……」


　　星星變得好大、好亮，卻不如想像中的美麗……現實就是這樣，不會極度糟糕；但不會是十全十美。

　　
　　又是一個累人的夜晚，我和韋韋筋疲力盡地踏進家門……有種身體在飄浮的感覺，看來我今天是沒有力氣爬到台大醫院去了……不知道季好點沒？我心裡一直掛記著她，停不了……彷彿控制思緒的遙控器被弄壞了。季，對不起……明天一早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妳面前，所以，妳可以爭氣一點趕快康復呀……


　　「韋韋，妳先洗澡吧，對了，腳應該不痛了吧？」我問。
　　「嗯……偉，我今天感觸好深喔……」韋韋長吐一口氣，有憂傷又有慶幸的感覺。
　　「怎麼說？」
　　「說不上來……我覺得豆花太太她說話都好有道理……應該說是一針見血；但是，像她這麼完美的人，娘家竟然不諒解她所選擇的幸福……原來……相愛也不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完美？怎麼會用這個形容詞？我們家韋韋才完美呢！」我說。
　　「呵呵……偉，抱一個。」
　　
　　對我來說，抱緊愛人的瞬間，是最貼近知足的時分；但融合在一起再久也想抱怨太短暫……

　　「韋韋，大風大浪都過去了，我們可以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我的下巴摩擦著韋韋的肩膀，體溫熱得隨時可以擦出火花。
　　「好……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喔……」韋韋輕聲說，好甜好美好悅耳……
　　

　　又是摸黑出門的清晨，累歸累，臉上卻掛著笑容……我到達醫院的時候，季睡得正沉，謝媽媽可能也還在家裡休息……沒見到人。另一張病床遲遲沒有人住進來，讓病房顯得格外安靜，沒有忙亂的腳步、沒有緊張的心跳，更沒有失去親人的哭泣。

　　我歪著頭假裝在想事情；但我真的在發呆……

　　本來以為可以和季說說話再走，結果完全不忍心吵醒她，於是只留了一張紙條就去上班了……你問我空虛嗎？以前我會點頭；但……此刻真的不會……要跟知心說的話哪需要使用言語傳達呢？


　　
　　我拿著一大杯咖啡，卻已經睏到有點喝不下東西……五天了，整整五天我都在凌晨起床趕去醫院，靜靜地陪著季；傍晚回家前也是繞道而行，比平常晚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回家，因為太規律了，所以我跟韋韋說是公司加班……她沒有多猜想什麼。

　　本來我不想騙她；但第一天說謊……接著就誠實不了，眼見我越錯越離譜，明白事情經過的豆花也漸漸開始生我的氣。好險季的情況好很多了，雖然因為脊椎開刀，目前需要依靠背架才站得起來；但她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讓我實在開心極了！醫生還說季後天就可以出院，也代表我以後不用常常進出台大……我心裡很感激，因為要背著自己深愛的人去一個跟交代完全不相關的場所，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再不停止恐怕越陷越深……

　　我一直重複說服自己：我只是怕韋韋擔心……過兩天就結束了……然後我帶她去吃大餐，把這幾天發生的全部解釋清楚，韋韋一定會原諒我的……她一定會……

　　我還試著根季聊起這份內疚自責，結果季竟然也站在韋韋那邊，反過來不諒解我的謊言……她清楚明白地告訴我，她並不想要影響到我和韋韋的生活和感情，所以才會一見到我就悲喜交加……

　　這一晚我推開沉重的大門，發現韋韋正在講電話，於是放慢動作故意在玄關磨蹭，想要聽聽看電話中的人是誰。

　　五分鐘之後我得到一個結論：很難猜，因為韋韋幾乎不說話……難不成對方正滔滔不絕地演講嗎？芬瑜不是這種個性我很清楚，豆花太太更是喜歡帶動韋韋……至於豆花……唉，他講話這麼沒營養，韋韋不會聽得這麼入神。


　　該不會是之前那位心理醫生吧？我之前就覺得他心術不正，隔了這麼久還打電話來跟韋韋聊天？動機未免也太明顯了吧？

　　有問題……真的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我放下皮鞋和公事包，深呼吸好一會兒……因為我不小心就生氣了，而且非常幼稚地開始咒罵那個心理醫師。

　　韋韋也不對，明明就聰明得足以判斷對方目的，還聊得這麼開心！我回來了也不理我一下……好歹我開門到脫鞋也發出了不少雜音吧？

　　「我回來了……」我說得非常小聲，故意要測試韋韋是不是真的沒注意到我。

　　「我回來了……」稍微大聲了些……

　　「韋韋……」我喊道，可是韋韋並沒有回應。

　　我選擇落寞的蹲下，等待通話結束……是報應嗎？因為我花太多時間在別人身上，所以韋韋對我也動搖了？
　　不可能……她並不知情呀……

　　「真的嗎？好……嗯！就這樣說定囉！呵呵……掰掰。」韋韋的聲音終止在話筒歸位的「喀啦」聲。

　　「韋韋……」我叫道。
　　「偉？是你嗎？」韋韋問。
　　「對。」我停止呼吸，忍住一肚子氣。
　　「嚇我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

　　「一段時間了，可是妳都在講電話，我叫妳妳也不理人。」我有些不滿地說。
　　「啊……對不起，我可能沒有聽到……因為我……」韋韋想解釋；但我真的不太想聽。
　　「算了。」於是我打斷了她。「晚餐吃過了嗎？」我問。
　　「吃了，剛剛王媽媽走之前有順便一起吃了。」

　　忘了介紹王媽媽這位人物，在我還沒搬出家門以前，她是我們家幫忙的阿姨；後來年紀大了，因為做不了全天的工作就辭職了；但自從韋韋和我住在一起，總不能像以前獨居時那麼髒亂吧？所以我就請王媽媽每個星期三和星期六來家裡打掃，需要一點零用錢的她一口就答應了。

　　最棒的優點是，她人很親切又可靠，就算把鑰匙交給她也很放心。

　　「偉，你吃過了嗎？」韋韋一口溫柔，讓我的無名火降了好幾度。
　　「還沒。」
　　「你在生氣嗎？」
　　「沒有。」
　　「我有件事情想問你……現在可以講嗎？」韋韋問。
　　「可以。」
　　「我明天想出門……可以嗎？」
　　「可是我明天要上班耶……怎麼啦？」我納悶。
　　「我可以自己去呀……」
　　「我不答應，太危險了。」我嚴肅地回答。
　　「但是……」
　　「怎麼會突然想出門？要去哪裡？」我頓了一下，見她沒回答又問。「等假日我再帶妳去好不好？嗯？」
　　「我每天在家裡也真的很無聊……你最近都在加班……常常早出晚歸的，我好想出去透透氣。」韋韋說。

　　原來問題出在我？

　　「那是我不好，我會喬喬看，下禮拜開始應該就會早點回家……」我說。
　　「可是……我總不能永遠要你陪著呀。」韋韋說。
　　「我陪著不好嗎？」我錯愕地問。
　　「好是好……可是這樣你處處都要遷就我，我……我沒有這麼脆弱嘛……」
　　「我知道，但是現在社會很亂啊，妳一個人走在街上我不放心呀！」我誠實地說。「如果妳長得很普通，我就會讓妳去。」如果是心情好的時候講這番話，一定會變成「妳長得這麼漂亮，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我不會一個人嘛，小兄弟會陪我呀！」韋韋說完我才恍然大悟。
　　「小兄弟？妳剛剛是在跟小兄弟講電話呀？」我驚訝地問。
　　「對呀……他身體好多了，還回去上學了耶……這麼久沒有見到他……真想念跟他聊天的那段時間……」

　　哈哈，我是笨蛋，竟然可以自己「蹦」出一個故事。

　　「早說嘛。」我忍不住發笑。
　　「可是你剛剛說算了……」
　　「我今天吃了炸彈，口氣不好……對不起喔。」我認錯。
　　「呵呵，我的錯，講電話講得太興奮了，竟然完全忽略了你……」
　　「你們約好明天一起出去？」
　　「嗯，好嘛……好不好嘛？」韋韋撒嬌道，可愛極了。
　　「要去哪裡呀？」
　　「不知道耶，應該就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喝茶聊天，哈哈……小兄弟可以帶我參觀校園呀。」
　　「你們約幾點？」我又問。
　　「傍晚他放學之後。」
　　「唉……我想想……」也許是因為太累的關係，總會忘記上一秒在想些什麼。「好吧，我明天下午早點回來，然後載妳去找他？」
　　「不用不用，小兄弟可以到我們家接我唷！他說的。」韋韋吐了吐舌頭。
　　「哇……他怎麼這麼好啊。」
　　「對呀。」
　　「那……你們真的要小心耶，不要去太遠的地方，有事情就叫小兄弟幫妳打電話給我，知道嗎？」我囑咐道。
　　「好－－謝謝偉。」韋韋歡呼，讓我將她的寂寞看得一清二楚……

　　「赤裸裸的寂寞」，好一句經典歌詞……


　　蠟燭兩頭燒果然不是長久之計，又要照顧季的身體，又要關心韋韋的心理……魚與熊掌兼得不容易啊……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3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十一章

　　夜晚。

　　我心情又複雜極了。

　　韋韋和小兄弟在一起，安全嗎？

　　這件讓我坐立難安的事一直掛在心上，連季都可以看出我的心浮氣躁。

　　「那你沒有問韋韋……是怎麼和歐陽弟弟聯絡上的嗎？」季問道，一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個……我……我忘記問了。」我低下頭說。「還有再吃一口嗎？妳吃太少了。」我用湯匙攪了攪手上一碗還溫熱的粥。
　　「飽了呢。」季莞爾。「阿偉，你覺得是誰找誰的？」又接著問道。
　　「沒想過……呃……妳認為韋韋……她……呃……」我問不下去，因為一點兒也不想懷疑韋韋。
　　季輕輕搖搖頭，緩緩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的意思是……假如真的是韋韋主動找歐陽弟弟，你就要擔心她是不是需要人陪伴……是不是有點寂寞……」認真的表情，讓我很感動－－她真的很為韋韋著想。「我上次有說，就算是身體還沒好，我也不想影響到你們原本的生活……所以，你還是多花一點時間陪韋韋吧……別每天來這兒待太久。」語畢，眼神是無窮無盡的感慨。

　　我心疼她……因為，她畢竟是個剛動完大手術住院的女孩子，傷口疼、心裡的恐懼更是還沒撫平，身邊又沒有什麼朋友可以陪伴，其實……真正孤單的人是她自己啊；但是季卻只顧著擔心別人，把唯一可以談心解悶的對象推給別人……

　　她為別人想，是優點；可是這會讓人忍不住為她操心，是缺點。

　　「嗯……不過明天不就要出院了？一切都會比較好。」我笑嘻嘻地說。
　　「啊……對了……」面露難色。
　　「怎麼了？」我問。
　　「謝媽媽應該還沒跟你說……出院的日期要延後兩天了……」她落寞地說。
　　「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我急著問。
　　「你別這麼緊張嘛……只是昨天又突然發燒……一直睡不好……」季吞吞吐吐地說。
　　「又燒了？很嚴重嗎？是不是哪裡不對勁？妳有沒有哪邊不舒服？」我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不怕自己像個老太婆。
　　「放心……還有一個原因，是謝媽媽原本就覺得我該多住兩天……因為我現在行動有點不方便，回家恐怕有很多麻煩；可是……多留兩晚又是一筆錢了……」季一臉憂愁，真的困擾極了。
　　「那個……錢的事情我會解決，妳安心養好身體就好了。」我肯定地說。
　　「不好……每次都是你幫我，這樣我以後會很有壓力耶，再怎麼說那也是你賺的……我會還你的。」
　　「季……」
　　「我會還你的。」她又重複了一次。
　　「也好，那妳就得趕快好起來啊！」我笑了笑。
　　「嗯，一言為定。」她頓了一下，給我一個可愛的笑容。又接著說。「對了，呵呵……下次我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誰呀？」我想不透。
　　「妙到不行的人。」她吐吐舌頭。
　　「天呀，妳在賣關子！」我說。
　　「對呀，哈哈……」
　　「那我只好期待囉。」我很配合地說。
　　「嗯，不早了，趕快回家吧。」季引著我看了看時鐘，的確過了該回家的時間……

　　我走到停車場才把手機打開，然後打電話回家給韋韋……不知道她回到家了沒？

　　唉，也許季說得對，我需要撥出時間來和韋韋談談心……算算這幾天以來和韋韋說的話，竟不到二十句。

　　「喂喂？」韋韋的聲音。
　　「韋韋，妳回到家啦？」我問。
　　「嗯。」
　　「晚餐吃過了吧？」
　　「吃過了，你呢？」韋韋反問。
　　「等等買回去。那妳會餓嗎？我順便買點東西給妳吃好不好？」我刻意用很溫柔的語氣問題。
　　「都好，你現在還在公司嗎？」
　　「我在停車場了。」我老實地回答。
　　「那你開車小心，我等你回來再洗澡。」韋韋叮嚀。
　　「好，老婆，親一個好不好？」我撒嬌，反正四下無人。
　　「呵呵……你先親我。」
　　「嗯嘛！」
　　「呵呵……嗯嘛！」

　　哈哈，我真幸福……

　　由於心情大好，我特地跑到阿伯滷味去打包晚餐，然後才半睡半清醒地開車回家。
　　十分鐘之後，整車都是滷味香，一陣又一陣刺激著我的饑餓感……逼得我得猛踩油門，急速衝回家。


　　「韋韋－－我回來囉！」我推開門興奮地喊道。
　　「偉－－我正在講電話，等我一下下唷。」韋韋的聲音就在客廳。

　　又講電話？那肯定是小兄弟吧……這兩個人未免也太要好了吧？

　　「喔。」我應了一聲，有點不是滋味地走到她身旁坐下，打開了滷味一大口、一大口吃了起來。
　　

　　「真的嗎？哇……好呀……我會問問看……是唷……嗯……嗯……偉回來哩……沒關係……那先這樣囉，我明天再告訴你……好……掰掰咿。」語畢，韋韋試著把話筒掛回去，可是一直對不準，還頻頻發出敲到桌面的「喀啦喀啦」聲。

