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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其他] 黑天l蔽L浴血 第一二三四五卷(^中) [打印本頁]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26 AM    標題: [其他] 黑天l蔽L浴血 第一二三四五卷(^中)

序章
“我赤漫RbG是我豆き甇n怎么猼滿A而不是刻在石酗W的。我赤漫Rb就是我赤漸糽R,不G是g人的遠Q。”意大利作家,希瓦娜*c銣Q,《最后的精_》。

一千多年S西方人以o所有的天l都是白色,“黑天l”一U被用S形容不可能生的事情。憭H角Q七世r在澳大利R南部c了黑色的天l,“黑天l”被用S形容极o不可能j的确生的事情。
美鬗@名啋怚H“黑天l”S形容有如下特性的事件:
1.        呇酗H期望或{料搢き生,也呇野籉顗V据H与提前{警。
2.        事件生后有巨大影楚A改@了我貝猁器D的世界。
3.        人豕あZ盓鉹@切可能因素S解\和{y下一次搹事件的生。
憟v上蒙古帝鰝澈堨腄A希特勒第三帝鰝滷U起,T的解体,9/11美鰝熙Q蛦ㄛO黑天l事件最好的例子。
薑_某些炊HSS,用黑天lS形容同犌X适,他足O改@人搌恁A犎峎O那瑆v憟v的人。邞漕狺lz可N,杰出的政治家O盛}、甘地和ㄓp平,文堔a莎士比R、李白、托鉥筑鶠A{家梵高、e加索、握式A科堔a牛}、あ]斯坦和霍金。不o人知的某些D行狳翩A同犌雀瞻l般的人物。本憮nh述的就是牏@狀G事。

通常一炊H自我介j起靋n告\名字和牷A我是一狀搯_S不太像的O人。如果告\你我真羲漲W字,那很可能接下S要干掉你。可以公{的名字叫桭芊A可以公{的身份是法魒蔗虪眳J酯垂界饃韙膝q的工程間A}穠滌潀Z服鵅A豏`奔波世界各地。r上是服役法鬘~籍~答漱@名士官,借`法鰡疶蛂AG事各搌k鰬F府Po必要的秘密任鵅A最近几炊諻答漪O伊拉克特种部〞禲C
自1980年U伊\爆,T合`解停火不成后,安理薔U縝璆面武器禁b。世界各鬗{支持T合鰝KV,暗地里伊拉克j得到西方各鰫M海o多菄拉伯鰨a的全面支持。有些鰨ax不限于提供武器,英贔AS特种部﹛B美騿坐T角洲”~特种部○ㄛㄓH以平民身份S伊拉克的部﹛C法鰬F府一向救F示鰨a影楔O的事情不落人后,又有沙特阿拉伯人So相蚺Hg芊A自然也要插一腿。我作o法鬘~籍~2答~人,像其他人一犎M法鰬F府砟F5年的合u。而外籍~2竣@向是特种部﹛A~策虴Q派我去任何地方已任何身份G事任何行臐A包括SU伊\前E縝as察悝楚C
秘M伊拉克的行漕霅Z生命的危活A我到呇酗陘\抱怨,因o老S,孕麍薯w全很多,起糷ㄔ膉憒a政府悝鴔琚C我的其他很多活薶N不能有同猼澈OV,因o我的所o完全超e了i意韝W外籍~竣h官的任麰S洁A又呇野~交官高漕郊鱈O芋A如果失手被捕,法鰬F府出于政治考芊A多半不悕P和我有任何蚳t,一名有法鬘瓣[居留衁O人呇酗茪j的r分量。就我G事的惆ヮp人活薴丰籉韝@巧w罪,s的估y都捖Qn憒a20年。撋M我真的和法鰬F府z一份秘密合同,合同j只有政府律陲O存。
我是受命于哪一狀F府机构?官方ㄓW是听命于~窗A所有命令S自~筒x陛A但是包括~c在X的E大部分~筒x陘ㄙ器D我的任鵅A知道得只有S自法鰡狴|z的~T系官。四z是法鬖捄P薔~情疶鯦菕A曾謅@度R名赫赫,撋M爬WR是螫珧X人Sh。四z最有名的惟_是60年代初偷了俄粒a式袶顗蟘鞳A諡暀F法鰩隤10年的}。近年S秘M不F山露水,i的情珙藀}呇釧顒Q。
o什么要o情狴|z效力?我可以拒E惆ル鵅A秘M~竣]有一些特殊任鵅Au嵺E地不大,我x是可以如E大多菑H那煄A~~矩矩的服役合同上的5年,退役后找份保安之搌漱u作,安安悚漸肮﹛C
世界上最困椌漕き〃e于解\一炊H做事的蟘鞳A旁人晪K隔山看琚A最多看到一角。而很多情掑UX本人Sh,他也は法S得清楚。他可以是百分之百的N縑A可S出S的原因j可以完全与事縝V反,e竟事情的真相和有意は意的自我S服或者欺蒗OU回事。西方哲堔a几千年就感慨S,“我足O我芋A而不是其他人!”
大多菑H既呇雪N縐救矛盾,也不戙u地去追究自己命b起伏跌倒的根源,薔LSh生命真的是形式和e恁A是は形的手(或是上帝之手,全看你的信仰SK定)推藆L豆髡防e程,他言悕l至p都呇T自己被薵漕丹漶CS,呇野籉顗j刺意味,每炊H幸福的定韝擛萓P,火眼金睛洞察一切未必享受人生,波逐流得e且e未必体J痛苦。Zp前回首,哪一玫S自己的幸福比g人多?哪一牧器D自己的生命更有意鞳H
扯了惜\aS解\自己,不e是提前H与各位一秈筆i,我は意倦獺BR晥峈抴耤A但所S的未必就是真相或者事縑A未必能解\清楚我自己和所作所o。多年以S我一直在眹D明白自己,花了很c}x是很S找到了答案。]う漯B友芋A如果G我的故事里,你能看到自己生活的影子,看待生命的角度能略有不同,大概就c到我的目的。
SS,我既是法鬘~籍~答漱h官,也是一名特种兵、特殊行薴H陛B特工、刺客、保恁A什么鶗看要看蠾瑼漸鵅C身手也x算不},起軉﹞F惜\多年而呇酗眹ヮ倚^部位。在ON世界里,爬虧雃h人Sh是so的羡慕,以o我防Lg人的生死,生活永a刺激和精彩,不用像普通人早九晚五的工作,整天在柴米油i中消耗蚺諢C我不否P的确可以G爸井S看,我角丹酗H甚至C有上帝情諢A自大混淆了角色,以o自己真的是高人一等的超人,可以快意恩仇。但是此搕H物通常很快的被迫H行,甚至G地球消失。
真正猁漲畾a里手比普通人更多玩世不恭,更多自我怀疑。他(同行里面甚少女性,不是性g歧S,而是女人更加的感性,本q有些不适合此搕u作)很清楚自己不e是r、政府或者o諈q大机器中的一疚s件,受命于人,不由自主。不b政府宣悸漪O什么,不b我角@度抱有什么理想,不b鰨aH我角陘\伈鼎M吽A我蠾瑼漸E非都是光明正大,o社悛漱膝貝P可。
T价一件事情,E大多菑H愿意站在道德高度大X真理、正顝M大是大非,可我言肮〞漸@界多是黑白交界的灰色地C,身z其中常常は法看清划分的界限。[邡狺l,o了制止毒品流入法騿A我豏`就地zK科西嘉帕r分子,冷血j极o的有效,每年菪H千y的法鬗H不悁]o毒品e量而磞滿C救o了大g福祉的措施似乎并不oe,可是o了目的而不嶀漎q的滬唌A是不是已謚g失了目的?我赤漱u作中豏`面Z此_,如果有人S他的良心完全清白,那此人要么是呇釣}心的,要么是瞎子。每炊H都面Z此O扎,都必妣n找到自己的薑閬﹛A能解KX心的疑禲C
除了疑禲A我x知道自己的渺小。不要理解}R,每狗鄏b我辰擗l站住鱆漱H都有一番的身手,一技之c,都謒e常人晱H想象的磨,都e挑萓菑v体能、精神极限的。但是每版祕s下S的人都悝i\你,b气、偶然和机悇O多么的重要,不b你多么的勇武、优秀、老、智慧、准癒A只需要一子SH你的世界划上句A,而且惜l漸i能出c,有滬唭A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有炊W帝在主宰一切,你的生存完全是g人K定。薑_救宿命呇P罹M接受的人,根本は法忍受我赤漸肮〝M任鵅Av早要崩磳X局。
一狗S工、特种行薴H高漸肮′O很`和乏味的,好P褻麭y的痍接w捸B男人中的男人,那不e是g多謆惜云漱@盲v像,o了秈ㄡ揪漸齱A我言I出的代价aa不o人所知。比如我言肮〞滌擗l很小,真正熟悉的人极o的有限。c羲滬鴞]是呇閉F府、o赮@意X手中的秘密武器被外界瘙o,有意は意薛谷釩雃h的限制和隔离。自身的原因也不可以忽S,工作本身要求我身n能忍受孤芊A和自己作伴而不寂寞,K蟑砲秅HK是保持戒癒C搕H容易交朋友?
不b世界哪鰨a,特种部〞滌擗l都很小。美鰝漁豹突′藀a賑O西海岸加利福尼R韘a外的一U狐s吧,~三角洲特种部′O南卡洛P穻{某小Q的酒吧。英鰝搴ASh是在契鬼孕~某小Q的一狐s吧,法鰬Oo城外一狐s吧,澳大利R是墨鄍貌近小城的酒吧。惆レa方都是圈X人熟悉,外人去了极不受悛鵅A也弄不明白n了什么地方,因o那些酒吧大多其貌不銦A很不起眼。但一炊H一旦被接受,他就c自己突然找到一狙a。
我赤漸肮﹞妝t寂也因o感情蚳t的恭F,高為楚Bㄢ朘諈熊w敓庤H很X情靰{的少女喜恁A可甚少的女人能忍受那种生活方式。十几年S我所Ne的幸福婚姻肯定用一只手能蛘oeS,加上悟w的男女朋友也不捅WeU只手。多菑k人想要得是生活的悟w,一狗依靠的男人。可我漸i能因o一zO而失W几狀P期,甚至几炊諢Ax不要提漕隤漲s在死亡遞v。再魕w的女性也晪K悌癒A更何敓迅ㄛO晱H交流的人。不邠Or律要求的保密,更多是所N、所G和所作很椓\,也很X人接受。想象一下,如下的XO悇O什么效果?
女人,“]う滿A你好滿H非洲工作的愉快滿H”
男人,“老掉牙的故事。一爬a方官o了隉A郎簽炴帚V,坐看几千名自己的同胞活活的隋滿C我去Y了他。感T不},尤其是看M他擖|眭漕銵A很高U能伸E誑鞳C不e,很快悁野t外的混蛋撈壎L的位置,悲怐漕きI生。哎,很多人真的牲畜不如!”
女,“。。。。。”。
也奶@次U次搹的XO很新窗A但我敢保V}一cU人}更多是狶憚漕I默,男人は法理解女人的天真,女人は法接受男人的冷血。看看警察、急]室的角h的婚姻,他角j多は法保持悟w的婚姻,因o他呇t法和配偶交流日常工作X容。而和惆リH相比,我赤憭Q倍的可怕。
我足O外形F悍的男人,但不是心硬如瓷A几次感情上的挫折足以X多菑H自我的封腹A拒E相信iき﹛C酒吧成o生活固定悕E非偶然,很多人不是酒鬼,不喜悛M中之物,可呇酗L炊H能攃癡磁`松、忘怀的气氛。所以想想一群男人多}花在、准癒B反复演行m諢A棱o的炊H}大多泡在酒吧中忘蚨諯垢蹎z的冰冷,甚少致情致う漲fS分享迉肮〞雿魽A救人值得羡慕?
S到惆翩A我晪K有些N恐,人的思BP知大多拒E复Y,釵V芊C我は意塑造超人形象,可也は意S自h身份。人薑_我赤滲垢筒M好奇是有原因的,不是人人都能成o我赤漱@陛A也不是努力和汗水就能X你入d。事縣W畢最憭菑H能n入爬牷A更少的人能生存下S。公g极少知道我角ㄛO一群四肢c而嗜血的Y人机器,恰恰相反,体能和b薴j不e是基本的W件,人貝S的是我赤煽慾O,有滬圇あ略W~官都呇雪N縐鴔赤SF程度。
美鰝漁豹突高煽慾OI成E是所有~种中最高的,超e核兢左漱u程隆M~事埶|未S~官赤漲E,而那些人被公Po~○S明的人。前T最精囿滲S种部′Oびp于克格勃的阿鄋k小o,所有成陞豪韋ㄛO克格勃~官。我言i以\祐J格勃的邪靬M功E,不可否P的是克格勃~官的糪甈Du和有素。法鬗H具有典型的甈w人縞峊D騢諯哄A挑u各种~人,公{的要求上G不提及,各籊鬫珖j包括同一爬央A候u人的智力W件。中鰩S种兵九十年代的挑u看重的是U爬珖嵾耤A一狀O智力I(另一狀O胃鬘\能机器I)。秘M中鰝IX容手段都有些原始和芊A可也X人明白謆囿嵾耤C
曾謈e某人所壑撜X及中鰩S种兵挑u兵源是“非`皮抭J的不用”,漁t畢憛A不知道那炊j佬在家d造Q明了惜@人揧s概念?!大名鼎鼎的恩格斯在~事上造M不差,曾Se如下一段O,“一牧k鬺L和一物D洲勇士交迭A百萓P;十牧k鬺L和十物D洲勇士的O,大体相憛F而Z方蛚q都是一百人,法鬗H百萓庈`。”~〞菑璊O不是靠炊H的勇武,而是靠o諵閬﹛A有o諈~‘~r簼,越精囿熙▲V是有r律,誚P牏洉M在特种部~人身上。
和公g的印象相反,特种~人的可怕不是因o有ㄢ朘諈漫tW英雄,而是行薴po的高度默契,如同机器般的密配合。特种~人的一炊誘H小oE薑ㄛO邞萓ro合,他谷b一起滫漣@用是乘法而不是加法。惜@誑籉騕y微有J的人都悝i\你。而要想确保惆ョA每羌^必妣n有高度的r律和自T,清楚自身的炙籉茪˙搨n外界的篞。特种兵的挑u和之所以糪磔茪鞢A很大程度上是要剔除所有性格上有所欠缺的人,`皮抭J、不能服G要求的人不b多么优秀都不可能成o甽動^的一陛AX他nS不e是在自己身坋I放定漪氶C
既然如此,o什么x是有很多人愿意加入爬牷Ho了~?毫は疑禲A珗S是很优厚,可生命短~再多不能享用有什么意鞳Ho了心跳?“玩的就是心跳”似乎是不}的解\,可世界上X人心跳的活薴茼h,其中E大多呇惜\高的囥R活A更不用提X人把手指甲一版犍XS。我呇c成的答案,就我炊H而言,曾飫o水,憭F我所慦滿A~腆饃餼屋`的生活已呇釦l引力。慦鴔琱ㄛO心甘情愿地加入掃gr灰色地C,如今我已豲悀W了。
我的生命很大程度上取K于、准癒B判囥M瞬滷掑尷R,b气等非人力因素是每炙膨`生活普通人也要面薊滿C呇酗H估算自己磞漯盡馦v是多少,可是看看世界任何一爬a說A至少每5秒]悁酗H死于Q穔扑N外事故,a敢S自己不是下一{牲品?撋M我出c意外的机率要大于常人,可至少我能死在自己喜う漕き﹞W,完全是自己的u寣C
不b一炊H多么的自我,他r上可以u嶊漱ㄕh,S到炙@界不可以u嶀鬙嚏B出生地、漸N、家庭、鶭y、身体、性格等等,等等。真正成人后多菑H不可以u嵹t偶、工作、老板,更不可能u嶉臚l、疾病和衰老。秘M人人自以o自由,r上不e是爬釩銩Q的木偶人。一炊H能u嶆p何离{亦算是一大成就!
生命不是因o}c短而有意鞳A更多在于我辰e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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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RING on 2010-8-2 at 09:50 PM ]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33 AM    標題: 黑天鹅丛林浴血 第一卷 梦魇

第一章 得法
人类第一个国王乃是一名成功的士兵,国家的功臣无需有荣耀的祖先。伏尔泰

这个故事是从伊朗边境小城得法开始,因为这里我才真正意识到每个人只有一个命运!你可以试图逃避命运,却无法摆脱,要知道不是我们选择命运,而是命运选择我们。在得法我看到自己的命运,没有再尝试逃避。
得法是位于伊朗境内一个人口十几万的小城市,处于战略要道,所谓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也是周边地区的经济中心, 伊朗一向驻扎重兵。开战以来伊拉克曾经两度攻下此地,但是该城地形开阔,缺乏有效的地理条件来阻挡伊朗可怕的人海战术,加上伊拉克运输线的漫长导致补给的困难,面对伊朗不断加强的前线压力,伊拉克最高统帅部终于决定放弃此地,后撤200公里,在伊朗境内20公里处的防线固守。
伊拉克人当然不会白白还给波斯人这座城市,数千名伊拉克人死于进攻的战斗,伊拉克特种部队受命在该城主要建筑物布设地雷、炸弹等埋伏装置,让伊朗人付出些代价。共有8个伊拉克特种部队小组参加行动,我带领其中一个小组。
虽然身处两伊战争最前线,我并不在乎,伊朗人也好,伊拉克人也好,在我眼里不过是有血有肉的活死人罢了,都是即将成为这场战争中的伤亡数字而已,弄不好他们连那点记载都没有机会。因为多数时候政治原因,伊朗和伊拉克都低报自己的伤亡数字,很多的生命只能默默没有理由的消失。
带领的伊拉克小组人员已经习惯我的冰冷,他们以为我是巴西人,背后叫我“热情的桑巴舞”,讽刺我的冷漠态度。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忘了几次行动是谁确保他们多数人能够活着回来。不过,公平来讲,他们也不必感恩,必要我会不眨眼的牺牲他们,也会牺牲自己。
世界上能够让我在乎的东西很少,四年来不停的行动,非洲、阿富汗、中东、南美洲,世界热点冲突地方很少有我没有拜访过的。军团上级和心理医生开始十分惊讶我的耐力和心理承受能力,别人一次行动下来要休息放松几个星期,而我最好的放松是下一个任务,无所事事反倒让我焦虑不安。他们渐渐习以为常,惊叹我是天生的军人,潜台词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我也一度信以为真自己是铁人,以为可以在行动中忘却自己,忘却过去。
可惜,人不是机器,压抑的情感和往事不论多么深沉,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刻。我在本次为期六个月的伊拉克行动中痛苦的发现自己并非想象中的免疫,虽然还没有人能够看出任何的预兆,我却明白自己到了承受的极限,打定主意两个月的任务期满后,休假几个月来调养。得法虽然形势紧张,却问题不大,不是上前线的士兵,战争更多像是坐在戏院前排看戏。
我们小组负责位于城市东角市法院大楼,伊朗人曾经用作民兵指挥中心。忙了2天,整个大楼到处是各种各样的埋伏。地雷引线和电灯线连在一起,开关的触动将引爆地雷。马桶的下水拉手,椅子脚,文件柜都有设置。很多设置是双重埋伏。贸然割断第一道引线会触发另一个定时器,5分钟后第二个炸弹会在屋子另一侧爆炸。伊朗人想要再次启用这座楼需要付出代价。
这个城市大部分伊拉克人已经撤离。计划是3天后完成全部撤退,我们将和最后一批装甲部队撤出。小组用的无线电通讯器因为附近高楼的干涉,信号很不清楚。在楼里忙了一天,晚上异常闷热,屋内又没有空调,我们都跑到楼顶平台来睡觉。整夜里,我可以听到部队、车辆在楼下大街上的行动。并不奇怪,计划是所有人分批撤出,数万人的部队需要时间才能全部离开。
第二天早上5点钟我准时醒来,走到楼边看看楼下,整个人呆住了,街上全都是伊朗人的汽车、坦克和装甲车。没有时间考虑为什么,我立刻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可能的最新前线在哪里?我们白天如何的躲藏?城里什么地方不会立刻引起伊朗人的主意?小组的伊拉克人会是如何的反应?
小组另外5个伊拉克人陆续走过来,每个人一般的震惊,眼睛里死亡的恐惧。我没有给他们时间考虑,命令翻译让他们立刻出发,伊朗人很快会重新回到这栋大楼。当务之急是找到隐蔽地方藏身躲过白天,同时还要联系上伊拉克特种部队,我们必须要知道回撤的路线。我那时候只能听懂很少的阿拉伯语,这5个伊拉克人只有翻译明白法语,交流必须通过翻译。这种绝望的情况下,如同溺水之人抓拉一切东西,他们需要强势的信心,我不可以显示任何的惊慌。
我们下到一楼大厅,等伊朗人街上的车队过去,快速穿过3条街道,进入一家工厂5楼的顶层,这是我能够想到最好的藏身之处。这栋大楼西面都是一两层的民房,无线电通讯信号没有干扰,坐在楼顶阴影下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随着伊朗正规军的进入,伊朗民兵、伊朗革命卫队和平民很快就会挤满这个城市,任何的行动都要等到天黑才行,白天走出去而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眼睛盯着无线电发报机。试了几次,电池要用尽前终于和特种部队总部联系上。总部的信息很明确,红色紧急撤离计划。这个地区已经没有伊拉克人,所有人都已经在3小时前撤出。前一夜伊朗人发觉伊拉克人有撤退的意图,周边地区攻势加强,伊拉克统帅部紧急决定提前撤退,混乱中竟然忘掉了我们这个小组。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知道。当时我并不关心为什么伊拉克人如此的混帐和无能,我只是知道我们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来离开这个城市。
伊拉克总部说这个城市西北边境方向50公里处,会有直升飞机等候我们,最后的期限是48个小时。平常情况下,在沙漠里走50公里也不是件容易事情,要是有数万伊朗军人搜寻我们的话,48个小时内完成,很难。虽然和我预想的情况差不多,可当险恶的形势真的证实后,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屋顶上暂时还安全,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去隐藏,我让小组原地休息,我需要时间来思考下一步的方案。我说思考,不是因为我有脱身的信心,恰恰相反,让我押宝的话,我们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十,甚至更小。但一个士兵的训练让他和常人思维不同,他并不去分析什么是可能和不可能,而是去全力寻找那一线可能。
谁知道没有等我想出个办法,五个伊拉克人却互相争执起来,我虽然听不懂全部内容,可也知道他们争论的一个焦点是我。几年的非洲阳光爆晒和饮食的改变,我的皮肤变得黝黑,脸上骨架突出,毛发粗野,根本不像传统的华人。伊拉克人知道我不是法国人,却以为我是巴西人,也都叫我巴西人,“巴西人”是少数我能够听懂的阿拉伯语之一。
我问了几次翻译他们谈话的内容,翻译都很害怕的拒绝回答。当我平静得告诉他有一秒钟来决定是告诉我还是尝试空中飞人的体验,我的语气终于让他开口。对于伊拉克人这些穆斯林信徒来讲,死亡倒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死后不能够进入天堂阿拉安排的乐园才是最可怕的。伊拉克人落在伊朗人手里,会被虐待阉割,大卸八块,爆尸野外。按照穆斯林的习俗,这样死后的信徒无法进入天堂,面对真主。
这些伊拉克人已经认定了他们都将会死在这个城市,他们不是争论如何去逃生,而是选择什么样的死亡方式。两个伊拉克人要先杀了我之后自杀,一个要学美国西部牛仔,和伊朗人面对面的火拼,还有一个坚持不论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我。还好,坚持保护我的是伊拉克上士,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平素有些威望,其他人有些怕他。
两伊战争已经有三年左右,其中的残酷远远不为外人所知道,不来到两伊战场,人们很难体验生命的卑微。伊朗人不仅仅是采用人海战术,还用平民作为掩护。前期的战斗,伊朗人从附近乡村骗来很多的10几岁的孩子,他们的父母被告知部队需要人来干些杂活。战斗打响后,这些孩子们手举着最高领袖霍梅尼的头像照片冲在最前面,民兵们跟在后面,然后是正规军和革命卫队。伊拉克人开始还犹豫枪杀手无寸铁的孩子,丢失了几次阵地后,命令下来,孩子也好,平民也好,一律射杀。所有事后来过战场的人无法忘记横尸遍野的悲惨,中世纪冷兵器的杀伐也不过如此。我乘坐直升飞机百米高的空中飞过,炎热的夏天要关紧门窗,不然尸体特有的恶臭让人无法承受。
士兵作为炮灰生命如蝼蚁,俘虏更没有任何的权利,双方虐待战俘是公开的秘密。伊拉克特种部队杀死很多伊朗人,落在伊朗人手里将会体验生不如死的滋味。要杀我的伊拉克人并不是看我不顺眼,而是好心以他们的方式帮助我。
我有些头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如果不是事态危急,整个事件颇有喜剧色彩,身陷敌后,危险不仅来自敌人,还要担心自己同伙。作为士兵来讲,伊拉克人,甚至伊朗人,都是很勇敢的军人,他们不象西方军人那样害怕受伤和死亡,生命是他们觐见真主默罕默德的过程。可是他们这种宗教般的狂热也让他们和二战时期的日本士兵一样有致命的弱点,不能冷静地分析局面,避免无谓的牺牲。要知道,军人的责任不是积极的拥抱死亡,而是首先完成任务,最大可能保全自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阿拉伯军队的精英们和世界一流士兵还有一道鸿沟。
我的这番分析可能会让很多人感兴趣,比如抓到我的伊朗人处死我之前肯定要和我谈心,但目前来自身边的威胁一定要解决。语言不是我的强项,武力解决也不让人看好。要想逃出去,需要他们的帮助。
我对翻译说,“你告诉他们,如果自杀,真主不会接受他们,他们不是烈士,没有可能上天堂。真正的烈士是那些为了完成任务牺牲的勇士们,不是逃避责任的懦夫。阿齐兹上校的命令很清楚,我们的任务是撤回伊拉克,不是和伊朗人比兰博的疯狂。”凭借我对可兰经的教义一知半解,这是能够想到的最好理由。伊斯兰信徒对于死后觐见真主一事看得极为重要,只有烈士才能觐见真主,自杀的人是不被接受,在执行任务的过程牺牲的人才算是烈士。
翻译说完,所有人都看着我,他们没有想到我居然知道可兰经。支持我的上士到很机灵,顺势问道,“我们怎么从这座满是伊朗人的城市里撤出去?”
“你们放心,天黑了自然有机会。伊朗人刚刚进城不久,我们很多的埋伏会给他们一些麻烦,他们不可能大胆的搜索,而且他们主力部队要追击我们撤退的部队,不会留在城市里。我曾经去德黑兰解救过人质,比眼前局面危险百倍,还不是全身而退?这座小城困不住我,你们跟着我保持冷静,听从我的命令,肯定都能出去。”
我一向避免谈及自己的行动经历,今天情形特殊,必须让这些伊拉克人有些信心。我去伊朗首都德黑兰解救人质是法国政府的机密行动,只有很小的圈子里的人知道。霍梅尼革命后,西方公司还希望和伊朗人继续做生意,还是留了一些西方人在当地。美国一家财富500强的大公司的高层主管被困在德黑兰的监狱里,美国政府营救被伊朗学生绑架的美国大使馆人质失败后,拒绝再次采取武力行动。美国公司没有办法,通过关系找到法国政府高层,我带了一个小组在当地关系的配合下,利用混乱,从德黑兰的监狱里抢出美国人,经过土耳其边境撤退。几年后,有关美国人出版了本书,描述解救过程,当然法国人的帮助被隐瞒,我在书中被一名美国退伍的陆军绿色贝雷帽成员取代。
伊拉克人看着我的眼光里有希望、怀疑、犹豫和渴望,半信半疑我的话,我和他们一向私下接触不多,给他们的印象是一个普通的外籍教官。我兹牙一笑,冰冷没有任何笑意的眼睛扫视他们一圈,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避开我的目光。越危险的场合,我越精神抖擞,仿佛就是为了这一时刻生存,杀气和死亡从我身上散布出来,伊拉克人终于意识到我和往日的不同。
我接着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阿齐兹上校从来没有看过我给你们的训练?他看其他教官的课程,唯独我是例外,为什么?因为他信任我的能力,他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你们都清楚他能够升到上校的位置不是依靠情面和关系,他给我的特例也是对我能力的信任。”阿齐兹上校一手打造了这个营的伊拉克特种部队,在士兵里威信很高。我们两个有过一些合作历史,他给我一些特权。
看着伊拉克人略有所悟得样子,我口气一转,命令道,“我们天黑才可以行动,还有五个小时才到天黑,我们必须养好体力,所有人都要睡觉,我来值班放哨。”
等所有伊拉克人睡着后,我才稍微放松一些。有人可能怀疑伊拉克人身处险境,还能很快的熟睡。要知道,人在极度的情绪波动下,不知不觉消耗很多的能量,身体是处于非常疲倦状态,睡眠是最好的调整办法,只要闭上眼,很快就能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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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35 AM    標題: 第二章 内情

“当挟裹着权力意志的引导者以“人民”的名义将群众目光引向“伟大事业”的时候,集权和个人的自我纵容可能成为相辅相成的结果。”美国政治学教授克莱•G•瑞恩(Claes G. Ryn)