　　「妳很可愛耶。」我一邊說一邊轉身接過她手中的話筒。
　　「看不到嘛……呵呵。」韋韋像麻雀般笑道。
　　「要不要吃一點？我有買妳最喜歡吃的燙高麗菜唷！」
　　「嗯，好香呢。」她說著說著，就依在我的肩膀上了。
　　「今天出門好玩嗎？」我問。
　　「嗯，好玩。」
　　「都在做什麼呀？」
　　「好像也沒有做什麼，就聊東聊西的……又跟小兄弟學到了不少呢……他總是有好多發人深省的寓言故事……」韋韋陶醉地說。
　　「是喔，有機會找他來家裡玩吧！你們出門去我比較不放心，在家就不一樣……可以天天都來，哈哈！」我有點心不在焉地說，然後餵韋韋吃了一口豬血糕。
　　「真的嗎？偉你自己說的喔！」她馬上變得興高采烈，這讓我不禁擔心自己是否說錯話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呵呵……」
　　「對了，韋韋，這個週日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好不好？」
　　「啊？」她驚嘆。「好是好……可是你這麼忙……」
　　「但是我想多陪陪妳呀。」我誠實地說。
　　「……」
　　「怎麼了？還是妳想去逛街？」我又問。
　　她搖搖頭，說：「我先去洗澡，好累喔……」

　　「好……」我愣了好一會兒。
　　空氣中的氧氣瞬間減少，呼吸變得有障礙……心底非常不踏實。這是怎麼了？
　　

　　也許，真的有錯覺存在，而且是可怕的錯覺……韋韋怎麼對我這麼冷淡？一想到她和小兄弟講電話時的熱情，我內心就異常忐忑……
　　我看著黑漆漆的電視螢幕發呆……當真手足無措。
　　
　　韋韋對小兄弟這麼崇拜，萬一……他們產生感情怎麼辦？萬一……小兄弟也覺得韋韋可愛，有追求的念頭怎麼辦？
　　我搔搔頭……祈禱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罷了。


　　但，在我第二天下午接到韋韋打給我的電話之後，就肯定自己的處境比想像中糟一萬倍！

　　「小兄弟要來我們家？」我尖叫。
　　「嗯，偉你昨天不是說可以天天來……」
　　「也，也對……可，可是……」我支支吾吾。
　　「不可以嗎？」韋韋小聲地問。
　　「啊？可……可以啊……他什麼時候要來？」
　　「放學後。」
　　「那……你們晚餐怎麼辦？」
　　「我們可以去樓下吃，或者叫外賣……」
　　「那你們還是叫外賣好了，別出門。」我說。
　　「好－－我們不出門，偉不用擔心，那就這樣囉……專心工作，掰掰。」

　　唉……我很用力的嘆了一口氣，心想最好可以把內臟吐出來。由於完全無法集中精神，只好打電話給豆花訴苦。

　　「哈，自作自受。」沒想到豆花竟然這麼說。
　　「喂，你到底是不是兄弟啊？」我抱怨道。
　　「是啊，難不成姐妹啊？」
　　「吼……我現在已經這麼慘了耶，你就不能說一點安慰的話嗎？」
　　「但這是你自己造成的啊！」
　　「為什麼都是我的錯啊？韋韋她還不知道我瞞她的事情啊！要報復也不是這個時候……」我無意間，用了「報復」這個形容詞……
　　「女人又不是寵物，每天餵食就好了！你心裡面想的她們都知道，只是她們不說而已……拜託，你從小到大考試都比我至少高兩倍的分數，怎麼會這麼笨哪！說不定韋韋對你這麼冷淡，就是因為她早就發現了你沒在加班。」
　　「呃……有可能嗎？」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心跳很快、臉很紅，因為我還真怕被豆花說中……韋韋已經發現了？
　　不可能啊！她連公司電話都不知道，何況是要查出我的班表？

　　「但也說不定……唉呦，我不知道怎麼說啦，萬一她就是和小兄弟比較聊得來，然後才把我晾一旁，那怎麼辦？」我不服氣地反駁。
　　「那也是你的問題啊。」
　　「為什麼？」我氣呼呼地問道。
　　「聊得來也是要時間的，你每天都泡在醫院陪季……」豆花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也不知道在省什麼口水。
　　「你明明也知道我只把季當朋友。」我冷靜地表示。
　　「我知道，可是你捫心自問……欸，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啊！」豆花正經地問。「你這一個禮拜來對朋友付出得多，還是對情人付出得多？」

　　……

　　慚愧……實在是慚愧極了，這位從小大到考試分數都低於我的一半的白痴，竟然比我有智慧……講的每個字都一針見血。

　　不論金錢或時間、力氣或心神……
　　我這個偏心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那我現在要怎麼做啊？」我笨拙地問。
　　「唉……如果是我就帶韋韋去吃大餐，然後趁機把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該吵的架就吵一吵，大不了哄一哄、買幾束花……假如鬧得不可開交，我和小宇就跳出來幫忙啦。」
　　「嗯……好，我去試試看。」
　　「加油啊。」
　　「嗯，謝啦。」
　　「對了，小宇要滿九個月了耶，要不要找時間去吃個飯？」
　　「是喔，哇……時間過好快……」
　　「對啊，哈哈，最近開始忙囉！」豆花欣喜雀躍地說。

　　「那……唉，今天見到小兄弟都不知道要講什麼了……」我嘆道。
　　「別想太多。」
　　「好，掛電話囉。」我說。
　　「掰。」

　　一個頭兩個大……
　　都怪我自己，撒謊撒到我走投無路，假設韋韋識破卻遲遲沒拆穿我，是在給我自己招供的機會嗎？
　　才約韋韋星期天去看電影，乾脆就當天去吃大餐好了……看來我得好好策劃一下當天的行程，至於軍師……哈哈，季應該是很棒的人選。

　　於是我迫不及待地趕到醫院，卻發現房間裡有一位穿著醫生袍的年輕人，我認出他不是季的主治醫師；但……忍不住擔心起季的病情。
　　「我來了。」我說，然後環顧四週，一切看起來很正常，除了坐在床邊的那位醫生。

　　「啊，阿偉你今天比較早。」季說，然後轉過頭去。「這位是我的朋友。」
　　「你好。」他站起身來跟我握手。「我姓林，林信杰，也可以叫我小杰。」他非常有禮貌地自我介紹。
　　「你好你好，我是兆偉，不過大家都叫我阿偉。」我有點緊張地說。
　　「呵呵，你們兩個怎麼這麼嚴肅……」季咯咯笑道。

　　「有嗎？」我和小杰同時說。

　　「哈哈……有。」季開懷地笑著。
　　
　　原來，小杰是一位實習醫生，每天幫季換藥的人就是他……一開始是為了轉移季的注意力才和她聊天，後來才意外地發現彼此非常談得來，進而成為好朋友，平常我上班時，小杰一得空就會來陪季說說話。

　　「呵呵，昨天季才說要介紹你給我認識。」我搔搔頭。
　　「哈哈……真巧，季說要介紹一位神秘人士好久了呢！肯定就是你啦！」小杰大方地拍拍我的肩膀，一點也不像是小了我四歲。
　　「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滑稽啊……」季呢喃。
　　「可能有緣吧。」我隨口說道。
　　「對了，阿偉大哥，我有件事要問你！」小杰突然收起笑臉。
　　「啊？什麼事？」我嚇了一跳。
　　他將手放在嘴邊，和我講起了悄悄話，一開始我有點怕；但，內容讓我驚喜萬分。
　　他說：「你不是季的男朋友吧？」
　　我點點頭，還偷看一下滿臉疑問的季。
　　「那她沒有男朋友吧？」
　　我又點點頭，用氣聲說：「沒有。」
　　「謝啦，兄弟。」

　　「我想追她呢。」


　　這五個字在我心中迴盪，越來越大聲……直到耳朵完全失去功能。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3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十二章

　　聽到小杰這麼大膽的宣告，我還真有點目瞪口呆；但在大腦解讀完全之後，簡直不敢置信。
　　
　　完美的姻緣吶！

　　唯一的隱憂……就是小杰學歷這麼高，季和他的教育程度差了好一節，這份感情會穩固嗎？

　　好奇心的驅使之下，我決定找個機會問問小杰：到底是被季的哪一點迷上了？
　　下一秒，我很突然地失笑了。季和小杰都一臉疑惑。

　　我拍拍小杰的背，小聲讚道：「好眼光！」

　　季的迷人之處在於體貼善良，我自己就曾經愛上她，還需要去刻意提問嗎？

　　「對了，韋韋的事情怎麼樣了？」季問道，然後跟小杰解釋。「韋韋是阿偉的女朋友兼未婚妻。」
　　「這個……應該是要當面說，所以我想星期天帶她出去看電影、吃飯，趁機把最近的事情都跟她說清楚。」
　　「『看』電影？」季驚訝地問。
　　我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之前韋韋有主動說她想去看電影，我就帶她去了，本來一直擔心她心理問題；但散場的時候她又跟我說：『用聽的別有一番風味哩！』所以……我才會這樣約她。」
　　「嗯……」季低下頭。「阿偉，這次你不能在騙她了喔。」她小心翼翼地提醒。
　　「妳和豆花都是……我知道啦，這次本來就是我不好。」我一邊說一邊搔搔頭。
　　「插不上話，溜。」小杰說，然後站起身來。
　　「啊，別這樣嘛……」季細聲說。
　　「呵呵，是啊，我今天要早點走，還要麻煩你照顧季囉。」我接著說。
　　「嗯。」季又附和了一聲，這讓我很確定：她希望小杰留下來陪她。

　　那……我還是識相一點，多製造機會讓他們獨處好了，假如真的變成情侶，對大家都好……

　　「對了，季，妳今天有沒有好一點？」我關切地問。
　　「嗯，好很多。」季回答。
　　「而且燒也退了。」小杰露出滿意的微笑，還跟我比了一個「ＹＡ」。
　　「那確定明天可以出院了吧？」我問，還在心裡盤算明天有沒有空載季回家。
　　「嗯。」
　　「那出院要不要幫忙，謝媽媽一個人應付不過來吧？」我問。
　　「我也這麼覺得，要不然我載妳回家？」很遺憾，這句話不是出自我口……而是行動積極的小杰。心生佩服啊……
　　「啊……」季了臉上出現一抹暈紅，看似害羞極了。「這樣好嗎？那你工作怎麼辦……」
　　「不會不會，我可以請幾個小時的假呀，反正我這個月的假都還沒什麼用到……」小杰笑著說。
　　「呵呵，季，妳就答應他吧。」我說。
　　
　　最後，我看著他們相視而笑……默默地離開了。

　　我停好車之後，被風牽著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我家樓下的小公園，我像個頑童坐在溜滑梯的最底處，因為身旁都沒有人，所以能好好享受這份安靜。
　　自己都不了解為什麼想一個人靜一靜，韋韋就在樓上等我回家－－和小兄弟一起……思緒停頓在這個逗點，又很想嘆氣了。

　　人類，是會庸人自擾的動物呢。


　　哈哈……最近我迷上了大笑……毫無意義的大笑，或者……傷心欲絕的大笑、鼓舞歡欣的大笑、咬牙切齒的大笑……我就是這樣一個怪人，不喜歡臉上沒有表情，更討厭沉默，因為……我感覺到自己渺小，卻想要掩飾；我發現到自己膽小，卻妄想堅強。

　　我騙韋韋，是明知故犯，我知道自己罪大惡極，卻遲遲提不出勇氣據實以告……
　　曾經宣言自己有多麼愛韋韋，卻沒有信心讓她完全不流淚。

　　我閉上眼睛，想像著自己是個盲人，然後又被自己心愛的人欺騙……心好痛……痛的程度會讓我馬上睜開眼睛，檢查自己是不是已經流出血來了……

　　過了半小時，我已經習慣了風的溫度，不再覺得涼爽……因此，我拖著疲倦的身軀走進電梯，並且整理好心情……

　　我沒有刻意鬼鬼祟祟；但……上天就是喜歡戲弄我，喜歡讓別人忽略我……
　　我小聲推開門的同時，就可以清楚聽見韋韋的啜泣聲，直覺就是「出事了」；可是又想：小兄弟也在呀！不至於有什麼危險發生吧？

　　千不該萬不該撞見這畫面……


　　小兄弟和韋韋竟抱在一起。


　　眼穿腸斷？不，這形容還不夠貼切；萬箭穿心？也許吧……
　　
　　小兄弟有看到我；可是並沒有做出驚訝的表情，這是囂張嗎？於是我狠瞪小兄弟一眼。而韋韋，她並不了解現在有人心碎了一地，只是繼續靠著小兄弟的肩膀。

　　不公平啊……你們怎麼可以背叛我？我信任你們……你們卻辜負我？你們難道沒有良心嗎？這樣對得起我嗎？小兄弟就算了，韋韋妳口口聲聲說的「愛」，到底是什麼？妳把我當成了什麼啊？

　　我閉上眼思考著應不應該大發雷霆，卻又想知道韋韋等等會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指針放慢了腳步，走了整整十年才終於指到第五格……小兄弟雖然多次想解釋；但我都刻意逃避他的眼神。

　　現在解釋，跟殺了人再去自首有什麼分別呢？

　　「韋韋，妳這樣對得起我嗎？」我的語氣控制得很好，有受傷的痛、有憤怒的恨。
　　「偉？」韋韋抖了一下，鬆開抱著小兄弟的手，一臉驚恐。我想這是最清楚直接的說明了。「我……我們只是……你不要誤會。」她的聲音仍然哽咽。
　　「不要哭，我不會怪妳。」我淡淡道。
　　「阿偉大哥，我想你真的誤會了，韋韋她其實是……」小兄弟話說不完，就被我活生生打斷了。
　　「你不要那樣叫我！擔當不起。」誰知道我早就怒不可遏了。「你們繼續慢慢聊，看來我不適合留在這裡做電燈泡。」
　　「偉！」韋韋叫道，我沒有理會，只氣呼呼地往門外衝。
　　「阿偉大哥，等等！」小兄弟企圖攔住我，卻被我一手推開。
　　
　　背後一片混亂，我依稀聽見韋韋跌倒的聲音，心室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可一想到剛剛所見到的，就無法停下腳步。
　　電梯門關上的最後一秒，隙縫中盡是小兄弟皺起的眉頭。

　　我走進便利商店，來到一櫃又一櫃的冰箱前面。
　　我深呼吸……這空氣，就跟第一次和韋韋邂逅時一模一樣。

　　回憶快速閃過，猶如在播放黑白電影。

　　如果當初我沒有將綠茶摔在韋韋腳上，說不定至今仍是孤單一人，那是好是壞？是福是禍？
　　假如沒愛上韋韋……也許我肚子上就不會有一條車禍留下的疤、右手不會在變天的時候痠疼、也許我還成天爛醉尋歡、也許我現在口袋會有一包菸，菸盒裡還躲著打火機……也許……我現在連季都不認識……當然，也不會有芬瑜、小兄弟、謝媽媽、小杰……

　　感覺很可惜。

　　可是比上這份透骨酸心……

　　唉……報應，這是報應……我也被騙了……

　　接下來怎麼辦？我們的關係還可以維持嗎？如果韋韋不要我了呢？

　　我快要瘋了……一直以來我們相處得這麼愉快，就連吵架次數都還沒破二位數……

　　手機如我預料地震動著，不需要猜就知道是誰打來的。心那麼痛，手那麼麻……接不了……

　　原本以為今天是好日子，畢竟季也找到了心儀的對象，大家正要開始創造幸福將來，不是嗎？我……跟不上大家追逐美好的腳步了……無力又無助……

　　面對人生中的挫折，我能毫不猶豫地接受挑戰，然後盡全力去克服……但……我眼前的－－是愛情，她太傷人了，而且無時無刻不折磨低落的我。最可怕的是，它就住在細胞核裡，讓你想逃逃不掉、想躲躲不了、想騙自己更是騙不成。

　　我……是不是被韋韋討厭了？我沒辦法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偶爾，也會閃過一個樂觀的念頭──可能只是誤會吧，我只要給他們解釋的機會，一切都會明朗……
　　殊不知現在的我有多自卑……有多害怕真相……萬一她告訴我……她已經不愛我了、已經覺得在一起的生活無趣了！那怎麼辦？萬一……她是因為發現我的謊言而選擇離開……我不就等於死在自己手上？不行……假設我是親耳聽到她把這些話說出口，我大概一輩子都不能再談感情……甚至永遠活在懊悔當中……我不要……

　　面前二十公分處是琳瑯滿目的酒精，我戒了……卻又很想伸手拿。

　　好想醉得不醒人事；但要我如何忘記那一晚韋韋的遭遇，當時我睡得正香甜啊！不要說是搶救了……我連整件事情經過都是事後兩個月才聽芬瑜說的……對我而言，酒是毒藥……會毒死一切。

　　手機很有毅力地持續響著，切換到語音箱就會掛斷，然後幾秒後又繼續響個不停。

　　煩？不煩……至少知道他們還有點在乎我，而不是享受著他們的浪漫夜晚；不恨？恨……卻還是捨不得恨韋韋；只恨自己造孽在先。

　　唉……也不能跑回去跟季訴苦，以她的個性聽到這件荒唐的事，肯定自責得不得了，她身體還很虛弱，如果害她心煩不能養好身體……我不就罪加一等了？
　　找豆花？仔細想想也不妥……因為結果也只有兩種，一是幫我……他會狠狠責怪韋韋一番，然後去跟小兄弟算帳；二是不幫我，甚至責備我自作自受……前者我於心不忍，後者我會更加崩潰……顯然都非我所樂見的。

　　有句諺語在腦中迴盪，擾了我一身冷汗。「企圖挽回已經完全發生了變化的愛情，是一種非常愚蠢的想法，正像一顆腐爛的蘋果，即使你能吃到口中，也不會甜蜜。」

　　愚蠢嗎？我苦笑，心想著哪天韋韋要拋棄我……無論被誰汙辱、被罵再多次愚蠢……我也會去挽回吧？就算要筋疲力盡、遍體鱗傷……我也甘願。我愈想愈墮入自憐……
　　曾經為韋韋付出了全部……我已經一無所有了……韋韋……妳不能不要我……
　　愛情是一種嚴重的精神病。愛了、痛了、怨了、想了、恨了，然後就無藥可救了。
　　
　　我止不住發病的痛苦，絕望地撞擊著冰心透骨的玻璃，可是再用力撞都感覺不到疼……
　　
　　
　　「先生，你沒事吧？」陌生的聲音。
　　「沒事。」我轉過頭看了看這位比我小一些的女孩子，冷冷說道。
　　好險還沒喪失心智，還能開口回答。
　　「可是你擋到人了……」那女孩小聲說，仔細一看……還挺漂亮的。
　　我「喔」了一聲，打開冰箱拿了三瓶海尼根，我沒打算要馬上喝了它們，可是身不由心地拿了。我搖搖晃晃地來到櫃檯結帳，摸了摸口袋才驚覺：我剛才氣急敗壞地衝出來，竟忘了我的皮夾！現在我可是站在收銀機前面，和店員中間只隔了三瓶酒……身無分文……用搶的不成？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媽的這句話講得太貼切了吧？

　　罷了，大不了就把臉丟光。
　　當我正要承認自己是個流浪漢的時候……

　　「等等！一起結。」女孩一邊說、一邊擠到我身旁，然後「鏗噹」一聲，把手中三瓶玻璃瓶放在櫃檯上。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傻傻地看著她付錢，最後還讓她拉著我走出便利商店。

　　整個過程我都沒有說什麼，因為此刻心情早已盪到谷底，對此類原本應該感到慶幸的事，壓根兒不想理會。

　　
　　「我剛剛有聽見你說話，所以不能裝啞巴。」女孩嘟起嘴說。
　　她能夠忍這麼久才開口，我還滿佩服的，因為我們的腳步停在這條街道上已經十五分鐘了，她手上的袋子不輕，卻還可以和一位失魂落魄的陌生人一起罰站……了不起。

　　「你怎麼不接電話？人家一直打一定是有急事耶！」她一面說一面將袋子交給我，臉上還寫著「提不動啦」。
　　我搖搖頭表示不想接，她也沒有追問的意思，正合我意。
　　「心情不好？」她問完不到三秒，又說：「哈，算了，你不用回答，因為我可以肯定你不開心。」

　　耍寶的人－－我想著。

　　「謝。」我用沙啞的聲音道謝。
　　「原本想回答你『別見外』；但這樣裝熟的嫌疑太大了，哈！」

　　我還被困在韋韋和小兄弟擁抱的那一幕……完全失去交朋友的熱忱。

　　「好吧，我得到一個結論，你不喜歡說話。」她用手指頭玩著她的髮尾。「拿你沒輒哩，喝不喝？」她問。
　　「不知道……」我老實回答。
　　「有人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能不能、會不會？」她笑著說。

　　我不再說話，只是立正站好、努力不被風吹倒，靜靜地思考著該讓無情的酒精熅燒我的胃；還是放任空虛的洪流淹斃我的心……

　　「不然我們來猜拳！我贏你，我就自己喝完；你贏我的話……我就陪你一起喝，划算吧？」
　　我來不及拒絕，她就喊道：「剪刀、石頭、布！」
　　
　　她出剪刀，而我恰好笨拙地舉起拳頭，是啊……我竟然贏了。這個結果讓我皺起了眉。
　　
　　「對不起，我不喝。」我說，然後把一袋酒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呵呵……」她笑了。「你知道嗎？其實誰也喝不到，因為這沒有開罐器打不開，哈哈……」
　　
　　我笑不出來，並不是故意裝嚴肅。

　　「為了什麼而傷心？」她瞪大眼睛盯著我問。
　　「感情……」我緩緩答道。「我在嫉妒一個人、我正失去一個人……」
　　「你還愛她嗎？」女孩的語氣彷彿什麼都知道。
　　「沒有任何一對情侶之間的情意比得上。」我說。「有那麼愛……」我呢喃。
　　
　　「愛情是所有人類感情中最脆弱的一環。」她看著我－－用神秘的眼神。「你我都很脆弱……」這口吻……好熟悉……

　　「妳是誰？」我問的同時，越來越覺得她好眼熟；但就是想不起自己在哪見過她。
　　「我是愛你的人；而你是不是愛我的人，我不清楚。」惆悵。
　　「妳說什麼？」我又問。
　　「你愛我，所以我愛你；你不愛我，所以我不愛你……」語畢，她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
　　
　　「等一下！」我叫道。

　　她嫣然一笑，消失在空氣中。

　　我恍然大悟－－這女孩就是韋韋！

　　她留下了悽涼，無限的……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4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十三章

　　是夢－－我的直覺這樣告訴我。

　　一陣噁心毫無預警地攻擊著我，錯愕的程度令我根本無力招架，只好站在原地……任由夢境宰割，大不了一死……順便完成惡夢的定義。

　　「喂！喂……喂！你這個白痴……」就算我投胎，應該也忘不了這個聲音，沒想到豆花也出現在夢中了。「給我醒醒啦。」
　　「誰……白痴啊……」我反駁的同時，驚覺自己有氣無力到了極點。
　　「啊哈，他醒了。」豆花大笑幾聲，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我有點睜不開眼睛，此刻……只想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有沒有怎麼樣？」
　　「沒有……」我很用力地說，然後試著睜開眼睛。


　　不會吧？我上輩子說不定就死在這裡……真厭惡這刺鼻的消毒水味。我伸手摸摸頭上仍然又腫又痛的小山丘，大嘆了一口氣。我跟台大醫院未免太有緣了吧？

　　「你也真了不起，這年頭可以讓自己撞牆撞到昏倒的人很少了……」豆花諷刺地說。
　　「我只是太累而已。」我冷冷地辯解。
　　「你還記得我是誰吧？」豆花不正經地問。
　　「忘了。」我也沒有認真回答。
　　「那最好。」他滿意地笑了又笑，然後把我的視線引到坐在一旁、不發一語的韋韋身上。
　　
　　說真的，即使成了躺平的病人我還是怒不可抑，畢竟……短時間內要我怎麼諒解他們可怕的背叛？

　　「豆花，等等可以麻煩你載我回家嗎？」我故意讓韋韋認為我沒注意到她……
　　「當然。呃……不過我得去辦點事情……」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上方，我們之間有一個叫作「默契」的交談頻道，因此我馬上就知道他要去樓上看看季再走。
　　「好，我等你。」我頓了一下，又怕他告訴季我所幹的傻事，沒發出聲音地用嘴型補充道。「別告訴季。」
　　「你有哪裡不舒服要說啊。」他囑咐完便離開了這個被布簾包圍的小空間，留下五坪尷尬。
　　
　　就這樣，全世界沉默了好幾分鐘。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衝動？」這責備的語氣出自韋韋口中。
　　「我？」我感到極為無辜，無論如何都是他們錯在先，怎麼可以反過來教訓我？
　　「再怎麼樣……」她輕輕喘著氣，好似有幾分憤怒。「也不可以傷害自己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總比被別人傷害來得好。」沒辦法，我真的還在氣頭上，雖然明白這麼說話很幼稚；但……這些致命武器就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那完完全全是你自己誤會了！我……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意氣用事！」非常明顯地，韋韋也壓抑不住心中情緒了。
　　「對，照妳這麼說，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囉？」我氣著說反話。
　　「偉，你明明知道……我……」她的聲音逐漸哽咽。「算了，現在大家都在講氣話……談了等於白談。」
　　「我可沒在講氣話。」我冷冷地說。
　　「偉，你……你……你真的很過分……」韋韋被我激得面紅耳赤。
　　「我過分？我沒聽錯吧？那你們算什麼？」我氣急敗壞地叫道。「我和妳吵架就是過分，而你們的背叛卻是合情合理的嗎？」
　　「你竟然說我……『背叛』？」她難以置信的口吻，好比在懷疑些什麼。
　　「都抱在一起了！妳不要告訴我那全是幻覺。」雖然我也希望那是幻覺……
　　「是你一直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我……真的是跳到黃河洗不清耶。」
　　「聽妳解釋什麼？說妳和歐陽魏相處得多愉快？或者聽妳誇讚他比我有見解得多？不好意思吼……我就是沒辦法出口成章！誰叫我是無名大學畢業的無知份子！哪比得上人家建中高材生？只是我沒想到妳會這麼勢利而已！」說到這裡，連自己都想賞自己一巴掌……

　　血液中的火焰一燃燒起來，最堅強的誓言也就等於草桿－－莎士比亞。

　　嫉妒能使人得到短暫的快感，也能使不幸更辛酸－－培根。

　　然而，善妒者必惹憂愁……

　　我破口大罵……是因為我在吃醋、我在嫉妒……我甚至氣自己不夠優秀，竟然會在韋韋面前被別人比下去！
　　而這份自卑感彷彿萬蟻鑽咬……癢不可耐。

　　「偉，我真的對你好失望……」她仰著頭、睜大眼睛。就在這一秒……天花板傷心欲絕地哭了，而第一滴悲傷的雨水，恰好就落在韋韋的臉頰上。

　　想要安慰她的衝動，被堵在憤怒的圍牆外。
　　「我也對妳很失望……」說完，我馬上驚覺自己犯了無法彌補的錯誤。

　　我們一起過了幾百個日子，共度數千次喜怒哀樂，為什麼信念還是不夠堅定？那些情歌詩詞中的海誓山盟、地久天長、海枯石爛……難道全都是夢話囈語？
　　
　　「我……我們……我們……」韋韋的細小聲音，吼得我快要耳聾了。

　　一朵憂鬱的雲停在我眼前，擋住了所有光亮的來源，唯一可以形容這種窘境的，大概就只有「世界末日」這四個字。
　　昨天以前，我生活的目標就是和韋韋共度幸福的一生……為了這個美夢，我每天都不敢鬆懈、努力追求。如今，我會功虧一簣嗎？

　　「韋……」我要制止她……

　　「我們分手吧……」

　　……

　　真希望一切是夢，一個馬上就會中斷的惡夢。

　　世界停止轉動了幾秒，我還沒意識到那幾個字的意思，只是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呼吸，變得好急促；臉頰有種無法抑制的溫熱。