我藏身在楼顶的阴影处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城市各处的情况,一边考虑下一步行动方案。尽管在伊拉克人面前信心十足,能不能撤出这座城市我可没有什么把握。
我们面临几个问题,每个问题都可能有致命的后果。一个问题是水源和食物,每个人随身携带的只有两个军用水壶和简单的食物,很难维持一天一夜,而寻找额外的补给会带来其他的危险。另一个问题是我们安全躲藏的时间不会太长,当伊朗人完全控制全城的交通要道,我们就撤不出去了。
撤退的时间掌握也是个问题,天气好的时候沙漠行军30公里不是件难事,但是晚上沙漠天气说变就变,当地人谈虎色变的沙尘暴来临,天昏地暗,搞不好就死在沙漠里。更重要的问题是这几个伊拉克人的精神状态令人担忧,接下来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如果他们不能够集中精力关注行动细节,和伊朗人不可避免的冲突他们会是什么反应?我毫不乐观。
城里有几处地方出现硝烟和响起爆炸声,埋伏终于发挥作用。从楼顶望去,可以看到街上伊朗人的混乱,他们开始更加谨慎,不再轻易的进入大的建筑物里,在外面等着工兵前来排雷。
不到下午六点钟,魔术般出现的阴云遮住一般的天空。天色暗了下来,阵风吹起,带来丝丝的凉意,暴雨即将来临。
虽然习惯多变的沙漠天气,我还是忍不住诅咒该死的老天,下起雨的话,不仅我们不能撤退,还要找房子避雨。时间并不在我们这边,城里多停留一分钟,被伊朗人永远留下来做客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伊拉克人都已经醒来,几个小时的睡眠让他们脆弱的神经修复一些,也多一些信心。我没有给他们机会思考和提问题,立刻全部出发。
我们6个人分成2组,翻译、打算杀了我再自杀的阿里和我在前面,上士带领另2人在后面,距离有10米远。后面人主要看我的反应,如果遭遇敌人开火射击,他们接应掩护。
作为一个集体,我们还有多少战斗力并不让人放心。如果战斗打响,伊拉克人能不能听从命令,冷静的配合?被伊朗人包围的现实带给他们及大的压力,他们神经紧张到了极点。阿里情况最糟,他的眼睛总是不停的四处搜索,两手不停的颤抖。我让他关上步枪的保险,不想有事先尝尝背后他的子弹。把阿里呆在身边,我何尝没有紧急情况首先处理他的念头。
我们的路线是离开市中心,斜插向城市西面,居民区密集的地方。我们没有城市地图,伊拉克军用地图有关此地区的记载很简陋,城里的很多建筑物都没有记录,其他人也不熟悉城区。我纯粹在赌运气,伊朗人推进的速度快,以前逃离的伊朗平民不会这么快回来。居民区给我们更多寻找水和食物的机会,星罗密布的住宅和弯曲的狭窄街道多了掩护,不幸遇到民兵,也能就地解决而不引起人的注意。
街道上伊朗人不多,可能天气让回来的人都进了房子里,偶尔遇上的几个伊朗人也都步伐匆匆,没有人留意我们。尽管我们的武器服装都是美国提供的,和伊朗正规军有很大的不同,可伊朗民兵组织繁多,服装业五颜六色,一般人同样难以辨认。
我们过了3条主要街道,一块密集的居民区,大约走了一公里。军用地图上显示离城市边缘的公路还有一公里的样子,可天空已经雷声隆隆,闪电不时撕开云层。前面不远处应该有座三层楼的学校,这片地区不多的高层建筑之一,我打算到那里避雨。制高点给我们提前观察危险的机会。
走出一条狭窄的小巷,坑洼不平的乱石路走起来十分的费力。我已经看到红色砖瓦的学校,距离不会超过200米,只要过了眼前这条宽阔的柏油马路,再过两条街就到了。我正要示意后面人跟上,眼角余光看到左侧公路35米拐角处出现一辆装甲车,车子停下,几个伊朗军人下车,搬运车上堆积的沙包建一个简易哨卡。
我没有再看,闪身躲回巷子里,伊拉克人都停下来,准备战斗。我不确定看到的伊朗军人是正规军还是民兵,但伊朗人的意图十分清楚,他们要全面的控制城市,其他关键地区的路障一定也同时开始设置。我还以为运气好,伊朗人会等到明天早上才动手。
我没有迟疑,手势命令进最近的院子,刚才路过有个院子大门没有关上。附近伊朗居民区的住房都大同小异,小院子,深长的平房。我最后进入院子,虚掩上院门,防止有人回来,因为叫门声音引来麻烦。
屋门也是虚掩着的,听不到什么动静。近了屋子,左边是厨房和储存室,右边是客厅和卧室。我们躲进厨房,里面光线昏暗,一盏低瓦数的灯泡委屈的亮着,灶头上一个大瓦罐嘟嘟出声在炖着什么,传出来的香味扑鼻。比中国人历史还悠久的阿拉伯人同样喜欢吃,烹调过程极为的复杂,连带厨房空间宽阔,我们6个人都找到地方藏起来。虽然小心,可人多无可避免弄出动静来,有人从卧室那边喊了几声,所有人都僵住,我示意都不要动,等我来处理。
我拿了块桌子上的抹布,拧下了灯泡。厨房完全黑暗下来,只有炉火火苗间歇的闪亮。卧室里的人嘴里嘟囔着什么,走进厨房,抬头看灯泡,站在门后的我举起枪托重重的打在他的脑后,他哼了一声,醉酒般晃了晃,瘫倒下来。我抓住他的头发,慢慢把人平放在地。为保险起见,我拔出匕首割断了他脖子的气管和动脉,黑暗里感觉到他的鲜血喷到手上,粘粘的。
用抹布擦了擦手和匕首,确定自己没有受伤。近距离的匕首搏杀总是拖泥带水,杀了敌人割破自己的手,那是常有的事情,干净利落的刺杀只是发生在电影上。我还记得早年一次实战杀人,匕首在对方脖子上来回拉了4、5下才解决,不仅他的脖子被弄的象牛百叶一道道的,自己的一个手指头差点没有被切下来,更不要提他临死前的嚎叫,惊动了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生灵。
黑暗里没有人贸然行动,我感觉到伊拉克人的急促呼吸,他们等着我的下一步行动。每个人都知道寂静后的危险,卧室里面如果还有伊朗人,我们的步枪和手枪都没有消音器,枪响很可能惊动外面的人。匕首杀人,不能出其不意,也会弄出动静来。最好的办法是等待,看还没有其他人出来。
地上死去的伊朗人身体开始失去控制,屎尿全流。我知道这个伊朗人块头不小,可还是为他肚子里的黄白之物之多而吃惊,整个屋子充满了恶臭,和炉头瓦罐传出来的香气一混,味道古怪之极,赶得上化学武器。我不知道自己能忍受多久,伊朗人肯定死得心有不甘,留下最后的报复。
屋外暴雨终于来临,千军万马般的雨点急促的敲打在院子地面、屋顶和窗户上,惊雷更是接连不断。沙漠地区的雷雨别有气势,世界万物被淹没。我拉了靠近的翻译,一起去检查其他房间,现在屋子里可以开重金属音乐会也不被外面的人知道。
我们刚走出厨房,还没有进入客厅,大门被人突然推开,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伊朗人冲了进来,雨水跟在后面吼叫着闯进来,他不迭用背顶上大门,想要关上。
伊朗人吃力的顶上门,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到我站在他面前。一瞬间我们的眼光相遇,我微微笑了笑,他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动物的本能让他感觉到危险和恐惧。转身要跑出去,我的拳头重重打倒他的下巴上,他的头转了个不自然的角度,眼睛露白,晕倒在地。我插上屋门,让翻译守着,转身进客厅搜查。
客厅不大,连接的卧室却有4间,房内没有其他人。从墙上挂的照片来看,这是7口之家,夫妇二人,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一间卧室里有两个人的行李,看来父亲和儿子抢先回来察看房子,不幸遇到我们。
我出来后,上士已经把门口的伊朗青年拖进了厨房,灯泡也被人安上。我注意到伊朗青年手还紧紧抓着一袋子阿拉伯人吃的饼,他的头斜扭着,脖子上留了一道粗红的手印,上士扭断了他的脖子。看脸上的绒毛,伊朗人不会超过18岁,他的死完全是因为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时间。但我没有任何的不安,如果我们这些人落在伊朗人手里,痛快的死是最高的奖赏。
我们在客厅里面享用了伊朗人的晚饭,炉头上煮的是羔羊肉,鲜美可口,吃完不够,我们连羊汤都喝了。大家一致同意这是有生以来吃过得最好吃的晚饭。
饭后我们搜集了所有能带的食物,灌满了水壶,轮流清洁了M-16自动步枪。虽然这款美军步枪要比越战时期改进很多,可还是娇贵,沙漠多尘的的天气让人每天都要保养,不然战场使用就会卡壳。
忙完手上的活,已经夜间九点钟。屋外暴雨依然肆虐,我安排上士和翻译分别值班三个小时,他们两人是我最信任的人选,其他人和衣睡觉。
没有人立刻睡去,热腾腾的食物和暂时安全的屋子给伊拉克人一些安全感,他们在黑暗中小声说起话来,偶尔还笑起来。我没有制止他们,土墙的隔音效果不错,加上下雨,外面不会听到任何的动静。
我随口问问翻译他们谈些什么,他说是各自的艳遇,让我不自觉地笑了笑,女人对军人而言是永琱变的话题,各国的军人都可以在这点找到共同兴趣。伊拉克人能够暂时忘记我们的环境,放松一下,倒是好事情。
“饱暖思淫-欲”,古人诚不欺我,可惜我没有伊拉克人的闲情逸致,无形的刀架在脖子上面,欲望也要暂时放一放。吵闹的环境一向是我熟睡的地方,等我梦中惊醒,是凌晨一点钟,其他人都在酣睡,鼾声不断,连值班的翻译也不停的打瞌睡。
我很少睡觉作梦,或者准确说很少能够记得所做的梦,可是刚才的噩梦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全身一身冷汗,肌肉不停的颤抖着,难言的恐惧控制着我,整个人缩成一团,头颅要炸开了,痛得要命,外部的世界好像是黑洞。此时我是处于完全瘫痪的状态,没有惊慌,我极力的控制呼吸,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数数。自从一年前开始做这个噩梦,我已经习惯如何的应付。
完全平静下来后,我听了听外面,雨还在下,却没有刚才的气势。此时冒雨行军,逃离这座城市可能性很大,但是雨中的沙漠,变化难测。我们地形不熟,要照顾的事情太多,6个人里面能够一个走出去就不错了,那个幸运儿可未必是我。
放弃诱人的念头,我寻找一天来令我心神不安的原因。我们的处境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多靠直觉、运气和随机应变,大的行动方案定下来,细节想多了没有好处。可能的后果、死亡、被俘虏都不是思考范围内,基本的职业觉悟让人潜意识里接受不能老死床榻的可能,所以死亡不是困扰我的原因,而是另有其他问题。
我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今天的事情,终于找到关键,问题出在伊拉克总部。我们撤离的路线违背常情,最佳的行动路线应该是城东靠近前线的方向,而不是反方向深入伊朗境内。联想到我们发出无线电信号半个小时,总部才回电。紧急撤离计划早有约定,不应该花费时间讨论和准备。这半个小时的耽搁,只能是伊拉克总部在犹豫如何处理我们。他们多半想要牺牲掉我们,来掩盖自己的无能。
正常人看我的想法会有些荒谬,但我在中东一年时间收获的最重要的教训是 - 阿拉伯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位高权重之人并在乎普通人,这类现象哪个国家都不少见,阿拉伯国家尤其如此,五个普通士兵的生死和遍地的黄沙一样寻常。
伊拉克军官挑选特种军队士兵时候,筛选那些意志不坚强的士兵们的常用办法是,让一个士兵坐在关上门的办公室里,给他一支手枪,随意向走廊开枪,直到子弹打完,同时另一个士兵要在走廊里来回走动。不敢开枪和不敢走的士兵都会被踢出特种部队,直班车到前线当炮灰。敢于开枪和敢于走的人也有,我亲眼看到3个士兵撞到枪口上身亡。以西方的标准看这种筛选行为是绝对的浪费,也是不可饶恕的犯罪,伊拉克高级军官则没有任何的不安,士兵生命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是消耗品。
如果我们活着回去,意味着伊拉克高层有丢脸和被追究责任的可能,那么我们已经被判处了死刑。我这个法国教官的身份或许能让他们有所顾忌,但法国的地位在伊拉克人眼里远远比不上美国和英国,法国政客对外籍军团的大方态度也不是国际秘密,外籍军团一向是法国政府的死士,从1950年法国镇压越南人独立起的每一个武力干预地区,都是法国外籍军团的鲜血自由流淌。如果我回不去,伊拉克人做做手脚,掩盖真相未必困难,法国人看在金钱的份上,也不会主动追究真相。
想通了关键,我反倒轻松一些。不论真相多么困难,永远让人解脱和自由。伊拉克人的忽视、放弃、甚至背叛都没有让我不安,军人本身就是棋子,特种军人尤其如是,而棋子是用来交换,用来牺牲,用来换取最大利益的。怨天尤人,于事无补,棋子需要有棋子的自觉,几年来外籍军团执行任务的经历早已让我明白。看了这么多流血和死亡,事到临头,发生到自己身上就变得多愁善感,未免太虚假,太没有骨气,太和自己的做人原则相反。
我不是没有愤怒,泥人还有土性子,棋子也是有脾气的。上帝知道,如果我能够活着回去,负责的伊拉克人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不然他会后悔从娘胎里出来。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眼前如何离开这座满是伊朗人的城市?
我悄悄站起来,整理好武器,来到门口放哨的翻译身边,他倒还没有完全睡熟,知道是我,也站了起来。
我低声告诉他,要出去侦查四周情况,一个小时以内回来,敲门暗号是三长三短。翻译有些迟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转了几下,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我懒得理会,推开房门,站在院子里。雨势小了很多,天上的阴云多半隐去,残月初现,淡淡月光下四周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
沙漠的夜晚温度突然降下很多,风吹过后刺骨的寒冷。我们穿的都是夏装,并不保暖,雨衣同行李背包一起留在总部。如此天气沙漠行军30公里,即便运气好走下来,事后也要大病一场。
无声的拉开院门,我藏身在阴影下聆听周围动静,小巷里只有风雨声。我来到街口,再次隐身观察伊朗人设立的哨卡。装甲车和沙包掩体还在,却看不到任何哨兵,伊朗人一定躲在装甲车里。看式样,装甲车应该是俄国人造的。不管什么样的汽车都是用来驾驶的,里面睡觉不会舒服,俄国人造的东西更加不会考虑舒适的功能,我曾经试乘过俄国的主战坦克,坐了一个小时差点脱层皮。我敢打赌装甲车里的人都在睡觉,再尽责的军人也不可能透过别扭的瞭望孔来长时间观察外面。
我仔细四下观察,要去的学校在月光下看距离更近些,走过去用不了十分钟。学校是在城市的边缘,运气好离开城市用不了一个小时。身上的食物和水足够维持我两天的时间,再节省点用,能拖到第三天。我还需要什么?
我突然明白出门前翻译的犹豫,他担心我扔下他们,独自逃生。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个主意,现在发现却是非常诱人。既然伊拉克高级官员抛弃我们,我对伊拉克人的责任也已取消,我独自回去也没有人可以指责。
走还是不走?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的话是人类永远的问题。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38 AM    標題: 第三章 学校

诺斯科特•帕金森(英国史学家,1909-1993):“拖延是最绝的否认。”

我回到躲藏的房子是一个小时后,翻译看到我明显松了口气。我拍拍他肩膀,微笑一下,进了厨房。炉头里添加了些燃料,火头旺盛起来,脱下淋湿的衣服放在炉边烘干,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享受温暖。
厨房里被杀的伊朗父子的尸体已经被抬进最里面的卧室,地上的血迹和屋子里的臭味还在,提醒着发生过的悲剧。他们两个推迟一天回来,就会夺过这场杀身之祸。现在不仅仅是他们的死亡,我们留在屋子里面的埋伏很可能让其他家人一起丧命。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郎。战争里的百姓,企盼逃过战火,却没有逃过命运。如何解释?是运气不好?还是神的意志?如果真有冥冥中的旨意,那么我们的命运是什么?
无辜的伊朗平民一家人被毁掉,道德人士肯定会说我们草菅人命,谴责我们没有人性,违背国际公约,是战争罪犯等等。对不起,我很怀疑这些,也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简单来说,战争中有谁是无辜的?平民?所有战争实际上都是两个国家的平民之间的较量,如果只是堂堂正正的军队在一个制定的时间和地点来拼杀,然后根据战斗结果来解决争端的话,我们人类的历史要简单很多。不幸的是,你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例子来,战争多半变成一方杀死另一方足够的平民才能决定胜负。死在我们手里的伊朗人不过是这场战争中无数死亡平民的沧海一粒,责怪我们不如去责怪上帝。
早晨三点半钟,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我们出发,继续逃亡。这个时间是人体生理机能最低潮的时候,人们的感官和警惕都是处于最低点,伊朗的哨卡没有一点动静,我们顺利过关,半个小时候后来到学校。
提到学校,我们不得不说伊朗的末代国王霍列维,此君历史上名声不佳,可他凭借国内丰富的石油资源为国民作了不少实事,教育的投资是其中一件,伊朗普及的公共教育是当时其他阿拉伯国家无可比拟的。我们来的学校肯定是那个时候修建的,虽然废弃几年了,还可以看出工程用料的讲究和校舍的气派。我对这座建筑有些印象是因为以前路过有人告诉我伊拉克总部曾经想驻扎在这里,因为地理位置接近前线,视野开阔,后来因为其他原因放弃。
我们走进学校里面才知道所谓的其他原因,一枚苏联的飞毛腿导弹从天而降,穿过房顶,没有爆炸,扎在大厅的水泥地里露个尾巴。伊朗和伊拉克都有苏联制造的飞毛腿导弹,也都用来攻击对方。飞毛腿导弹弹头大,负载炸药多,破坏力惊人。就是不太精确,误差几公里是正常现象,打击军事目标要看运气,恐吓老百姓倒是不错的武器,反正没人知道最后落点在哪儿。这次进攻伊朗人知道伊拉克人不会坚守,没有动用重武器,大口径的炮弹很少打到市区里,眼前导弹应该是以前留下来的。回收没有爆炸的炮弹是技术活,有技术还要看运气,回收导弹更加恐怖。苏联人制造的导弹脾气出名的古怪,俄国人自己都很少回收,直接引爆完事。伊拉克人和伊朗人没兴趣理会这枚被遗忘的导弹,难怪没人愿意来这所学校。我不在乎,如果老天注定让这枚导弹等我们来才爆炸,那也未必是个太坏的结局。没有给伊拉克人抗议的机会,我领头上了三楼。
学校教室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早已经被人拿走,留下的只有满屋子人造化肥。我挑了两个2楼最边缘的教室,能同时观察3个方向,伊拉克人分组瞭望,准备白天在此度过。学校两边的街都很宽阔,左侧30米处是一间大的修车厂,算是比较明显的建筑。我似乎看到有人出入,细看没有动静,有些好奇,一直守在窗口观望。
上士和翻译走过来,有话要说。我让他们躲开窗口,找个舒服干净的位置坐下来。耳朵听着,眼睛还是巡望着四周。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城市不再沉睡,街道上开始出现车辆和极少的行人。
上士代表其他人问我为什么不一口气走出城区,地图上显示距离郊区公路不会超过五公里的距离。来的路上,我已经听到伊拉克人嘀咕,对他们而言,留在城市的危险远远超过路上遭遇伊朗人的危险,被动的等待需要信心和纪律,他们更加愿意主动行动去碰运气。
我们背的电台的电池虽然还有些电,已经不能和伊拉克总部联系。这种短波无线电台的通讯很容易被监听到,也很容易被锁定大致方位,深入敌后的伊拉克特种部队曾经因为通讯信号暴露而被围歼。
我告诉上士,没有黑暗和天气的帮助,走出城区而不被伊朗人发现很难,伊朗人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哨卡。何况这是通向伊朗内部的方向,伊朗后续部队和回家的老百姓会源源不断顺公路过来。一旦被包围在开阔地方,我们很难脱身。而且阳光下的沙漠没有藏身之地的话,我们面临同样的凶险。
费了我半天口舌,伊拉克人勉强接受我的理由。公平来讲,他们的疑问并非没有道理,冒险撤退也不是不行,学校停留同样有不可预测的风险。我没有告诉伊拉克人真正原因,虽然没有确切的概念,我的直觉是白天不能走,前面有危险。人对危险的感受,类似于动物的本能,有些无法解释,可有我们活动经验得人都会重视这种第六感觉,这是无数次行动磨练出来的。
下午三点钟,室外温度超过40摄氏度,空气里没有一丝的水分,昨夜的暴雨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教室里变成了桑那,人喘不过气来,每个人做的地方都是一团水,筋疲力尽的伊拉克人没有力气继续抱怨,除了守望的哨兵,都昏昏睡去。
我还在观察四周的情形,虽然换了几个不同的姿势,窗口10个小时的守望依然让我肌肉酸痛,脖子和腰感到有人用针不停的扎。可肉体的疼痛目前来讲并不是坏事情,起码我的思维和触觉依然敏锐。“意志战胜肉体”,的确,当你做到这点时候,会发现自己的潜力多少,承受痛苦的能力多强。
我的痛苦不是没有任何的回报。一上午伊朗人路过的车队几乎没有停过,虽然不知道番号,从装备和士兵肃杀的神情来看应该是伊朗革命卫队,最令伊拉克人头痛的部队。两伊战争中,伊拉克最精锐的部队是共和国卫队,总统萨达姆侯赛因直接指挥的嫡系部队,多次扮演救火的角色,数次拯救伊拉克将要崩溃的战线。而伊朗的精锐则是革命卫队,效忠最高领袖霍梅尼的武装力量。这支部队的职业素质逊色于伊拉克共和国卫队,但宗教的狂热精神让他们不畏惧死亡,相反争先恐后的争取拥抱真主的机会,两个部队交手几次打个旗鼓相当。伊朗正规军的力量因为军官大批的逃亡表现不佳,革命卫队成了伊朗人手里的王牌,战争初期西方各国情报机构预测伊朗防线即将崩溃,是革命卫队让局势转危为安;后期更成了进攻伊拉克本土的主力军。伊拉克国防军普遍有些畏惧和伊朗革命卫队对阵,更害怕被他们俘虏,日内瓦公约对这些人没有任何约束力。如果我们早上冒险逃亡,很有可能迎头遇到伊朗革命卫队,那命运可想而知。直觉再一次救了我。
伊朗革命卫队过后,车辆和行人稀少很多,普通的伊朗人也惧怕这些人,如有选择都躲得远些。看架势,伊朗老百姓多数会在明天回来。我一直留意的停车场也很热闹,门前几次排起车队等着修车,其中还有装甲车。虽然绝大多数街上的机动车辆属于伊朗正规军和各类民兵,可装甲车这样火力强大的机动武器在附近总是一种威胁,如果正面冲突,我们手里的轻武器将没有办法对付。值得安慰的是,似乎所有伊朗人都知道这座学校废弃的原因,没有任何人好奇进来搜查,我们平安躲到天黑。
我们吃了一天里第二顿饭,有阿拉伯卷饼、几片腌制的肉块、红枣和半壶水,算是难得的享受。所剩食物和淡水不多,如果明天晚上还不能离开的话,我要另想办法搜集食物和淡水。
五点钟的时候,在修车厂要关门的时候,两辆卡车开来,车上跳下8、9个伊朗军人,气势蛮横的叫喊一番,修车厂已经关上的门又打开一扇,继续工作。
不到五分钟,窗外枪声传来,除了伊朗人用的AK-47沉闷的声音外,还有美制步枪M-16的独特清脆声音。我跳起身来,看到修车场门外的几个伊朗军人都端着枪跑进厂房。枪声只持续了10秒钟,很快就静下来。伊拉克人相互讨论起来,我严厉的命令所有人带好武器,和我一起去修车场。
伊拉克人还有些迟疑,我拉下M-16自动步枪的弹夹,看看子弹,在枪托上轻轻敲了两下,重新插入,打开枪击保险,率先跑下楼去。M-16自动步枪有时候用起来子弹卡壳,开枪前拿出弹夹敲一下会减少卡壳的概率。这是老兵开枪前习惯作的事情,武器用久了成了本能的反应。
街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和车辆,也没有人出来察看枪声,战火下老百姓的好奇心通常很小。我跑出10米,才听到后面伊拉克人的脚步,翻译和上士跑在前面。
外面看修车场面积大约是300平方米,正面三道提卷门,门后三个工作地沟,可以同时修三辆车。两道门关闭着,一道门提起来,刚来伊朗人的两辆军车一辆停在里面地沟上,车头发动机盖敞开,另一辆车停在外面,车门开着,车上没人。
我跑到提起的卷门口,贴在墙边,听到里面有咒骂声和哀求声。深吸口气,我探头去看,伊朗人都背对我,围成一团站在修车厂另一侧的空地上,几个人躺在他们圈子中间。伊朗军人的服装是革命卫队的军服,难怪如此霸道,要关门的停车场被迫继续服务。
我在学校看到9个伊朗军人,车厂里至少有4个修理工人,即将到来的冲突必然要算上他们,很多伊朗的平民也佩戴枪支,这间和伊朗军方有些关系的修车场的工人很难想象会做老老实实的旁观者,也就是说,有13个伊朗人需要处理。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41 AM    標題: 第四章 躲藏

欧鲁克(美国自由论作家,记者,1947年生):“圣洁淡去之时,尤是清洁显要之际。”

翻译和上士都跟了上来,站在我身侧,另外三个伊拉克人脸上挂着跑马拉松的痛苦神情还滞后20米远,我手势示意他们停下,缓步前进。翻译和上士偷偷看了看里面的情况,我们约定并排走进去一起开火。
按理说,三支全自动步枪,背后射杀13个没有防备的伊朗人,不是很难的事情。可打了几枪,翻译的步枪出现子弹卡壳,我们的火力网立刻出现漏洞。一个伊朗人回过身子就是一梭子子弹,我和上士不约而同在他转身时左右卧倒。当我们打倒伊朗的“兰博”后,有两个伊朗人已经分别跑向厂房另一侧左右的两个角门。我用手指告诉上士处理左边那个,自己蹲下瞄准,打了个连发,右边的伊朗人跑动中如同被一只看不到的手在背后用力推了一下,一头扑在地上,距离角门2步远。左边逃跑的伊朗人则是另一回事,伊拉克上士打了两个连发,我亲眼看到子弹打在伊朗人上下左右,火花四现,可居然没有一发打中伊朗人,这个幸运家伙脚步都没有停一下,推开角门就冲了出去。
我拉住上士,让他处理修车场内的善后,自己去追跑出去的伊朗人。等到我跑出角门,他已经跑出35米远的距离,到了一户人家院子前。伊朗人推了一下紧闭的院门,里面上着锁,他转而试图爬上近两米的院墙。我一边赞叹这个伊朗飞毛腿的速度,一边单腿跪地,持枪吸气,打了个3发连射。已经爬到墙头的伊朗人身体晃了晃,翻进院子里。
二次世界大战后的40年国际步兵比拼基本上是美国M-16步枪和苏联AK-47步枪的较量,共产主义世界国家和第三世界国家基本上采用的是AK-47或者各类翻版步枪,如中国的56式自动步枪。美国M-16的优点是射击精度高一些,5.56mm口径子弹初速快,有效射程远一些。但是像刚才的猎杀,如果用的是AK-47,我的把握要大,因为我确定是打中伊朗人,是否杀死却没有把握。M-16的子弹没有打中重要器官的话,很可能打穿孔却不致命。AK-47的7.62mm子弹口径大,35米的距离杀伤力超过M-16,背上一枪位置不太偏的话十有八九会送命。
我没有时间跑过去察看自己射杀的结果,修车厂不是久留之地,伊朗人可能很快派人查看,我们必须撤离。
我回去后,里面已经清理完毕,除了死去的伊朗人外,地上还有3个伊拉克士兵的尸体,两个颤抖成一团的伊拉克士兵和一个英国教官肖克。他们全身上下满是油污,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黑人。肖克是澳大利亚著名的SAS特种部队的士官,同两名英国SAS的成员一起作为英国教官来训练伊拉克人,我们没有什么交往,但知道彼此的存在。今天早上我看到出修车场的人像他,只是不确定,害得我手在窗口观察了一天。
我在观察时候突然意识到还有一种可能,被伊拉克总部遗忘在城里的不只是我们一个小组,伊拉克人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协调,所以出现延误。
果然肖克那一组同样没有接到提前撤退的命令。他们受暴雨阻拦,车库里过了一夜,白天伊朗人修车场开工,他们躲进地沟的废油储存室。虽然尝受了一天的废油熏陶,还是快要熬到关门。没想到最后来的伊朗革命卫队的卡车换油导致他们被发现。肖特他们虽然顽强反抗,开枪打倒两个伊朗人,却最终不敌被俘。伊朗人以为他们是普通士兵,我们冲进来时候已经就地处死了3名伊拉克人。如果不是这些嗜血的革命卫队如此的全心投入使用匕首和弯刀的屠夫工作,我们也不能从背后顺利的偷袭得手。
步枪卡壳的翻译面色悻悻的站在一旁,我无暇责怪他对武器的保养不力,他的勇气和运气对我而言更重要些,起码我不用担心他和另外3个伊拉克人心有二志。那些家伙拖拖拉拉的跑上来,看到地上的伊朗人屠夫手艺,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如同受惊吓了的女人叽叽喳喳个不停。如果伊朗人包围我们的话,他们会和躺在地上处于震惊状态的肖克小组士兵一样的无用。
我无意贬低他们男人的尊严,作为士兵他们也都经历过一些战斗的残酷,但集体中人群里的勇敢和独自面对个人最深处的恐惧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情。他们不适合这个职业,这没有什么可耻,不是所有人都能干我们这行。
我让上士站在门口警戒,命令其他人都换上伊朗革命卫队的军服,自己也找了大小合适的一套换上,死去伊朗人身上的军服多有弹孔和血迹,穿起来不伦不类,只能希望夜色下不会太招眼。伊拉克人并不完全明白我的意图,可慑于这两天来我短暂成功下的一点威严,也都照办。
肖克反倒很快明白我的意图,油迹漆黑的脸上一丝笑容。他的行动有些僵硬不便,却也努力挣扎站起来找衣服换上。
我来到他面前,没有介绍自己,径直用英文说道,“你没有事吧?”
肖克指指左肩,说道,“我被打了一枪,好像问题不大。”他身上的油污和泥土混在一起,看不出血迹。
我撕开他肩膀的衣服,检查了一下伤口,上了些药来防止感染,说道,“子弹干净的打穿,没有伤到骨头。我给你上了药,36个小时以内没有问题。我们现在需要立刻行动。”
肖克点点头,拿起地上的AK-47说道,“没问题,你带头。”他熟练的检查了手里的步枪,武器自然的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伤势不再对他有任何的影响,这个人又是一部杀人机器。毫无疑问,他受过伤,知道如何的控制自己的身体。有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配合,我会轻松一些,不必时时刻刻的紧张,试图顾及每一件事。
他说的话很重要,指挥权的树立,是我们这样小组能否顺利行动的关键。肖克这样的士兵,不会因为你救了他而降低标准,他看重的是你作为特种军人的能力,很明显,虽然我们第一次打交道,他知道一些我的情况,是谁告诉他的?我暗暗记下这件事情,以背将来查询。
我让所有人都换上AK-47, 并不是人人愿意,用惯了一种武器的人本能排斥另一种武器。我检查了一下,伊朗人用的AK-47是苏联人生产的正宗货,不是中国或者其他国家仿造的。苏联人生产的枪支枪口合金密度高,射击精确,武器寿命长。这支枪九成新,伊朗人用了不久。据我所知,伊朗和苏联的关系虽然不像同美国那样势不两立,也是敌意十足。伊朗的激进学生和神学士不仅仅反美,还反苏。当年攻占美国驻伊朗首都德黑兰大使馆的学生们一度想先攻占苏联大使馆,苏联人不可能直接提供武器给伊朗人,事实上苏联和其他西方国家一样支持伊拉克,飞毛腿导弹就是苏联直接提供的。伊朗的飞毛腿导弹一部分是从北朝鲜买的,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涉及到一段国际秘闻,几年后我还因此和韩国人、朝鲜人结下一段梁子。
没有时间多想,我让其他人上了门外的卡车。肖克小组的两个伊拉克士兵完全处于封闭状态,如木偶一般受人操纵。我倒没有责怪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刨腑挖心,就要轮到自己前被救,这需要坚强的神经。当然我也没有多少同情心,既然他们选择士兵的职业应该准备最坏。
偶然看了一眼被修理的卡车车厢,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个装满汽油的油桶整齐的堆在那里。我和上士刚才至少各自打了一梭子子弹,任何一发迷途都会引爆这座小油库,我们都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去觐见真主。战场上的生和死真是么有办法解释,你可以准备十足,做好一切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属于你的那发子弹还是等着你,让你无从逃避。我早有自觉,唯一希望轮到自己,没有拖拉。
修车厂的炸弹定时在10分钟后,十桶汽油加上两枚地雷,十公斤C4炸药,这里会变成月球的土地。从我们冲进来到离开用了十三分钟。伊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过来察看。
我来开车,肖克和翻译一同坐在驾驶室里,我问肖克,“你的小组撤退地点是哪里?”
“我们是黄色紧急计划,城东30公里处。”
我点点头,暗暗咒骂伊拉克总部,他们发现我的小组也陷在敌后,没有让我们去同一个地点,而给了更坏的选择。虽然他们不如我猜测的那么阴险,可这群无能的家伙还是很难让人信任。
我控制着车速,巡视着周围,说道,“没有办法穿过城区,伊朗人已经在市中心设卡,我们执行红色撤退计划,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
肖克点点头,我们的军车和服装可能瞒住普通路人,但伊朗人哨卡稍一盘问就会露出马脚。他又摇头问道,“躲藏起来?你不考虑现在冲出去?”
“今天我们在学校里观察了一天交通车辆,没有一辆离开城市的卡车,公路上都是进城和路过的。如果一定坐车出城,也要等到下半夜。我们还需要补充水和食物,有你们三个人,我们的淡水支持不了一天。”人通常情况下没有饮水,可以支撑48个小时,但是沙漠里面白天温度高达45摄氏度,能不能过一天都很值得怀疑。
肖克皱皱眉头,问道,“我们藏到哪里?”
我看着手表,车速放慢,说道,“离这里不远处有个大的院子,至少有四个伊朗军人。”
修车厂的爆炸声音传来,我们坐在汽车里也感到大地震动,火苗窜上半空,浓烟升起。街上有伊朗人从房子里跑出来察看,这几天虽然伊拉克人的埋伏不断被引爆,但这样剧烈的爆炸还是首次。我也停下车来,装作看热闹的样子。
五分钟后,卡车停在一所大的院子门前。这一带好像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房高院大,保持距离,不像我们习惯看到的阿拉伯拥挤的民居。我开车走的路线是曲线绕圈,开了二十分钟,停车地方却离藏身的学校不远,大约100米左右的距离。早上我在学校楼上用望远镜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大致情况。我看到一辆少见的奔驰小汽车停在这座院子里,四个伊朗军人下车。
肖克跳下车,打开大门,卡车开进去后,他关上院们,跟着跑来。
院子很大,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依稀可以看到花园的样子。一辆奔驰小汽车停在2层楼房旁的车库前,我几乎要冲到房子门口才停下车。一个年轻的伊朗人站在门口台阶抽烟,他穿着伊朗正规军的军服,没有武器,看到我下车,迎上前来,惊讶得看着我,嘴里说些波斯话。
我笑着靠近,重重一拳打在伊朗人下巴上,他没有哼一声倒在地上。伊拉克上士和另外两个士兵跳下车来,警戒院子,确保没有人进来和出去。
房屋大门开着,翻译和我直接冲进去。这是一座英式建筑,英国人控制中东时期,富人大多修建这类房屋,我曾经进去过类似的房子,有些印象。进门的大厅可以用来开舞会,上二楼的旋转楼梯在大厅右侧,客厅、厨房、书房在一楼。
我跑进客厅,两个伊朗军官正坐在沙发上喝酒。不知道是酒精的麻醉作用还是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他们看到我的突然出现,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没有想去摸挂在腰间手枪的意图。
看到我的枪口对准他,年纪稍大的伊朗人居然知道我不是波斯人,用纯正的美式英语说到,“请不要开枪,先生,我们会遵照你的意愿去做。”
我也用英文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四个人,我们两个,一个在外面抽烟,另一个在楼上。”伊朗人用手指着楼顶。
肖克跟在后面进来,我对他说,“控制他们,乱动就处理掉。”这话多半是给伊朗人听的。
我转身跑上楼梯,二楼有四个房间,只有一间屋子关着门。厚厚的地毯掩盖了脚步声,我探头分别看了开着们的三个房间,没有人。我走近关着门的房间,用手轻轻推了推,房门是从里面插上。
我一脚踢开房门冲进去,手中的步枪作势待发。
屋里人站在窗前,平静的转身说道,“木天,很久不见,有必要动刀动枪吗?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42 AM    標題: 第五章 杨叶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1856—1939):“凡人皆无法保守秘密,就算口风严实也会在举手投足间流露,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背叛的气息。”