　　「韋韋，妳說什麼？」我留給自己一絲希望，裝作剛剛什麼也沒聽見。

　　「我……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她哭得很激動，讓我差點聽不懂她所說的話。
　　豆大的眼淚在她泛紅的臉龐上再次劃上兩條深深的傷痕，剎那間我聽懂了、也明白了。

　　「妳，妳……妳怎麼……會說，說出這種話……」我支支吾吾。「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怎麼我一直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心窩好痛，痛得我想在地上打滾。

　　我為妳付出這麼多……為什麼到頭來還要提出這麼過份的要求？韋韋，妳竟然說得出口？

　　「對不起……」她莫名奇妙地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我的聲音中充滿恐懼。
　　「我知道……知道自己……」她泣不成聲地說著我不想聽的話。「從你身上拿走了很多東西……對不起……分手才是對我們最好的……」
　　「為什麼？」我壓低聲音，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閉著眼睛……試著讓眼淚不要如此滂沱。
　　「韋韋，我知道我太兇了……對不起……」我成了怕貓的老鼠。「對不起，妳解釋，我聽……我都相信……」毫無尊嚴地請求著。
　　她用力搖搖頭。「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我企圖握住她的手，把體溫傳達給她……大手卻被小手輕輕掙脫。
　　「我……我始終是你的包袱，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不必要的存在……我，我不想看到自己……變成那種需要被同情的人……」她抹抹溼透的臉。「你可以找到更完整、更沒有負擔的幸福……」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妳，韋韋……妳聽我說……」我在做無意義的懇求嗎？
　　「不，我不要聽……不要說那些讓人後悔的話，不要說……」她摀住耳朵，哭道。「我不聽……我不聽！」

　　痛哭失聲的韋韋，加上痛澈心脾的我……好一對完美的崩潰組合，在這吵鬧的急診室，我偵測到一顆幾乎沒救的心……一顆衰弱在我體內、奄奄一息的心。

　　「韋韋，到底怎麼了？」我會這麼問，是因為……在幾分鐘之前，是我在等待她道歉；而現在兩人的立場彷彿被對調一般，我有一肚子的莫名奇妙。
　　她又搖搖頭。
　　「妳說清楚好不好？」我生氣了。「我哪裡做錯了嗎？」有一句「明明是你們不對」，被我硬生生地吞了回來。
　　「錯的是我……是我。」
　　「那為什麼要提分手？」我納悶。
　　「緣分不夠……」

　這四個字可以打敗很多熱戀中的人、澆熄無數熾熱的愛情；但，絕對不適用於我們身上，這是我非常篤定的。
　　然而，立場再堅定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心如刀割？

　　我當初因為失去她，失魂落魄、行屍走肉，甚至還出車禍，人生算是掉進了無底深淵……
　　那段時間，季一直無怨無悔地照顧我、等待我，最後，我還是因為韋韋而辜負她的……難道，我的用心良苦全都要成為肉包子打狗的行徑？

　　我所做所為，對韋韋來說是什麼？

　　我哭，不怕被韋韋看見。
　　我靜靜地躺了下來，試著掩埋心中巨大的黑洞。

　　「回去再談……」我才剛說完，豆花就回來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韋韋，然後對我比了一個殺頭的動作。我點點頭。

　　「要……要走了嗎？」他問。
　　「好。」我說。
　　
　　這一次，是豆花扶韋韋走，而不是我。就連上了車，也是我一個人坐在後座。
　　
　　「直接回家喔。」豆花說。
　　「不……請你載我去芬瑜家好嗎？」韋韋問。
　　我氣得快要跳腳了；但沒發出聲音。
　　「呃……我說，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豆花小聲勸道。「至少大家先休息，明天再吵也不遲啊。」
　　「如果妳真的不想和我住，我……我也沒有打算勉強妳。」我口是心非地說。
　　「喂，你幫幫忙，先別吵好不好？」豆花轉過頭來對我不客氣地說。
　　「現在不是我的問題了喔。」我說。
　　「是，是我自己的問題，這樣說你有比較開心嗎？」韋韋問。
　　「難道不是嗎？還是妳又要拿出奇奇怪怪的理由？」我氣著問。
　　「等等、等等。」豆花一臉懊惱。「需要我迴避一下嗎？如果要吵就把話說清楚。」
　　「不用。」韋韋說。
　　「豆花你出去一下。」我故意和韋韋唱反調。
　　「啊？」
　　「出去。」我說。
　　「吼，你們這個樣子我很為難耶！」豆花說。「好，折中，我出去，可是窗子開著。」語畢，他打開窗子就下車了。
　　「偉，你一定要這麼故意嗎？」韋韋問。
　　「哦？我怎麼覺得是妳故意呢？」
　　「我們都需要冷靜想一想……請你停止衝動的行為。」
　　「妳說什麼？妳比我衝動一百倍好嗎？是誰在那邊說分手的？」我喊道。

　　「呃，我不應該插嘴，可是你們聊的內容太嚇人了吧？」豆花把頭湊進來說。
　　
　　「嚇人的是她！」我一想到「緣分不夠」就忍不住尖叫。「我做錯什麼妳又不說！」
　　「如果你自己不知道錯在哪，那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在一起了！」韋韋也氣極了。

　　「韋韋，阿偉他這個人我最了，不管他有心無心犯什麼錯，都不是想傷害妳，所以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搞不好是誤會一場。」豆花忙著搓湯圓。

　　「你們一起騙我的事情……難道還要互相幫忙圓謊嗎？」韋韋這一問，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清清楚楚感覺得到自己全身神經不聽使喚，又酥又麻……
　　韋韋在說什麼？

　　「什麼意思？」我裝傻問道，豆花則是沉默著。
　　「你需要問我嗎？」韋韋的眼框中又充滿了傷心，一個不小心就會溢出來。「為什麼要讓我覺得……因為我看不到，所以你們可以輕易欺騙我呢？為什麼？」
　　
　　「韋韋妳先不要哭，阿偉可以解釋。」豆花安慰道。

　　「韋韋，我聽不懂妳的意思。」我是孬種，一個喜歡逃避的孬種。

　　「阿偉，你就說吧，反正你現在不說，星期天也有打算告訴韋韋不是嗎？」豆花說。

　　我又心軟了，無法再對她大吼大叫，因為……這是我的極限。

　　「韋韋，妳聽我說，我沒有要欺騙妳的意思。」我壓低聲音說。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直視著前方，眼神又散發出那種無助至極的空洞。

　　「我只是不想讓妳擔心，因為……全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我說。
　　「不重要嗎？」韋韋用沙啞的聲音問。

　　我想了想，說：「比起妳，都不重要。」
　　這麼說，韋韋的態度會改變嗎？

　　「我不想再給你騙了……一次又一次……我受不了，上次卉綸的事情，我真的以為就像你說的『下不為例』……結果呢？」
　　這是韋韋今天第二次把我逼得啞口無言。

　　「韋韋……對不起，對不起……全都是我不好……」我又開始認錯了。

　　「你沒有錯，本來最大的問題就是我自己……我早就不想拖累你了……我們分手才是對大家都好的……」韋韋哭得很厲害，我卻幫不上忙。「至少對你和季都好。」

　　季？
　　這真的是……韋韋講的話嗎？


　　「妳……說什麼？」我張口結舌地問。「妳……怎麼認識季的？」
　　「你自己以為……什麼都不說就可以瞞過去嗎？」韋韋問。
　　「我……我不懂……」我的腦袋根本無法正常運轉。「誰……告訴妳的？」我看了一眼無辜的豆花。
　　「你想她想到作夢都在唸……難道你還不願意承認嗎？」
　　
　　是那些擔心因為季而作的惡夢害了我。

　　「韋韋……妳誤會了……她只是我朋友……最近她健康上面出了狀況，我才會特別擔心她……」我解釋。
　　「那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為什麼……要為了一位『朋友』欺騙我？那我算什麼？連朋友都不如嗎？」韋韋有點咄咄逼人，可是我不怪她……一直以來，躲在心中的罪惡感終於被點燃，我寧可韋韋動手打我，或者像現在這樣罵我……因為，這會讓我好過很多。
　　
　　韋韋的眼淚落在我眼底，那是憂懼的針，一滴一滴、一根一根札在聯繫彼此的心橋上，阻斷了兩人之間的溝通，再多的愛，也傳達不了……
　　
　　「對不起……我……我是不想讓妳擔心。」我手足無措地說。「她只是好朋友而已，韋韋……妳相信我好不好？一直以來，我都只愛妳一個……真的。」
　　「是我要對不起……因為我很自私，我好累，每天聽著你的謊言……已經讓我筋疲力盡了，每天等著你的解釋……這種日子好難過……我不想再受傷了……」她摀住臉，卻還是止不住憂鬱的驟雨。

　　這是不相信我的意思嗎？

　　「韋韋，我拜託妳給我最後一次機會……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對不起……對不起。」我也真的慌了－－我不想失去她。
　　
　　「韋韋，阿偉有多愛妳大家心知肚明！這是善意的謊言而非惡意的欺騙，而且他每一次騙了妳，心裡也很不好受的。」豆花幫忙說道。「再說，他早就有打算找時間把一切告訴妳啊！」

　　「那……你是不信任我嗎？既然只是普通朋友……怎麼不介紹我認識？你覺得……我心眼這麼小嗎？」韋韋抿著嘴，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心疼極了。
　　「不是的……一切都是我不好，我是怕妳誤會……因為我太在乎妳了！我怕我們因為一個不重要的人吵架……」我這樣說季，會不會太過份？

　　韋韋輕輕一笑，細聲道：「真的在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嗎？」

　　「我插個嘴。」豆花說。「你們吵來吵去都在同一件事情上面打轉。韋韋對阿偉很生氣、很失望，而阿偉希望韋韋可以相信他！好，我知道你們的問題了。阿偉，直接說，你是不是從頭到尾只愛韋韋一個？並且答應永遠不會再說謊？」

　　「當……當然。」我回答。

　　「ＯＫ，事情解決了一半。換韋韋，老實說妳還愛不愛阿偉？願不願意既往不咎、繼續和他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豆花問。

　　才想稱讚懂得靈機應變的豆花，就驚覺：有一個卑微的心跳已經承受不了韋韋的一聲不響、一語不發。

　　為什麼不回答？
　　這麼簡單的問題，需要考慮什麼？

　　妳不愛我了嗎？
　　還是……妳不願意原諒我？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5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十四章

　　「對不起……我……我……」韋韋哭到快要喘不過氣了。「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了……」

　　我總是想像和韋韋共同建造的美好結局，卻忽略了其他千千萬萬的可能，然而……人世間為何盡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比方說沒有彼此的未來？

　　「等等，韋韋，妳不愛阿偉了嗎？」豆花也嚇了一跳。
　　不要問這種極端的問題啊……這不是把我硬逼上懸崖嗎？

　　她點頭……她點頭！這是否代表著……她承認「不愛阿偉」這四個字？

　　我要瘋了。

　　「我……我不相信！」我大叫。
　　「對不起……對不起……」她頻頻道歉。

　　我整個人攤在椅子上，此刻連抓癢的力氣都沒有了。

　　「喂喂喂，這種氣話不能說啊！」豆花勸道。「哪兩個人在一起不吵架的？但總不能對方一犯錯就提分手吧？」
　　「對不起……」韋韋的眼淚沒有停過。
　　「為什麼？」我問。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適合……」
　　
　　我想不通，自己對韋韋的愛從來沒有少過，是什麼讓她變了？難道，一個謊言就真的可以輕而易舉地抹煞彼此感情嗎？

　　唯一的可能，是她愛上別人了？

　　「為什麼要道歉？」我又問。「妳愛上別人了嗎？」
　　「阿偉，你先別亂想，她說不定沒那個意思。」豆花說。
　　「不，韋韋妳回答我！」
　　是歐陽魏嗎？可是……他們年齡差距這麼大……

　　她沒回答。是默認嗎？

　　「是誰？」我大聲問。
　　她還是不回答，這讓我意識到自己口氣太差了，也許該溫柔一點吧。

　　「對不起……」韋韋不斷道歉，聽得我有些不耐煩。「我要離開你……」

　　「韋韋，如果妳真的不愛我了……我不會強求的……只是……」我也哭了。「妳沒有親口告訴我妳不愛我……我沒辦法相信啊……」每一個字我都必須用好大的力氣才說得出口，明明是該要堅強的自己，卻控制不了手中的顫抖。

　　「阿偉！」豆花制止。「你再說什麼啊？難道她說不愛，你就要放她走嗎？」
　　我明白豆花為什麼如此憤怒，畢竟……我對韋韋的所有付出，他都一直看在眼裡；但是，留著一個空殼在身邊，又有什麼意義？

　　「偉，對不起……我……我要離開你。」韋韋說。

　　我可以預見萎靡不振的生活即將展開，在幸福的大門前，我遺失了寶貴的鑰匙，這扇門如此厚重，我就算使出渾身解數，想必也會成為流落街頭的感情乞丐吧？

　　心已經痛到麻了，沒有失去過摯愛的人不會懂這種感覺……無窮無盡的空虛，像是黑死病一般侵蝕著身上每一個細胞，呼吸變得困難、兩頰不停發熱、視線漸漸模糊……真的，有這麼痛心疾首。

　　「韋韋！妳說這什麼話？阿偉他好歹也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妳，妳不愛他？那你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是怎樣？這個人有多需要妳，妳到底知不知道啊？」豆花指著我對韋韋喊道。「他已經失去妳一次了，那段時間他有多糟糕妳沒見到，所以妳才會說得出這些廢話！」

　　「豆花，別罵了……」都走到這一步了，我還是沒辦法不保護她，就好比身體自然的反射動作。

　　「當然要罵啊！你還真的就這樣讓她離開嗎？你是白癡還是慈善機構啊？」

　　「對不起……這樣才是對大家好的……」韋韋說。

　　「一點都不好，阿偉因為妳差點送掉一條命耶！」豆花失控地叫道，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豆花！別再說了！」車禍的事情一說出來，韋韋會心軟吧？但是，如果支撐生活的不是愛，只是可笑的同情……相信我也無法接受這麼卑微的幸福。

　　我以為，韋韋會問豆花是什麼意思；但我失望了。
　　我苦笑兩聲。她是真的不愛我了吧？是真的不在乎我了吧？

　　「韋韋，妳別哭了。」我說，然後很勉強地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然後在電話簿中找到「芬瑜」，一邊強忍鼻酸、一邊按下通話鍵。
　　「嘟∼嘟∼嘟∼」電話響了幾聲。「喂？」芬瑜的聲音。
　　「芬瑜，我是阿偉……」兆偉……拜託你，不要表現得這麼脆弱啊……「那個……今天……韋韋方便去妳那裡住嗎？」
　　「啊？來我家住？」她驚呼。「是沒有什麼不方便……可是……你們吵架啊？還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我等等就帶她過去，到了再打給妳……」我假裝沒聽到她的問題。
　　「好……」芬瑜很配合地答應了。

　　電話掛斷了，我不知自己是否做了正確的決定。

　　「阿偉。」豆花喊道。「你這樣做好嗎？」
　　我看著韋韋，啞聲說：「她認為是好的……」

　　二十分鐘之後，我們來到芬瑜家……這個朦朧的月，似乎在催促有情人忘情分離，這讓我不敢抬頭看它。

　　就在我們目送韋韋她們上樓時，我忽然覺得冷風刺骨，甚至穿透的心臟……

　　「有菸嗎？」我轉頭盯著豆花問。
　　「呃……別這樣，你戒了。」豆花說。
　　「有嗎？」我很蠻橫地問。
　　「回家睡覺，明天就沒事了。」
　　「死掉的東西，會因為睡了一覺而復活？」我直挺挺地站著原地，彷彿是約會前，到女朋友家樓下接她一般。
　　
　　是，我承認我在幻想……期待那扇冰冷的鐵門會再次開啟，然後，韋韋會飛奔進我懷裡，告訴我一切都不是真的，最後和我牽著手回家去；說不定，還可以一起討論消夜該吃些什麼……搞不好，她會突然想看電影，然後就一起衝去買爆米花……或者，她睏得不得了，靠著我的肩膀就睡著了……

　　我可以像以前一樣，看著她依靠我的幸福表情……
　　我可以像以前一樣，聽著她夢見我的甜蜜夢話……

　　然而，手邊的溫度不再，我又能如何？

　　
　　如果注定失去一切，我真的想放棄全部的擁有。


　　「你先回家。」我冷冷地說。
　　「哼，你覺得我會丟你一個人在接上遊蕩喔？」豆花斜斜看了我一眼。「我覺得你別太悲觀啦，還有轉圜的餘地。」
　　「是嗎？」
　　「假如她真的不愛你，幹麻哭成那樣啊？再怎麼樣也有捨不得吧？」樂觀向陽的豆花，在我內心的冰天雪地中，點燃了雖然微弱、卻很重要的星火。

　　「她只是說氣話……她只是說氣話……她只是說氣話……」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不停重複這六個字。曾經看過一本書，它有寫到：假如你不斷強調同一件事，這無非是代表著……這件事並非你所期望。「她只是……說氣話……」

　　「是啊……她只是說氣話……」豆花在我耳邊輕聲說，然後拍拍我的肩膀，誰知道他一個不小心用力過度，把我給打哭了。


　　我以為這一晚我會作個前所未有的惡夢，結果……我根本無法入眠，輾轉反轍的我，一閉眼就會看見韋韋，她喜悅而笑、她無奈而哭……
　　我迷失在這座巨大、黑暗的迷宮中，清楚地知道已經無路可退了；但，每往前一步就是無窮無盡的痛……除非，我知道度過了這段艱辛的路程、走出困頓的迷霧，會換來摯愛回頭，否則，我根本沒有勇氣接受考驗。


　　愛一個人不該這麼累，不應該付出卻落得疲倦……
　　所有回憶都成了後悔，要我如何忘卻所有傷悲……

　　這個剩下寂寞的世界，沒有誰可以完全不流淚……
　　只是我可能很難面對，夜晚再也無法抱著妳睡……

　　一個人怕孤獨，兩個人怕辜負，前進與後退都是痛苦，何必再互相束縛……
　　一個人怕孤獨，兩個人怕辜負，用沉默吶喊挽留幸福，換來了傷心覺悟……


　　我哼著歌，看著窗外赤裸裸的天空……
　　在這大千世界，到底是有伴的人多？還是沒伴的人多呢？

　　原來夜這麼漫長，足夠讓我想幾百遍同一個問題－－韋韋她還愛我嗎？
　　我嘆了又嘆，不禁黯然神傷。

　　四點多我再也躺不下去，起身亂晃……應該說，是起身追逐韋韋若隱若現的影子……結果，我很驚訝地發現，那抓不住的裙擺，完全是我一廂情願地想像與落空。
　　
　　一早，我向公司請了假，然後搭公車到醫院去，因為我的精神狀況實在糟糕透頂，我不想再犯一次讓父母煩惱的錯；而且，公車上那種被人群包圍的感覺，我真的很需要。一路上我不斷想著：今天是季出院的日子，該不該告訴她我和韋韋吵架了？雖然很害怕季因此內就自責；可是，此刻的我好希望得到安慰……

　　我走進病房的時候季還沒醒，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我看著她熟睡的臉龐透露著幸福，突然感到十分欣慰，好險……她也抓住了屬於自己的緣分。

　　嘟∼嘟∼嘟∼手機嚇了我一跳，就擔心吵醒了季，於是我一邊急忙接起、一邊往走廊跑去。
　　「小偉啊，你爸說你今天請假，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老媽關切地問。
　　「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小聲地說。
　　「本來想找你和韋韋回家吃飯的，不舒服的話……只好改天囉？」
　　我低下頭，回答：「嗯，過幾天吧……」
　　「好好照顧身體啊。」
　　「好。」
　　「你現在人在外面呀？」
　　「嗯……」
　　「怎麼啦？」媽問道。
　　「沒有啊。」我否認。
　　「照顧自己啊。」媽又說了一遍才肯掛電話。

　　她不知道自己無心傷了我，她也不知道我多麼想和韋韋一起回家吃飯。


　　「對不起，剛剛吵醒妳了。」我走回病房，發現季已經醒了，還親切地對著我微笑。我道歉。
　　「沒關係，而且都已經九點多了，本來就不能睡太晚。」季笑瞇瞇地說。
　　「要出院了心情很好吧？」我也勉強自己笑著說。
　　「是啊……你頭怎麼了？」季問。
　　「沒事。」
　　「喂，不說喔？」
　　「不小心撞到的。」我摸摸鼻子。
　　「希望你真的是不小心撞到的。」季緩緩道。
　　「季，有件事情……」我笨拙地不知如何開口。
　　「你說，我聽。」季收起笑臉。
　　「其實昨天，我和韋韋吵架了……」我又鼻酸了。「而且，她……她提了分手……」
　　「什麼？她說的嗎？她親口說『分手』這兩個字嗎？」季一臉驚恐，有點激動地問。「等等，你們為什麼吵架？」
　　「昨天……昨天發生了好多事啊……」該從何說起呢？
　　「啊！」季驚呼。「難怪，昨天豆花晚上有過來一下，那時候你也在醫院對不對？你們該不會動手打架吧？」
　　「妳認為我會打韋韋嗎？」我冷冷問道。「或者，妳覺得她會打我嗎？」當然，沒有生氣的意思。
　　「也是，那……到底怎麼了？你願意說嗎？」季柔聲問。

　　於是，我沒想太多就據實以告了……從小兄弟到芬瑜，完全沒有保留地說了。

　　「雖然說謊的是你；可是……總覺得是我不好……」季內疚地說著，幾乎快要被自己給氣哭了。「早知道……就不要又出現在你面前，唉呦……我真的是很可惡，害你們吵這麼大一架……如果你們真的分手了，那我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了……」

　　「不是妳的問題，不要這樣說自己可惡啊！說謊的是我耶，明明可以不騙她的……而且，如果昨天我沒有對她大呼小叫，也許……一切都會不同……」我懊悔地說。「是我自己嘴賤！」我狠狠咒罵自己，甚至還有一股衝動……想賞自己一個耳光。「我罵她背叛……背叛……我怎麼會說出這個詞啊？」

　　「別這樣……」季看我情緒起伏很大，先冷靜了下來。「我們兩個在這邊生自己的氣，其實對整件事沒有幫助……」她摸摸我冰冷的手，安撫著我身上每一個憤怒、怨恨的細胞。

　　「說……說的也是……」我靠著椅子的後背「真正坐了下來」。
　　「想想怎麼道歉……想想怎麼讓她感動吧……」季嚴肅地說。「不然，讓她和我見一面，至少先把誤會解釋清楚。假如你們相愛卻沒在一起，真的太不應該了。」
　　「好，我今天會去芬瑜家一趟……」我說。「只是一想到她昨天說的話，我就很害怕……她承認自己不愛我了……」
　　「吵架的時候說的氣話，何必聽信？」季皺起眉頭。「阿偉，我知道你聽到我這麼說心情也不會變好；可是……真的很抱歉……」
　　我莞爾。
　　「你們的故事曲折離奇，不會這麼容易被打敗的……」季看著我，那眼神彷彿會使人溶化。「我願意做……任何一件可以讓你們和好的事情……包括離……」
　　「季！」我打斷了她說到一半的話，因為，那個字眼對我來說，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嗯……抱歉。」季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別客氣。」她擠出一個笑容。
　　我點點頭，摸摸自己的心臟……果真不虛此行，那個心底的黑洞似乎縮小了一圈。

　　我向季道謝之後，就匆匆趕往芬瑜家，來到她家門口才想到好像得先打電話支會她們一聲。
　　「嘟∼嘟∼」響了兩聲不到，我就聽見芬瑜的聲音了，心裡不禁暗自開心。「喂？請問找哪一位？」芬瑜問。
　　「我是阿偉……」我說。
　　「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打來。」芬瑜說。
　　「那個……韋韋她還好嗎？」我問。
　　「老實說我覺得一點都不好，飯也不吃，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猜她昨晚根本沒有睡吧……為了她我還請了半天假呢。」
　　「真的很抱歉……給妳添麻煩了。」我說。「我現在在妳家樓下，方便幫我開門嗎？我想見韋韋……」
　　「哦？好，我現在去開。」
　　「啊，等等！」我叫道。「芬瑜，我問妳一個問題喔……」
　　「請說。」
　　「韋韋她昨天……說……說她要離開我……依妳看……她還會想跟我在一起嗎？」我很正經地問。
　　「唉，這個問題你去問她吧……」芬瑜說。
　　「好，麻煩妳幫我開門。」

　　上了樓，芬瑜的家依然整齊乾淨，但由於我對這裡有點陰影，總覺得很不自在……客廳的那一個角落，說不定還留著眼淚的結晶。
　　「她在房裡。」芬瑜指著客房的門說。

　　我心情很沉重，猶豫在這扇厚重的門前，萬一她不愛我，會不會對我的死纏爛打感到厭煩呢？
　　我搖搖頭，怕自己一直往壞處想。

　　正要敲門，卻依稀聽見房間內傳來的音樂……很熟悉的歌……令人感動萬分。
　　我不敢置信地看了芬瑜一眼，她笑著對我點點頭。

　　即使再心疼，也很驚喜。



　　想為你做件事　讓你更快樂的事　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
　　求時間　趁著你　不注意的時候　悄悄地　把這種子釀成果實

　　我想她的確是　更適合你的女子　我太不夠溫柔成熟優雅懂事
　　如果我　退回到　好朋友的位置　你也就　不再需要為難成這樣子

　　很愛很愛你　所以願意　捨得讓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
　　很愛很愛你　只有讓你　擁有愛情　我才安心

　　看著她走向你　那幅畫面多美麗　如果我會哭泣也是因為歡喜
　　地球上　兩個人　能相遇不容易　作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很愛很愛你　所以願意　不牽絆你　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飛去
　　很愛很愛你　只有讓你　擁有愛情　我才安心……


　　韋韋，就差三個字我們便可以重拾幸福。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5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十五章

　　開門的那一剎那，我內心充滿了喜悅與感動，因為手上的彩券已經刮出了兩顆星星，就差臨門一腳。
　　
　　「你走，我沒有話要和你說。」韋韋一陣摸索，把音樂「喀咑」一聲停住了，然後無情地說。

　　我心涼了一半，問：「韋韋……你還在生氣嗎？」
　　「不，昨天大家都說清楚了。」因為韋韋一直背對著我，所以不知不覺對她產生了陌生的感覺，尤其……是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吻，我又不由自主地開始害怕。
　　「韋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保證不會再犯了，請妳原諒我好不好？」我誠心誠意地說。
　　「對不起……我們已經……結束了。」韋韋宣判了我的死刑。
　　
　　不應該是這樣的……那首歌唱的難道不是韋韋的心境嗎？

　　「我錯了，求妳原諒我……」我毫無尊嚴地哀求；可是我不在乎，就算我擁有全世界，失去妳……陽光會黯淡、空氣會稀薄、雲會溶解、樹會枯萎、花會凋謝……沒有妳世界就沒了意義。

　　「我原諒了你的謊言，現在……也請妳原諒我的決定。」韋韋一邊說，一邊站起來，然後慢慢靠近半開的窗。
　　「為什麼？」我真的不懂。
　　「理由可以有很多；但……既然結果都一樣……為什麼要再互相傷害？」她將手掌貼在玻璃上，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冷的動作。
　　「韋韋……」我厚著臉皮穩穩說道。「我不要離開妳，除非……妳說得出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否則……我是不會退後的。」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我？為什麼……就不能尊重我？」韋韋被我逼得有點不知所措，她應該知道……我是趕不走的。
　　「韋韋……我真的很需要妳！」我企圖靠近她，正想一把將她抱住。

　　「不要靠近我！」韋韋激動地喊道。「你走……你走……走啊！」她不但聽出我的腳步，甚至用顫抖的聲音阻止了我，那種又啞又無力的嘶吼，我無法不服從。
　　「妳就這麼討厭我嗎？」我傷心地問。「妳是真的不愛我嗎？」

　　「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韋韋首次這麼大聲對我說話，表現得十分不耐煩。「拜託你不要再問一樣的問題了！」她頓了一下。「我……我……我已經不愛你了！我不想再見到你……所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她好兇，兇得我想呼救。
　　一向溫柔可愛的她，竟然被我氣成這樣，看來我的確很該死。