我有如雷击,眼前身穿伊朗军服的中国人的出现绝对让人难以置信。“杨叶?”我声音苦涩生硬的说道。
“木天,你让我们好找,总局的人都以为你真的死在法国,好一手瞒天过海!不过我要告诉你,当年消息传来你死在法国,我就不相信是真的,如果你这么容易就能死掉,我们早就在越南变成白骨了。” 杨叶没有丝毫的惊讶,却是满面的笑容,好象理所当然的应该在两伊交战的前线看到我。五年的时间并没有改变他很多,身材依然干瘦,皮肤有些黝黑,眼光却依然敏锐。
我没有回答,枪口依然对准杨叶的胸口。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边境地区,我们刚从越南境内回来,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我离开那片土地时,他已经是解放军军事情报部的官员,大家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现在他也许还是解放军军官,甚至是中国外交官员,可这是两伊战争的前线,面对死亡,波斯人、阿拉伯人、西方人和中国人的身份都没有任何的区别,一发子弹后同样一具尸体而已!我们没有什么私仇,可如果选择保护我的身份还是维持他的生命,对不起,我的身份要远远超过他的生命价值!
“木天,即便你杀了我,你的身份也已经曝光。总局已经知道你在伊拉克特种部队做顾问!”杨叶嘴角一丝微笑,依然是我记忆中那幅不过如此的表情。
我静静的看着杨叶。犹豫从来不是我的风格,直觉的反应十有八九是正确的,我能够活到今天主要依靠自己的直觉。可我依然迟疑,杨叶是个聪明的人,他应该知道我可能的选择,也清楚我不是能够用言语来打动的。他的自信来自于什么?
“汉森,81年1月马塞加入法国外籍军团。81年12月阿富汗苏联占领区执行侦察任务,82年3月黎巴嫩和以色列军事6处合作刺杀巴解领导人阿桑,82年6月第一次来两伊前线,82年底非洲赞比亚。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汉森先生,或许看在老朋友的面上,我还是叫你木天?”杨叶最后一句话换成了法语,口音虽然不完全地道,却还是有些巴黎人的味道。
“你称呼我什么都无所谓,问题是你不幸作了坏消息的信使。我们两个人中间会有一个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没有说中文四年,我的音调显得十分的别扭,可语义中的威胁杨叶应该没有问题领会。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知道我法国外籍军团服役的档案,尤其是我执行的几次绝对秘密任务,法国政府里只是一个很小范围的人可以知道。
他说这些,告诉我两点,第一是法国政府有大陆的间谍,而且此人接触的军事机密等级颇高,第二是他曾经在法国担任过情报官员的工作,很有可能是解放军军情局外派人员。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泄漏这些秘密本身让他回国会受到惩罚。他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而且说这些话也不能让我改变主意,我的手指已经开始扣紧扳机。
杨叶还是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的恐惧,他说,“你杀了我,总局不会放过你的。我们能够找到你第一次,也能够找到你第二次。我们没有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苏联克格勃的名声,可实际上很多方面并不差,有些地方还做得更好,以你得聪明应该有所体验。总局要杀你,世界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你不愿意为总局做事,应该光明正大的提出来,为什么要诈死脱身?你忘了自己的职责?”
杨叶有些激动,“当年我们知道你出了事情,哥们几个都非常难过,大家每次聚会都会说到你。当我听说你没有死,却变成了法国人的雇佣兵,我根本不敢相信!那不是我知道的木天,木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
“背叛?你他妈的放屁!我。。。”我怒视着他,却最后时刻忍住没有出声。
“你想说什么?”
“你清楚当年的事?你看过我的档案?”
杨叶摇摇头,“你的档案属于最高机密,我没有权利去看,也不知道当年你的事。有关你的消息都是零星传来的,我听说因为你从来没有直接损害大陆利益,你的事没有算作紧急类别。如果你觉得受了什么委屈,应该回去弄清楚,你要相信我们的国家。”
我知道杨叶没有骗我,我的事情多年后想起来都有些离奇,其中曲折绝对不是大陆愿意张扬的。
“你不相信我?”杨叶错误领会了我的意思。
“相信?你让我相信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来当说客,真他妈的滑稽!我告诉你,我没有兴趣作岳飞之类的忠臣,我只是想安静得过我想过的生活。总局的利害我是晓得一些,可让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你忘了我们是在哪里!战场上任何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包括杨叶的死亡,也包括汉森的死亡!再见,朋友!”我已经计划好,干掉杨叶后,这6个伊拉克人也将满足觐见阿拉的愿望都会死于伊朗人的交战中,不幸的汉森当然也尸骨无存。
“木天,你救过我,这条命在给你也没什么。你杀我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是有关班长的!”杨叶要么是个天才演员,要么真的无惧死亡,我没有看出他的紧张,这个人太危险了。
五年来两世为人,以为已经不再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失去控制,可提到班长我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杨叶的眼里似乎有一丝的得意,我无言拔出手枪,对准了他的左眼。单手举着一把0。9公斤的手枪纹丝不动对一般人来讲或许是难事,我可以保持同一个动作30分钟,有必要甚至可以达到45分钟。杨叶为了拖延时间可是找错了人。当子弹穿过他的眼睛,伊朗人将需要指纹来鉴定他的身份。
“班长被越南人俘虏后,没有立刻被杀。我们最近才通过越南一个渠道知道了详情。他当时没有受到致命伤,只是昏迷而已。越南人把他带回了特工队驻地,交给了苏联顾问。一个苏联上尉刑讯了他三天,几乎用遍了克格勃的刑罚,班长一句话没有说。”
“王文革说班长已经死了,他亲眼看到班长的脑袋被打爆了。”
“班长的耳朵被打没了。他当时是在喝水,水壶被打爆了,脸受了皮毛伤,人被震晕了。夜深大家都是着急回去,王文革没有看清楚。”
“你们这群王八蛋,当时我要回去找班长,是你们不同意,都信誓旦旦的说他死了。现在又来告诉我他当时没死,你们要负全部的责任!”我的手有些颤抖,五年前的噩梦又回来了。
杨叶平静的说道,“每个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我知道你对班长的感情,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欠班长很多。你不在的这几年,大家每年都会给班长老家寄些钱。”
我咆哮道,“你们那几个钱就能对得起班长?你告诉我这些以为我能够放过你?”
“我不是要你放过我,而是给你个了解心愿的机会,总局需要有人深入越南境内执行绝密任务,我猜测你应该有兴趣。”
我鼻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目光变得更为冰冷,我绝对不喜欢有人自作聪明替我选择什么。
杨林耸耸肩傍赶紧说道,“让我解释,对班长的死负有直接责任的那个苏联上尉现在又回到了越南,他不是你得行动目标,可你一定会和他打交道。你执行任务过程中,不会有人限制你的行动,越南境内一切威胁你都可以自由处理,而总局提供所有必要的帮助。如果行动成功,总局和你一干二净,以前的事情概不追究。你将是一个真正的海外华人,回到大陆还会受到热烈欢迎。”
我冷笑道,“你为了救自己的一条命,可是真敢胡扯。杨叶,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一定要说你是贪生怕死。也许这几年官做久了,胆子也没了?”
我的嘲弄似乎对杨叶没有任何影响,他自顾自的说道,“苏联人在越南的任期到明年4月份,你想报仇一定要在此前完成。事后,你在中国的档案将完全销毁。你的家人也可以申请出国,总局还会给你一笔奖金。虽然比不上法国人的优厚,可比我们这些军官收入高多了。考虑一下吧,你完成这件事情,将彻底自由,天空任鸟飞,不用再担心总局,也不用担心以前的身份曝光。”杨叶可能是感觉安全了一些,也开始流露威胁的气息。
“总局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要告诉我总局要为班长报仇。一个普通士兵的死活永远不再你们的考虑之中。”不担心总局追杀,却要担心苏联克格勃的报复?杨叶自以为很有说服人的本领,我不知道那个选择更好一些。
“好,我会给你个明白的解释。你先把枪口挪开,我身上没有枪。你听我说完不同意,再来杀我不迟。”
杨叶看我放下枪口,继续说道,“个人利益服从国家需要。这次行动确实不是为了班长报仇,总局不是这样计划行动的。具体行动目标我们不能在这里讨论,你答应接受的话,我们需要在亚洲或者欧洲的方便地方讨论。你知道总局办事程序,到时候会有人来和你详细面谈。”
“又是秘密?我没有兴趣和你或者总局的人再见面。你现在不说,是你的选择,我没有多少时间和你叙旧。”
“木天,木天,这么多年你还是那幅脾气!好,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当年的那个苏联上尉,他现在已经是苏联克格勃特种部队阿尔法的上校,名字是罗蒙诺夫,曾经制定计划袭击我军雷达站,苏联人还提供给越南人我军阵地的卫星照片,因为苏联和越南合作的秘密性质,我们高层并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教训。苏联人的驻地距离越南前线三四百公里,戒备森严,越军特工队营地距离不远,任何这样的行动都很困难,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苏联人察觉的话,肯定会撤回罗马诺夫。国内有过执行这种任务经验的找不出几个,你不仅有经验,熟悉地形,还心甘情愿。”
“看来这个苏联人有些不受人喜欢。”
“是的,万夫所咒,无疾而终。”
“应该说,犯我大汉,虽远必诛!”我讽刺的说。
“你生活在一个自由的世界,我们没有办法去统一思想,你可以随便去想。”杨叶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忍不住笑起来,“那好,让我自由的想想,你们既有所谓的神秘任务,又想除掉罗蒙诺夫,还不想让人知道,看来我真的合适。”
“英雄所见略同。”
“你想说我的是我是一个你们可以放弃的人,一个国际雇佣兵,出了事情总局可以否认有任何的联系。我没说错吧?”
杨叶并不否认,坦然说道,“木天,你知道总局的纪律。每个人执行任务都面临同样的风险。你对我们的怀疑可以理解,可你应该清楚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仅仅是少数人的作为。大多数人是公事公办,没有陷害你的意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的事情迟早要有个结论。总局一定要有纪律处分,你完成这个任务,大家都可以体面收场。这么多年,你也应该回家看看了。”
看杨叶像个老朋友般提到家人,我没有接话题。不要流露任何的弱点!我5年前离开大陆就不再有朋友了,唯一的朋友班长已经死在越南人或是俄国人的手里。杨叶和我的谈话想是两个拳击手在交锋,互相刺探弱点,寻求点滴的优势。我可以不理睬他的话,直接干掉他,继续我的躲藏。总局神通广大,却也未必能够找得到我。天下大的很,尤其是像我这样特殊技能的人,可以躲到任何的地方。但是你可以逃避别人,却无法逃避自己!我不想再继续逃避,我要把事情做个完结。如果杨叶所说是实话,我需要彻底结束这件事。我曾经欠班长太多,即便搭上生命,他的仇也要保。生活或许有很多灰白地带,可这是黑白分明的事情,做不到这一点,其他一切没有意义,我将无法忍受自己!
杨叶看懂了我的心思,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最高层下的命令。你完成任务,很多事情都可以被忘掉,有些人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将没有人拿你以前的事情找麻烦,相信我的话。你可以不回大陆,不在乎总局的纪律,但你没办法忘掉班长。你想报仇,这是最好的机会。我不是怕死告诉你这些,我们当年曾经谈过,你不愿意受人摆布走上今天的道路,我是个传统的中国官员,一步步爬是我的目标。你想杀我不用直接开枪,把这次任务搞砸了,我的政治生命也完蛋了,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终于明白杨叶告诉我总局法国情报来源的缘故。我手里掌握他把柄,等于他头上无形的刀子,他必须尽最大的限度来帮助我。我接下总局的任务可以放心背后不会有人暗算,他会警戒我的后方。我们将是荣辱与共。
我说到,“让我猜猜看,负责这个人物的组织人不会是你杨叶先生吧?让我完成这项任务也是你杨叶先生的安排?”
杨叶眼睛一丝光亮闪烁,说道,“和聪明人说话果然愉快的事情!完全知道这个人物的人总局只有三个。整个计划是我的构思,这和总局以往行动截然不同,你将会全权组织、训练和执行这个任务。苏联人和越南人不会相信我们会用这种方式报复。你是整个事情的关键,只有心甘情愿的投入,我们才有希望。你刺杀阿桑和非洲的行动列入我们总局训练处的教材。高层人士很欣赏你的行动能力,很遗憾你是为法国人做事。如果不是爱惜你的人才,十个你也被总局纪律处分了!”
少说多听永远是生存的无二法门,尤其是我这样生活在阴影中的人。欣赏我的才能和刺杀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情,只有刚出道的菜鸟会相信总局因为欣赏我而手下留情。总局的头目是看惯了流血和死亡的人物,他和杨叶都是那种为了国家和组织活着的人,即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为了他们的事业也会毫不犹豫的干掉。不只是中国人如此,美国人、法国人、苏联人、英国人都是一样。多情善感的人很早就会被这个职业淘汰掉。杨叶知道我不会相信他的话,同样他也知道我能够听懂他的话中话。总局已经选定了我去刺杀苏联人,拒绝的话我将面临死亡,不会有任何的事前警告。即便杀了杨叶,我也不可能寄希望与我的假死。杨叶的死亡和我的死亡已经变成了两件不同的事情。总局不会因为他活下来而放过我。我面临的选择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总局判定,因为班长的因素,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没有动我,是因为已经知道我会成为他们的工具。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43 AM
“你们好算计,居然能够知道我会自动找上门来!”我尽量控制情绪,不甘心的语气还是有些流露。
“我希望我们真的能够料事如神。总局可不知道你会出现这里,伊拉克人特种部队的行动不是随便知道的。我如果知道你会出现,一定提前躲开。你差一点要了我的命。对我这个曾经朋友的人物都这样无情,做你的敌人是很可怕的事情。”
杨叶看我脸上依然不豫的神情,转移话题说道,“我这次来是伊朗革命卫队特地邀请,伊朗人从越南人那里买了很多美国越战剩下的军用物资,还开始购买AK47等苏制轻武器,也想从我们中国进口轻重武器。他们是迫不得已,美制武器的配件都快用完了。”
杨叶松了口气,人也轻松了一些,稍微说多一些话,他刚刚确定我不会杀他。他不是没有恐惧,但自我调控能力实在好。这样的人不论在中国军情局,还是美国中央情报局,苏联克格勃都是佼佼者。遗憾的是我们不再是朋友。
“联系上你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有几个地方,我们知道你大致的活动范围,但往往在你离开后,我们才找到。总局原本计划我在伊朗事情了结,去伊拉克巴格达,伊拉克人也从我们买武器。我会在你离开伊拉克前找到你。法国人在伊拉克有影响,我们中国也有些关系。”
“总局要让我接受,我们必须先谈几个条件。我的条件有一条不能被满足的话,我不可能再为你们干事。我知道总局的厉害,可我也不是当年被关在监狱里的木天,如果你们还以为能像当年那么威逼我的话,你们会发现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杨叶毫不吃惊,说道,“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看香港怎么样?3个月后。你完成伊拉克的任务要求一个月的假期,法国人并不监控你的行动。你来香港旅游,我们去人也方便,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商定所有细节。”
“三个月后?你们对我很有信心!我带着这几个伊拉克人可能明天就被伊朗人抓到。”
“对不起,你不要指望我能带你们离开这里,我是非官方身份出现,伊朗人不知道我是谁。这次不期而遇你我都要付出一点代价。我差点丢命,你不担点风险如何公平?再说如果你走不出伊朗这个城市,越南的任务要艰难十倍,你更没有希望。”杨叶的笑容有些残忍。
杨叶的话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我心头一股怒火突然涌起,我报以微笑说道,“你关键时刻帮不了我,要你还有什么用?我倒是对苏联人有兴趣,可你们忘了一点,我不受人的威胁。如果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再见!” 我举起手枪慢慢瞄准他的头部。
杨叶毫无畏惧的看着我,欲言又止。他的神情勾起有些封存已久的记忆,我忍不住眨眨眼睛,杨叶敏锐地抓住我的动作,他微微笑笑。
我缓缓的扣动了扳机。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46 AM    標題: 第六章 脱身

吉尔伯特•帕克爵士(加拿大出生的英国小说家、政治家,1862-1932):忆与恨,无处可躲。拙旧事,悔之悔矣,然挥之不去。

当我回到楼下时,肖克已经安排好一切。两个伊朗军官没有被杀,只是被绑起来,除了一个士兵院子里放哨,所有伊拉克人都在大厅里用餐。他们在厨房发现很多的食物,还有几种新鲜果汁,门外被打倒的伊朗人虽然穿着军服,职业却是厨师,手艺很不错,他也被带进屋来绑起来。
客厅伊朗人喝的两瓶酒都被肖克藏起来,带着一群伊拉克醉鬼从伊朗人的城市逃亡电影上肯定会是很有趣的事情,却不是我们想尝试的。
肖克没有问我楼上发生了什么,他指着年纪大的伊朗军官说,“他叫萨伊,伊朗第二战区军需部的少校,陪中国大陆军工代表巡查前线,实地了解装备需求。”
我点点头,没有说杨叶已经告诉我此事。霍梅尼革命后,伊朗人同时和美国苏联两大超级强国交恶,硬气是硬气,但现代工业不是靠情绪吹起来的。美国人切断伊朗所有武器配件的供应,伊朗立刻面临后勤补给的问题。恰巧1976年越南战争后,美国留下价值200亿美元的军事装备,而越南采用的是苏联装备,就封存了美国的武器装备。伊朗人别的没有,不缺的是石油,虽然受到国际封锁,国际市场上石油还是美元,很多西方公司和个人帮助伊朗人走私卖油。越南人为了美元,并不在乎苏联人的感受,把手里的美制武器和苏联武器都一股脑的卖给伊朗,我们手里用的AK-47就是越南人转手的苏联原装货。
但是两伊战争打了3年多,越打越激烈,伊朗的军工需求越来越大。越南人不能生产绝大多数的军工品,手头的存货有限,坐吃山空,没有办法满足伊朗人的需求。伊朗主动和中国大陆挂钩,希望中国能够提供部分陆军轻重武器。中国79年改革开放后,大批军工厂开始闲置,大量准备和苏联人打仗的军火也堆积在仓库里,有人愿意买,中国人没有理由和金钱过不去。杨叶此次参观前线的目的就是代表中国军工企业评估伊朗人的需求,没料到倒霉遇到了我,当然这些背景资料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
肖克试探说道,“如果我们把中国大陆的代表带回伊拉克,伊拉克人会非常的高兴,我们给他们送了一件大礼物!”他话里另一层意思是伊拉克人会十分的慷慨,我们会得到额外的奖金。这是标准雇佣军的嘴脸,自己还没有脱险,已经考虑如何的发财。
我摇摇头,说道,“不一定,中国人也给伊拉克人提供武器,加上中国人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地位,伊拉克人很可能不愿意撕破脸皮,而是把整个事情压下来。而且,你说晚了,我已经杀了那个中国代表。”
肖克看了我一眼,耸耸肩,说道,“萨伊有兴趣和我们一起走,他不喜欢伊朗,想去其他国家定居。他知道的东西伊拉克人会很感兴趣,也会给他一笔钱。”
我咧嘴笑了笑,这个家伙倒是坚持。想了想,我说到,“你确定他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不想我们杀他?路上有情况,他弄出点动静,我们都要留在伊朗。”
“萨伊是正规军人,美国受过专业训练,和掌权的伊朗狂热宗教分子格格不入,受到排斥,他早就想走。而且,你忘了,我们进来他们是在喝酒。”
伊朗正规军大批军官在霍梅尼上台后,纷纷流亡国外,导致军队缺乏有效的指挥,不然不会在两伊战争初期让伊拉克人攻城掠地,打的落花流水。要知道,伊朗军队一度是中东地区除了以色列外最有战斗力的军队,美国人倾心打造,以最亲密盟国的标准提供武器,伊朗空军和美国空军几乎同时装备当时最先进的F-14雄猫战机。美国人希望世界大战爆发,伊朗军队能够在侧翼牵制苏联部分军队。萨伊作为一个世俗政权下成长的军官想离开宗教政权控制下的伊朗,完全可以理解。不说别的,伊朗教会长老们严禁饮酒,萨伊喝酒被抓住的话会进监狱。
肖克见我犹豫,补充说道,“你不放心,我来看着他。如果他不老实,我负责。”
我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问道,“外面什么动静?”
“很安静,伊朗人不知道我们的存在,街上并没有加强巡逻,修车厂的大火还在烧。你打算什么时候撤退?”
我沉吟了片刻,原本以为伊朗人会知道我们坐车逃跑而追击,我们在伊朗人眼皮下躲藏半夜甚至一夜是安全的选择。现在看是高估了伊朗人,我们党是应该趁势冲出去。稳健不是我的作风,但不知为什么,这次行动我始终谨慎。
我说,“让萨伊过来,既然他想和我们一起跑,看看他的选择方案。”萨伊了解伊朗人多一些,进城时候看过城郊的阵地岗哨,同在一条船上,我倒不担心他撤谎。
萨伊听完我们的介绍,同意我的选择,认为凌晨两点以后逃亡的机会大一些,他来的路上至少经过三处哨卡,有伊朗正规军、也有伊朗革命卫队把守。凌晨逃亡,盘查不严,靠萨伊掩护,我们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是夜伊朗人还是搜查了这个区域,来我们房子检查的是民兵,萨伊亲自到大门口应付,伊朗民兵看到他少校的军衔,简单问了几句,没有敢提进来搜查。原来伊朗人始终不知道修车厂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不过是另一处伊拉克人的埋伏被引爆,民兵的搜查不过是例行的公事。
我们的撤退出了点插曲,出城后只是遇到一处哨卡,把守的伊朗正规军到很警觉,凌晨最困的时候居然没有偷懒睡觉,拦下车队。一个伊朗军官看到奔驰的军车牌照和萨伊的证件,并没有立即放行,却盘查起来。我们在后面的卡车车厢里听着伊朗人的对话,只能隐约从语气上猜测,随着时间的拖延,气氛越来越紧张起来,伊拉克人开始极度的不安。几天来情绪波动最大的阿里刚刚镇静没有多久,伊朗人的拦截似乎证明了他最坏的怀疑,他又开始准备变成一个圣战勇士,想在与伊朗人的火并中去觐见真主。
我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意愿来安慰他。留在车厢特意为了防止此类的以外,大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拔出手枪,枪口顶住阿里的下巴,夸张的跷起枪击,我盯着阿里的眼睛,对一字一句的对坐在一旁的翻译说道,“你告诉他,他动一动,我第一个干掉他!”
我们是坐在火药桶上,阿里的情绪将直接传染给其他人,他的举动不加控制的话,我很快会失去对局面的掌握。希望他还有点生存意识,不要逼我开枪。当然开枪的话,附近的伊朗人都会过来,多半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如果其他时候,多半我会用匕首,但目前的局面更多是心理抗衡,手枪的心理威慑力远远超过匕首。
翻译没有像我那么粗暴,他看阿里要崩溃的样子,搂住阿里的肩头,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抚摸他的头发来安慰他。阿里像个婴儿一样含着拇指,不时惊恐的看着我,我的手枪并没有放松压力,还是顶在他下巴。他虽然焦躁不安,却被我眼睛里的寒意所威吓,他知道我会打烂他的脑袋。
整个场面十分的滑稽,却没有人想笑。我们听着伊朗哨兵的声音转到卡车这边来,看样子是要检查卡车。穿帮的时刻要到了,可我们还是要等待。我示意车厢门口的伊拉克上士不要轻举妄动,既然坐在卡车驾驶室里的肖特没有给行动信号,就表示这道哨卡不是我们可以凭武力硬闯的。
两个伊朗人绕着卡车转了一圈,却没有打开帆布来查看车厢,他们倒是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又过了一会儿,汽车慢慢的再次启动。
事后我们得知哨所只有五个人,可是五十米远的距离有一处伊朗军队的临时军营,看帐篷数量,至少有一个连,枪响后我们肯定要被留下来。我们也不可能悄声解决哨所的人,伊朗人有很好的战术习惯,两个哨兵警惕的保持着距离,肖特算是沉得住气。最后一刻伊朗人没有打开卡车的帆布,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归功于运气,不然我们的脑袋多半挂在伊朗的城头。
这是我们遇到的最后一道伊朗哨卡,等我们赶到撤退地点,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一个小时,难得伊拉克飞行员守时,直升飞机在等着我们。
没有伊朗人,不代表危险排除,我们差点不能全部撤退。伊拉克所用直升飞机是美国制造,规定最多乘员是七个人。我们小组6个人,肖克小组3个人,加上萨伊和他的副官,一共有11个人。
伊拉克驾驶员要求我们留下四个人,等待指挥部派遣下一驾飞机。最后我告诉两个驾驶员,有人留下来的话他们一定有份,直升飞机我能开。他们看我认真,算是不再坚持。扔掉所有背包,拆卸舱门口的轻机枪,十一个人勉强都塞进飞机,飞行员马力开到最大,距离地面三米摇摇晃晃的挣扎了十分钟,最后总算吃力腾空,开始返航。
看到回家有望,伊拉克人都惊喜若狂,他们直到那一刻才确定自己真的活着逃出来,像女人一般絮絮叨叨的感谢我,连肖克小组那两个伊拉克人也神志恢复一些。我没有他们的兴奋,命令他们都闭嘴,保持安静。
没有飞回伊拉克营地前,行动并没有结束,必须还要准备意外。行百里者半九十,不论行动完成到什么程度,特种军人必须保持良好的习惯。人松懈时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我知道越南战争时候越南人喜欢的做法之一是伏击行动归来的美国特种部队小组。伊拉克人并不了解我的意思,只是忌惮我而压低声音。肖克倒是明白原因,英国SAS和澳大利亚的SAS一向纪律严明,他赞赏的点点头。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48 AM    標題: 第七章 责任