　　「對……對不起……」我一面往後退一面說。
　　我可以一直假裝沒聽到她剛剛說的話，對吧？只要假裝，我就還有希望，是嗎？

　　沉默了好幾秒，我覺得自己太天真了。「那首歌……只是巧合嗎？」我問。
　　「是……」她的背影一直在晃動，彷彿心痛得站不穩。我苦笑幾聲－－她既然不愛我就不會心痛了吧？可是，此時此刻我真的、真的好想擁抱她。

　　鹼性的水分子，糊塗地在鼻頭打轉，它不知道該留戀，還是讓自己墜落萬丈深淵。

　　
　　「我會等……等妳真正原諒……等妳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憤憤說道。
　　「你……你等不到的。」韋韋回答。

　　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幸福日子，看在妳眼裡就這麼沒價值嗎？

　　「妳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我跪了下來。
　　「芬瑜……芬瑜……帶他走……拜託妳帶他走啊……」韋韋邊哭邊喊道。

　　芬瑜一直都站在門外，聽到韋韋叫她，便掛著一臉為難走到我身後。
　　「韋韋，妳確定嗎？妳不是……」芬瑜話才說到一半，就被韋韋打斷了。
　　「請他出去……」

　　「阿偉……先走吧……」芬瑜輕輕地拉了我的衣袖一下，小聲勸道。
　　「我……」我淚如泉湧地說。「我是真的很愛妳啊……」

　　韋韋一聲也不答，猶如不想理會我一般站著；但接下來的一幕，讓我以為自己的眼睛產生了幻覺，韋韋的靈魂好比被突然抽走一樣，整個人往後倒下……我離她有一段距離，加上又跪在地上，驚嚇之中只知道往前撲去，雙手手肘一陣疼痛，差一點兒就接不住她了……

　　心有餘悸的我，暫時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看著離自己不到十公分、那張沾滿淚水的臉。

　　「韋韋！韋韋？韋……韋韋！」芬瑜結結巴巴地叫道，想必她也嚇了一跳。「阿偉，先把她抱上床。」
　　我照著芬瑜的話，調整好姿勢後就抱起了韋韋，站起來的那一秒才赫然發現，腳軟得感覺不是自己的了。

　　芬瑜坐在床邊，用力了搖了搖韋韋，只見韋韋一臉蒼白，完全沒有清醒的意識。
　　如果我有心臟病，早就病發身亡了吧？心跳快得非常誇張，而且手腳也不聽使喚地發抖，我怎麼會這麼慌？我怎麼能這麼慌？

　　因為我內疚。我總覺得她昏倒是我的錯。

　　我重重賞了自己兩巴掌，打得頭都有點暈了。

　　「阿偉！」芬瑜看我自殘，阻止道。「別這樣！」
　　「她……她……她有感冒嗎？」我支支吾吾。「我……帶她去醫院……」

　　「應該不用……我覺得她只是貧血，加上從昨晚開始就什麼也沒吃……連水都沒喝幾口了，而且……一直沒闔眼。」芬瑜冷靜下來，說。
　　「貧血？」我問。「還是去看醫生吧？嗯……對……這樣比較保險……」我看著地板自言自語。
　　「阿偉。」芬瑜拍拍我的肩膀。「你不要這麼緊張。」

　　我看了看芬瑜，然後又將視線移到韋韋的臉上……眼淚再次潰堤。

　　一切不該是如此啊……應該出現的美好結局呢？怎麼……連擁抱都成了遙不可及的癡夢？
　　心的極限一直被自己無理地延長，至於什麼時候會反彈……我不知道。

　　好痛。

　　
　　我站在窗邊，打量著被韋韋欣賞過的二手風景。
　　真想抓住高空中的星星，然後很狠地訓斥它們，畢竟，當人們最需要光亮的時候，星星們竟然無精打采的，它們難道不明瞭……有人空虛得要被現實吞噬跳了嗎？

　　豆花來過電話，但是我不敢把這麼糟的情況全部說出來，因為我很清楚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為了應付態度強硬的岳父岳母，他已經是自身難保，加上豆花寶寶再一個月就要出生了，那種壓力我無法想像，只好自己多吞一些苦水，別再給豆花添麻煩了。


　　雖然，實在不想用小兄弟告訴我的道理堅強起來；但，真理就是真理，不管是從誰的口中說出，都會讓人有所啟發，而那個啟發，是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觀。還是那句老話：跌在地上的人，最不用擔心的就是會再跌一跤。
　　
　　我的感情被歸零了；可是，並不代表我沒有努力的空間了，我要用努力加分……直到奪回滿分的愛。

　　如果她還愛著我，我會無所不用其極，讓她說出真心話。
　　如果她不愛我了，甚至討厭我了；那我就要……重新追一次韋韋。

　　我低下身親吻韋韋熟睡的臉龐，輕輕說道：「抱歉，沒有經過妳同意；但……吻妳，是要跟妳借份信心……有一天，妳也會跟我要回去……當然……是用同樣的方式。」

　　我交代芬瑜好好照顧韋韋之後，便先離開了。一是怕韋韋醒來知道我還在，控怕又不吃不喝的；二是……內心有一股向韋韋求婚的衝動，恐怕再也憋不住了，就在她終於被感動、和我破鏡重圓的那一刻，與她一起許下廝守終生的承諾吧……我想，這個結局再適合我們不過了。

　　畢竟，火山爆發後的土壤是最肥沃的。

　　剛入夜的空氣，是會刺激人的，我走在忠孝東路上，一看見金飾店就會停下腳步，每一只戒指，好像環繞著我和韋韋，那空洞中播放著過去與未來，我看著它微笑，它似乎也會回應我一份喜悅。

　　我並不會覺得自己是在空想，或者過度興奮，因為……我發現自己一直執著於韋韋對我的心意；然而，在剛認識她的時候，我是個瘋狂愛上她的追求者。是什麼時候我把她對我的愛當成了理所當然？我憑什麼抱著慶幸的心態欣賞她的善解人意？

　　就算這次我們成功復合，我也要永遠抱著追求的心情陪伴她。

　　鑽石這種頂級的寶物，千萬別一直盯著它看，因為會入迷；猶如人們纏情綿密的愛，越是經過精雕細琢，越可以顯現出它的珍貴。那一層又一層的晶瑩剔透，反射著歲月之中所以喜怒哀樂，它們看起來不能結合在一起；但是偏偏又被焊接得如此密不可分……是上天的旨意嗎？這看起來一碰就會粉碎的脆弱東西，竟然可以如此堅硬。

　　我說的是愛，還是鑽石？
　　我笑了笑，只能說它們還真類似。

　　我空手走出金飾店，心卻是飽滿的。我用樂觀買到了無數希望。

　　「喂，爸？」我很積極地打電話回家。「我等等會回去喔。」
　　「哦？有什麼大事兒？」老爸開心地問。「太陽可打西邊出來囉。」
　　「這次真的是大事了。」而且還是終生大事呢。
　　「好好好，你媽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可要帶穎韋回來？」老爸問。
　　「沒有，我三十分鐘之後就到了，回去再說吧。」我掛斷電話。

　　一路上，我大概想了一百次要怎麼跟爸媽開口；但……最後還是決定直說，畢竟拐彎抹角、扭扭捏捏一點都不適合我。

　　於是，老媽一把大門打開，我就大聲宣佈了。
　　「爸，媽，我要向韋韋求婚了。」

　　那扭曲的臉，已經不光是驚訝可以造成的了。
　　「兒子啊，你沒說是這等大事兒啊！」老爸說。
　　「進來說、進來說。」老媽緩緩說道，然後拉著我的手臂來到客廳。

　　「怎……怎麼……突然這麼想？」老媽一臉驚恐地問。「你們不是交往還不到一年？也才多久……」
　　「七個月……左右。」我緩緩答到。
　　「再交往一段時間吧，半年也好啊……」媽咕噥。
　　「爸、媽，我是真的想要娶韋韋，我保證她會成為你們心目中很棒的媳婦。我……我不想再等了！」我按耐不住地說。
　　「兆偉。」老爸叫道，然後在我右邊坐了下來。「這種事不由得你一意孤行！」
　　「爸！之前是你們希望我趕快結婚，我也老大不小了，我真的很希望你們可以支持我的決定，再說，媽不是也很喜歡韋韋嗎？她確實是個才女啊！」我看他們仍然一臉僵硬，又接著說。「她是我這輩子最後一位女朋友了，除了她我誰也不娶！所以，請你們同意吧。」我九十度彎腰鞠躬。
　　「穎韋也這麼想？」老爸抬抬眼鏡，問。
　　「不是，這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她還不知道我要求婚。」我說。
　　「那就先緩一緩……」老媽溫柔地說。
　　
　　他們是因為韋韋眼睛看不見，而有所歧視嗎？

　　「為什麼？」我問。
　　「婚姻大事並非兒戲啊。」老爸用低沉的聲音說。
　　「我知道。這是我人生中考慮最慎重、行動最積極、目標最明確，而且還是態度最認真的一次了。」我豁出去了，無論如何……我要他們今晚就點頭答應。

　　「你們發生什麼事啦？」老媽一針見血地問道。
　　「沒有。」我睜大眼睛盯著老媽，說。「爸、媽，拜託你們答應好嗎？」
　　「再怎麼樣也得給我們時間好好想想啊，兒子，你也該再想想啊。」老爸說。
　　「爸……」

　　我最後的籌碼，也只剩下搬回家住了嗎？可是……我明明知道那是媽最希望的事情，怎麼能拿來當作條件交換呢？
　　讓愛情殲滅孝道？不……我不會那麼允許自己那麼做的。

　　一個念頭，我跪了下來。
　　
　　「兆偉！」老爸憤憤叫道。
　　「唉呀，起來起來。」老媽也一直抓著我的手不放。

　　「爸、媽，這是我的決定，拜託你們答應……」我堅決地說。

　　老爸閉上眼，沉思了好一段時間。「兆偉，為了一個女人下跪，你覺得值得？」老爸沒有正眼看我。
　　「值得。」我毫不猶豫地答道。「全世界只有她，值得我這麼做。」


　　「老伴兒，我想應該夠了……」老媽莫名奇妙地說。「孩子，先起來。」
　　
　　人生當中詭異的事情都是突如其來，好比老爸臉上突然出現得意的笑臉。這下我只剩一頭霧水了……
　　「什麼意思？」我皺起眉頭驚嘆，仍然不敢站起來。
　　「起來再說。」老爸命令，於是我服從了。

　　「這到底是……？」我問。

　　「呵呵……我說小偉啊，你中招啦！」老媽也坐了下來。
　　「啊？」中招？
　　「咱們知道你這趟回家，恐怕就是要請我們答應你和穎韋的婚事。」老媽解釋。「但這的確不是隨隨便便就點頭的事情啊，至少要看見你勇不後悔的決心，結果你讓我們看得一清二楚。呵呵……你說是吧？」老媽轉頭問老爸。
　　「唉，真是沉不住氣。」老爸嘆道。
　　「爸、媽……」雖然有被耍的感覺；但實在感動極了。
　　「不過別高興得太早，你不是連婚都還沒求？這結婚可是複雜得不得了啊。」老爸又說。
　　「是啊，而且也不是說結就結，韋韋的娘家總得有親戚出席，需要準備、張羅的大小事宜，簡直就是亂七八糟。啊，有個東西可要交給你。」老媽說完，領著我上樓，來到我「以前」的房間。

　　我沒有發問的原因，是我有預感即將看見不可思議的小玩意，果然，老媽在我書桌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這……？」我疑惑地看著老媽。
　　「不許裝傻。打開它。」

　　是啊，是一枚大得誇張的鑽戒。它可愛溫順地躲在花瓣中。

　　我笑了笑，原來他們早就等不及了。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5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第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我連續打了好多通電話，先是問芬瑜韋韋有沒有好一點；然後是季，不過說也真意外，接電話的人竟然是小杰！看來他們的緣分是註定的吧？最後，當然就是豆花，他昨天語氣非常低落，讓我感到十分忐忑。

　　「喂？」豆花的聲音非常疲倦。
　　「我啦，你還好吧？」我看了看時鐘，不可能十點鐘還在睡吧？
　　「嗯，你呢？」
　　「我要跟韋韋求婚了。」我故作鎮定地說。
　　「真的假的？你們和好了嗎？」豆花吃驚地問。
　　「我想要用求婚來和好。」我吞了吞口水。
　　「啊？」他驚呼。「你很勇敢耶。」他的意思是，我下了一步險棋吧？
　　「總要試啊……」我緩緩說。「對了！你要來嗎？我邀請了很多人。」
　　「哪一天？該不會很盛大吧？」豆花問。
　　「後天。」我回答。
　　「唉……好快……阿偉，抱歉耶，那天我剛好要陪小宇回娘家，剛剛才說好的……唉。」他嘆了又嘆。
　　「豆花，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了？」我關心道。
　　「唉，問題一直都是同一個啊，小宇希望在孩子出生之前得到長輩的諒解；可是這真的很不容易，我是支持她的想法啦；但也心疼她每天煩到睡不好。」豆花無奈地說。
　　「你們會撐過去的。」我說。
　　「哈哈。」他苦笑。「昨天這個時候還是我在安慰你咧。」
　　「是啊……」笑了。
　　「放心，你們結婚我一定會去的。不過，不會這麼快吧？你們這是要趕進度的意思嗎？」豆花還是不忘搞笑，我就是喜歡他這種向陽的個性。
　　「哈。」我發覺自己似乎有點得意忘形。「現在……還稱不上趕進度就是了……」韋韋根本還沒有原諒我。
　　「阿偉，加油啊。」豆花輕聲說。
　　「你才別漏油呢。」

　　具體的計畫我已經完成了。

　　首先，我承認自己有點奢侈，我包下了君悅大飯店的迎賓廊；接著，闊綽地訂了九十九朵玫瑰，以及二十籃的玫瑰花瓣；最後，招集了以鋼手女俠為首的同事們，因為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餐，他們個個笑容滿面地點頭說好，再加上……這個求婚派對實在讓人好奇，因此，在邀約時並沒有碰釘子。

　　為了這個求婚計畫，我至少花掉了一半的積蓄；但，我並不會後悔，更不會覺得浪費，因為……如果這筆錢真的可以買到開往幸福的車票，這一切就超出了「值得」這個辭彙的形容範圍。

　　當然，關係到整個計畫成功與否的關鍵人物，就是芬瑜。為此，我還特地請她吃飯，為的就是共商大計。
　　


　　四十八個小時飛逝而過，兩天後我穿著挺拔的西裝，眼神異常凝重，接著，一邊深呼吸一邊勇敢地推開大門。
　　
　　悅耳的鋼琴聲彷彿天籟，讓在場的幾十人全都沉沉睡著、一語不發，一切如童話般夢幻；但我確定，這將是一個永遠不會醒的美夢。
　　離我十公尺遠的地方，有一架華麗的白色鋼琴，芬瑜恰好就站在它旁邊，我對她露出興奮的微笑，她使了我一個如痴如醉的眼神。

　　韋韋身穿淡紫色的長裙，梳了一個美麗的髮髻，頭上的皇冠更是閃閃發亮，看來芬瑜真的花了很多心思打扮今晚的女主角。韋韋輕輕閉著眼睛，讓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來回奔走，這一首流魚出聽的《綠鋼琴》，真的達到了動人心弦的境界……優美的旋律，宛如在訴說一個高潮迭起的故事……高音，是那最喜悅的時光；而低音，是那最灰暗的時刻。

　　我無法思考，甚至就想讓自己陶醉下去。

　　如果芬瑜成功了，現在的韋韋大概以為自己在小時後的音樂教室，享受最寧靜、最不凡的獨奏會。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憤怒、悲傷、虛弱……只有一抹粉紅色的平靜。

　　我向預備好的同事招了招手。
　　一瓣又一瓣的桃紅色如雪花般從天而降，美得無法比擬。

　　隨著飛舞的玫瑰降落在韋韋的肩膀，鋼琴聲停了下來，在我預料之中，韋韋一定會被突如其來的花雨給嚇一跳。
　　「芬瑜？」韋韋麻雀般的聲音，被安靜襯托得十分響亮。
　　「阿偉，忙我只能幫到這兒囉。」芬瑜走到我旁邊，把我一把推向舞台。

　　我緊張到頭皮發麻、手心冒汗……尤其是底下幾十雙眼睛盯著我看。
　　韋韋皺起了眉頭，問：「芬瑜？妳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偉？」
　　
　　「韋韋，是我。」我說。頓時，我覺得……我都站在這裡了，就必須成為全世界最勇敢的人。
　　「我……我不是……不是說過……」韋韋就快要哭了。
　　「韋韋，我知道在妳心中，我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可靠；但是，無論如何，請妳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因為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妳；不說，我會遺憾一輩子。」我柔聲說。
　　韋韋並沒有抵抗，反而緩緩點點頭，這可讓我鬆了一大口氣，因為，我不知道有多害怕她會像那天一樣堅決地趕我走。

　　「很多……情侶走到最後，都會忘記當初相遇的美好……雖然，我們的起點是個平凡的開始；但我相信在妳心中，一定也非常珍惜我們在一起的回憶。不知道……妳是否曾經跟我一樣，覺得那份甜蜜不可思議，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幸運了……至少，我是真的那麼認為……」越說，鼻子越酸。我原本準備好的台詞都忘光了，這失控的劇本，讓自己無法抵禦那刺骨般的心痛……
　　「如果沒有遇見妳，一切會是怎麼樣的？我不願意花力氣去想像，因為……我絕對不能讓自己錯過妳。」我的餘光，奇蹟似的發現韋韋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我遇見了一位……如生命般重要的女孩，我像是失去控制的機器人，我的腦袋裡……很不長進地成天想著她，就怕自己睡著了不能夢見她……主宰喜怒哀樂的神經，更是完全失去訊號，她笑，我就笑；她哭，我就哭……」她哭，我就哭。「就算是這樣瘋狂地失去了自我，我還是……還是很開心……」
　　「也許我瘋了……因為，當她說要離開我的時候，這裡……」我用力鎚著自己的心臟。「這裡……真的好痛……但是，我卻一點也不想要放棄……妳說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我遇到感情會變得這麼野蠻？我想要的東西，誰也不能搶走、誰也不能阻止我……我知道這有點幼稚；可是……事到如今我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依賴妳……」我毫不保留地說著。「遇見妳之前活的那二十六年，就是為了遇見妳而活……所以，不要讓我接下來的日子，都是為了等待妳而活，好不好？」我觀察著韋韋似水般的透明眼神。
　　「韋韋……」我小心翼翼地握住韋韋的小手，一度她想逃，卻被我給緊緊抓住。「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已經失去妳一次了，真的不想再重新體驗那樣的寂寞……請妳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也許我還有很多、很多、很多缺點；但是……只要妳告訴我，我都願意去改。如果我犯錯讓妳生氣，妳可以打我、罵我……就是不要丟下我……」
　　「韋韋，原諒我……原諒我的不講理、原諒我的衝動、原諒我的堅持，也請原諒……我……愛妳。」
　　

　　掌聲響起，有人聲淚俱下，有人哭笑不得，有人歡欣鼓舞，有人黯然神傷……
　　韋韋空洞的眼神，出現無盡的不忍與驚訝，她的淚濕透了全世界。

　　我掏出鑽戒，跪了下來。韋韋隨著雙手往下一擺，也猜到了我的行徑。

　　天啊，我每次都在向祢哀嘆……這次，是誠心誠意求祢幫幫忙了。
　　「韋韋……嫁給我。」一生之中，我從來沒有這麼緊張，卻又這麼興奮、從來沒有這麼期待，卻又這麼害怕的時候。

　　「我……」韋韋在沉默之後，終於開口了。

　　「妳願意嗎？」心跳好快。
　　
　　她會拒絕我嗎？

　　「對……對不起……」韋韋這麼一說，我快要把自己的心臟給吐出來了。
　　「韋韋……我是真的很愛妳……」我支支吾吾，幾乎慌了手腳。
　　
　　「因為我看不見，所以我學會保護自己……失明之後，所有的人事物，都是經過你們敘述的，一旦……對你的信任動搖，我的彩色世界就會崩塌，對我來說，那種受騙的感覺真的好可怕，就像在吞噬我最珍惜的回憶一樣……心裡面一直有聲音冒出來：那件事是真的嗎？那一晚你說的話不是騙人的吧？上次你說的朋友真的存在嗎？」韋韋哽咽著說。「我想要相信你；但是這雙眼睛卻一直讓我懷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知道如何阻止自己往壞處想……我以為，只要離你遠遠的，就可以留下殘破不堪的記憶碎片……可是，離你越遠我越害怕－－以前那段日子只是一個虛幻的美夢……」
　　「我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總覺得會拖累身邊的人……也許是你，讓我找回一份存在感；但我不能這麼自私，永遠都是你付出得多，而我……竟然越來越貪心……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甚至開始擔心自己的無能，怕日子久了你就會對我不耐煩……走到這一步，我不禁產生了放棄的念頭，與其勉強地相處……不如讓你去尋找更適合你的人。」韋韋掙脫我的雙手。
　　

　　這會成為一個遺憾的句點嗎？



　　「偉……我試著偉大一點；可是做不到。」一個被淚水淹沒的軒渠出現在我眼前。「如果愛情被定義為自私的舉動，就讓我理直氣壯地自私一次……對不起，就算是要拖累你，我也要留在你身邊……對不起，我……已經失去了父母，真的不能夠失去僅剩的你……對不起……我說了那麼多口是心非的話……對不起……我無法不愛你。」

　　「韋韋，快說我願意啊！」芬瑜在一旁，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我……我……」韋韋抹去兩行淚。「我願意。」

　　有情人終成眷屬？拜託，這種老掉牙的詞句別字動冒出來好不好？
　　哈哈，不過……現在就算是誰放火把我家燒了，恐怕我也氣不起來！

　　「喂，老大，你們現在還不親啊？」鋼手吶喊。
　　「哈哈，好險我有來，不然就看不見老大的這一面了！」台下接二連三爆出喝采。「是啊！親一下！」

　　「偉……這裡……到底是哪裡呀？」韋韋小聲問道。「還有……他們……他們是誰？」
　　「那我……偷偷地告訴妳。」說完，我將戒指迅速套在韋韋手上，然後捧住了她的可愛臉蛋……

　　既然是偷偷……就代表著不會發出任何聲音，這種美好的傳達方式，就讓雙唇享受那份飽滿的擁有吧。

　　韋韋……聽得到吧？我說了千萬變愛妳喔。

　　呵，收到，我聽見了妳的回應囉。


　　狂歡的派對進行到一半，我突然有了奇怪的顧慮，也許純粹是因為今晚太過順利；但……總覺得內心隱隱擔心著什麼。

　　放在口袋的手機突然發出震動，讓庸人自擾的我嚇了一跳。
　　一看來電顯示，是豆花呢！太好了，我正迫不及待告訴他我求婚成功的好消息。
　　「韋韋，我接個電話喔。」我一面說、一面往安靜的地方走去。「喂？」
　　「阿偉！你……你幫我……幫……幫我一個忙……好，好嗎？」豆花的聲音實在很可怕，如同剛從災區逃出來的難民般。
　　「豆花？怎麼了？你可能要大聲一點喔！」我提高聲量說。
　　「幫我……告，告訴……我爸媽……不……不對，你可……可不可以……去……去載我媽……來，來這裡……」
　　「喂！豆花？你說的『這裡』是哪裡？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緊張成這樣？」
　　「台大……急診室……」豆花的聲音在發抖。
　　「豆花？怎麼了？誰受傷了嗎？」我也跟著緊張起來，著急地問。「你們不是回楓宇娘家嗎？」急到直呼豆花太太本名了。
　　「她……她爸……我……我們……」他真的語無倫次到了極點。
　　「你不要慌，我現在接了你媽就過去。」我毫不猶豫地說。「不要慌！」又重複叫道。
　　

　　我跑向韋韋。
　　「韋韋！」我喊道。「豆花出事了，我必須馬上趕過去，對不起，本來今天要好好慶祝才對；可是……事情好像很嚴重，真的很對不起。」我頻頻道歉。
　　「偉！你別道歉，他們出了什麼事？」韋韋也關切道。
　　「還不清楚……」我全身發冷，幾乎從脊椎涼到頭頂。
　　「偉，你聽我說，等等你見到豆花，大家一定都手忙腳亂，你是去幫忙的，千萬不要跟著亂。」韋韋叮嚀。
　　「說，說得也是……」好險有韋韋提醒。「那……妳想要留下來還是跟我一起去？」我問。
　　「你……會希望我跟去嗎？」韋韋反問。
　　「嗯……因為……」我摸摸鼻子。「我不知道會去多久，而且……我們都分開三天了，真的不想再分開耶。」我誠實地說。
　　「嗯。」韋韋莞爾。

　　把派對交給鋼手主持，並且結完帳後，我和韋韋便匆匆趕去接豆花的媽媽，最後，三人掛著一臉不安來到急診室門口。
　　「我打給豆花。」我說，然後馬上拿起手機。

　　「喂？豆花，你在哪裡？我們已經到急診室門口了。」我嚴肅地說。
　　「我……我……你們……可……可以自己上樓嗎？」
　　我也沒打算請他來接我們，於是聽他敘述大略的方位之後，我領著韋韋和豆花的母親，終於見到臉色蒼白、鼻青臉腫的豆花。


　　我沒有看過如此憔悴的他，甚至不知道靠近是好是壞……男人的眼淚，是在腐蝕堅強之後才會落下，我卻眼睜睜看見苦不堪言的他。
　　楓宇的父母親雖然和我沒見過幾次；但我認得出這對抱在一起祈禱的夫妻就是他們。

　　我抓住豆花的肩膀，很不情願地問：「怎麼了？」
　　不情願是因為……豆花的答案肯定事件悲傷的事情。
　　
　　「這是怎麼啦？我的好媳婦兒呢？」豆花的母親錯愕地看著掛在牆上、那冷酷無情的三個字－－手術中。

　　「豆花。」我搖了搖幾乎傻住的他。「楓宇呢？還有你的臉怎麼回事？」

　　「是我……是我打的。」豆花太太的父親很突然地說話了。
　　我瞪大了眼不知如何接話。
　　
　　「阿偉……」豆花咬著牙，痛苦地說：「剛剛……醫生問……問……問……」他說不完這句話，就痛哭失聲。
　　我將他整個人拉起來，大聲問：「問什麼？」
　　
　　「問……要媽媽……還是要孩子……」嚎啕痛哭的豆花，看起來既無助又無奈。
　　
　　在場所有人的悲慟，彷彿產生了共鳴。

---

作者: leooona     時間: 2009-7-31 10:46 AM    標題: 第三集　這是天堂還是地獄　最終章

　　悲劇是這樣發生的。

　　這一晚「回娘家」，楓宇一如以往的解釋，卻完全不被父母親接受，而且還遭到極大的反彈。楓宇的母親一氣之下，又猛爆出斷絕關係的氣話，楓宇的父親更是激動地把豆花趕出門外。豆花愛烏及屋，連忙請岳父別生氣，免得血壓一高又頭昏腦脹。也許是無意義的面子問題，楓宇的父親聽到豆花這麼一勸，竟老羞成怒，臉紅脖子粗地賞了豆花好幾個巴掌，眼見豆花完全不作抵抗，乾脆把多年來搶走女兒的不滿全部發洩出來，甚至還想趁機讓女兒和眼前這位男人從此斬斷情絲，向楓宇威脅：「要我停手，除非妳馬上發個永遠不和他見面的誓！」
　　如果楓宇是這麼容易就妥協的人，長達七年的抗戰老早就結束了。
　　豆花被打得鼻血直流，嘴上依然堅定地懇求著：「請您成全我們……」這幅畫面，好比一對被打斷翅膀的鴛鴦，卻一點也不想放棄彼此。楓宇見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對父親的怨懟，於是衝上前制止大發雷霆的父親，沒想到……一個失手誤推，楓宇的父親狠狠地把親生女兒給推下好幾階樓梯……


　　我不懂，再怎麼說是親生骨肉，怎麼忍心反對他們到這種程度？

　　韋韋依在我懷裡閉目養神，而豆花，整個人恰似空殼地坐在我旁邊，老實說，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要作出選擇不難，因為我一定會先保韋韋；但……失去自己的孩子，那份痛楚會是我想像中的幾十倍吧？