“我们的宣传对象是普通老百姓,故而宣传的论点必须粗犷、清晰和有力。真理是无关紧要的,完全服从策略。”纳粹德国宣传部长戈培尔。

伊拉克特种部队的营地驻扎在xx岛上,距离伊朗边境不远,直升飞机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把我们安全送回,这一个小时可为生死两重天。
飞机着陆,我才放松下来。等其他伊拉克人都下去,我和肖克走在最后。
快走近机场大楼时,肖克站住,转头问我,“你是个真正的战士,可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英国人是很奇怪的民族,他们信奉人应该遵循某种原则,并不应为人际关系和个人的好恶而放松。肖克不糊涂,猜测到我和杨叶的某种关系,他没有因为我救了他的性命而忽视不见。他想知道我和中国大陆的代表之间的联系是不是证明我的政治倾向,他宁愿直接问我而不是背后搞小动作。或许正是这种坚持的态度让大英帝国一度控制了世界上最大的土地和人口。
我没有回避肖克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是法国外籍军团士官汉森。”
肖克面无表情,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瞳孔缩小,目光更加敏锐。
我微笑一下,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过,每个加入法国外籍军团的人都是没有过去,我也不例外。我明白你的问题,我以士兵的荣誉告诉你,我只是一个想过自己生活而不被打扰的普通人!”
肖克看了我半晌,似乎考虑我说的话真假,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愿望未必容易,很多人会愿意用你这样的人。”
我也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很多人愿意用我们这类人!”
肖克哈哈一笑,递给我一张纸条,说道,“说的对!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有事情可以找我。”
我把纸条放进口袋,说道,“你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我们两个都知道是分手的时间,下一次见面机会渺茫。伊拉克人处于外交和自身安全措施的考虑,不喜欢外籍教官相互接触。我们的营地一向十分开的,行动也互不了解。
肖克走进大门前,回头说,“汉森,谢谢你!”从事这种行业的士兵来讲,没有人话多,性格浮躁的人很难生存下来。也没有人轻易的许诺什么,真正的男人不愿意赊欠别人,也不愿随意的施舍。肖克知道他欠我一个救命之恩,所以留下联系方式,日后我愿意,可以去讨回这笔债。
我点点头,目送着他走进去。他是个幸运的人,对于士兵来讲,没有比运气还重要的事情,我希望有一天身处绝境也会有他这样的运气。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彻底清洗了全身,刮掉乱草般的胡子,有人敲门告诉我阿齐兹上校在会议室里等着我。按惯例,我每次行动回来要交一份行动报告,然后才和伊拉克军管会面探讨行动的得失。这一次,有人等不及了。
阿齐兹上校年级三十出头,个子不高,身体却如树桩般粗壮,孔武有力。他的相貌黝黑,阿拉伯人弯刀一样的鼻子稍微露出一些冷酷。同伊拉克多数军官不同,他是一步步从士兵做到今天特种部队营长的位置,也是少数受到手下士兵由衷热爱的军官。我们曾经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算是有些交情。
看我进来,阿齐兹强上来握住我的手说,“汉森,真主保佑,你能够平安回来。前天知道你出事,我本来要亲自带人去找你。”
虽然晓得他不过是说说,我还是低头表示感谢,阿拉伯人和中国人一样注重礼节,面子上的东西还是要做。我笑道,“伊朗人想抓住我,还需要多一些部队。你见到我们带回来的伊朗军官萨伊?”
“萨伊会很有用,我知道的信息都是上面关注的。你们做得很好,上面会很高兴,我会为你请功。”阿齐兹眉开眼笑。
我没有说活,舒服得坐在一张沙发上,倒了杯果汁,慢慢品尝着鲜美的味道。虽然我们有些私人交情,可他找我不是简单来告诉我喜讯的,他应该是受人之托,另有其他目的。
阿齐兹稍微有些难为情,他骨子里还是百分之百的士兵,政客把戏不是他所擅长的。支支吾吾半天,他说道,“这次撤退行动的指挥是阿利大校,现任国防部长的侄子,他的家族是巴格达地区的望族之一,原定阿利少将这次行动后会被晋升少将一职。如果你们撤退的事情被曝光,他们家族的敌人会利用这件事来反对阿里的晋升,所以国防部长亲自打电话来过问。”
我早已大致猜到阿齐兹的来意,伊拉克高层有人不想曝光撤退时的闹剧,如果我抱怨,这件事情会拿到台面上来,被人拿来利用打击国防部长一派。伊拉克人的内部斗争不比和伊朗人的战争温柔,各派力量你争我夺不放过一切打击敌人壮大自己的机会。总统萨达姆侯赛因并不在意手下的倾扎,“分而治之”权力平衡的把戏让他玩的炉火纯青,让我惊讶的倒是阿齐兹这个士兵中的士兵,居然也会选择站队,成为国防部长一派的人。
我有些为难的说道,“英国人也知道这件事情。”
“英国人不会愿意多事,真相传出来,肖特被伊朗人俘虏说起来并不光彩,他的职业声誉会受到影响。如果你不说,没有人会说的。”阿齐兹信心十足地说道。
我好像没有听到阿齐兹的解释,看着杯子里的饮料,他和我骨子里都是士兵,明白军人的潜规则,不需要我来挑明。
阿齐兹果然懂得,有些不安的搓搓手,低声说道,“汉森,这次行动问题完全是在实施细节上,指挥部一个年轻参谋糊里糊涂的搞砸了,漏掉了你和肖特两组人。但是他是总统村子里的人,指挥部没法过分的责备他!”
“喔?”我倒有些惊讶这个曲折内幕。伊拉克人享受着二十世纪最尖端的科技生活,但是社会深层依然是中世纪部落、家庭的组织方式。总统萨达姆的权力是建立在逊尼族人几个家族的支持上,同村的人更是他的绝对忠实支持者,也受到他绝对的信任和保护。没有他的许可,没有人敢动他村子里的人。
“阿利大校是个不错的军官,可他也受到限制,不得不承担本来不应该负的责任。如果真地因此仕途受阻,让其他没能力的跟屁虫升上去的话,那是伊拉克国防军的一大损失!汉森,相信我,这件事情不是他的责任,我以一个士兵的荣誉来保证。”阿齐兹诚恳地说道。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人,他并不是加入纯粹的帮派,而是伊拉克正规军中不满政治干预军队的一伙人,视图保持军队的职业性。很高尚的念头,可也很危险,萨达姆这类独裁人物不喜欢任何独立的势力。
阿齐兹错误的理会了我的沉默,继续努力劝说,“汉森,你是个职业人士,不要把发生的事情当作个人的屈辱,毕竟不是你一个小组被漏掉,肖特他们同样没有接到撤退命令。如果阿利大校真地像你所想那么邪恶,他就不会派出直升飞机等候你们,让你们在伊朗得法自生自灭才是最好的选择。你要知道,当时有人的确如此的建议。”
“阿利大校有些动心,对不对?”难怪伊拉克总不回电前有半个小时的迟缓,他们在讨论如何的处置我们。我并没有猜错他们,他们有让伊朗人收拾我们的念头。
阿齐兹笑了笑,难得的戴上哲学家的帽子,“亲爱的汉森,念头是可以多重理解,而行动不可争辩,对不对?没有争论的事实是,阿利大校坚持派出直升飞机等候你们,飞行员的命令是有必要延长6个小时的期限。”
“为什么两个小组不同的撤退路线?肖特他们的路线要容易很多。”我追问一句。
“肖特他们先和总部联系上,得到好的撤退地点理所当然。而且给你们两个不同的撤退路线也是多一些机会。伊朗人能找到一组,不会找到两组。谁想到真主阿拉另有安排,让你们救了肖特他们。”
我沉吟半晌,放弃地说道,“好,这件事我会忘掉,但是行动的报酬要加倍。”
阿齐兹毫不犹豫点头说到,“没问题,你还会收到一笔奖金,这些钱明天就会在你的账户上。”我的条件让他送了口气,刚才打得哑谜是我要阿利大校承担个人负责任。我们这个圈子里最大的资产是名声,以牙还牙的名气是能够生存的一个必要条件,有人算计你,你不报复的话就等于给自己判处了死刑,因为下一次任何人都敢尝试折腾你。阿齐兹对我有所了解,明白我不是空洞的威胁,如果阿利大校有我这样的敌人,未必能够长寿。我同意妥协,阿齐兹不用两头为难。
“我需要休假一段时间,我们的合同还有两个月,希望能够提前解除。”我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如果说我没有怨气,那纯粹是胡扯,不管是因为阿里大校的混蛋指挥,还是萨达姆的愚蠢村人,我的脑袋差点挂在伊朗城头,这笔账应该有人来负责。可我早已不是出入江湖的热血军人,追究下去对任何人来讲都没有好处,高层人士指挥错误导致一线行动人员白白流血送命是司空见惯的,各国都有,并不是伊拉克人的专利,我能够做到的不过是自己多多争取些有利条件。
阿齐兹也一口答应,说道,“不用考虑解约,那两个月算是你的假期,我们会和法国方面解释。”
伊拉克人投桃,我自然要报李,我笑道,“我有些事情要忙,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行动报告还是你来写,我签名。”
关键问题解决了,阿齐兹也轻松起来,问道,“怎么样,汉森,下一步准备做些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谢谢你的主动,暂时不用。我要去休假和放松。我和军团的合同也快到期,也打算退休了。”我半真半假的说道,不论如何,两伊前线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我的朋友,你是个军人,军人需要战争,如同男人需要女人一样。你什么时候愿意再回来,提前告诉我就可以。我们总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阿齐兹很认真地说道,他算是最了解我的伊拉克人,我们曾一起对付过库尔德族人的袭击。
我微微一笑,举杯示意感谢他的好意,不置可否。阿齐兹实际上许诺即便没有法国人的官方联系,伊拉克人也愿意雇用我,而且这种雇佣关系更赚钱。
阿齐兹看看我,知道我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也没有勉强,说道,“你有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不要客气,我当你是朋友,也希望你能当我是朋友!”罕见这个士兵中的士兵能流露出人性的温暖。
我有些感动,和阿拉伯人打了几年的交道,他们当士兵不怎么样,可搞政治、奸诈油滑却绝对不差于任何人。作为一个非阿拉伯人,你很难相信某个人,阿齐兹算是个特例,虽然官职升上来,却还保留着军人的本色。
“你知道紧急情况下如何的联系我,我的朋友。如果我不能回来,欢迎你去欧洲找我,我带你去瑞士体验一下高山滑雪。”我也首次作出某种承诺。
“欧洲暂时去不了,战争不结束,我没有办法离开部队。你知道,有时候我真的想离开一段时间,感觉太压抑了!”或许是我临别在即,阿齐兹也说话随便一些。他作为一个职业军人,对于萨达姆干涉军事有些不满,两伊战争伊拉克的失利很大程度上在于萨达姆的政治考虑和乱指挥,他任人唯亲的领导风格同样让很多伊拉克人不喜。战争是萨达姆个人极力主张的,结果进程完全不如他所想象的乐观,军队中开始出现一些不满的声音。
我摇摇头,通过法国情报机构,我了解更多有关伊拉克的国际内幕,萨达姆受到西方各国和海湾阿拉伯国家的大力支持,他得到情报、金钱和技术上的帮助,这让他的权力基础牢不可破,任何挑战他的人都没有可能成功。阿齐兹的话题谈下去会对他个人很危险,我有意开玩笑说道,“不是你需要一个新的老婆吧!”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玩笑,像他这样的阿拉伯人可以娶四个老婆,我总是说很羡慕一家四个老婆居然能够相安无事。
阿齐兹明白我无声的警告,也故作轻松说道,“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讨一个阿拉伯女人,你知道阿拉伯女人床上有一套的。或者,你归化伊拉克人,也可以找四个老婆,怎么样,动心了?”
“四个老婆?”我苦笑道,“一个女朋友我都不长久,四个老婆的话我会去自杀的。还是军团好,提供妓女,需要的话就去,不需要不用费心。”
阿齐兹知道我的法国外籍军团的背景,也知道外籍军团有官方提供的妓院,他摇摇头做个鬼脸,身为传统的穆斯林,他还是避免此类的话题。他改变话题问道,“你近距离观察了伊朗军队,感觉有什么变化?”
“伊朗人开始出现新一批职业化军官,他们进城反应速度太让人吃惊,控制全城的部署也出人意料。和去年他们的表现相比,你可以看出进步来。以前他们可怕的是人海战术和狂热的宗教情绪,现在战争继续进行下去,伊朗人逐渐锻炼出一支职业部队来。”我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这是伊拉克职业军官们感兴趣的焦点,两伊战争开始流露不利于伊拉克的苗头。
阿齐兹皱皱眉,并不是很喜欢我的答案,却相信我的职业判断,不过这类宏观上的变化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得。他情绪有点低沉,问道,“我们伊拉克的特种部队表现如何?你看出一些进步来?”
看着他有些期望的神情,我有些于心不忍,心无穷而力有穷, 他一辈子都都花在建设克的特种部队上面。我谨慎的用词说道,“公正的说,有进步。开始出现优秀的士官,比如和我行动的上士,他在法国军团里也会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东方人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军队和社会其他机构一样反映社会的公民素质,伊拉克特种兵要变成世界一流军队还需要选材的改进.”虽然谨慎,但关键性的问题还是没有办法回避,伊拉克军人的教育程度不高,很多是牧羊人出身,受过教育的学生们则更愿意选择普通军队,没有兴趣来加入特种部队。军队一些高层军官也更喜欢农民或者牧羊人,他们驯服忠诚,其他的品质就不太在意。
阿齐兹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停住,我含笑看着他,做了个游泳的动作,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两年前第一次来伊拉克执行任务和他带队海上行动,任务完成后,游泳回来发现所谓的伊拉克蛙人居然水性极差,行动过程没有伤亡,却在撤退过程里两个士兵淹死在海里。从那以后,我要取笑阿齐兹的时候,总会提起这件事来。
“我会想念你!那些白人顾问是来工作,你是朋友!”走前,阿齐兹罕见的给我一个拥抱。
我用力拍拍他的后背,自己却不太同意他的评语,伊拉克人的战争即将于我无关,而我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54 AM    標題: 第八章 尼斯

动物如果需要某样东西,它知道自己需要的程度和数量,而人类则不然。(德谟克利特)

四个小时后,我坐在从伊拉克巴格达飞往法国巴黎的瑞士航班上。虽然战争期间,巴格达国际机场依然繁忙,“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战火纷飞的地方往往有巨大的商机,想赚钱的人们并不介意危险。这般瑞士航班座位基本爆满,幸好托伊拉克国防部的福我的位置是一等舱,不用忍受经济舱陌生人间的无奈亲近。
漂亮的空中小姐上过晚餐,放在铁盒子里反复热了几次的饭菜一想就让人反胃, 我谢绝食物,只是要了几瓶果汁和矿泉水,飞机上长途飞行,乘客很容易不知不觉间脱水,经验丰富的旅行者会要大量的饮料来保持身体的水分,
邻座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年轻白人,好像是伊拉克石油公司聘请的工程师,看我无意交谈,开始有意无意的勾引空中小姐,频繁的要啤酒和饮料,借机聊天。
表面上我是闭眼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沉沉欲睡。实际上我毫无睡意,身体里充满肾上胰岛素,极大的毅力忍耐不动。算起来我已经有48个小时没有合眼,身体疲倦到了极点,但行动的紧张,尤其是劫后余生的压力,让我的大脑依然高速的运转,渴望其他的刺激。这种身心分离的痛苦并非外人能够清楚,此时我需要的是发泄,最好的选择是女人和酒,也有人愿意用毒品。
我睁开眼瞟了一眼和邻座美国人调笑的金发空中小姐,她丰满的身躯在航空公司的制服下曲线分明,让人食指大动。她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我,看我睁开眼睛,并不躲闪,反而借机扭动一下腰肢,抖动一下傲人的双峰。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语言的精妙,粤语称乳房“波”,大胸脯是“大波”,此时此地绝对是合适的比喻!看到如此的“大波”好像让男人有本能的冲动。
我吞咽了口唾液,又合上了眼睛。柳下惠从来不是我的偶像,和空中小姐的高空云雨不是没有尝试过,旁边这个女孩就差主动脱衣服来表示同意,可惜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在伊朗和杨叶的偶然相遇改变了很多事情,我不再是一个悠闲的国际雇佣兵,虽然杨叶让我留在伊朗的小城得法,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逃避了五年的过去终于找上门来。
我起身来走进洗手间,飞机上空间有限,头等舱乘客的座位空间宽绰,可洗手间和经济舱乘客用的并无二致,都是同样的狭窄,要侧着身体才能勉强的关上门。我用热水好好洗了洗脸,抹了些面乳补充沙漠摧残的皮肤,忙完站起身来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影像。幽黄的灯光下,镜子里站着个皮肤古铜色的大汉,宽阔的双肩,厚实的肩膀完全撑起休闲外套,儒雅中显示力量。他的脸不再是笑意的娃娃脸,而是狭长尖锐,冷萧的气息。黑色头发茂密带点卷曲,脸上若隐若现的络腮胡须暗示着潜在的野性,高耸的颧骨有点风霜的味道,带着平视眼镜的双眼显得一点玩世不恭。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样子,像是南美人的彪悍汉子,也是法国外籍兵团汉森上士的样子。当年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侦察兵木天在哪里?

回到尼斯的公寓,一楼大厅里我首先看到的是门卫,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摩洛哥人,好像名字叫阿巴巴,或是类似的发音。法国的脏累活和服务性质的工作一向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少数民族作,作为法国的前殖民地摩洛哥虽然独立还是藕断丝连,很多摩洛哥人来欧洲大陆寻求更好的生活。不过我住的公寓房租不菲,档次偏上,门卫也多是白人,肤色黝黑的阿巴巴能够得到这个职位想必不容易,种族偏见有时候很微妙的存在,或许正是这个因素,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停下来说几句话。
阿巴巴早已习惯了我的不规律作息时间,微笑问我这次会在尼斯休息多久?我疲倦的回答说,大概一两个星期。他没有像通常一样和我聊起法国足球,而是提到爱丽娜女士问到有关我的事情是否可以如实回答。
爱丽娜是个美丽的单身意大利女人,也是住在公寓楼里,501室,因为偶然的机会我们有过一夜春风。之后我没有再找过她,她却一直想再找我,但我行踪不定,很快就去了伊拉克,可怜的门卫成了她骚扰的对象。看阿巴巴的神情,他并不介意一个漂亮女人的絮叨。
我本来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同意阿巴巴告诉我回来的消息。看他高兴的神情,我怀疑这个家伙得了不少的小费,不论我同意与否都会告诉爱丽娜。
进入三楼的公寓,看着整齐干净却毫无生气的房间,我突然间异常的疲倦。即便我人不在,每周也有公寓管理提供的女佣打扫一次屋子,通通空气放放水。房间设施很简单,宽敞的客厅里只有一套沙发,茶几、电视和两个书架,空余的空间足以再做一间卧室了。唯一特别的地方是靠近窗台有一个大的白色浴缸,法国人可能因为香水太有名气,并不重视洗浴,一般的公寓甚至不配浴缸,只有鸟笼大小的站立式淋浴。这间高级公寓倒是有个浴缸,可惜尺寸更适合儿童,而且浴室也空间局促让人不愿多呆,我特意和管理公司要求额外出钱配置了这个大号浴缸。
厨房里面空荡荡的,冰箱里只有冰镇的矿泉水,橱柜里曾经的女友们拿来的一些食物还原封不动的放着。卧室里除了双人床外就是一张桌子和椅子,有时候我会在卧室处理一些财务、法律上的问题。如果不是衣橱里面的几套衣物,可能没人知道房子有人居住。事实上我也确实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家,不是收藏的几百本书籍,很多时候我可能未必会回来。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呼吸几口新鲜的大西洋海风,欣赏一会儿海景,感觉实在疲倦,否定跑步的念头,我决定泡个热水澡。在浴缸里放了些从以色列带回来的死海浴盐,调放热水。借着放水的时间,我检查了一下茶几上的私人信件。没有什么紧要内容,各类账单都是直接寄到会计师事务所,我定期会收到他的报告,确定账目大致准确。会计师有我公开的银行账户和基本信息,对于一个收入中等的工程师合情合理,法国情报机构的一架幌子公司每个月给我银行存入一笔钱作为我的工资,一切的开销都从中扣除。会计师每次见面都会提醒我这间公寓的昂贵,超过买很多地段房子的分期付款费用。我只是一笑了之,说没有兴趣考虑成家立业,当然不会告诉他我绝大多数收入都是在瑞士银行的秘密帐户里选择瑞士不仅仅是名声,更重要的是不用十个小时的车程我就能从法国赶到瑞士的银行。
我躺进滚热的水中,全身所有的毛细血管被刺激开来,在香料和海盐的熏陶下,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人生的沉重暂时融化在浴缸里。望着窗外远处的群山轮廓,我感受着时光的线线流逝。脱离战场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我还处于战斗后的调整时期。战场上生死瞬间让人无暇反应,可事后每个人都要自我的调节,压力的释放方式大不相同。我很少喜欢人多的地方,更愿意独自静静几天。当初选择尼斯这个小城就是因为环境的独特,漫长的海岸线很多沙滩人迹罕见,几千米的高山也不过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大海和高山一向是我调剂自己的最佳选择,面对海的无尽宽容、山的雄伟肃穆,个人的烦愁渺小很多。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我懒得理会,敲门人加重力量,我还是沉默。爱丽娜略带口音的法语不容置疑的门外嚷道,“汉森,开门,我知道你在房间里。”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抓了一件浴衣披在身上,打开房门。爱丽娜含笑的说道,“汉森,感谢上帝你真的回来了,不然我要去警察报告你失踪了。亲爱的,你看起来很沮丧,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她抱住我,抚摸着我的脸颊,以成熟女人特有的方式审视着,搜寻只有她们能够破译的信号。
爱丽娜是意大利人,不到二十岁嫁给一个法国富翁来到法国定居,三十岁那年丈夫意外死亡留下大笔遗产。虽然没有孩子和亲属,她却喜欢上了法国而不愿再回意大利,在尼斯一所大学找到教授意大利语的工作,住进这个高级公寓。她虽然留在法国,还保留着地中海人的浪漫情怀,感情上一向放得很开。我和她同楼的两年里,看到至少四个不同男人和她关系密切,所以我们春风一夜后她如此的纠缠让我有些不解。
漂亮的女人总是占有优势,我拍拍爱丽娜丰满的臀部,让她近来慢慢说话。看她坐下,我问她要不要喝点酒,厨房里似乎有一瓶法国的白兰地。她摇头否定,说更感兴趣和我做些其他的事情。
我有些苦笑,认真地对她说,“爱丽娜,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可我们那一夜不过是意外。我不愿伤害你,可也不愿意欺骗你。”
“你有女朋友吗?”爱丽娜认真问道。
我摇摇头,想要解释,她不给我机会,接着问到,“你有老婆?”
我继续摇头,和女人谈话需要耐心,她不想让你说话的时候最好闭嘴,等待下文。
“我不漂亮?你认为我没有吸引力?”
“当然不是,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意大利女人!”我倒不是完全安慰爱丽娜。
爱丽娜拉住我的手,温柔的说道,“如果是这样,问题是什么呢?亲爱的,你我都是单身,我不想和你结婚,我需要男人陪伴,想找些快乐。而你也需要女人,那天晚上你的欲望给我印象深刻。除非这几个月里你改变了性向,变得喜欢男人,不然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快乐呢?”地中海人继承希腊罗马的传统,认为性是生活重要一部分,公开谈论没有任何的可耻,她像是和我讨论吃饭睡觉一样的理所当然。
我有些犹豫说道,“我的看法稍微不同。我想找的是一个能让我放松的女朋友,即需要床底间的生活,也需要能彼此有些感情上的交流。请不要介意我的坦率,你是个迷人的女性,却不是我心目想要得那一类女人。”
爱丽娜没有生气,却笑道,“汉森,欢迎你正式加入单身俱乐部!你说的目标可不是独家专利,多少人不是抱有同样的想法?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可以放心去找爱的女孩子,找到的话,我会祝福你。没有找到之前,我希望你回到尼斯的时候能陪陪我。”她软语温情的样子实在可爱。
“爱丽娜,你一向不缺人陪伴,我不是指责或嘲笑,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是男人排着队来找的。我们楼402室的那个艺术家每次见到你都快要溜鼻血了。”
“没办法,我让一个人迷住了,其他人我都失去了兴趣。亲爱的,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么辛苦?”
男人的忍耐力有限的很,某些时候完全是腰部以下的反射,我虽然不相信爱丽娜的话,可虚荣心还是受到很大的满足。我抱起她走进卧室,她身上一股清新的气息,门卫通知我回来,她洗浴打扮好才来找我。
男女房事总是能够释放很多的压力,尤其是和一个自然体贴的美丽女人。爱丽娜似乎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男人,我可以感受到她的情欲泛滥,一番云雨后,三个月积攒的所有龙阳和郁闷蠢蠢欲动。她感受到风暴的来临,也大声的呻吟起来, 两人难得的同时到达欲望的顶峰。男女做爱,最高的境界不过如此。我趴在她丰满的身躯上享受着难得的温存,她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两个人床事短短两次,却难得的默契,也算是缘分。平静下来,我有些奇怪的问她,“你是怎么会注意到我?我们虽然同楼,你这个大美人万众瞩目倒还理解,可我不过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同层楼的邻居都不认识我。”
爱丽娜狡猾的一笑,说,“你回到尼斯,每天早上出去跑步游泳,我在房间里可以看到你海边的路线。一直很奇怪有人如此疯狂,冬天敢于尝试大西洋的海水,观察几次,发现你我居然同一座公寓。但问问周围的人,却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连门卫都不清楚。你是个很神秘的人,而我对于神秘的事物一向有兴趣。”
我有些无语,男人有征服女人的欲望,女人何尝没有征服男人的念头?只是女人的目的大多不是肉体,而是希望能够破译男人的灵魂。
爱丽娜看我沉默,嫣然一笑,让我等着,她穿了件衬衫走了出去。我听她带上房门,过一会儿,她端了一盘丰盛的意大利晚餐进来。我们靠在床上慢慢的品尝她的精湛手艺。
欧洲菜系,一向法国独占鳌头,高级的西餐厅多是法国菜单,鲜少为人知道的是法国菜历史上受到意大利人很大的影响。能吃到地道的意大利菜,也算是人间一大享受。我吃得满腹流畅,爱丽娜看我喜欢,不停给我解释每道菜的由来。听她软语情笑,看她脸颊妩媚,一时间我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以为天上人间。
很久以来,我没有能够如此的开放和另一个人品味生活的简单!
爱丽娜突然问我,“汉森,能不能说你在想什么?”
我一愣,看着她认真单纯的眼神,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走神了,很久我没有这种和人亲近的感觉。你很自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压力,这在我和女人的关系里面是不常见的。”
“或许你没有压力是因为我没有占有你的欲望。刚刚你的眼神让我感觉,你是在遥远的地方,我和一座雕像坐在一起。”爱丽娜幽幽的说道。
“女人的直觉简直是魔鬼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前几个女友都说我是一个冷淡的人,所有情感锁在内心深处,她们无法忍受一个肉体无比亲密却精神极度遥远的男朋友。”我第一次和陌生人谈起自己的私事来。
爱丽娜很有趣的看着我,好像我是新奇的景观,她说,“那么你爱她们吗?”
我沉吟半晌,发觉问题有些超出想象的困难,终于犹豫说道,“我不知道,我喜欢她们,可同时又想保持自己的独立。你说爱,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那对我来讲是很陌生的情感。”
“你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
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去回忆尘封已久的往事并不明智。
“天哪,这么可能?我可怜的孩子!”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有些不安的说道,“我不知道,爱是缺乏理智的,完全感情操纵,失去控制,我很难以接受。我习惯掌握自己的一切!”
爱丽娜感觉到我的不安,很善解人意转换话题说道,“亲爱的,不要担心,你不必来爱我。我现在想要得是你的身体,你知道我很需要的!”她拿开了盘子,很熟练的趴在我的身上。她的热情点燃了我的欲望,我们很快迷失在另一个世界里。
躺在床上抱着女人的感觉真好,我很快地睡着,不知道爱丽娜又说些什么。可怜的女人,起身收拾了碗碟,再洗了个澡,回来睡了没有多久,又被我的噩梦警醒。她看我蜷缩成一团,和外界封闭起来的样子,十分惊讶,可没有慌张,而是温柔的抱着我像是哄婴儿一样用意大利语来安慰我。等我恢复正常,她没有追问,轻轻的抚摸我的头发让我继续入睡。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56 AM
早上五点我如同时钟一样准时醒来,看看沉睡的爱丽娜,悄悄起来换上跑鞋,只要没有行动,每天的万米跑是雷打不动的。沿着沙滩跑了一半,身体的疲倦彻底的消失,跑步的快感上来,如同瘾君子吸毒一样,整个人处于云雾中。
一个小时后,我回到公寓,爱丽娜已经起来准备好了早餐。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咀嚼,她却声称要减肥,一杯果汁就可以。我有些担心她会提及昨夜的噩梦,天知道我都说了些什么。她却问为什么我要坚持锻炼?我的身体脂肪程度不超过百分之九,各块主要肌肉线条分明,赶得上职业运动员的标准,有这样的身体还不满足?
我微微一怔,笑道,“爱丽娜,你认为我是男人的虚荣心?或者是不安全感觉才拼命的锻炼身体?”自从加入军队体能的训练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职业的关系更逼迫人时刻维持身体和精神上的最佳状态,运动是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手段。至于为了他人的审美观?我 倒是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这样看,吸引女人的目光和生死相比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不是吗?你刚刚回来没有睡上五个小时,又出去锻炼,我以前看你不论天气如何,每天都要坚持。有点强迫症的样子,不是内心的不安又是什么?”爱丽娜嘴角一丝微笑,她始终在调侃我。
我一把搂过她来,说道,“我的强迫症,不是什么体育锻炼,而是你!”
爱丽娜笑个不停,高喊求饶。闹了一阵儿,她问我愿不愿意陪她去市场买食品。我一向忌惮陪女人买东西,可看着她妩媚的笑脸,有些昏头答应了。
我们先去买面包,按照爱丽娜的说法,有人居住的房子里就应该有面包,她要让我的房间里飘逸面包的味道。我倒不介意,吃惯了中东食物换换口味也好。不过爱丽娜带我去的面包房倒让我大吃一惊,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多各式各样的面包,这个不起眼的小面包店居然供应方圆几十里所有提供外国人食品超市的面包。
爱丽娜有些得意我的吃惊,给我一一的介绍,她很愿意尝试不同的食物,这家面包店的不同面包几乎让她吃个遍。她说了一大通,看我虽然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突然问道,“你不在乎吃的东西,是吧?”
我有些歉意地看着她,微微点头,本以为来陪她开心,却让人很容易的发现自己的勉强,看来自己真的如某一前任女友所评价,‘不懂风情,有煞风景。’
“那你吃过最难吃的面包是在哪儿?”爱丽娜是个熟知人性的女人,并不因为我的无趣而影响自己的情绪,反而很好奇地问我。
“那是在西亚的沙漠里,我遇到贝多因游牧部落,他们在烧烤面包,还是延续几千年来的生活。阿拉伯女人把一团面直接放在用骆驼粪点燃的篝火里烧烤,到了时间扒开火堆,拍掉烟灰和杂质,就是直接食用的面包。”很久远的记忆了,说说倒也有趣。
“天啊,骆驼粪烧烤的面包?”爱丽娜惊讶得说道,她摇摇头,做个鬼脸。不过又好奇的问道,“滋味怎么样?吃出骆驼粪的味道?”没等我回答,她自己先咯咯的笑个不停。
我装作认真地回忆,抿抿嘴很怀旧的说道,“味道还真不错,风味独特,他们游牧人的食品真地挺令人难以忘记。”
“风味独特?烧烤骆驼粪的味道当然独特!你想我来找些法国的骆驼粪,帮你重温旧梦?”爱丽娜强忍着笑问道。
最后没有找到骆驼粪烧烤的面包,我们捧回去一些意大利和土耳其黑面包,房间里很快充满了新出炉的面包香味,配上著名的法国奶酪,我早餐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我和爱丽娜一起度过了三天,每天除了在海边散步,市场买菜,看她厨房做意大利饭菜外,我们都是在床上度过。男女赤裸以待,有足够的时间来探索对方的身体,又能完全放开呈现真实的内心情感,没有任何的压力和忧虑,与我而言很难的经历。某种意义来说我很羡慕她,个人世界是如此的简单却又充满乐趣,而我们这些成天忙碌的人大多是机器人一样的僵硬无趣。有些人即便孤身只影,也注定是幸福的。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58 AM    標題: 第九章 餐馆