　　豆花太太一直以來扮演著大家的心靈導師，我們這一群人之中，最不會讓人擔心的就是她了，偏偏……遭逢這般劫數。
　　我不敢嘆出聲音，就怕在豆花的心上火上加油。

　　突然，手術房的門打開了。豆花太太的父母親衝上前去，不斷追問情況如何，這種畫面……看了就令人心酸。
　　「怎麼樣了？」韋韋抬起頭來，問。
　　

　　「孩子保住了；但是母親……」醫生說。
　　「怎麼樣？啊？你說啊！」豆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抓住了醫生的衣領，野獸般大吼著。
　　「我們會盡力搶救。」說完，轉身又走進巨大的綠門裡。

　　騙人的吧……

　　豆花一陣癱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罪魁禍首－－豆花太太的父母親－－頓時發出了吶喊與尖叫。

　　剎那間，我覺得這個走廊不是我們原本生活的世界。

　　十分鐘前聽完豆花片段的敘述，我是真的有想過……假如豆花太太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動手打人；可是……

　　「還我……還我……啊啊啊啊……嗚嗚嗚……還給我……我的寶貝女兒啊……嗚嗚嗚……我的寶貝，我的心肝寶貝……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妳……回來……給我回來……天啊……我這條老命給你，給你……不要帶走我女兒……嗚嗚嗚……」一陣又一陣的鬼哭神號，當場震碎我的怒氣。

　　我的眼前，出現兩位身陷懊悔汪洋的老人。

　　為什麼人類都要走到失去的邊緣，才會驚覺自己漠視了最珍貴的事物？每本勵志的書都有這麼一篇；但大家似乎沒有看進心裡。
　　
　　要多少錯誤，才會得到教訓？
　　要多少教訓，才會感到後悔？
　　要多少後悔，才會停止傷害？
　　要多少傷害，才會造成誤解？
　　要多少誤解，才會釀成悲劇？
　　要多少悲劇，才會留下陰影？
　　要多少陰影，才會開始恐懼？
　　要多少恐懼，才會放縱眼淚？
　　要多少眼淚，才會領悟珍惜？

　　珍惜，珍惜，珍惜……何時才真正學得會？




　　（三年後）




　　「小小偉，不行，這是阿公的釦子，再玩就要掉啦。」老媽和老爸坐在後座，享受著天倫之樂。
　　「阿公抱抱。」
　　「呵，怎麼就這麼黏阿公？都不黏我！」我開玩笑地抱怨。
　　「想當年你也不黏我啊！」老爸吐槽。
　　「哈哈……」我大笑。「啊，對了，四點半了吧？」我看了看方向盤前方的電子鐘，都已經四十多分了。「糟糕。」
　　「咱們是不是又忘了穎韋的節目？」老媽問。
　　我一面打開廣播，一面回答：「呵呵，現在聽還有十五分鐘左右。」

　　「自從穎韋回去廣播電台工作，整個人都活潑了起來。」老爸假裝心不在焉地說。
　　「是啊……畢竟那是她喜歡的工作。」我帶著微笑說。

　　「有了有了，大聲兒點。」


　　「當我們在和朋友聊天、和家人出遊，在學校上課、在公司上班時，有人在世界的另一端卻經歷了生老病死。為什麼今天會跟大家分享這個話題呢？那是因為……我親眼看見了無情的命運。」韋韋的聲音娓娓動聽，令人渾然忘我。
　　「曾經，我是被困在谷底的弱者，那裡沒有光，只有哀傷的靈魂，我的雙手緊扣在憂鬱的鐐銬裡；我的雙腳深陷在悲觀的泥沼中。我的過去，好比一篇闡述人性正反面、描繪悲歡離合的小說。三年多前的某一晚，因為命運的殘酷安排，我失去了摯愛的雙親，同時，上天更殘忍地剝奪了我的彩色世界，是的，我哭瞎了一對寶貴的眼睛，打從那一刻起，我在孤寂中迷路。你害怕挫折嗎？我怕；但我更怕自己沒有勇氣從危巖峽谷中步向坦途。絕望不會是世界末日；但它可以消滅你的靈魂，進而使你更加消極，這時借酒澆愁也一點用都沒有，畢竟，酒會醒，而真正的煩惱是無法在自我意識下忘卻的。一旦進入這種絕望的惡性循環，除非有人在光明界拉你一把，否則幾乎無法自救。而我很慶幸地在最崩潰的時候，我不可思議地遇見勇敢的化身，從此，我緊握的拳頭中不再只是怨氣，而是重新點燃的星火、這是一份重獲新生的感動。
　　相信，是一份無法估算的巨大力量，因此，遇難的人必須自信，也要適當依賴身邊的人……。人類，是相當脆弱的動物，無論是誰都不能否認這一點：我們是凡人，有骨有肉、有心有肺、有血有淚。西哲歐爾文說：『眼淚是一種神聖物，它不是懦弱的標記，而是力量！它較一萬張嘴更雄辯，它是深慟、痛悔、極愛的傳訊使者。』

　　遇到心痛的事情，想哭，就哭吧……而且，哭得越傷心越好。
　　但，眼淚用完了，就必須要堅強地站起來，迎著風繼續往前走；請你相信前方……一定有止痛療傷的好花園。

　　當世界萬物粉碎、當知心伴侶背離、當友愛親情消失，『希望』仍然不滅。是啊！即使一無所有，我還可以牢牢抓住一份希望，只要我不放手，它就不會遠去。

　　風雨之夜所顯現的曉霞，畢竟只有風雨中走過的人才看得清楚；雷電交加的夢魘固然驚天動地，殊不知它只是襯托雨過天晴的配角。不先歷經貧窮飢餓之心酸，哪裡懂得珍惜富有豐足之安逸呢？我想，這就是人生。不會永遠順心如意，反之，它也不會是長久的惡夢。

　　走出悲劇，你將會領到一把開啟幸福之門的鑰匙，至於美滿生活的劇本，當然就由自己一手來完成。

　　明天會是好天氣喔！我是楓穎韋，大家明天見囉。」
　　

　　「唉。」老爸這一嘆，是感慨。「說得真好。」
　　廣播節目結束的同時，我們也到達電台了。「我上去接她，你們在車上等喔。」我說，然後閃下車去。

　　為什麼要閃？
　　因為在自己的父母和孩子面前感動到落淚，似乎有失形象，哈哈。

　　我按電梯，一邊想著今天真是好天氣、一邊等待。
　　「咦？韋韋，妳怎麼自己下來了？」我看著電梯中的韋韋，問。
　　「咦？偉？」韋韋對著正前方笑了笑。
　　「我正要上去接妳耶，呵呵……不是才剛結束嗎？」我邊問邊把她牽出電梯。
　　「我想今天不能遲到，所以節目一結束就開溜囉！呵呵，不過我有和劉姐報備過了。」劉姐是韋韋的上司，多虧有她的幫忙，韋韋才可以重新接回這份工作。「寶貝呢？」她問。
　　「和爸媽在車上等。走吧，我幫妳拿。」我把她手上的提袋給搶了過來。
　　「對了，我穿這樣會不會不夠正式？」
　　「才不會，妳超美的。」我親了她一下。

　　二十分鐘後，我們來到豆花老家，不，早就該改口「豆花家」了！自從豆花夫婦完婚，他們一家三口就搬回老家和爹娘大團圓了，過著三代同堂的幸福生活－－當然，我們也不惶多讓！

　　
　　「要給惠惠的禮物在後車箱嗎？」我把車停好的時候，韋韋問道。你猜得沒錯，惠惠就是豆花寶寶，本名吳恩惠。
　　「嗯，我拿就好，下車吧。」我領先下車，繞到對面幫韋韋開門，然後才又打開後車箱。
　　

　　「啊哈！」遠遠的，豆花就看見我們了。「貴客上門啦！」
　　「怎麼搞得這麼盛大啊？」我揮揮手，大聲問道。
　　「說我咧！」豆花靠近，和老爸老媽禮貌性的鞠了個躬。「歡迎歡迎。」
　　「惠惠呢？」韋韋開心地問。
　　「惠惠！」在我肩膀上的小小偉突然激動的大叫，沒辦法，剛滿兩歲的他，不管我們講什麼他都要重複一遍。
　　「哈哈，咱們家小小偉喜歡上吳家千金啦。」老爸開玩笑著。
　　「呵，瞧這老人家多不正經！」老媽接著說。
　　

　　豆花帶我們穿過草原，來到一張白色大桌前。
　　「嗨！阿偉你當爸爸了喔！」真是不敢置信，說話的人是失蹤多年的平。經過了本人的解釋之後，我才知道他跑去參加游泳訓練班，現在可是技術高超的游泳健將，由於實在不像他會做的事情，我不禁露出一臉懷疑，結果他還秀出了救生員執照作證呢！
　　一直以來大家印象中腦海裡前途無亮的他，也前途無量了嘛。
　　「咦？」平的視線停在韋韋身上，他整個人彷彿斷電般安靜了下來。
　　「喂，看嫂子看呆啦！」豆花毫不留情地打了平的頭，當然，不是認真的。
　　「平，我和你是初次見面吧，你好。」韋韋輕輕點頭說道。

　　「恐怕是韋韋太可愛了，平情不自禁想多看幾眼吧？哈哈。」說話的人，是季。而坐在她旁邊的人，就是小杰。
　　多虧小杰專業又細心的照顧，季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回想起剛開完刀、得靠背架才站得起來的她，現在眼前這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女孩，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而她現在不但在唸研究所，而且感情方面也是熱戀中！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們就會步上紅毯。


　　「大家別這麼拘謹，動手吃啊。」殤昕說。

　　「今兒個主角呢？」老爸問。
　　
　　「在這兒！來，惠惠說『又』！」豆花太太手上拿著一個大蛋糕，牽著惠惠走向我們。
　　眾人轉身，全都笑了。
　　「這小傢伙躲在角落看大家好久啦，害羞得不敢出來呢！」豆花太太說。
　　「呵呵，倒是沒遺傳到豆花的厚臉皮呢！」我說。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先乾一杯再開動吧！」豆花的父親提議。
　　「好。」老爸附和。
　　「我看這是老友聚會，可不是惠惠的生日派對囉。」豆花的母親笑著說。
　　
　　「我先敬五老！老本、老居、老身、老伴、老友！」豆花的父親起立，拿著香檳說道。
　　「我敬緣分！」

　　十四支酒杯撞擊的聲音，讓我聽見不同人生撞擊的喝彩，那是真正的喜樂。


　　豆花並沒有安排什麼特別節目，大家閒話家常，倒也十分有趣。
　　話才說一半，韋韋突然噁心想吐，差一點把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吐了出來。
　　「韋韋妳不舒服嗎？」我問。
　　「會不會是菜有問題呀？」豆花太太一臉擔憂地把韋韋面前的菜給拿了過去，同樣試了一口。「這沒……」她連忙摀住嘴。看來真的是菜有問題。
　　「不會吧？我試試。」季自告奮勇，又把那盤菜拿了過去。「是這個蝦嗎？」季才剛放在嘴邊，就一臉想吐。
　　
　　「奇怪！我剛剛有吃耶！」平說。
　　「我也吃了，沒什麼特別的啊。」豆花的母親說。

　　就這樣，全場非常有默契地沉默了好一段時間，似乎都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你們三個……」這四個字，是豆花、小杰和我同時說出口的。「該不會……」

　　該不會？
　　哈哈。


　　是啊，故事要停在這裡了。
　　想知道後來的發展，就打開窗子望向湛藍色的天空……帶著最輕鬆愉快的心情閉上眼睛，你會看見屬於自己最獨特的美好結局。


　　說不定，要在這裡告一段落的另一個原因，是……
　　韋韋，我對妳的愛，已經超越文字描寫範圍了……



　　因為失去你，原本陽光普照的白晝遺棄了光亮。
　　因為擁有妳，應該黯淡孤寂的黑夜擺脫了恐懼。


　　唯有通過傷慟的考驗；
　　唯有打敗絕望的惡魔；
　　唯有戰勝離別的悲劇；
　　唯有攻破蕭瑟的愁城，
　　才能共享幸福的天堂；
　　才能擁抱你我的永恆……



《晝˙夜》完。

---

作者: rex831022     時間: 2009-8-10 06:27 PM
寫的太好了...
我現在整個就是...
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哈

---

作者: 殘傷風痕     時間: 2010-2-13 02:30 AM
寫得真好!讓我值得一直看到凌晨2點半!

---

作者: xp20060726     時間: 2010-3-18 05:21 PM
幸福是一種的感覺啦! 就像成功也是這樣的感受!

這些心裡的感覺是需要您去經營的,經過無數次的失敗或失望裡,讓自己好好想過自己的一切,藉由反省來歷練自己,也修正自己的言行與心裡狀態,這就是成長的一些過程;擴大到您的事業或感情領域裡,慢慢的由生疏或粗獷中成熟自己,久了您就會感覺自己在成長著,接著改變您的人際關係與做人處世的方法,幸福就悄悄的找上您了!

從逆境裡成長的幸福,最讓人溫馨與感到甜蜜,那些挫折就是您的逆向增緣,是來幫助您成長與成功的助力;感情也是需要您用心的經營,學習怎樣與對方相處,一時的矇騙只是虛愰的,要幸福或快樂需要您去經營與感受喔!~

感謝您的貼心分享!!

---

作者: 冰玫瑰     時間: 2010-8-2 05:08 PM
看到男主角傷心的時候，感覺也很想哭ㄋ
能寫到令讀者好像親身體會故事中人物的感情，是個滿成功的作品喔
但是最後感覺不太像結束了ㄋ
或許是太好看了，不太想看到這個故事那麼早結束吧?:)

---

作者: 冰玫瑰     時間: 2010-8-2 05:13 PM
各位大大和作者對不起捏，原來是我門看完阿:p，作者大人，誤會您了:)

---

作者: archangel     時間: 2010-10-19 12:16 AM
好棒的小說

看的時候整個人跟著劇情起伏

緊張、難過、溫馨.....

意猶未盡說~

---

歡迎光臨 網際論壇 (http://www.centurys.net/)

Powered by Discuz!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