“人类一向有这个独特之处:它保留了两套法则——一套私下的,一套真正的;一套公开的,一套矫揉造作的。”马克吐温

  我在第四天早上离开尼斯,和爱丽娜的告别很简单,三天缠绵的时间足够暂时填满两个孤独的心灵,再多我们就会感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美有时候还需要距离来维护。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这类人注定快乐的日子是短暂的。我来到距离尼斯不远的城市,在市中心有些名气的饭店LeWepler和拉菲特上校会面,他是我和法国情报机关的直接联系人。按照惯例,我每次行动回来都要进行任务汇报。尽管准确来说,伊拉克给我的两个月假期还算是我在执行任务,我还没有想要特意去躲避军团或者法国情报机构的耳目,也没有必要推迟这次会面,虽然和他电话约定的时候对于他地点的选择有些吃惊。
  餐馆LeWepler位于城市中心,教堂的对面,规模不大,却是成立有身份人员以光顾的地方。我进门的时候,饭店里已经挤满了人,很多人来是因为喜欢厨房做的传统法国菜,饱饱口福。但不可否认的一个原因是法国人一向有羡慕大都市的传统,巴黎是其他所有省份人敬仰的地方,和巴黎著名的百多年的老店LeWepler同名的餐厅,自然也受到小地方人们的欢迎,很多食客梦想着吃顿饭的同时也吞进一些巴黎人的时尚、艺术和傲慢。
  迎上来的侍者还没有开口,我已经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拉菲特上校,看我目光的方向,机灵的侍者微笑说道,“先生,请。”我走过去坐在桌边,没有漏掉旁边侍者察看我风衣里面休闲夹克的目光,所谓高级餐馆总是有要求服装的惯例,男人至少需要深颜色的休闲夹克,不然招待会替你拿一件来让你穿上。
  "汉森,很高兴这么快看到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已经替你点了菜."拉菲特上校微笑说道.他年纪六十岁上下,满脸白色的胡须,笑起来有点像圣诞老人般可爱,不过任何人为他和蔼的外表所迷惑绝对是错误。
  拉菲特有着贵族血统,一个祖先是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法国人,拉菲特上尉的后代。美国独立战争华盛顿将军最为倚重的就是拉菲特上尉,不仅是他的指挥才能,更重要的是他和法国军方的联系让法国舰队出现给与英国人致命的攻击。和他的祖先相比,拉菲特本人也不错。十几岁投身法国地下抵抗组织,和德国人展开游击战。法国解放后,他作为军官加入外籍军团,跑到越南战场征战数年,奠边府战斗法军失败后,他在越南人的战俘营里幸存两年,回到法国后修养几年,作为军团第一团的军官前往阿尔及利亚和独立的阿拉伯人作战。戴高乐将军上台后放弃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外籍军团官兵不满叛乱,遭到镇压,第一团则干脆被法国政府永久的除名.作为参与人的拉菲特上校事后却出人意外的没有受到牵连,据说有人上报戴高乐将军他的案子,将军摇头说,"他是个法国军人,不懂得政治,还是让他继续他的职业."尽管有戴高乐的保护他没有入狱,可军事职业也到了终点,只能在上校的官衔上止步.法国情报机构需要他这种行动经验丰富的人才,更喜欢他对法兰西的忠诚,招募他负责法国海外很多的秘密行动。五六年前他在非洲一次行动出事,终于决定刀头舔血的行当是年轻人的活,他处于半退休状态。
  “拉菲特上校,你选这么好的地方来会面,让我受宠若惊!这些菜,我都没有看到过,你点菜是帮我的忙。”
  欧洲人很看重血统,贵族看一般平民难免有些与生俱来的高傲,法国人尤其如此。果不其然,拉菲特眼睛里一丝得意的神色,他摆摆手,举了下杯子,说道,“来,尝一尝1975年的红酒,我最喜欢的法国酒,当年关在越南人的集中营里整天梦想这酒的滋味!”
  “嗯,不错。”我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随意的说道。拉菲特知道我不喝酒,看我不懂装懂的品评,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他用喝酒来掩饰,我还是读懂他对我缺乏欣赏欧洲文明的评价。
  我不太喜欢和他这种人打交道,并不是在意他有意无意流露的高傲,我们本质上都是军人,他清楚我的能力,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吹捧来证实自己的价值,同样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蔑视而怀疑自己,需要的话我会让这类人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不喜欢拉菲特上校的原因是他对于法兰西的忠诚,这个人为了他眼中的国家利益,不惜刺杀戴高乐将军,那他绝对的会毫不犹豫的处理我,尤其是我和法兰西的利益出现分歧的时候。我在他面前的低调表现不过是希望他会放松些戒备,有事情能让我看出些警惕的信号来。
  “你在伊拉克的行动干得很好,伊拉克人很满意,还希望你能继续作顾问!”
  我耸耸肩说道,“那是浪费时间,伊拉克人战场局面占据优势,他们就自我感觉良好,把我们踢到一旁。战场失利的时候,又开始想到我们。”
  “英国人给将军打电话来感谢救助肖特的举动,将军让我告诉你他个人的谢意!”拉菲特鹰鹫般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我,没有感谢的色彩。将军是他的顶头上司,负责掌握法国海外秘密行动。
  “英国人运气好而已,恰巧我们撤退的路上遇到,救他不过是不想让伊朗人打我们这些国际顾问的主意。行动报告要等几天才可以地交上去,按惯例我有一周的时间。”我很小心的解释道。所有政治都是当地的,不论各行各业,和上面的关系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人职业的沉浮。拉菲特有些不满我没有第一时间通报,让他要从将军那里得知我的行动内容。
  拉菲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举杯说道,“汉森,你干得好。能让那些高傲的英国佬知道我们法国人同样擅长秘密行动,打击一下他们所谓SAS的天下第一的优越感是很愉快的事情!也是值得庆祝的!”
  难得他的兴致,我举杯符合,并没有提醒他我还不是法国人。虽然外籍军团有著名的流血法案,外籍军团的士兵因为行动受伤流血的话,可以不用等上五年而可以立刻变成法国公民,但是我经历这么多任务却没有受过伤,所以也无法享受这一规定。因为种种原因,我谈不上喜欢法国公民的身份,自然也不愿意主动要求。
  “爱丽娜是个不错的女孩,如果我年轻些,也会动心的!”拉菲特首次提起我的私生活,没有让我吃惊,法国人如果不知道我日常的举动,如何安心?天下所有的官僚都是一个德行,希望控制一切。
  我皱皱眉头,没有吭声。他不过是想提醒我军团私下关注着我的举动,未必有恶意,但公开谈起来也不招人喜欢。
  侍者端上来我们的食物,是法国菜著名的牛脸,味道不错,可是我并没有看出和名不见经传的小餐馆做的有太大的区别,价钱却相差几倍。拉菲特又在那里赞不绝口,我暗暗感谢上天,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他一起吃饭,这个老头来到饭店变成一个长舌妇。他所不知道的是,和这间餐馆大多数食客不同,我真的去过巴黎那间著名的LeWepler,只是那里是以海鲜著名,吃完也没有感觉如何,和我在法国海边小村子里的家庭餐馆吃的海鲜区别不大。所以来这些著名餐馆吃饭的人并不只是满足胃口,虚荣心也是需要一些补充。平常和拉菲特打交道不多,能对他有个不同的认识倒也算是收获。
  我吃完盘中的土豆色拉,放下餐巾,说道,“拉菲特上校,谢谢这顿精美的食物!伊拉克行动结束,我需要一段时间休息,打算用上我攒下的所有假期。”
  “你的假期至少有四个月的时间,加上伊拉克人给你的两个月,这么长时间你有什么打算?”拉菲特警觉地看着我,叉子上的牛脸也顾不上了。
  “我这段时间很疲倦,这次伊拉克行动差点回不来,虽然有伊拉克人的因素,但不可否认我的警觉度不够,有些迟钝,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下一次行动可能就完了。”我平静的说道,没有逃避他审视的目光。执行这类任务久了,难免出现厌倦和放弃的念头。
  拉菲特说道,“我同意你需要假期,可大半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些?”他的话有些道理,特种军队需要不停的训练来维持最佳的状态,同样需要定时的行动来保持锐利。
  “我想去亚洲旅行一段时间,非洲、欧洲跑遍了,有些失去兴趣。”我没有提美洲大陆,是因为中美洲的一次任务还让当地游击队悬赏十万美元要我的脑袋,当地政府也因为其他原因希望我短寿,这点军团很清楚。
  “你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心理医生了,能不能度假前去一次?你知道我们部门的规定,不是针对你个人的。”拉菲特随意的问道。
“没问题,三天内我就去。”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好像丝毫没有在意。实际上这绝对不是一个无害的问题,拉菲特是个嗅觉很灵敏的老狐狸,虽然我要求休假的理由很正常,他多少还是感到一些不对劲,行动人员多少都有这类的本能。他的任务不仅仅是和我的联系,还附有监督我的责任。
所有的组织都会很小心我这类人物,利用的同时需要小心的监视,察看任何崩溃的迹象。我们知道太多的行动秘密,倘若胡乱说出去,会给政府要人很大的麻烦,政府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必要的话会给我们另类的安排,我曾经受命去非洲执行过刺杀法国变节者的任务,对政府的能力和手段绝对的清楚。
  拉菲特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吃了几口菜说道,“你和兵团的合同再有半年就将结束,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找份工作,遇到个好女孩,结婚生孩子,一天天过日子等着退休。”我很认真地说道,好像是天经地义的答案。
  “你?”拉菲特有点弄不准,狐疑的看着我,许久才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每天日复一日的家庭丈夫的角色可不是你做的!那种生活你过不了两个月就会厌烦,会跪着回来求我们让你重操旧业!”他很自信的说道。
  “是吗?这是上校你对我的评价?”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放松些,汉森,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我是同一类人,平民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你能想象自己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你能想象自己整天和老婆讨论孩子长了几颗牙齿?上学吃些什么午餐?相信我,年轻人,听听过来人的意见,不要勉强自己,你是在犯致命的错误。”
  “上校,这就是你不退休享受生活,而是积极留在情报部门的真实原因?”我们很难得谈及私人话题,大概是餐馆的气氛让人有交谈的欲望。
  “当然,你让我退休在家里做什么?看电视?那些狗屁节目简直是对有点脑子人的侮辱。旅游?世界的悲剧和灾难还看得不够?我告诉你,一个人不是因为生理年龄而衰老,而是从心灵开始。”拉菲特难得流露一些锋利,偶然为之倒也颇给人震惊。
  “上校,请让我尊敬的指出来,平常人的一切对你而言无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经历过了?我没有安稳生活的经历,或许我会更喜欢,谁知道呢?”我不愠不火的说道。
  “算了,汉森,你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似乎有些喜欢我们言论的争锋。
  “噢,那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是个天生的战士,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赌博、不嫖妓,只是偶尔找找女人,也不主动惹是生非,多数时间喜欢独处,这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你需要行动,行动带给你其他方面无法得到的刺激,是你的毒品,是满足你黑暗欲望的享受!”拉菲特不加考虑地说道。
  “你是不是看了我的心理鉴定?怎么感觉是在和我的心理医生说话?”我玩笑的口气说道。
  “不要胡扯,汉森,我是说真的,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你应该知道,我们组织办事总是有计划的。”拉菲特并没有看到我的话有任何的幽默,人上了年纪脾气还是变得有些粗暴,也可能他还是延续当军官时候的说一不二。
  我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掩饰思考的神情,拉菲特逼我回答自然有深意,我们的谈话是处于薄冰上,有些不可预测的危险,我不完全清楚,却也可以猜到一些。比如英国人肖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比如上面开始担心我的失去控制,比如军团有些不满我的特殊安排。我有些后悔早早和这个老狐狸联系,多些现在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有些事情拖也拖不了很久,和军团合同期满后的安排不是容易的题目,双向选择可不是简单的雇佣与否的关系。
  “上校,我需要这个假期,现在真的是筋疲力尽,心力憔悴,如果再去执行任务是等着灾难发生。你也是个军人,应该了解我们行业的职业病。等我假期回来,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也能让你我满意。”我直接了当地说道,自身状态的描绘不算是夸张。
  拉菲特皱皱眉头,难得同情我的样子,解释说道,“好,你需要时间,我们可以提供,毕竟你有自己的假期。以我个人的意愿来说,我们不打扰你,等到你休假回来再谈。但是你知道将军的脾气,他很欣赏你的能力,现在有个升迁的机会想到你,特意让我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好消息?”我也有些吃惊,将军欣赏我?我虽然对自己评价不低,可也不会狂妄的认为将军会在乎我这样的小角色,因为工具的顺手的喜爱和对于人物的欣赏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这个行当里出局的时候就不远了。
  “是的,绝对的好消息!”拉菲特颇为严肃地说道,“你知道近期一批军官退役,军团需要提拔经验丰富的军官,尤其是有情报活动背景的军官,你可以申请军官学校,将军将亲自的推荐你。”
  我忍不住一愣,法国外籍军团的军官基本上都是法国人来担任,连士官的位置没有法国国籍的人都很难得到,军团同意给我出任低级军官的机会,这也算是破天荒地事情。虽然是低级军官,可在军团里同样权力重大,而且薪水待遇远远好过士官们。如果想要一份好的工作,倒是不错的选择。
  拉菲特很满意我的反应,微笑说道,“第二个选择更加优厚,你彻底地加入法国情报机构,负责一个小组,你将有很大的权限和行动自由。”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我还是颇为吃惊,负责行动小组,和受命行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天壤之别。一个是打手,一个是头领,借用黑社会的行话来说,拉菲特是要让我坐在山上的第一把交椅上。
  “你加入军团快要五年了,受调我们情报机构也有三年了,时间不短,完成了很多的任务,我们一直在观察你,很满意你的表现。将军更是认定你有进一步发展的潜力。你应该知道这种机会不是天天有的,戴高乐将军所言,‘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立意伟大。’汉森,你不是想要一辈子就听命于人吧?你可以走得很远,每个贵族都有一个不是贵族的祖先,谁知道呢,没准你可以也建立一个贵族家世!我们知道你有很好的口味,比如上好的餐馆用餐,巴黎的LeWepler你好象很熟悉。生活中好的东西总是需要大笔的金钱,男人是要赚钱的。”拉菲特汽车销售员的鼓动才能倒是首次展现。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5:59 AM
  我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的却很有诱惑力,人的野心如春天的草地,不知不觉种子就生根发芽。我为情报机构工作,薪水是军团的四五倍,我生活不浪费,薪水大多攒下来,可工作的关系难免接触奢侈和豪华,说视若浮云那是假话,只不过明白那是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如果变成一个行动组长,待遇上要好上几倍,还有活动经费自由支配,我知道的几个行动组长,都是开着最豪华的汽车。
  离开中国日久,却还记住曾国藩的一句话,“如遇盛事,必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拉菲特不是善人,将军更不是慈善家。他们夸奖我的话到不为过,问题是为什么要今天来补偿我?为什么要找我?军团每年吸引一批的特种行动精英,并不是我一个人适合这类行动。找我什么用意?
  “你们要让我执行什么任务?不是介入以色列、阿拉伯人之间的冲突吧?”我灵机一动,突然问道。
  拉菲特一直在仔细的观察我,听到我的问题,首次流露些许不快,证实我的猜想。法国一直是以色列和阿拉伯人交锋的土地,法国人的宽容让很多的阿拉伯激进分子选择这里作为生活基地,法国情报机构也和阿拉伯人达成默契,阿拉伯人不攻击法国公民,法国警察不找阿拉伯人的麻烦。1972年西德慕尼黑奥运会犹太人运动员受到阿拉伯黑九月激进分子的屠杀后,以色列派出行动人员进入法国刺杀和绑架阿拉伯人,法国一时间成了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秘密战争的场所,法国情报机构被迫卷入,充当起裁判员的角色,时不时地会报复犹太人的过激动作,或者驱逐几个阿拉伯人。最近几年公众很少听到相关报道,但秘密的对抗还在进行着。我丝毫没有兴趣卷进这场没有赢家的游戏,让我带领一个小组去教训摩萨德?法国人倒是很会打算盘,我成了棋子,大家都想来利用一番?!
  “谈执行什么任务还有些为时过早,你要能正式的加入才能谈及下一步的行动。”拉菲特面无表情地说道,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听出些许的失望,他们一定以为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我会感激涕零。
  “上校,请转告将军,我十分感谢他的信任,但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假期回来一定会有所决定。”我尽可能地表现诚意,但话到用时方知少,谈话的艺术并非我的特长。
  拉菲特蓝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看了我一下,一瞬间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示意侍者结账,拿到帐单付了钱以后,他才开口说,“汉森,好好考虑一下。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回到汽车里,我呆坐了很久才开车。真正的危险不是拉菲特上校所猜测的,我不愿意和摩萨德的人打交道,可也不至于忌惮到躲避的程度。关键的问题是我的身份,拉菲特所提的两个选择都是我不可以选择的。一个人加入法国外籍军团,效忠的不是国家,而是效忠军团本身,效忠和你同生死的弟兄们。变成军官,或者加入情报机构,那是要效忠法国国家。军团和国家是不同的概念,有不同的要求。我是假身份加入军团,虽然受到例行的背景调查,没有太费周折过关。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按照军团的标准没有问题,可作为法国军官来说就问题多多,效忠法兰西,需要我完全的诚实,不说别的,伊朗得法有关杨叶的事情我可以说吗?
  当然拉菲特给我的不只是两个选择,还有第三个选择,拒绝。我有拒绝的自由,问题后果是什么?很多时候拒绝可以被理解为反对,反对意味着你不再是自己人,而是敌人。各个国家情报机构对于自己内部的敌人从来没有过手软的时候,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证据。
我实在有些头痛,杨叶的事情还刚刚开始,中国军情局或许已经知道出事,不会用多久就能查到我的牵连。现在后院又失火,法国人想要严密调查我的话,他们会发现一些不太高兴的事情。
车窗外的夜色中,隐约我可以看到城中心教堂的十字架,耶稣死在十字架上,我感觉自己面临同样的危险,阴影在逼近。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6:01 AM    標題: 第十章 医生

【彼得•乌斯蒂诺夫爵士(文化界名人、谐星、英国老牌演员、剧作家、表演艺术家、小说家、社会活动家、歌剧导演):不幸的是,多梦的代价就是噩梦也将随之增多。】

当夜我开车来到几百公里外的里昂,没有按照拉菲特上校的建议去看兵团的心理医生,而是去看皮埃尔医生,一个很有名气的私人开业的心理医生。
政府指定的心理医生每次行动归来必然要约见我,然而我并不信任他们,她/他给我的感觉不过是屠宰场的屠夫,只是不是杀猪而是阉杀我的情感。我知道如何应付他们的问题,所以迄今为止我的精神鉴定都是稳定。
我曾经秘密去西德见过一个当地著名的心理医生,他颇为善于和人沟通,知道如何的探寻别人的心理秘密而又不让人反感。可惜距离实在太远,他的病人也多,很难在我需要的时间能够见我。他推荐了里昂的皮埃尔医生,说是他所见过年轻一代的最优秀心理医生。过去半年我一直拖延,直到今天才能成行。
我在里昂的一家小旅馆住下,吃过午饭,悠闲的沿着索恩河边散步,来到一座古雅的小楼,皮埃尔医生的办公室就在三楼。当我和皮埃尔医生面对面的坐下时,不禁有些吃惊。西德医生给我的感觉皮埃尔医生是个男性,而她不仅是女性,年纪也不超过三十岁,还是一个很漂亮的法国女人。
皮埃尔医生让我坐在长条沙发上,她坐在斜对面的皮椅上,说,“很高兴能见到你,汉森先生。我接到斯穆莱医生的信件,半年来一直等你前来。”
“嗯?”我疑惑的看着她,开始有些后悔此次的跋涉,感觉浪费时间。我并不在乎皮埃尔医生是一个女人,也不在乎她的漂亮,但我很在意她的年龄,她太年轻了,一个心理学医生从学校毕业到拿到独立行医执照至少要等到26、27岁,三四年的开业时间有些太短,她既没有足够的人生经验,又没有足够的职业经验来帮助我。
皮埃尔微笑的解释,“你误会了,汉森先生,我们医生间的联系纯粹是职业上的交流。斯穆莱医生认为你是个很有趣的案例,有些违背我们传统的理论。他很遗憾不能过多地了解你,不能继续提供诊断。你要知道,他是一个说话严谨的专家,也是我博士指导教授,我的实习就是在他的诊所完成,自然对让他遗憾的人抱有很大的兴趣。”
“我很高兴能够满足你的好奇心,也算是我对心理学的一点贡献!”我不无讽刺地说道。
皮埃尔依然微笑着看着我,“汉森先生,您似乎对我有种莫名的敌意,我不是你的敌人,恰恰相反,我是你的朋友,是帮助你了解自己内心的朋友。”她的笑容美丽自然,可她的自信却让我有些上火。
“皮埃尔医生,我找你来不是请你做我的朋友,我还没有过三百法郎一个小时的朋友,将来也不会有。我来是想听听你这位专家的意见,不过看情况今天似乎我找错了专家!”我有意的加重“专家”二字的语气。
“汉森先生,为什么不说说你的问题?不论怎样,你都已经支付了三个小时的费用,我每个小时收费三百法郎,自然价有所值。你听听我的意见,或许会有些收获。”当初约见皮埃尔办诊所的条件是先支付三个小时900法郎的费用,这个价格算上昂贵,一个外籍军团每月的薪水还不到600法郎。
“有时候我头很痛,做恶梦,无法睡觉。”沉默半晌,我终于开口说到。
皮埃尔轻松的靠着椅背,平静得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看我坚决的闭口,有些不解地说,“请继续,汉森先生!”
“这些问题还不够吗?”我有些不满的说道。
“汉森先生,人压力大了,自然会出现头痛、恶梦、失眠等症状,我相信你不是仅仅因为这些来找心理医生,起码不会专门来找我,是不是,汉森先生?”
我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又犹豫说道,“恶梦越来越频繁,每次醒来我会很头痛、烦躁、虚弱,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这些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一年前,起初是一个月一次,现在则是每三天一次!”
皮埃尔点点 头,她知道我是九个月前去德国医生那里求治。“你在梦中看到什么?能不能说说?”她注意到我身体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更专注的搜寻我的表情。
“一片稻田里,炮弹在四处爆炸,子弹到处乱飞,硝烟弥漫,很多人受伤,躺在地上呻吟,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叫不出声音,也不能挪动身体。看着一颗巨大的炮弹从天上落下,我却只能等待!”我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你曾经是个士兵?参加过战争?”皮埃尔有些疑惑,公开来讲法国已经十几年没有卷入战争,起码多数公众如此认为。
我知道皮埃尔的想法,没有出声,点点头。
“很久以前的事情?”她继续追问。
我犹豫,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
皮埃尔没有坚持,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的年龄?”
“二十五岁。”我如实地回答。
“啊!”皮埃尔忍不住惊叹道,她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年轻,我看起来更像是35岁,出生入死的职业带来的压力远远超过常人想象。不过公正来讲我也不是那么老态龙钟,中东的沙漠爆晒下的粗糙皮肤和脸上浓密的胡须肯定有些关系。“汉森先生,东亚男人往往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你却恰恰相反,算是特殊例子!”
“你说我是东亚人?”轮到我吃惊了,很少有人能够立刻认出我的出身。
皮埃尔点点头,说道,“是的,绝大多数人会认为你是南美人,可我长大的巴黎社区有很多的越南人,我熟悉东亚人的体貌。”
她看着我不信服的样子,微笑继续说道,“我的职业让我必须仔细观察,很多人不知道,一个好的心理医生不仅仅是倾听,还要感受,包括用眼睛观察。我从事的这个职业已经快十年了,接触了几千名患者,可以注意到很多平常人忽略的细节。”
我叹了口气,无意再听下去,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留心总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奇,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思想远比她艳丽的外表锐利刺眼,我几年来辛苦建立的伪装竟然在短短几分钟内让她揭穿。
皮埃尔把我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无意让我轻松脱钩,接着问道,“我需要知道你的家庭,你的过去。”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问题,我的家庭不是让我做恶梦的原因,不要浪费时间,皮埃尔医生!”我对她的问题有些不耐烦。
“汉森先生,你请我来治疗是因为我的专长,不能问相关的问题我将没法工作。如果你想治疗能够有结果,必须要和我无条件的配合!”她语气坚定地说道。
“没有人不配合你,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噩梦和家庭无关!我的时间有限,请问些相关的问题。”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皮埃尔依然平静的注视着我,突然灿烂一笑说道,“汉森先生,请告诉我,你总是如此的愤怒?”
她的平静似乎是助涨我愤怒火焰的催化剂,极力的控制着冲动,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皮埃尔医生,你开始让我很怀疑你的名声,我找你不是让你帮我改变性格,变得让人喜欢,或者更受欢迎。如果是的话,我会上书店买一本卡耐基的人际关系著作。我找你来是让你帮助我诊断失眠、恶梦,你能不能专心做你的工作,不要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虽然皮埃尔脸色依然平静,她的瞳孔却缩小,显示并非表面的古井无波,让我有些满意。她转过身,凝望了一下大西洋的辽阔海面,不带感情地说道,“你患上了PTSD,Post 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你有段经历一定十分的剧烈和残忍,给你留下强烈的刺激,当时没有任何地反应,却几年后突然发作。这种精神上的创伤,对于战争后的士兵,灾难后的幸存者和救护人员都很常见,经历过家庭巨变的儿童也会有。明显的症状包括头痛、恶梦、失眠、烦躁、阳萎、丧失记忆等等,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发作更加频繁和难以控制。”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并不奇怪她的诊断,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有所有的症状?”
“我睡眠很好,阳萎还没有发现。”
“你结婚了?”
“没有,也没有打算。”
“你有女朋友?”
我犹豫一下,爱丽娜可算不上女朋友,能记住名字的女朋友似乎少之又少。
“你不用勉强,我明白。”
“明白什么?”我有些惊奇,看着皮埃尔的神情突然领悟,不禁有些愤怒的说道,“你以为我没有女人?还是找不到女朋友?”
“患有战场综合症的人,通常很难维持稳定的男女关系,性压抑有时候也加剧病情。”皮埃尔一幅就事论事的表情,“请不要想多了,我们在谈论科学,这也不是什么耻辱。。。”
我突然感到男性自尊心受伤,打断她的话说,“让我清楚地告诉你,我没有问题找女人上床,床上表现也没有问题。前天我还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很长时间,她对我很满意,没有任何的抱怨!”
“是吗?很高兴听到这些,一切正常当然最好。不过,你考虑过没有,也可能是她有问题。”皮埃尔表情严肃地说道。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皮埃尔,直到她嘴角露出笑容才意识到她是在开玩笑,暗指爱丽娜可能冷淡,两个都有问题的人自然不会抱怨。我有些不满,可她的笑容很有传染性,终于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很高兴看到汉森先生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去医院做过手术特意切除了幽默感!”皮埃尔嘲讽的说道。
“心理医生谈幽默感?大街上找十个你们的同行,九个会说幽默感是个人某些方面不足的有意转移,剩下一个会说幽默感根本是潜意识性压抑的发泄。”我不介意漂亮女人的讽刺,可也没有宽容到打不还手。心理医生的开山师爷弗洛伊德认为人的一切行为都可以用性的本能来解释,《梦的解析》影响了几代人,可也留给攻击的人很多的口柄。
皮埃尔含笑看着我说道,“比分一比一,让我们停战吧?”她的眸子更加明亮。
“女士优先,当然遵命。”花费三百法郎一小时的嘴仗自然不是我的目的。
“汉森先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已经知道你患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你也知道传统的医疗手段和后果。 你来我这里,希望我能提供另一个选择。”
我首次微笑,没有出声,看着她等待下文。这种病症的确定是80年代初,在医学界依然备受争议,传统治疗办法多是副作用明显的精神类药物,患者大脑活动因为人造化学物质而被抑制,减轻发作时的痛苦。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简直不是选择!我听说皮埃尔有过成功心理治疗类似病症的案例。
“汉森先生,我是个西方心理学医生,不是非洲的巫师或者东方的道士,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符咒来解决你的问题。你想要我的帮助,必须服从我,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不然的话我们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耸耸肩膀,表示没有异议。
皮埃尔坚持地说道,“你想成为我的病人,必须回答我的问题,你同意吗?”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无法逃避。
“你的家庭,你的过去?”她重复刚才的问题。
“你真地愿意倾听,皮埃尔医生?”我口舌发干,声音虚弱,最后一次试图逃避。
“我愿意,请不要隐藏,全部说出来。”她坚定的说道。
“好吧,如你所愿,但我不得不警告你,真相不仅仅是解脱,有时候还是负担!”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00 PM    標題: 黑天鹅丛林浴血 第二卷 成长

第一章 少年

【华兹华斯(英国湖畔诗派著名诗人,1770–1850,此句出自其名诗『We Are Seven』):一个单纯的小孩,他呼吸,轻快无比,每只手脚都充满了生命,他哪管什么叫死。】

人说三岁知老,我从会走路开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孩子,母亲说我在她肚子里就动个不停,很早就知道是怀了个男孩子。我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从来没有提到,我懂事起也从没有问过,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些疼爱。
母亲是上海来的下乡青年,来到北方大城市附近的县城支援农村建设,后来进了城市一家工厂做会计。因为未婚先孕,书香门第的父母认为她有辱门风,拒绝让她回去看望,我从来没有见过外祖父、外祖母,家庭对我就是和母亲的两个人世界。
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生活,放在任何年代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毫无疑问,母亲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我从来没有看到她抱怨。不论如何的困苦,她都能承受,她总是昂起头来面对,而不会去后悔自己的选择。小时候她几乎从来不禁止我做些什么,她会看着我去尝试,然后耐心的讲解。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四岁时候,我对厨房的炉子很感兴趣,总是跑去观察蓝色的火苗,变幻、跳动的火焰实在让我着迷。母亲警告我几次不要用手去摸,我却总是跃跃欲试,一天她终于同意。她看着我去触摸烧得通红的炉铁,我四个手指头当即红肿。她给我上了药,抱着依然哭泣的我说,“你既然想去做,就不要怕受伤。”
母亲可能是说她自己,可她的观点无疑塑造了我的性格。
北方人粗野,又民风彪悍,作为私生子,我自小长大就是另类焦点。八岁前我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却不是个斗狠赛野的孩子。我喜欢读书,一本书可以让我几个小时坐着不动地方的阅读,家里有限的几本小人书让我翻了个遍,几乎倒背如流。看完小人书,我捧起字典开始读小说。母亲上班,白天托付我给邻居照看。在邻居家每天多数时候是自己读书,倒也不用人操心。邻居称奇,夸奖我懂事,大人间很快传开了我好学的名声,却也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一起玩耍的小朋友里开始有人故意的找茬惹事,几个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们总是欺侮我,躲避了几次,他们得寸进尺,甚至开始辱骂母亲,我终于忍不住动手打起来。他们早已习惯打架惹事,我根本不是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到家里,母亲看到我的狼狈样子,问清原因后十分气愤,领着我找上带头打人的孩子家里,要对方大人给个说法。没想到对方的母亲是个绝对护孩子的市井泼妇,倒打一耙,说我们诬陷她的老实儿子,还辱骂母亲不要脸,没结婚养野汉子,生不下什么好种。母亲气得回家大哭,我初次品尝世人的残忍,默默发誓要保护母亲,不再让她为我担忧。
我们的生活绝对取决于个人的选择,关键时刻的抉择注定我们的命运。八岁那一年我做出生命中第一个重要决定,从此再也没有回头。
第二天我主动找上那几个孩子厮打,虽然又被打了一顿,但我也让他们吃了点苦头,回去后我什么都没有告诉母亲。第三天,我继续和他们打仗。习惯了暴力,不再恐惧拳脚的冲突,我完全换了一个人,不再读书,而是拼命的想如何打仗。我和那几个孩子的战争陆续拖延了一年的时间,直到他们彻底的求饶为止。
我开始在邻里的孩子们中小有名气,很少有同龄的人来欺负我。可很快又有新的问题,年纪大的孩子听说后,开始找我的麻烦。
青春期前男孩子年龄上两三岁的区别,几乎是身体上不可逾越的鸿沟。我不躲避大孩子们的挑衅,却只能一次次的被打,面对身高体重速度都占优势的大孩子们,我知道需要其他办法的帮助。
我开始每天早上跑到附近工厂大院后面的树林里锻炼拳头,练习书上看到的铁砂掌的初级入门功夫,用拳头打断小树。工厂门卫是一个姓齐的六十岁老人,他看我每天都来院子后面,问我干什么。我告诉他原因,他嘲笑我说树是死的,人是活的,打死树练出来的功夫能有什么作用?我不理他,继续练习,几个星期后双手拳面长出茧子来。
齐老头看我又坚持了三个月,一天早晨主动问我想不想学武。他的老家是山东,自幼会些武艺,看我勤奋,愿意收我这个徒弟。我自然愿意有个师傅,可他有个条件,不能逞强斗勇,惹是生非。在我看来,练武就是为了不受气,如果还要容忍别人的欺辱的话,干嘛还要吃这个苦?我拒绝他的好意。
齐老头没有料到我得反应,听了没有多说,有一段时间不理睬我。他最后还是传授我一些东西,主要是打熬气力等基本功,没有学到什么他的祖上功夫。我叫他师傅,他不置可否。我在外面和人打架,他也不管不问。我当时并不理解他的做法,事后我分析他是有意收我为徒弟,因为他没有子女,想要找个人来继承家学。山东人多半比较认死理,他家传下来的规矩肯定是要弟子如何如何,我的桀骜不驯让他有点受伤。他后来教我得东西多半是他习武多年自己得出来的感受,算是没有和家学沾边。有时候,他有点拿我当试验品的意思,比如他认为习武的人首先要能捱打,我挨了不少的打,在他手里吃了很多苦头。
不管怎么说,齐师傅对我帮助很大。 他很注重我的体能训练,尤其是腰腹力量,习武的人腰腹不强和残废差不多,每天我要做很多专门的训练。他有个太极球,和太极拳人的使用方法不同,他经常是用太极球打击我的腹部。这个太极球是用厚牛皮缝起来的,里面灌了绿豆,几年打下来我能够承受很多的打击。
某种意义上讲,我很幸运遇到他这个师傅,因为他给我打下了最好的根基,五六年的时间我坚持跑步、杠铃和沙袋,我的力量、爆发力、心肺功能、耐力、协调性、柔韧性和敏锐性得到极大的提升,而这些是所有武术的基础。经常和别人的打仗给我切磋技术的机会,我可以实战中发现什么管用,什么不管用。没有正规的训练,我自由的发展,东拼西凑,也算形成自己的武术体系。虽然齐师傅常常对我的功夫嗤之以鼻,但很多所谓懂武术的人不是我的对手,面对我的力量和速度,他们的套路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齐师傅给我的另一帮助是疗伤,我打仗多,身上受伤的时候也多,头破血流的情况发生,可那些外伤仅仅需要时间来治愈,麻烦的是内伤,或者筋骨扭伤。很多习武的人老来伤病缠身,多半是年轻时候不在意,受的内伤没有痊愈,甚至训练过度也会留下病根。齐师傅的推拿手法很好,隔三差五的就会给我的身体主要穴位按摩一番,他家祖传的跌打损伤药很灵验,涂抹后身体恢复很快。我有点像是充满气的皮球,受到打击越大,反弹越高,几次让人打得遍体鳞伤,很快又生龙活虎,这点让一些人感到难缠。
据说海里的鲨鱼一旦开始咬人,吃髓上瘾,就会主动攻击人类。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得如此,就我而言,暴力的冲突是让我欲罢不能的事情,我喜欢和别人打架的刺激,喜欢挑战自己恐惧,喜欢和别人斗智斗勇。到我十五岁时已经在这个城市闯下一点名气,一天不打仗会感到虚度了岁月。这里应该解释一下,一半是先天的基因,一半是后天的锻炼,加上母亲有意识的营养,我个子虽然不算太高,却十分健壮,七十公斤的体重让我和成年人较量也不落下风。打仗多了,圈子里的人多半都知道我,他们有时候也好奇自己的功夫,定期和我私下切磋。
值得一提的是我十八岁那年和城东陆一拳的较量,那是我的搏击历史上的转折点。路一拳是个工人,他有名气是因为运动最高峰的时候,本市两派人马武斗,他用拳头连着打倒对方三个人,都是一拳制敌,对方看他勇猛,有人用五四手枪给他肚子一枪,他居然咬牙一拳击倒对方,然后自己才倒下。他被救活后,名气就传起来,别人都叫他路一拳,本名反而不用了。一般人都有些怕他,也有人慕名而来要学艺。他业余时间就在家开了个地下拳馆,收了十几个弟子。
赵大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比我高三届,是个混子,也是路一拳的弟子。我进学校的时候他已经毕业,没有工作,还是时常来学校闲逛,调戏女孩子,修理男孩子。我那时候拼命的阅读被封闭的书籍,学校里不太惹事。他知道我,我也知道他,两人有点像丛林里的肉食动物,相互瞄着,保持安全的距离。
“一山容不得二虎。”我们微妙的平衡很容易因为意外被打破。一天午休赵大山跑到我们班级来打人,挨揍的男生也不是个老实人。学校老师们多少有些害怕赵大山这类的流氓,不太管他们进出校园。我通常是不管这类事情,因为我认为男人需要有勇气,如果一个人不能保护自己的话,他受人欺辱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那天我有些看不过去,因为赵大山打了别人,还要折辱他的自尊心,让他跪下来磕头认错。我扒开看热闹的人群,拉住赵大山的手说,“大山哥,我是木天,给我个面子,今天的事就算了。改天我让他请你喝酒道歉,好不好?”我很少和人称兄道弟,叫声“哥”已经给足了赵大山的面子,多数人会就势下台,毕竟我得名气要比他响亮。
“不行,今天谁劝都不行,我非得让这小子给我跪下赔礼不可。”赵大山口气十分强硬。
“你不能给我个面子?”我不动声色的问道,如果赵大山是明白人,他应该能闻到平静下的火药味道。圈子里不给面子就是打人的耳光,他的回答将决定是否需要暴力。
“哼,我给你面子的话,谁给我面子呢?”赵大山阴森森的看着我。
他的话让我颇为吃惊,我没有想到他有挑战我的意图。他的活动区域是学校附近,我家距离学校有两公里,没有事情我从来不在学校闲逛,更没有占领地盘的企图。赵大山一定认为他需要打倒我才能确定老大的地位,他的愚蠢给我们两人都添了不少的麻烦。
“今天的事情我管定了,赵大山,我们出去解决。”赵大山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学校后面隐蔽地方,我和赵大山武斗来争夺“学校第一人”。表面上看,他有骄傲的本钱,个子高出我一头,体格很魁梧,又跟路一拳学武。 可惜他没有我身经百战的历史,他错误的把欺负老实人或者打群架的经验当成自己的技能。我们互相打了三拳,我还站着,他躺下了,他痛苦的发现长这么大还没有挨过像我这么快这么狠的拳头。
第二天赵大山又上学校来找我,说话很客气,说他师傅路一拳要请我过去。他鼻青脸肿,落水狗的样子,我晓得多半是路一拳的杰作。
我没有退缩,让赵大山带路。男人可以让人打败,却不可以害怕逃避。
我们去了拳馆,一个有些破烂的砖瓦院子,墙边有沙包石锁之类的器械。 路一拳早在那里等候,他虽然坐在椅子上,还是可以看出他的巨大身形,他要比传说中的还可怕,巨大的脑袋,乱发飞舞,跟评书《岳飞传》里的金吾珠差不多,眼睛瞪得比鸡蛋大,凶狠的看着我。他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如同蒲扇一般。他身边站着一些人,除了他的徒弟外,应该是附近的闲人。
“你叫木天?”
我点点头,很不喜欢他的态度,他太懂得做人,不论如何,我还是客人,居然连一点待客的规矩都没有,难怪赵大山出去让人厌恶。
“你打了我的徒弟?”他站起来,看起来更加吓人,完全是个巨人。我打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可怕的人。
我定定的看着他,试图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恐惧来。
“我听说你不光打了我的徒弟,还侮辱我的功夫,说我是个江湖骗子,没有真本事。你胆子好大!”
“有人在骗你,我从来没说过那种话。”
路一拳慢慢走近我,他在我身前两米处停下来,阴沉的打量着我。他的体臭和热量迎面扑来。
我逼着自己不要颤抖。
“骗不骗我,我们再说。问题是消息已经传出去,江湖上的朋友都认为你不给我路某人面子,我以后没法出去做人。你说怎么办?”
“路师傅,我出去说不是这么回事。”
“哼,你说的容易!谁会相信?弄不好别人说你是给我留面子。木天,你必须要给我个交待。”
“路师傅,这是误会,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忍不住说,口气已经示弱。
路一拳脸上首次有点笑容,“好,我也不愿意以大欺小,明天你要请我们所有人去市里最好的饭店吃饭赔罪。”
“所有人?”我看看四下围观的不下二十几个人。
“所有人。”
“路师傅,这不太和规矩吧?”
“少废话,你想和我动手也行,两条路你随便选。”
“好,我们动手。”我的声音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可听起来很坚定。路一拳先是一惊,接着有些狞笑。围观的人低声议论起来,他们一定是认为我疯了。我感觉自己也是有点问题,我确实害怕路一拳,他是第一个让我本能肉体恐惧的人,但隐约的我又跃跃欲试,想要征服这种感觉。
当我们面对面的站着,我的小腿发软,心跳加剧,手心满是汗水。路一拳似乎知道我的恐惧,不屑的让我先出手。
我一拳打在他鼓起的肚子上,他原地都没有摇晃一下,我看他的手一扬,立刻飞快的闪开。他不过是吓唬我,脸上更是鄙视,观众们也笑起来,他们在嘲笑我的胆小。
观众们有嘲笑我的理由,因为接下来我是十分的狼狈。我们不是在打斗,而是如同女人般撕扯,我打几下就跑,衣服被扯开,脸上也出点血。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清楚自己不能承受他的重拳,尽力的贴近抓住他的手,不给他发力的机会,纠缠几下我又快速后退,保持安全的距离。
路一拳开始还有点戏耍我的感觉,当发现我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手,他认真起来。他抓不住我,也没有办法摔倒我,就想用他的绝招,几次他的拳头带着风声分寸间错过我的要害部位。过了十五分钟,他抓住我的破绽,一拳打在我的胸膛,我后退几步坐在地上,感觉是被电线杆子捅了一下,胸口剧痛,差点喘不过气来。
我抬头看着路一拳,他也在喘息,小山一样的肚子一起一伏的鼓胀着,他累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接下来路一拳又三次击倒我,但和拳击手不同的是,我没有被打中头部,没有失去意识,每次倒下都能站起来,我长期以来训练的强健体能发挥出来,越打越兴奋,路一拳却越来越累。
齐师傅带人赶来的时候,我已经占据了主动,路一拳像风车一样喘息着,遥遥欲坠,他已经没有力气来出拳,更多是他在被动遮挡我的进攻。他想抱住我,利用体重优势压倒我,我很容易的摆脱,给他腰背几拳。我们都知道他的倒下是时间问题。
齐师傅意外停止了打斗,说了些场面话,大家一致同意都是朋友,发生的事情是场误会。后来还是齐师傅出面请了路一拳在附近的饭店吃了顿饭,当然只是他一人。和路一拳接触多些,我发现他人倒是不坏,颇为豪爽,认我做小兄弟。
事后我挨了齐师傅一顿骂,他怪我不知道深浅,路一拳还是有些顾忌,不然他能伤到我。但我知道,第二次再打,他不会是我的对手。我走过了自己心头的一道坎。而且我的方法没有错,任何功夫都要有充沛的体能。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02 PM    標題: 第二章 教育

“不加思考地滥读或无休止地读书,所读过的东西无法刻骨铭心,其大部分终将消失殆尽。”叔本华
母亲拿我没有办法,她隐约明白我性格里的鹜气,只好试图潜移默化从其他方面影响我。七十年代学校教育是扯淡,教师多是根红苗正却没读过几年书的贫下中农,他们更适合坐在讲台下学习,学生根本学不到任何东西。我的一个语文老师以她学术上的大胆和勇气,给她教授的所有学生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比如同学请教“黝黑”两字的正确发音,她很响亮的回答,“这不是‘黑幼黑’吗?”因为最高指示,白娘子的故事是正面读物,有人问老师为什么长老法海要拆散许仙和白娘子,老师毫不犹豫的说,“白娘子的血统不好!”虽然那个时代讲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我们无法理解为什么被描写得如同仙女一般的白娘子会血统不好,联想到西游记里的白骨精,我们只能猜测血统好的都要丑点。
另一个老师一本正经的解释亩产万斤的正确种田方法,插秧培土时候,只有全部横着踩,长出来的庄稼才能高产。我们虽然不是种田长大,可也有机会去过郊区农村,从来没有想到踩土脚步的横竖不同,就能够导致万斤粮食的差异,这大概是人类登月以来最伟大的步伐,小小的步子,导致世界农业革命。
学校学不到东西,不算是特别坏的事情,起码就我的例子来说,因为我有了自由发展的空间,如同我创造自己独特的搏击战术一样,我没有被很多的思维陋习所限制,没有人告诉我什么可以想,什么不可以想。一个人思想的自由、想象力和创造力应该是最重要的,这也应该是教育的终极目的,我自认为独特的成长过程给了我这些,让我能够后来面对压力、陌生的社会、不同的文化和语言,我的思想是我最大的武器,让我不断去适应和学习,也让我能够生存下来,要知道不是肉体的能力决定我们的存在。
个体生命的不可重复性造就了我们每个人的遗憾和渴望,如同一个宣布“我有世界上最幸福的童年”的人一样,我们永远不知道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是最好的,一般的,还是最坏的。我不会知道如果像今天的孩子们一样接受正规的教育,按部就班地升学、考试、就业,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科学家、律师、工人、普通职员、混混、罪犯?
大概如同西谚所说,半杯水是够还是不够,全在于看的人如何去想。我愿意去想自己很幸运,不这样做的话,大概需要和心理医生谈话。
谈到教育,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上中学不久我发现了学校的藏书。我的学校曾经是这个城市条件最好的,经历了日伪统治、国民党和新政府,学校的藏书种类繁多。运动开始后,图书馆被封闭,有些图书被烧毁,有些下落不明,没有人能够再去阅读。我却无意中发现原来学校的藏书被堆放在地下室的仓库里,历经学校人员的变迁,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码事。通过一处废弃的管道我可以爬进仓库,我有了自己的图书馆。
从此上学期间,我每天躲到角落里,阅读发现的藏书,当然没有人知道我看些什么,因为图书的封皮是贴上去的毛选语录。大概有心人知道老人家的语录不可能有如此魔力让我如醉如痴,但他们更喜欢我看书,而不是打仗,有书读,我不会在学校修理其他男孩。
我看的书很杂,没有什么系统,完全是由着性子,中国五四运动以来的著名作者的书我都有涉猎。我很喜欢鲁迅,他的杂文很犀利,却有些让我害怕,他的眼光实在毒辣,直面社会的丑陋令人心痛,所以他的书多半是偶尔翻阅。胡适的书有些看不懂,他吹嘘的“少讲主义”完全是谬论,起码新中国的表现已经验证了他的理论的失败。林语堂的书同样让我一知半解,却很吸引人,他的《吾国吾民》让我大开眼界,还不知道原来乔装打扮就能变腐朽为神奇,这本书曾经在四十年代的美国洛阳纸贵。 谈到林语堂,不得不提到他在抗战期间的作用,他在美国用一支妙笔描写了中国人民反抗日本人的英勇,日本驻美国大使不无感叹地说,“林语堂先生顶得上中国十个师。”一介书生能得到如此评价也算是无上的荣誉了,不过再想也不能太当真,当时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大概有些问题。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中国作家是萧军,倒不是别的原因,完全是腐朽的乡土观念,他是东北五十年最杰出的男人,作家、军人、诗人三者融为一体,我不记得他写过什么,我记得他敢于对最高领袖的做法说不,当然他的反对没有什么作用,可男人不是看结果而作选择。而且他和萧红的爱情很荡气回肠,读起来令人扼腕。你还能要求一个男人更多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我看到的古装本《金瓶梅》,那时候这本书还没有今天的名气,我选择它完全是好奇装桢的古色古香。好像我看了一半,差点没让我给扔到火炉里,因为实在是无聊。它延缓了我青春期的发育,我无法理解其中的描写,感到十分的恶心。大概缺乏必要的荷尔蒙,我们的情感如同化学配方,不起作用。总而言之,这本中国古今第一奇书给我的直接影响是,我避开了这类书籍。后来我曾经看到《查泰来夫人的情人》,翻两页就觉得索然无味被我扔在一边,多年后再次阅读,我无法理解当时自己为什么对此竟没有一点兴趣。别人的性启蒙多半是通过这类书籍,而我的却与它失之交臂。
我看的最多的还是翻译书籍,这应该是那个时代的特点,当时中国的文人还没有像今天这么大面积的污染读者的视野。我先是从苏联文学看起,因为中苏蜜月让苏联文学数量最多。《静静的顿河》给我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按照荣格的心理分析,也许多年后的流浪就是潜意识里的模仿。书中哥萨克人的放荡不羁、勇敢自由、战争场面的雄壮、男女爱情的荡气回肠,彻底的毒化了我。后来我才发现难怪俄罗斯的作家都愿意喝酒,因为酒精让他们忘记描写事情的另一面,流浪的人们没有安全感,战争带来死亡和流血,爱情让男人发疯女人发狂。苏联人一度禁止《静静的顿河》发行不无道理。
我还看了其他苏联作家,应该算是俄罗斯作家的作品。老实说,印象都不是很深,《战争与和平》很厚,阅读那么大块头的毛选让人惊讶。《安娜卡列尼娜》给我感觉俄罗斯女人很好骗,我一度想要找个俄罗斯女人做老婆。普希金的诗歌很肉麻、很愤青,我理解他为什么要去决斗,他不过是假别人的手去自杀而已,他寻找的爱情、他幻想的生活绝对不是这个世界能够提供的。
说苏联的作品,不能不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几乎每个中国学生都和苏联学生一样听说过书中最著名的话: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我记得自己也无数次被英雄的伟大情操所感动,但偶尔也暗地里琢磨过,要是不太麻烦,还是等着别人来解放我要比我去解放别人容易些,谁知道别人是不是和我一样愿意被解放呢?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欧美的文学作品。《三个火枪手》、《基督山伯爵》《野性的呼唤》《白鲸》成了我私人的藏书,莎士比亚让我知道小资情调原来可以如此震撼人心,马克吐温的小说绝对好玩,不过当我在学校尝试其中的幽默时,别人看我的眼光中多了一些可怜。
当然了,我也不是完全的不学无术,我尝试过阅读马列著作,共产*主义的开山祖师马克思的资本论我看了一个星期。马克思的渊博学识让我大开眼界,我很佩服他的勇气,一个人敢于尝试要解释世界,揭示人类组合的秘密,只有天才能做得出来。每个人活的够长,都会对社会有自己的观察和结论,能够有条有理的写出来已经不是一般人,敢于宣称这是人类终极的道路,而且信誓旦旦,那需要的不只是勇气,还有眼泪、汗水和鲜血。不过,我没再读下去,因为本能的怀疑,如果一个人或者极少数人可以来规划我们的生活,如果世界就是按部就班的前进,我们人类个体间没有差异,一个思想,一个主义,这种生活是否值得去过?我总想起另一部小说《1984》。
不谈学术造诣,马克思生活上同样有让我敬佩的地方,我们都知道他数十年如一日的阅读和写作,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完成警天巨著《资本论》,可他居然还能挤出时间来制造庞大的家庭,他在恩格斯的忘我帮助下养活了七八个孩子,这样的男人实在是所有男人的典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每天花上两个小时身体训练,上学读书,放学打仗,回家继续看书。母亲有些担心我,她本能的怀疑书本的腐蚀力,她无法让我停止阅读,就给我找了引导的老师,隔条街住的童先生。
大概整个城市没有比童先生更合适的老师了。他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年轻时留学欧美,精通英法两国语言,回国后是大学的教授,从来没有结婚,但听说他和很多女学生交往甚密。运动开始大学关门,他倒是没有受罪,找到份轻松的工作,开始扫大街。他也不在乎斯文落地,很兴致勃勃的挥舞着扫把,别人看到他的态度也不好过份指责街道依然肮脏。
童先生答应教授我,与其说是有心培养我,不如说好奇,好像一个人随意扔到泥土里一粒不知名的种子,每天会过来好奇地观察一番。
童先生给我上课的方式别具一格,他开始主要教我英文,没有固定教材,教会简单的英文字母和基本语法规则外,他给我一本英汉双解字典和英文读物,让我自己阅读和用英文作文。每天他给我上大约两到三个小时的课,会解释一下英文作文的错误,然后就英文原著的内容和我讨论,内容不受限制,经常延伸到很远的时空和环境。我回到家里会有五六个小时的功课,阅读十页英文原著,写一篇内容自定的英语作文。第二天同样的事情重演,一直持续了四年。
我从童先生那里得益最深的是和他的谈话,他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学生活着年龄小而轻视我,而是鼓励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多数时候他和我的谈话方式是苏格拉底式的问答,他不说自己知道答案,而是问一系列的问题来让我思考,得出自己的结论。英美的法学院通常采用这种教学手段,来训练学生的思维敏锐性和广博性。我很多的时候让童先生的问题弄得晕头转向,明明平常我们习以为常的事情,经他一问,我竟然看到很多的荒谬。我很难说自己从他那里学到什么具体的知识,更多是他的问题触发我去思考,阅读时候带着问题,寻求自己的答案。这对于我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固的基础,虽然我从来没有接受过高等的教育,但我依靠自己的阅读和观察,每一个环境下都走的很远。
高尔基说“我的大学是在挣扎谋生过程中目睹俄国底层民众生活所领悟”,我的中学是在童先生处得到的。第一年的学习中,我翻烂了一本英汉双解字典,第二年我用的是牛津英英字典,偶尔借助英汉字典。第三年我基本上用的是英英字典,已经可以阅读通俗英文小说。第四年童先生开始教我法语,我们重新走当年学习英语的道路。不同的是有了英语的底子,法语学起来容易很多。作为同是罗马语系的两门语言来说,很多的英文单词是从法语转变过来的,一年下来,我可以阅读简单的法语读物。
纯粹的原文读物并不好找,童先生家里有一定量的藏书,但远远不够。我还是去了大学,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找到堆放书籍的仓库,里面的原文读物都让我给转移到家里来。童先生知道后,对我的偷窃行为有些两难,偷窃不好,可书籍的被监禁同样不好,他最后让我保证有一天大学恢复我要把偷的书都放回去。童先生的道德感让我印象深刻,我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伟大的毛先生对知识分子的鄙视一点都不过分。
不管怎么说,给童先生当了四年学生,他在我身上花了不少的心血,算得上倾囊相授。高考恢复后,他又帮助我补习。三个月的时间我们每天都要准备,童先生很满意我的状态,考试前他说我考上大学没有问题。
童先生虽然扫大街,可左邻右舍都知道他是有学问的人,也知道他看人很少走眼。我参加了1977年12月文化大革命后首次高考,有数学、语文和政治三门。考场里看到语文作文的题目是“我在这战斗的一年中”,我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改成“战斗的一生”就是自己真实的写照了。 我不记得写了什么,
三天考试过后,我很有把握能上大学,唯一问题是去省内还是省外的学校。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03 PM    標題: 第三章 春情

“这说不通的,你绝对无法用化学和物理来解释生物的奇迹 – 初恋”爱因斯坦

一天晚上冬子来家里我,有些让人奇怪。冬子虽然名字有些男性化,却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子,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玩过家家的时候她总愿意做我老婆,小朋友都说我们是一对。中学毕业她进了纺织厂上班,我们联系不多,路上碰到也不过是说几句话,远远没有小时候的亲热,老婆二字自然更无从提起。
母亲见了冬子很是亲热,问长问短,冬子嘴也很甜,两人居然说得火热。我插不上话,旁边看着,发现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小女孩。她的胸脯已经鼓起来,撑的薄薄的衬衫紧紧的,的确良的裤子与其说是穿在腿上,不如说是裹在屁股上,身上的曲线明显诱人。脸上还化妆摸了粉,以前水灵灵的眼睛少了几分秀色,多了几分妩媚。她感觉到我在打量她,脸上出现一层淡淡的红晕,如桃花盛开,让我有种无名的冲动。
母亲看出一些东西,笑着让我们去看场电影,说附近电影院来了新片子,冬子会喜欢的。家里环境实在不适合单身男女独处,隔墙有耳,大声说点什么邻居不想听都难办到,母亲想给我们两个单独的时间。我很奇怪母亲显露痕迹的做法,她象看媳妇般的看着冬子,不是给人难看?我和冬子清清白白,她是很漂亮,我却没有男女朋友的感觉,我们不过是普通的朋友罢了。女孩子这方面要比男孩子发育的早些,我毕竟还是天真,以为要有点轰轰烈烈的爱情才算是男女朋友。
冬子开口说好主意,她上了班一直很忙,甚少有机会看电影,我能陪她去看最好不过。我看着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无奈答应。谁想到路上冬子全然没有在我家里的开朗,撅着个嘴不说话。
我有一搭无一搭的没话找话说,她冷淡的回答。路上遇到几个以前的同学,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脸上有些暧昧的微笑,她不仅视而不见,更有意的靠近我。进了文化厅的电影院,找好位置坐下,我终于直截了当地问她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你要去上大学,对吧?”
“有可能,要等成绩下来才知道。”
冬子沉默许久才说,“你要去上学,为什么不来告诉人家?你心里没有我这个朋友?人家不来找你的话,你是不是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你一定要人家主动,才放的下你的臭架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啊,冬子,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摆架子?”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还说没有,那我问你为什么不理睬人家?每次都是人家主动来找你,你有没有在意过人家?你以为人家是没有人要的?”
我恍然明白,为她的大胆而惊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她上班工作后我们几次见面,她都有些躲避的样子。我还听说她家人给她介绍了男朋友,也有一些小伙子主动去纺织厂找她求爱。
冬子看我不说话,问道,“你想些什么?听没有听到人家问你?”
我笑道,“你不说自己的年龄,叫我怎么敢娶你做老婆?”幼时一起玩耍,她总是愿意做姐姐。上学后她问了我的年龄,却死活也不告诉她的生日,为此我没有少取笑她。
冬子怒叱道,“你敢!”右手飞快的伸过来掐我的大腿,小时候她最喜欢干的把戏。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有如雷击。她的手指很长,细腻的肌肤点燃了我心中的火焰。恰在此时电影院熄灭灯光,电影开始,我们两人都不再有任何动作,就这样握着手。
那场电影演了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记得的是她的手很温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我心脏剧烈的跳动,犹豫着下一步做些什么。没等我拿定主意,电影已经结束,那天晚上我不幸遇到电影史上最短的影片,可似乎其他观众没有任何的不满。
灯光亮后,冬子抽出手,脸上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害羞,我们默默起身离开影院。我说送她回家,她点头同意。一路上她似乎等我表白爱情,可惜我的心里很乱。她的大胆给我青春虚荣心极大的刺激,她本人又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我没有理由犹豫。但是我没办法下决心,我幻想过自己轰轰烈烈的爱情,期待不平凡的生活,可不是发生在这座北方城市里。我想去外面的世界,那个我从童先生的藏书中认识的世界。
到了冬子家附近的街口,她停住脚步,有些悲哀的看着我,女性的直觉让她本能的感觉到我的犹豫,她轻声问道,“木天,你还记不记得说过的话?”昏黄的路灯下可以看到她眼睛里闪动的泪珠。
我一头雾水,说过的那么多话,她指那一句?女人泪水的杀伤力远远超过拳头,我喏蓄着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同桌的时候,后面的王立欺负我,我气得躲起来哭鼻子,你揍了王立一顿,说会永远的保护我,不让人欺负我!”冬子哽咽得说出来。
“哈哈,王立不是欺负你,他喜欢你!”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有那档子事,王立小子早熟,另类方式表达爱意,让我修理一顿后不敢纠察冬子。他现在已经有了女朋友,不过看到我还说“重色轻友”。
“我不管王立,我问得是你,你说过要保护我,还算不算话?”
我是说过,可我们同桌是六年前十二、三岁时的事情,十三岁男孩子说的话能当真?女孩子脑袋真的是不一样,难怪“世界最难女人心”。我拉住她的手说,“冬子,我不知道你还记得这些。你上班后,我去你家找过你,你家里人并不是很欢迎我。后来我听说你妈给你介绍男朋友。”
冬子抽出手来,决然地说道,“木天,你不要管我家里人。我喜欢的是你,我会等着你回来,你要记得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要提做些什么。虽然当时也有青春期的骚动,但我对男女关系绝对没有开窍。那时候也有马子,出来打架惹事的女流氓,我认识的哥们有和马子上过床的,他们偶尔也会吹嘘一番,可那些女人无法引起我的兴趣,起码她们的打扮和举止让人反感。我不是道德高尚人士,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仅仅是属于比较晚成熟的那类男人,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女人来开导。
冬子突然抱住我的脖子,她的嘴唇大胆的贴在我的嘴唇上。我那时候已经从外国文学里知道接吻是怎么回事,可从来没有亲身体验,也没有看过别人做过,更没有想到会有女孩子主动和我接吻。 我整个人几乎是僵硬住了,她的嘴唇很湿润,她的气息带有形容不出来的甜美,她丰满的胸脯顶得我血脉膨胀,蓦然间有团火在我身体里熊熊燃烧,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感袭击着我每一个细胞,我的心脏要跳出胸腔,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冬子虽然比我早熟,她也不知道如何接吻,她的丰满嘴唇是紧紧合着,我们贴着嘴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能听到的只是两颗心的跳动。
春天的北方夜晚依然有些寒冷,我感到冬子身体颤抖,我抱着她躲到旁边背风的角落,路灯的光线也照不到我们。我的两手从她的后背滑到臀部,单薄的布料透出来柔软和热气,我不由自主地抚摸起来。冬子有了反应,她嘴里发出哼咛的低沉呻吟,拼命的往我怀里钻,我们的身体几乎要融化在一起。我感受到自己某一部位的雄起,全身的快感变成莫名的压抑,我本能的知道需要释放。冬子同样感受到我身体的变化,她身体有些僵硬,她的呼吸变得极为急促。在我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之前,我的右手已经开始笨拙的解开冬子的上衣纽扣,她的纽扣很紧,我的手在她胸脯蹭来蹭去,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咣当”,附近有人家开门,我回头看去,漆黑的夜色下并没有人来打扰我们。可短暂的停顿似乎惊醒了冬子,她松开手后退一步,怔怔的看着我。我要伸手抱她,她抓住我的手拒绝,猛然在我嘴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她说了句“明天来我家找我”,转身跑开。
我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有跟她进去的欲望。冬子的香气似乎还在鼻尖,我的手指还能感受到她的肌肤热气。我陷入了矛盾的心情,“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一层纸。”冬子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青涩女孩,成熟的冬子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的热情和大胆让她变得格外有吸引力。她有些像是我看过的美国小说《飘》的女主人公,郝思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需要什么,也敢于去争取。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你仿佛可以感觉到生命在燃烧。生活也许清苦,还有很多的不如意处,可两个人在一起会越来越好。
但隐隐约约我有些不安,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不对劲,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没有主动寻找男女朋友的冲动,可也偶尔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老婆。那个年代要简单很多,起码谈到城市人们的婚姻配偶,因为大多数人都很穷,只有极少的人过着富裕的生活,他们通常是高级官员、大工厂头头或者专家级别的医生,都是我生活圈子范围外的世界。大多数人来说,没有学历、地位、财富的比较,冬子家庭是工人,我妈也在工厂工作,我们完全是门当户对。
回到家里,母亲迫不及待的来盘问我,我说只是送她回家。母亲狐疑的审视我半天,干脆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冬子。我犹豫说不知道。母亲爱怜看着我,说道,“冬子是个好姑娘,你整天惹事生非,成了家会稳重下来。”
也许母亲是对的,我虽然年纪还没有到二十岁,她却有惊人的直觉,比我提前知道我需要些什么。我的身体的成熟是明显的,可她一定有其他方面的担心,担心我会去闯祸,担心我去做些什么傻事。
生活往往是这样,重大事情发生前多多少少有些微妙的暗示,仿佛冥冥之中有个神灵引导我们。但有多少人能够接受这种暗示,又有多少人能够听从?我肯定不是属于其中的。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05 PM    標題: 第四章 参军

【威廉•莎士比亚:爱所有人,信任少许人,勿伤任何人。】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去找冬子,而是去找刘大庆,我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我没有去找冬子,不是别的原因,我只是想冷静几天,不然我们可能真的出点事情。
刘大庆和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人高马大,却极为老实,从来不惹事生非,也不去管什么闲事。母亲喜欢我们在一起,她放心刘大庆的人品。刘大庆的家人对我则要情感复杂些,他们知道我能干出些什么事情,但同时他们也知道有我在,刘大庆少了很多的麻烦。
我去他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照看最小的弟弟。他家里兄弟姐妹五个,最小的才六岁, 并不是他父母特别能干,而是那个年代不讲究怀孕避孕,人们很多时候顺其自然。他作为老大,要经常帮助家里干活,他很快要去区里的工厂做个小木匠,能赚钱补充家用。
“嗨,木天,我们现在就去工厂?”我们早就说好要去他上班的工厂,我家里缺把小椅子,他的师傅答应给我做。
“等等,”刘大庆的遮挡并不成功,我一把抓过他最小的弟弟抛上空中,他掉下来我抓住后,又被连扔了十几次。他咯咯的笑个不停,很享受这种空中飞人的体验,直到他妈妈上来抢过去才算作罢。刘大庆他妈妈不太喜欢我拿她小儿子当沙包扔来扔去,但毫无疑问她和其他旁观者一样也对我的臂力有所警觉。
走出刘大庆家的院子,我才告诉他不去工厂,而是去马歇尔饭店吃冰棍。马歇尔饭店是本市最古老的西餐厅,最早是个叫马歇尔的犹太人开的,几经周折后变成了国营饭店,也是本市最著名的西餐厅,有点怀旧情怀口袋不缺钞票的人通常会去那里。我没有吃过那里的西餐,却喜欢他们的冰棍和冷饮,那是钞票不多的人的一大享受。
“那不太好吧!”刘大庆站住脚步,他知道我要去干什么。马歇尔饭店旁边是市文化宫,门前的广场是很热闹的地方,也是闲人聚集的场所。
“走吧,我请你吃冰棍,算是提前庆祝你进工厂!快点儿,汽车来了。”刘大庆找到木匠的工作并不容易。
刘大庆知道我的脾气,不情愿的和我挤上公共汽车,里面乘客很多,我们没有办法说话。
在马歇尔饭店的冷饮部买好了冰棍,一人两根,我们边走边吃。
“冬子去找过你?”刘大庆细心的吸食着乳白的冰棍,马歇尔的冰棍味道就是不同,充满了奶油的清香,吃到嘴里香甜爽口,让人回味。要是可以,他肯定会带一半回去给弟弟妹妹品尝。
“她来我家。”我不置可否的说道。刘大庆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冬子,有段时间我们三人经常在一起,他也对我说冬子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我听说冬子上班后他还去找过她,冬子似乎没有回报他的热情。
刘大庆没有说话,专注吃他手里的冰棍。
“你消息很快啊?你还喜欢她?”和刘大庆谈论冬子,我没有什么不安,冬子喜欢谁是她的事情,她愿意和我做朋友不是我的错。如果换过来,我爱的女人爱上我的朋友,我会祝福他们的。男人间的友谊应该超越女人,起码我是这样认为。
“我妹妹看到你们出去。我和她没戏,冬子一直喜欢的是你。他妈的,我就没看出来你比好在什么地方!”刘大庆难得骂人。
“你要是女人就知道了!但你也不用妒嫉,看好我的女孩子不多,没有几个主动上门找我。”我笑着安慰道。
我们已经到广场,找了处台阶坐下。文化宫下午的电影还没有开始,很多人聚集在门口,其中多半是年轻的男女。这是我熟悉的地方,很多时候我们来这里找茬或者打架或者炫耀,当然最近两年我很少和人动手,出来混得多半都打出交情来了。
我有些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来,那时候的国产电影要比样板戏强不了多少,看一部差不多代表了本年度所有电影的情节。如果一定要说,我是来告别的,告别这种生活。我要去上大学了,刘大庆要去上班了。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们都要进入人生另一个阶段,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来这里胡闹。
“咦,那边发生什么事?”刘大庆探头向广场远角望去,这小子人前人后的很老实,和我在一起却很好奇,大概压抑久了难得放松些。
我瞟了一眼人群的骚动,看热闹的人已经向那个方向移动。广场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有点像人的情绪,有时候很安分,有时候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的发生。挺长时间没有听说这里出事,看来今天要不安分。
我们居高临下,看到几个男人把一男一女包围起来,那个男人似乎被打了几个耳光,他没有还手。周围观众拉开一些距离,没有人上去干涉。我扫视四周,没有看到附近派出所的人,平常他们到是定时巡视。
“算了,走吧。”我扔掉两根冰棍杆,站起身来,有些索然无味。不用看,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恋爱中的男人在情人面前显示雄性力量,结果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对象。没有什么,挨顿揍他就会下回谨慎很多。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别人以多打少不算公平,可是公平的社会并不存在。
刘大庆有点想看热闹的意思,他看我已经迈步,也不情愿的跟上来。“要来的也是你,来了你就走,什么意思?”
“整天打来打去的才没有意思,你想看可以自己留下来。”我没有去解释自己情绪的突然变化,有时候和你很熟的人却无法了解你的微妙感受。
我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没有想到的是人群向我们涌过来,似乎男女二人在跑,后面的人在追赶。男女二人很快又被围住,就在我们五米的距离。
被打得男人颇为高大,有点像是惹事的主儿,他虽然挨了不少揍,脸上几块青紫,身上衣服也被扯破,却还没有流血,动手的人并没有过分。女人倒是没有被打,有些惊慌,看长相也算是漂亮。打人的有四个,三个明显是混子,有些刻意装出来的恶狠狠的神情,另一个领头的,穿着一件很时髦的花格衬衫。他二十多岁,浓眉大眼,却有点阴险的味道,身材算是健壮,却并不习惯和人动手。他拉着挣扎女人的手,对其他人吼叫,让他们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开眼的男人。
我不认识这些人,却有些看不过去,男人逞能挨顿揍不算什么,可拉住别人女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果然挨打的男人怒吼着,冲上来要和花格衬衫拼命,却冲不过三个混子联手,让他们再次打倒在地。等他勉强爬起来,花格衬衫放开女人,自己上来厮打。让我走眼的是,他学过点擒拿的功夫,连着把对方摔了几个跟头。
“木天,你也在这儿?”人群里一个和我有点交情的混混过来说话,他姓秦,比我大几岁,也开始上班了。
“来转转,他们怎么回事?”
“那小子是欧三,刚从部队回来,仗着他爹是个区长,这几个月整天惹事,祸害女孩子。那哥们不认识他,好像因为什么和他吵起来。我看这小子多半是看上人家女人了。”
“操,这个人渣!”
“算了,木天,你别掺乎进去,听说欧三他爹挺有势力,这种人你不要惹。”秦混混好意的劝导,刘大庆也在一旁帮腔。
我听了他们的话,皱皱眉头,他们说得有道理。我没有动地方,就是扯着嗓子喊了句,“行了,哥们,差不多就放手吧!”欧三虽然给我感觉阴险,却还是有控制的人,动手间还是有些分寸。
我嗓音够亮,所有人都听到了。欧三向我看过来,见我们三人,眼神有些阴晴不定。刘大庆略微后撤了一步,他从来不参与我打架。秦混混也微妙的退后一步,人上了班看来老实多了,想想我好常时间没有听说他打架。
欧三看到这些,胆气一下壮了很多,带着威胁的口气说道,“哥们,没你的事,你别找麻烦。”他又把注意了转移到地上躺着的男人。
老实说,欧三也算是给了我面子,可是我还是走进去,欧三身上某些东西我本能的不喜欢,大概是他自以为是的态度。
“你也想挨揍?”欧三阴冷的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他也算是有些眼力,并不是太愿意和我动手。
“把人放了,让他们走,今天的事情就算完了。”我话一出口,已经知道会是什么局面,我是在找借口揍欧三。
欧三没有出声,眼光示意三个混混上来。他们年龄都要比我大些,但相貌上并不能看出来,身体上也要比我弱点。不说名字,他们不认识我,和路一拳那次动手后,我并不经常出来打仗。
我们很快纠缠到一起来,打架的确是刺激,我的血脉瞬时间点燃,整个人像豹子一样左冲右突。人群嗡嗡变得吵闹,人们缺乏娱乐,难得看到流血都兴奋起来。
我身上挨了几下拳脚,问题不大,两个混子让我给重拳打倒,正要对付最后的一个,我突然感觉不对,人群有些太静了。我几乎是最后的一秒钟转身避开欧三的砖头,这个混蛋背后偷袭确实阴险,如果打上我脑袋的话,肯定要去医院缝补几针。
最后的一个混混被我一脚蹬出五六远,差点闭过气去,捂着肚子爬不起来。现场就剩下我和欧三两人对峙,我看看他手里的青砖,活动一下手臂关节,让他上来。这家伙有些让我上火,我很痛恨这种人。他在部队呆过,手脚有点功夫,却选择偷袭,让人不耻。
欧三知道躲不过去,冲上前举砖向我脑袋砸来,我等他的手快落下来时,一拳迎上砖面。欧三吃不住力道,松开了手,青砖让我打碎几块。人群里发出一片惊叹声音,几年的黄豆沙袋的击打让我的拳骨十分坚硬,碎石成粉的功夫我没有,打碎快青砖倒不是难事。
欧三让我这一拳给打怕了,我不给他机会逃跑,几拳把他打倒在地。他躺在地上,选择认输。可刚才他并没有给别人认输的机会,我扯着他的衬衫要拽他起来。
“我爸是欧区长,你放了我,我们交个朋友。要不然,有你的好看!”欧三低声说道。
如果他不说最后一句话,我多半会放手。但是他的威胁让我更加恼火,我噼里啪啦给他一顿耳光,又在他肚子上来了几拳,看他疼痛的不能说话,我才放手。
我并没有想要下重手伤人,但是明显几年来我的力气长了很多,欧三被我打断了锁骨和三根肋骨,三个混子也多少内脏受伤,当天都住进了医院,他们在医院里呆了两个星期。第二天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我颇为的惊讶,但也不得不跟他们去了公安局。我被拘留了一个星期,挨了几顿揍,尝到了别人在我身上舞动棍棒的滋味。
我倒是没有在乎挨打,让我愤怒的是人性的卑鄙。公安局里被我救了的男女有些记忆障碍,没有为我作证,反而一起说欧三没有殴打调戏女孩,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主动攻击欧三和他的朋友。我听到他们的证词,差点没有冲上去。作伪证的男人还有些羞耻,不敢看我,女人则满是无辜的表情,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女人的无情。
最后我没有被关进监狱,齐先生找到省城政法系统以前的一个学生帮忙说情,帮了忙。另外是欧区长颇为老奸巨猾,他不想把事情弄大。事情罪不在我,虽然可以收买证人,他却堵不上老百姓的嘴,欧三的名声也实在太坏,他顾虑自己的仕途,忍下了这口气。
可欧区长没有大度到放过我。1978年春天开学时,我既没有上本省的大学,也没有上外省的。虽然我的分数是全市考区的前几名,欧区长还是扼杀了我的大学梦。
大学招生公布不久就赶上招兵,可能打仗的风声已经传开,很多家长不愿让孩子去部队,区武装部不得以放宽了条件。我上学的路断了,又不想当工人,有些向往军旅生涯。母亲虽然同样担心战争,可更担心区长报复我,松口同意,就这样1978年五月我去了部队。
走前冬子来找过我,她知道我那天没有找她的原因,言语流露些许的不满。她也不喜欢我去军队,虽然她说要等我回来,但有意无意我们两人却没有单独相处的时机,我自然也无法继续那一天的动作,让身体的一点冲动无法释放。
命运绝对是奇怪的,如果我那天去找冬子,大概不会出事,我多半会上大学,也会娶了冬子,因为情憧初开的男人轻易不会放弃第一个女人,起码那个时候是这样。我应该会成为一个本本分分的男人,我有时候喜欢那样去想。不过,谁知道?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天生不安分,即便没有欧三,也会出些其他的事情。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06 PM    標題: 第五章 新兵

人生在世,幼时以为什么都不懂,大学时以为什么都懂,毕业后才知道什么都不懂,中年又以为什么都懂,到晚年才觉悟一切都不懂。林语堂

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我去的是xx军,中国赫赫有名的主力部队之一。xx军解放战争隶属四野,从东北大到海南,功名赫赫,是林彪元帅的王牌。朝鲜战争, xx军是所有参战部队唯一成建制歼灭美军一个团的部队,为世界瞩目。60年代,中苏关系恶化,xx军驻扎在北方,是守卫苏联进攻北京主要路径的主力部队。
提到七十年代的中国,人们多半会想起文化*大革命,多半想起内部的分裂,却甚少知道当时中国面临的生存危机。苏联一直远东地区保持着强大的武力,震慑着中国。看看中国地图,从黑龙江到新疆到内蒙古的边境对面,都有苏联军队。中国是生活在苏联的刺刀阴影下,中国的将军们十分清楚对方的实力,也知道自己的差距。苏联在亚洲有最强大的陆军,成千上万辆坦克,数千架飞机,全机械化的步兵,在纳粹德国演练的十分娴熟的大纵深突破战术,而中苏边境的千里平川正是苏联计划的绝佳实施地方。还没有提到苏联最强大的太平洋舰队,苏联在越南金兰湾基地的数百艘舰艇,苏联时刻瞄准中国的上千枚核武器。面对这一切,中国是有可怜的数十枚核武器,可那是同归于尽的杀手锏,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动用,能够指望的就是中国的军队。
战争如果爆发,将是中国军人的生命去应付苏联的钢铁机器,没有人知道,中国军人能不能作出足够的牺牲,抵消苏联人压倒性的武器优势。正因为此,中国几个主力集团军,尤其是承担阻击苏联进攻的主力部队,始终保持着良好的战备状态。地方上的动荡,完全没有影响到部队的训练。这些部队都有一批干部老兵默默地坚守着职责,时刻准备着为国家、民族的献身,他们不应该被后世遗忘。
我进了新兵连,立刻感受到不同的气氛。我的班长是个奇怪的人物,我们只是知道他姓张,但他绝对是天下姓张的里面最难忘的一个,相信受过他训练的新兵任何时候想起他都会打个激灵。
张班长其貌不扬,身材一般,不穿军装的话,和街上的农民差不多。可那身军装给他别样的气息,加上他脸上的一道伤疤,是整个连队最让人害怕的班长。我们曾经分析了很长时间那个伤疤,在脸颊上,两寸长,皮肉卷起,周边皮肤烧得焦黑。没有人能想出来什么造成的伤口,也没有人敢去问张班长,他发怒时候,伤疤变得通红,卷肉好像要挣破开来。
我们第一次看到张班长,他是来接我们去营房。我们排成一列,他也不说话,阴沉的走近每个人上下的打量。他逼近你的时候,你可以感觉到危险的靠近,这个人能对你的生命产生威胁,默默地忍受这种动物的直觉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加上他呼吸的臭味,我们每个人几乎是屏住呼吸等他过去。
张班长一个个视察完我们,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不学好来当兵,我会让你们好受的!”
我们忍不住面面相觑,有些不确信听清楚他说的话。作为一个新兵教官,他的这番欢迎词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当然更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像人贩子一样的看我们。我自认为比其他人了解他,他是在衡量我们,要从我们的反应上看我们是什么样的男人。我已经感觉到要想通过新兵训练三个月,我需要小心他,十分的小心他。
我们很快就发现张班长不是一个普通的班长,他年龄要比其他班长大上十岁,其他班长见到他都很恭敬,他更像是班长中的班长。连里的军官看到他同样客气,从来没有人吆喝他。他在连里地位很超然,可以训斥每一个班的新兵,也注意所有人训练中的缺陷,所有新兵看到他都害怕。
体罚一直是新兵训练的正常现象,几乎每个新兵都要挨打,任何事情做错,任何动作没有达到要求,甚至你态度不好,新兵班长给你几下耳光、一顿拳脚都是天经地义的。张班长打人时候不多,更多是阴森森的看你,比揍你还难受,你会忍不住琢磨他什么时候要杀了你。下一次你绝对不会去犯同一个错误,因为你不想他再找你。
我的预感很灵验,张班长很快就盯上了我。食堂吃完饭,我要倒掉饭碗里的剩饭剩菜时候,他拦住了我。
“站住,为什么不吃完?”他看着还剩下半碗的饭菜问道。
“报告班长,我吃饱了,实在吃不下去。”我已经知道要坏事,也说的算是属实。对于城市兵来说,新兵的伙食有点像是猪食,味道难闻不说,还不干净,猪肉皮上还有黑毛。
“你叫什么名字?”张班长的眼睛更多关注着我碗里的剩饭。
“报告班长,木天。”
“你知道为了这份饭菜食堂炊事员花费了多少心思?”他抬头看我,伤疤开始跳动。
我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目光直视,尽量不去看他的脸,“报告班长,我错了,我会下次全部吃掉。”他说的对,炊事员一定是花了一番苦心才作出如此色香味差到极点的饭菜。
“不用了,你不饿就不要勉强,从今天起,一个星期你不要吃午饭。也许能帮你解决不饿得问题。”他的惩罚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却恶毒。
不得不说,张班长的手段很有效,我连着一个星期几乎都是饿着肚皮,早餐的咸菜、粥和馒头根本不能提供一天训练所需要的热量。中午吃饭,我饿着肚皮站在食堂门口,听着里面的碗盆撞击桌面、新兵嘴巴吧唧吧唧的吃饭声,闻着空气中那股怪怪的饭菜味道,想象着回到家里母亲精心烧制的羊肉丸子,我几乎是要发疯,我恨不得要冲进去抢口饭吃。到了晚上,我碗里的饭菜不剩一点,连汤水都让我喝掉。
一个星期过后,张班长没有再提剩饭事件,可我知道他还在背后观察。虽然我对他的惩戒方式很不以为然,胃口却开始适应食堂的伙食,开始感觉不到那股饭菜的怪味。后来我才知道,我收到的惩罚不算冤枉。新兵连的伙食确实让部队很费了一番心思,国家困难,部队伙食标准有限,不得不想办法解决,没有足够的植物油,炊事员用肥肉炸出动物油来做菜,这就是菜里的怪味。伙食虽然难吃,却要比其他二线部队好得多,起码提供了足够的热量和一定的蛋白质。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月,也算是不小的成就。
新兵训练开始是注重体能,尤其是上肢力量的训练,上百次的俯卧撑、引体向上、单杠、双杠,一天下来,很多新兵胳膊肿痛,疼得直哭。熬过头两个星期,新兵身体慢慢适应,训练就不是特别的吃力,意志力强基本上就都能熬的过去。
我倒是没有感到不适,肚子饱了以后,训练更加容易,十年的搏击训练让我的身体条件明显高出一筹。连队每回越野跑等各项体能测试,我都能名列前茅,也颇为轻松。不过,新兵连里同样卧虎藏龙,各项测试要想拿到头名并不容易,竞争下来我也有第二的时候。我的优势是综合素质,好比十项全能,总分算起来我要远远超过第二名。
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新兵连的训练,我们连一百多号人大约有十个被淘汰。其中有两三个是身体无法承受训练强度,他们多半是城市兵,从小没有受过足够的磨练,身体也娇生惯养,训练量加大后就开始出现伤病,不得不被退回地方。其他的人被淘汰原因要复杂些,一半的人是意志薄弱,身体没有问题,他们的确是不适合军队的职业,早出去对大家都好。另一半人有智力的原因,也有态度的原因。军人需要对局势有瞬间的判断,大脑要能作出理智的分析,战场上他的选择往往决定自己和战友的生命,智力条件欠佳的人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态度不好的人更应该离开军队,面对极度的压力他们往往成为集体最弱的环节,带给自己人的危险要超过敌人。我很庆幸部队新兵连的选拔很严格,后来战场上我们侦察连的优异表现一定程度上验证这种选择哲学。我看到过兄弟部队的新兵,因为没有足够的选拔标准,有些人无法应付战场的压力,神经崩溃甚至自杀。这种悲剧本可以避免,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兵。
虽然我很适合当兵,可张班长并不如此认为。尽管他没有明确的表露,我却感受到他的窥测,他在找我的漏洞。让他失望的是,进入武器训练后,我的表现更加优秀,我对于枪支有种天然的悟性,手感极为出色,几乎可以感觉到子弹飞行的轨迹。连里打靶比赛,有我参加,他们就是在争夺第二名。我不仅仅是射击精准,还速度奇快,王班长也不得不承认我有射击天赋,不是他们教出来的。
说这些,不是吹嘘我如何轻易过关。很多人忽略的是,我在训练中花费的时间和认真程度。在靶场上,我全神贯注的射击每一发子弹,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姿势和状态,不断的尝试如何提高自己的成绩。五十发子弹射击下来,我全身好象水洗一样,精神上也感到极度疲劳。天赋的开发永远需要反复的磨练,这点适用于平民生活中,也适用军人的职业。
拚刺刀是红军时代的重要手段,那时候子弹缺乏,人命则要充裕很多。朝鲜战争过后,部队拼刺刀的科目变得不是重点,但我们还是花了些时间来训练。我们学会了基本的几个防守和刺杀动作后,王班长要求我们进行分组对抗训练,通过演练来掌握动作要领。
和我对抗的是李彪,山东大汉。他的家乡尚武风气很浓,他从小习武,身手也还过的去,我们较量过几次拳脚,我要费点手脚才能打败他。
我们很快掌握了传授的基本动作,开始即兴的发挥。李彪来进攻,我来防守,如同搏击一样,我尝试捏揉各种动作进入刺杀对抗。我们你来我往很多会合,颇为精彩,也很惹人注目。张班长看到,喝骂我们停下,问我们在干什么?表演舞蹈?
我们没有争辩,从新中规中居的训练。张班长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满意,他觉得我太轻松。李彪因为身材原因,身形不是特别的灵活,他的刺刀进攻无法给我很大的威胁。
张班长挑了连队一个身形最灵活的小个子,他比我矮一头,速度却极快,手上动作也十分灵巧。我们一起拼刺刀,居然是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高下。
但是中午吃完饭后,再次比试,我发现了小个子的弱点,他的速度无法弥补他在力量上的不足,尤其是我改变策略,不和他比试动作的优美流畅,而是大开大合逼迫他和我枪支撞击。渐渐我完全占据上风,他虽然苦苦挣扎,他的进攻却无法威胁我,我开始有些戏耍的成分,试验自己发明的动作的有效性。
“停住!”一旁观战的张班长沉着脸吼道,他不满我的态度,要自己和我比试刺刀。
我有些惊讶,但看不出他厉害到什么程度。虽然他虎着脸,我没有什么畏惧,我早已学会两人对抗首先不能气势落败。
“好,来吧!”张班长示意我来进攻,我们换了武器,用的是没有开刃的刺刀。
我一个标准的正步刺杀,他没有躲闪,无视我刺向他胸膛的刺刀,提步刺杀我的肋部。我吓了一跳,如果用的是真的刺刀,我们一定是两败俱伤。我动作回收,脚步挪动,架开他攻来的刺刀。我并不想肋骨被捅一下子,没有开刃的刺刀头部同样伤人。
张班长得理不饶人,接连几个进攻的动作,我左躲右闪,十分狼狈。
他突然收手怒骂道,“你还让不让了?你他妈的混蛋,这要是战场的话,你怎么办?你以为自己能戏耍对手?我告诉你,你是找死!”
我被他当众怒骂,有些挂不住面子,脸色通红。
张班长嘲讽的说道,“有人生气了,好,让我们看看你生气的表现。”
我不再顾忌,主动的进攻,他脚步颇为灵活,前臂很有力量,同样有攻有守。我们来回十几次后,我大致熟悉了他的套路,开始占据上风,他被我供给的连连后退。
看看情形不对,张班长重新采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我没有和他拼,而是消耗他的体力,继续用力量加速度和他周旋。他伤不到我,我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等他疲倦后漏出空当,我会让他尝尝被刺杀的滋味。
张班长看我防御的姿态,晓得我的策略,眯着眼睛恶狠狠的打量着我。突然间他猛冲上来,我轻易的让开他的刺刀,他动作过大,无法防守,胸部重要部位敞开。我没有犹豫,一刺刀扎到他的胸口。虽然我最后时刻收了点力,他还是哎呀一声仰面倒下。
我急忙上前弯腰查看,躺在地上的他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而是专注的看我拉近距离,高举的枪托突然向我头顶砸来。我躲避不及,他的枪托重重砸在我的肩膀。我半边身子有如雷击,顿时麻木,当场坐下来。
张班长站起来,他胸口一定很疼痛,他虽然装作若无其事,我还是看到他皱眉的瞬间。这让我感觉好些,我有些后悔没有再加重力量,让他更难受些。
观看的新兵们都有些傻眼,他们不解的看着张班长,眼神里颇为不懈,都以为他是和我比试不敌而恼羞成怒。有人上来要搀扶我下去。
“住手,不要管他!”张班长走上来,他脸上的伤疤不停的跳动着,让他看起来很狰狞。“你们以为我是输不起,对不对?”他阴沉的目光扫过围观的新兵们。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学木天,都要死在战场上!我是训练你们成为军人,战场上能够活下来的军人。木天自认为了不起,可以戏耍对手,这种人上战场第一个死!因为什么?因为他太自大。战场每一个敌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可能要了你的命!你全力以赴,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还想和别人玩,还想什么风度,你们是狗屎进了脑袋。”他的声音震耳欲聋。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07 PM
张班长看着鸦雀无声的新兵们,等他们完全理解他说的话,又说道,“你们是军人,国家养你们,训练你们,就是为了战争爆发,你们能够战胜敌人。你们要是一点作用没有发挥就让敌人干掉,你们罪该万死,我是罪该万死!因为你们将让你们的母亲姐妹们面对敌人,你们知道日本人在南京对中国女人作过些什么?你们知道八国联军在北京对中国女人作过什么?你们想让这些事情继续发生?”
“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们,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们训练的再好也可能失败,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不管敌人是谁,不管敌人强大弱小,你们不能手软!你要是想着留有余地,你要是想学木天,你们就都他妈的等死吧!”
“听清楚没有?”
“报告班长,听清楚了!”新兵们一起高声回答,他们看我的目光也没有了同情。
“清楚了,还不起来练习?”
新兵们跳起来继续刺刀对练,没有人再关注我。我看着张班长,眼睛几乎要冒火,肩膀的疼痛暂时被忘掉。我恨透了这个丑陋的伤疤脸,我想爬起来给他几刺刀。他把我描述成什么东西?他和我都清楚,我当时不收手的话,没有开刃的刺刀也能扎伤他,他肯定要躺下来。他不感谢我,却借题发挥,实在是人品卑劣。
张班长走近我,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我,我毫不示弱的迎视着他。
“你很委屈,觉得我欠了你,是吧?”
我没有出声,愤怒的眼光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我告诉你,战场上你给别人机会,就是不给自己机会!”他不知想到什么,看我的眼神很疯狂。
我保持沉默,强忍着阵阵的疼痛。他的枪托打得我肩膀一片青紫,几乎一个星期我手臂不太灵便。
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比的痛恨张班长,射击训练时我看到的目标多半是他的脑袋,每一枪的命中都被我一点快乐。我避开他的视线,他也没有再找我的麻烦。
新兵训练结束前,张班长找到我单独谈话,我并不意外,我早有预感我们还要有点故事。
谈话是在他的营房,同屋的其他班长都识趣的避开,我没有害怕他会打我,拼完刺刀后,我们两个人都知道如果肉搏谁会是赢家。
张班长让我坐下,眼睛看着窗外的操场好半天没有出声,他在思考些什么。
我四下打量他的房间,他没有什么私人物品,日常用品和床铺都摆的整整齐齐,唯一显眼的是挂在墙上的一个钢盔,上面有颗红星,也有颗子弹的洞眼。
“你还恨我,是吧?”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明显的问题。
“我是来训练你们的,不是和你们交朋友的。我的责任是让你们打仗能够活着回来,你们的感受不是我需要考虑的!”
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我感觉他在考虑如何措词,他有话要说。
张班长缓慢的说道,“木天,你是个不错的新兵,你身体好,动作也利索,射击精确,先天优势明显。你想没想过,要是打仗上了战场,你能活着下来?”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他的话很奇怪,虽然当时传说打仗,可我们关注的更多是和苏联的冲突。
我想了想,“我不知道。你不是说,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好,你不愿意说,我们换个角度,你认为什么样的战士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
“训练好的战士?”我不确定他的谈话方向,仇恨一时被冲淡了,更多是好奇。
“善泳者溺,战场同样是这样,你的训练有时候会让你更快的送命。”
“运气好的人活下来。”
“运气?”张班长嘴角抽搐一下,不自觉地笑道,“是,所有能活下来的人都要有些运气。你能掌握运气?”
“我告诉你,你要想在战场上活下来,你要够狠。如果你想表现自己是多么英雄,那你最好给自己一枪,省得别人还要救你。”
我瞪着眼睛看他,仇恨慢慢的聚集。
他看我没有表示,继续说道,“木天,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在新兵连里算是不错的,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还没有见识过什么,你还没有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你更是连战场都没上过,你要放谦虚点,态度放好点,没准你还能学点有用的东西。要不然,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的多么离谱,你什么都不是!”
这是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08 PM    標題: 第六章 手谈

“道德是一种获得——如同音乐,如同外国语,如同虔诚扑克和瘫痪——没有人生来就拥有道德。”马克吐温

新兵训练结束,分配到连队后,我遇到了麻烦。看到班里老兵无缘无故的欺负新兵,我路见不平教训了老兵一番。兔死狐悲,班里其他老兵见有人胆敢反抗军营传统,加入战团,靠人多优势五个打一个。我背靠墙,正面应敌,从营房里一路打到食堂,直到连长来了还站着。五个老兵有三个被我打得血流满面,需要上卫生所,我也全身上下伤痕累累。
不过尽管看起来伤势挺吓人,但实际上都问题不大,全是表皮伤,因为我们出手都还是克制。应该说,我不是真的那么厉害,老兵们有些轻敌,根本没有想到我身体如此能承受打击,要是当真性命相搏,当时的我还是不能对付五个人。
连长是个知情达理的粗人,把我们带回连部,问清了原因,老兵们被他臭骂一顿。老兵们挨骂的主要原因不是打架,而是给他丢人,因为这么多人连个新兵都收拾不了,不知道他们成天练些什么。轮到我的时候,连长没有怒骂,也没有关我禁闭,只是给我屁股一脚,让我去侦察连报道,嘟囔说什么自然有人会收拾我。
侦察连一向是中国陆军的精英,那时候还没有特种部队的说法,侦察连却干特种部队的活,侦察敌情、偷袭摸哨、敌后渗透、炮兵观察、刺杀军官等等都是他们常做的。能进侦察连的通常都是各连队的翘楚精英,有至少两年军龄,而且身体强壮,军事素质过硬。很少听说新兵能直接进来。
侦察连连长姓高,壮牛一样的山东大汉。他看我进屋报道,脸上怪怪的表情,上下打量我一番,晾了我半天,最后一本正经的问我为什么愿意来侦察连。
我第一眼就知道高连长是我心目中的军官,好感油然而生,他已经知道我来的原因,却还愿意扯皮,我自然奉陪,“报告连长,听说侦察连的伙食好,我当兵四个月一直没有吃饱,想找个能吃饭的地方,就来了。”
“好啊,没想到我们侦察连在你眼里是饭桶!”高连长哈哈大笑,站起来在我后背锤了一拳,看我没动地方,啧啧夸奖道,“行啊,你小子很对我的脾气。让我们看看你是光会耍嘴皮子,还是真能当兵的料子。你去一排二班报到,外面的哨兵会告诉你怎么去。”
“等一下。”坐在高连长对面的一直底头看报的军官抬头说道,他年纪要大些,头发梳理的很整齐,五官虽然端正,脸上却有一股阴柔的气息。
“宋指导员,你有事?”高连长很客气的问道。
“高连长,我看了木天的档案,他受过教育,还参加了高考,得分不低。我们连一直缺个文书,他应该合适吧?”宋指导员说话同样客气,可这对侦察连的最高搭档关系并不和谐,给人怪怪的味道。
“木天,你愿意留下来当文书?”高连长平淡的问道。
虽然高连长不动声色,我却感觉到他在衡量我,我的答案将决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我不由自主的瞥了眼宋指导员,他也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眼睛稍微眯起来,我注意到他已经放下阅读的报纸,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有点正式场合作报告的味道。我被夹在两个人之间,任何的决定都意味着将得罪其中一人,偏偏这两人都不是我能够得罪的。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报告两位领导,我想去连队锻炼,当兵是我的梦想。”我硬着头皮说道,没有看两人中的一个。不管他们之间什么矛盾,希望他们明白我不想卷进去。
“好吧,你出去吧,连队总是需要你这样的士兵。”指导员说话时似乎微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你这样”的时候有些加重语气。
临走前我看了指导员一眼,他在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一排二班班长张军刀是个很精悍的汉子,三十出头,个子不高,相貌普通,不苟言笑,一对眼睛倒是虎虎生威。他面无表情的安排好我的住处,就让我先去一次卫生所,检查一下身体。
尽管鼻青脸肿,脑袋肿得像个猪头,身上和斑马一样五颜六色,我还真没有什么紧要伤势,起码没有伤到筋骨内脏。卫生员本来已经让我走了,听到我被分到张军刀的班,神色古怪的叫住我,拿了一盒止痛片让我带上,说什么以后能用得上。
回到班上,倒没有人给我难看。班上有十个人,不满编制,几个老兵刚刚复员离开。侦察连讲究标准,宁缺毋滥,能让我进来也算是荣耀。所有人里数我年龄最小,军龄最短。不论中外,自古以来,军队都是排资论辈的地方,老兵使唤新兵是天经地义,不听话遭到修理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小资感情。我知道自己也过不了这关,也习惯了冲突,就等着第一个敢对我发号施令的人。
没想到的是,所有人对我都很客气,没有人让我做什么,只是看我的神情多少有些古怪。我不明所以,能进侦察连的都是三山五岳的好汉,每个人看起来身手都有两下子,即便知道我的名声,也不可能都怕了我。外面连队我可以一个招呼五个,这里对付俩个我就没有把握。我暗中琢磨侦察连要是呆不下去,他们会送我去什么地方?
第三天谜底终于揭开,吃完晚饭,班长叫我来到营房后的僻静处,说有话要说。我也没多想,侦察连训练是苦一些,可伙食好很多,每顿饭有菜有肉,人又有礼貌,我倒很喜欢。班长要问我感受,我肯定表态感谢。
到了营地后,班长先问我,“身上伤势愈合的怎么样了?”
“没事了。”我扭扭脖子,伸展了一下身体,表示完好如初。
班长接着说,“那好,我要交待一件事。我们一班有个规矩,凡是来的新兵都要给老兵服务一个月,打水端饭,洗衣清洁。我听说你在以前连队不喜欢这种做法,动手伤人。我知道你的不满,这事情老实说是有些不公平,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队不是幼儿园,这么多人不能因为你一个就改了规矩。你说是不是?”
我的血液涌上脸来,叫道,“我不同意,规矩是人定的。让我伺候人,能打得过我再说。”这帮家伙很阴险,硬的不行来软的,小爷我不吃这一套。
班长似乎早知道会成这个局面,若无其事的说道,“行,武力解决,不错的办法,本来我们当兵的就是拳头上面讲道理。我是这个班的头,规矩是我来维护,你要是能打败我,就不用守这个规矩。”
我虽然时不时会冲动,可不表示没有头脑。我也爽快地说道,“行,班长,你打服了我,你定的规矩我就服从。”打败和打服虽然一字之差,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我从小到大打架无数,自然有打不过人家的时候,可从没有被人打服过。
班长看起来颇为精明,毕竟还是个现代丘八,没受过多少教育,没有注意我的用词,点点头说到,“行,你准备好了,就动手吧。”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没吃过猪肉还没有看过猪跑。可大多数人的概念是有些误区,因为普通人并不习惯暴力,简单的身体冲突就当成打架,他们眼里的打仗更多是敢于施加暴力。殊不知,给人一记耳光,不痛不痒的打人几拳,不过是小儿科的游戏,男孩子青春期虚荣心的表现,至于那些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人更不用提了。
我说的打仗是双方都接受暴力解决纠纷的原则,通常在一个对一个的情况下,以拳头来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看的是力量、速度、技巧、承受痛苦的能力和坚韧精神。打赢的人自然受人尊重,输的人也不用低头。技不如人和胆小懦弱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有些时候男人的勇气更让人看重。
当然打群仗靠人数取胜也不是没有,可每个出来混的人都清楚自己单挑的水平,也清楚别人的实力,没人觉得人多打赢对方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大多做了也不宣扬。
那时候尽管公安控制的很严,可北方民风彪悍,警察对个人间拳脚之争大多是睁一眼闭一眼,不出大事情没有人干预。成帮结伙,动了刀枪棍棒之类的器械则会受到警方强力的弹压,器械伤人见血的话,劳教是最低的惩罚。出了事情跑的话也不容易,全国封闭性的制度,没有谋生的渠道和外逃的帮助,没有单位介绍信和派出所的证明,跑出去的十个倒会有九个被抓回来。
文明武斗的风气变化是从上山下乡知青回城开始,对农村野蛮愚昧有了第一手认识的知青们打起仗来不择手段,心狠手黑,又成帮结伙。加上改革开放,国家放松了私有经济的控制,没有以前的限制,挣钱的机会多起来,人们开始争吵地盘和地点。有了经济因素的参与,打仗不再是单纯比武斗气意见之争,社会开始出现团伙帮派。警方也不再是一碗水端平,钱财开始能够摆平很多事情。
我和班长不是生死交锋,倒还收敛。可两个人之间的单挑,动手前的僵持还是最紧张和最刺激的,尤其是不熟悉根底的两个人动手前更是紧张十倍。你不仅仅要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还要仔细观察对手的底细,他擅长什么?力量还是速度?他有多少经验?有什么可能的弱点?
班长个头比我矮一头,一米68左右,身体看起来很精炼,几天的训练身手也还敏捷,可宽大的军装下,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凡,体重充其量不过65公斤。我一米78的个头,体重八十公斤,身高体重上都占有明显的优势。何况我的秘密武器是双臂,评书说刘备双手过膝,我没有过膝也差不了很多。和我打仗的人大多不习惯出拳的距离,在他们自以为安全的距离,没有准备就让我打个晕头转向。
我没有在意班长,他敢于向我挑战不过是做个小头目做久了,没有摆正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罢了。可我也没有贸然攻击,每个人都是有威胁的,阴沟里翻船的事情还是不要尝试。
我站在那里仔细的观察了班长半晌,发现他的两手大得出奇,而且骨节明显。我的手就不小,他的手居然要大我一号。如果他有工夫,那就是在手上。
班长看我不动,笑道,“怎么你打算投降认输?”
我左手一记刺拳回答,班长扭头躲过,他做势还击,我已经滑步后退。这样来回几次,我的拳头没有打到他,他也没有打道我。我有点松懈,出拳后保护的右手位置有点低,让班长抓到空袭,油锤般的拳头打到我的右肩。我感到半边身子一麻,疼痛难忍,差点没有坐在地上。
拳手的攻击力取决于拳头的力量和速度,牛顿定律E=mc2。班长的速度很快,可也不出我的意外,但他的力量着实让我吃惊。我第一次感到这么重的拳头,好像砸岩石的锤子碰到了我,这个相对干瘦的身躯里常有如此力量让人难以相信。我以前听人说过像传说中李元霸这样的天生神力的小个子真有其人,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难怪班长敢和我挑战。
班长见我也只是晃了晃,没有倒下,有些意外,看我再次面对他,就主动出击。他一轮拳脚下来,基本上都让我封架躲闪一一化解,没有什么杀伤力。我还抓住空当,右手一记重拳打在他的胸上,还以颜色。
“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中国南方武术流派讲究用腿和脚,班长明显练过着什么南方功夫,稳下身形,腿脚并用,我大腿被踢了一脚,火辣辣的有些失去知觉。我是野禅狐,打仗没有固定模式,腿脚的工夫也有些,可今天明白遇到了高人,不敢随意的用脚,腿脚功夫看起来漂亮,可失去平衡很容易被人利用。
吃了几次亏后,我改变策略,不站在班长面前,给他固定的靶子,更多变成游斗,保持距离,利用身高臂长优势远距离作战。班长一时也奈何不了我,战局稳定下来,呈胶着状态。
“班长,我们打平的话,怎么算?”借着空当,我扬声问道。
班长闻言呸了一声,身形舒展,大开大和,攻势如潮,不再顾忌,完全紧逼上来。我打了他一拳,却挨了几拳几脚,后退五六步才站住。
欺人太甚,咱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我打出火性,气上心头,不再游斗,站在原地和班长对攻。这完全是错误的决定,班长似乎练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我打他的几拳向打在泥鳅上,他的一记重拳却打在我的胃部,我弯曲成一团,一天吃的饭都吐了出来,最后黄水出来还是呕吐不止。
班长还算君子,没有继续找便宜,回了营房,临走说了句话,“你不服的话,我们明天再来,总要让你满意。”傻头傻脑的丘八居然早就知道我在弄巧。
我不再呕吐后,回到营房,所有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懒得理会,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夜。毫无疑问班长是个连家子,比拳脚上的功夫我不是对手,可我有自己的优势,再打下去鹿死谁手还难说。
我敢这样说,是因为摔跤的本事。很少人知道我曾经在摔跤上面下过一番功夫。地面上的贴身缠斗看起来不漂亮,不如拳脚吸引人,但是很实用也有杀伤力。李小龙生前最推崇拳击和摔跤,拳击是因为拳击手身体训练的严格,拳击手的体能几乎是所有技击项目中最充沛的,摔跤是因为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如何的地面搏斗。一对一的贴身肉搏,在地上翻滚绝对是需要专门的技巧,而体重大的人占有先天优势。
第二天晚饭后,我和班长又来到营房后面继续“手谈”,班上人也开始躲躲闪闪的远远观望。我不在乎免费的观众,趁班长不备,进身抓住他的胳膊,一个漂亮的过背率,他整个人躺到地上。可我没有来得及高兴,他已经顺势一滚,跳了起来。
大约两个小时里面,我们重复着同样的游戏,我几次摔倒班长,要在地面制服他;班长几次挣脱我的控制,爬起来对我拳打脚踢。熬到最后,我没有力气再次摔倒他,被他一脚踢在地上爬不起来。
第三天上演了同样的故事,有一次我已经已经把班长压倒在地上,差一点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他抓住我的双手,两个人手上角力有二十分钟,我力气不支,反而被班长翻盘。
第四天,我不服气,依然尝试进身摔跤,班长精明很多,还是没有给我地面纠缠的机会。僵持到最后,我再次让他打倒。
第五天,我改变策略,承认摔跤无法扳回局面,依然在拳脚上找机会。班长鼻子被我胳膊肘无意碰到,血流不止。他有些恼火,一拳打在我的下巴,虽然没有掉牙,我却被打晕在地。晚上醒来,已经躺在营房的床铺上。
第六天,班长也改变策略,拿我当起沙袋来打,看我爬不起来才作罢。
第七天同样的局面,我终于受不了连日来的毒打,承认班长技高一筹,服软叫饶。
免费看了几天的老兵们无视我的颜面,嬉笑着纷纷上前给班长祝贺。我挣扎走回营房,记得卫生员特意给我的止痛片,吞了两粒药丸,躺倒床上睡去之前恍然明白连日来旁人古怪的眼神,他们早就知道这个结局。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班上人出操回来吃了饭,临近床位的陆一鸣说班长给了我半天的假期,让我再去趟卫生所检查身体。他也给我打来早饭,放在床头。
陆一鸣是这个部队为数不多的南方老表,不知道怎么被分到天寒地冻的北方来当兵。他个子不高,人倒不错,很开朗健谈,算是我在班上最熟悉的人。
我看他喜气洋洋的样子,问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他听到我的问题,笑得嘴都快到耳朵了,“说起来这件喜事和你有关,我应该感谢你,是你让我发了点小财!”
“感谢我?发财?”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点头说到,“你和班长的决斗,没有人看好你能支撑七天,让很多人跌了眼镜,唯有本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到这个日子,赢了兄弟们七包烟。”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有人小气,输了钱对你不满,你要小心应付,出了事情不要说做哥哥的没有提前打招呼啊!”
我苦笑一声,说道,“恭喜发财,路老板!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希望我们能够合作,让我也赚点。”
陆一鸣露出奸商的嘴脸,诡笑道,“这里还有一个规矩,只要你认为自己行,还可以随时挑战班长,怎么样?什么时候你有兴趣?”
我身上颤抖一下,很多不知名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不会这么简单吧?如果挑战失败的话,什么后果?”
他摇头叹息道,“你的问题是太悲观,没有尝试,如何知道?不要让失败在你的心理留下阴影,班长也是人,你还年轻。”
“你为什么不来尝试一下?”我有些疑惑,他的年龄似乎比我大不了多少,他为什么不想要尝试挑战班长?
陆一鸣哈哈一笑,“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11 PM    標題: 第七章 考验

“當你從稚嫩的青少年成長為粗糙憤怒的成年人時,一定要記得隨身攜帶所有的人類情緒!別把它們遺忘在路上,否則你日後還要回過頭來找。” 果戈理

愿赌服输,既然打仗打不过班长,我开始了一个月的刑期。每日三餐全班的碗筷都要我来刷洗,营房卫生是我分内事情,跑腿打杂自然少不了我,闲暇不在我的字典里。我如同奴隶一样任劳任怨的为人民服务,全班人叫得最顺口的话是,“新兵,过来帮我。”大家排着队的等着给我安排任务,连靠我发财的陆一鸣也争先恐后的使用我。
公正来讲,班长没有特意难为我,并不因为我和他的较量而想什么点子折腾我。可训练上也没有任何的照顾,侦察连的训练不是闹着玩的,比以前连队严格很多,内容更强狠。每天的10公里武装越野跑、射击、投弹、格斗,从早到晚没有轻松的时刻,一天下来后腰酸背痛,只想吃完饭躺下来喘口气,却还要伺候那些大爷们,一个星期下来体重掉了十斤,脸上有点脱相。
不过,辛酸的日子里也不是没有偶尔的消遣。我在一个意外的场合露了把脸,让折磨我的大爷们颇为惊讶。侦察连需要学会阅读地图,要掌握几何的一些原理,给我们授课的是排长。排长刚从军校分来没有两年,学生官的味道没有褪尽,兴奋起来容易跑题。
他一定是很喜欢几何学,给我们讲起了几何学的起源,有关的西方数学家的故事,什么阿基米德、迪卡尔等人如何创立和发展了几何学,什么达芬奇如何在他的绘画里应用几何学,滔滔不绝。
我举手要求发言,得到许可后,我起立大声说道,“报告排长,中国古代也有几何学。”
“噢?”排长显然第一次听说,有些狐疑的看着我。
“是的,曹操很早就提到了几何学。”我一本正劲的回答。
“你说的是三国里的曹操?”
“是的,他的《短歌行》里清楚的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发生在一千年前,是我们几何学的有力证据。”
有人扑哧笑了出来,排长有书生气质,却不是书呆子,他定睛看着我,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我一脸无辜的样子,老实说,我不是想耍弄排长,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大概是压力需要一个释放的机会。
“你还记得曹操的完整诗歌?”排长终于问道,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好诗!没有看出来,我们排还有诗人!”排长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叫木天,对吧?好,你一定知道,你说的几何和我说的几何是不同的概念。你不是存心捣乱吧?”
“报告排长,我绝对没有捣乱的意思,中国人确实很早就发现了几何。”
“是吗?你还知道什么诗句?”
“我诗句知道的不多,可我知道春秋时代的墨子是个大数学家,他对几何就有所涉猎。墨家讲究实用性,对于军事防御学很有研究,史料上有多处记载墨家子弟帮助小国守城抵抗大国的入侵,守城需要几何学的知识。墨子留下来的学说里,就有对数学的系统阐述,远远超过西方或者世界各国的水准。”
“守城确实需要应用几何学的原理,现代工兵部队的军官多半是工程师,我们学校里也学过相关课程。你不是在胡扯。”排长点头称赞,旋即狐疑的说道,“你能读懂古书?你看过墨子的著作?”
所有人都看着我,我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大为吃惊,但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精通文言文,我会去读什么墨子的书。
我沉吟半晌,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才说道,“我即没有读过墨子,也从来不看古文。”我停顿一下,看着排长早知道如此的神色,接着说道,“我看过一个叫李约瑟夫的英国人的著作,他精通中西文化,研究过墨家学说,也是他发现了墨子著作中的相关数学系统,他论证了很多中国古代科技领先世界。”(墨子是中国有记载的数学大师绝非笔者杜撰,他的学说里包含了至少三个未知数的方程式,那是世界上最早的数学记载。因为文字的艰涩难懂,他的学说没有流传下来,后世的人也没有意识到他的价值。不过,争论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数学在中国无法便成一门系统的科学才是问题的关键,这里面有先天文化的原因,也有我们独特的社会组织方式的因素。喜欢深究的朋友可以查看美国学者有关中国文化的著作。)
一片沉寂后,排长咳嗽几声,“好了,我们不要扯得太远,从春秋到英国,你不是要带我们周游世界吧?今天的讨论到此为止,我们还是要回到要学习的几何学上面。”排长不再理会我。
虽然没有人再提几何学,但我的地位有了微妙的变化,班里的老兵们不再当我是个头脑简单的一介莽夫,连班长看我的神色都有所变化。
可惜“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当天晚上例行功课我在水池边洗碗时,班长踱到一旁,看似关心地问道,“木天,你来侦察连快半个月了,还习惯吗?”
我闷声点点头,虽然累得脑袋和水泥池子一般僵硬,还没有糊涂到相信他是真诚关心。
果不其然,班长说道,“听说你来侦察连的原因是因为伙食好,以前基层连队吃不饱。可是最近大家都反映你胃口小了,人也不象刚来那么胖了,是对连队伙食有些不满意,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我撇撇嘴,心里暗骂,老子瘦了是胃口的问题?每天训练回来干不完的活,睡眠严重不足,站着眯觉的工夫都练出来了,如何胖的起来?心里说什么,嘴上可不敢占便宜,那只会自取其辱。我强作微笑地回答,“报告班长,感谢组织关心,伙食很好,是我自愿减肥。”
班长看了我半晌,确定我真的态度良好,才幸灾乐祸的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侦察连,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留在侦察连。部队一切照顾我们,打起仗来也是最先让我们上,每次战争侦察连可不少死人。什么时候你受不了,开口说话,就可以回去以前的部队。”
“班长,我没有问题,不会离开侦察连。”我付出这么大代价,不只是来侦察连旅游一圈。
班长点头说好,看他悠然自得的样子,也不知道好什么?是把我折腾的好,我改过自新的态度好,还是他玩弄我与手掌之上的好?
“我们党的一贯方针是,‘劳动改造,治病救人。’你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连队很多人都在看着你,你的改造成功与否关系到我的脸面。以后希望你不会再去做些挑战老兵的不智行为,有什么意见吗?”扯起官腔来班长也有两下子,简单几句话我成了危害乡里的不肖子弟,他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我叹了口气,说道,“班长,你太抬举我了,一天训练下来,都抬不起手指头了,你让我打仗也没有力气,我绝对不会再去挑战老兵们的!”
班长有些同情地说道,“肉体的疼痛怎么厉害都是可以恢复,最难改造的是人的思想!哎,救人救到底,看来对你的训练还是不能放松。下周每天训练完我单独给你加点量。”是我眼花,还是他转身前一幅得意的嘴脸?
他不是说笑,下周每天晚上我多出一个训练项目,全副武装负重行军五公里。那时候战争的消息已经传开,侦察连的五六冲锋枪都发到了士兵手中,训练完不用上缴。虽然子弹只有打靶时候才定量供应,军营里还是肃杀不少。我们野战全副武装的负重是在50公斤左右,没有弹药,就在背包里加砖头,反正不会减轻重量。
我走了三天,脑袋被苏联红军留下的钢盔磨了两个泡,双肩被背包带勒出数道血印,脚上血泡此起彼伏。
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训练、训练、再训练,干活、干活、再干活。时间没有意义,日子没有区别,从早上醒来到晚上睡觉,我没有机会思考,没有闲暇关注其他,只有眼前需要做的事情,完全成了一部机器。每一刻我都在挣扎,“太累了,受不了了,干完手里的活,我就不干了,告诉班长不当侦察兵,回去原来的连队。”
每一次干完活我又告诉自己再做一件事就走人,所有下一个事情加起来就熬过了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如果我有时间冷静地思考还有多少天要过,多少事情要做,那肯定坚持不下来就此崩溃。人生就是坚忍,这是我当上侦察兵得到的第一个教训,日后我的经历里承受过速此更艰难的磨练,愈发相信这个颠簸不破的真理。熬不下去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过了眼前这关明天就好了。
一天傍晚我走完这天的五公里越野行军回到军营,其他人都不在,只有陆一鸣等着我。他要我和他去办点事情,我没有问题,只是服从,太熟悉的节目,问之无益,反正是干活,和他去还好一点是能聊聊天,知道一些连队八卦新闻。可是路上,陆一鸣守口如瓶,丝毫不说去干什么,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陆一鸣带我来到附近村子的一家农舍,出乎意外的是班长和其他八个人都在院子里等我们。看我们进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笑容,七嘴八舌的说道,“怎么才来?” “我们都等不及了。”“你们再不来就得来刷碗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伺候这群大爷们这么久,还没见过如此热情的笑容,我有何德何能承受?怎么看怎么象是一群狼给羊的拜年。
班长看出我的迷惑,让大家不要吵,拉着我进了农家的屋子,客厅正当中一大桌香气十足的饭菜,班长首位坐下,拉我坐在一旁,其他人跟着坐下。
班上块头最大的马有财,抢先说道,“狗肉?好久没有尝过了,肚子啊,肚子,委屈你了!”这个家伙一米八三的身高,将近两百斤的体重,铁塔般的东北大汉却惊人的灵活,班上的轻机枪由他负责,四十多斤的班用机枪和千发子弹也只有他才能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扛着。我们掰过手腕,彼此力量差不多。我们没有较量过,班长挡着不让我和其他人动手,我有点怀疑班长并不是为了我的安全。
班长说,“弟兄们,说出来会餐有一段时间了,本来应该正式点,可时间匆促,这顿饭准备的不是很周详,大家包涵!”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详不周详。”说话的是李卫华,要复员的老兵,山西人,经常能弄出来搞笑的话,这段样板戏“沙家浜”的台词用的恰到好处,而且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悦耳动听。
众人闻言大笑,副班长赵天庆举起酒杯,站起来说,“别打岔,今天的狗肉宴客不是为你们准备的。来,木天,欢迎你来侦察连2排 1班,干了这杯!”他一饮而尽,其他人也都轰然起身,大叫欢迎,喝下杯中的酒。
连队驻地偏僻,附近十里八乡也没有个像样的饭店,最近有点样子的城镇50多公里远。平常请客吃饭都是找家农民,花点钱请老乡来做。农村生活穷苦,有挣钱的机会也都愿意,做饭弄菜尽心尽力。东北很多朝鲜族人,他们喜欢吃狗肉,一来二去,狗肉成了很多地方农村饭桌上的好招待,不过价钱也比猪肉贵了很多。
虽然我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酒桌上不是问话的地方,别人敬的酒要先喝,二两的白酒,我一口气喝下,一股辛辣胸腹中燃起。东北有些名气的王胡子二锅头,度数高,口感浓,后劲足,是农家饭桌上的好酒。班长给我夹了一大块狗肉,我沾着酱油蒜泥伴的调料大口吃下,味道确实鲜美。
看我缓过酒劲,班长也端着酒杯,站起来说,“我也来给木天敬一杯酒,他是我们班上年纪最小的,当兵时间也最短,却还真是条汉子!我这么折腾他一个月,他居然挺下来,你们也都看到了。有种,是个侦察兵!来,为侦察兵干杯!”
我脑子轰的一声,才明白所有人的笑脸。原来我终于度过一个月的考验,正式成为侦察兵,被班上老兵们接受。真的过了一个月?有些难以置信,我有些恍恍惚惚的喝下这杯酒,心里还在暗暗的盘算日期。
陆一鸣知道我毫无心理准备,这小子来的路上还骗我说什么“最后十天一定要挺住”之类的话,他笑着大声问我,“为人民服务一个月,感想如何?”
酒气冲头,我糊里糊涂的顺嘴说道,“过得有点快,还没想好。”
酒桌上顿时乱了营,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再给我加一个月的时间,我的服务还有需要改善的地方。
班长忍着笑,大声发话,“木天热爱劳动,以后还有机会,我们明天放假,不用出操。大伙可以随意,但不要劝人喝酒,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来到班上时间虽然短暂,还是熟悉班长对侦察兵的定义,侦察兵不是普通的军人,而是军人里的军人,精锐里的精锐,言行举止不能侮辱自己的地位。
果然班长发话,屋子里气氛一紧,喧闹声小了很多。副班长赵大庆看了班长一眼,举起杯子说道,“出了营地,我们都是兄弟,我来敬弟兄们一杯。”
班长似乎也有些歉意,附声说道,“说的对,弟兄们一起干!”
酒虽然喝了,场面还是有些异样,有人问到,“班长,我们是不是要去打仗?”问话的人是卫向东,瘦高个,北京人,据说是高干子弟。他来侦察班时间比我早三个月,和人关系保持距离,平常爱看书,说话不多,愿意发些牢骚,看不惯很多事情,说的很尖锐,却有些道理。
所有人都静下来,看着班长。要和越南人打仗的消息早有流传,军营里有人说的有鼻子有脸,甚至还有人猜测和苏联人也要打仗。可连长和指导员总是否认,还让我们安心,说只要苏联人不发疯入侵中国,就没有我们xx军的事情。卫向东这个时候问,众人都耸起耳朵来听。
班长和副班长交换了一下眼色,说道,“本来消息要等到明天宣布,我们连代表部队三天后去广西,三十年没有打仗,这次我们xx军不能错过。这么多部队单独挑了我们连,是我们无比的荣誉,上万双眼睛看着我们。”
和平年代战争多是浪漫的概念,咋一听到真的触手可及,所有人都有些吃惊,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副班长赵大庆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当兵不上一次战场和男人没睡过女人一样,生活不叫完美。侦察连是军区的骄傲,我们二排一班又是侦察连的骄傲,弟兄们,我们要让越南人看看北国男儿的血性。干杯!”
众人爽快的喝下,却没人考虑赵大庆的比喻是否合适,这桌人也就班长结了婚,其他人好像有女朋友都不多,不要提和女人睡觉了。
我没有提出疑问,也站起来说,“为侦察兵干杯!”
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太清楚了,不知道狗肉吃了多少,爽口甜腻的味道却永远的留在舌尖。后来我再也没有碰过狗肉,触景生情,那一天的记忆我不敢触摸,班上兄弟十一个人是第一次正式在外面吃饭,也是最后一次。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12 PM    標題: 第八章 报应

【威廉姆斯•福克纳(美国作家):别自寻烦恼的只想比你同时代的人或是先辈们出色,试着比你自己更出色吧。】

醒来我是躺在农舍的土炕上,卫向东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书。我坐起来,用手按了按有些发晕的脑袋,问道,“班上的人呢?你怎么不喝酒了?”
“酒宴早就散了,他们两个小时前就回去了。你喝酒的本事可比不上手上功夫,没喝到一半就要去搂人家农村小姑娘。你不是想留在这里给人家当姑爷吧?”卫向东难得脸上有些笑容,他给我的感觉一向冷冰冰的,和其他人敬而远之,很少有什么笑容。
我摇摇头,叹息道,“小姑娘?没有任何的印象!怪事,我酒量以前还不错的,是不是这段时间你们这群大爷把我给折磨得不承人样,身体无法承受酒精。怎么样,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他们都喝得走路直转圈,我是自愿留下来陪你。班长说今天晚上不回去也没有事情,老乡家里挺宽敞,这屋子是给我们住的。”
我看看头顶吊着的黑乎乎灯泡,蚊子和飞虫吱呀呀的围着跳舞,摸了摸脖子上被咬得几个包,留下来的话明天早上可能变成猪头了。“现在什么时间?不晚的话,我们还是回去,有蚊帐睡起来也舒服。”
卫向东看看手表,说道,“十点十五分。你想回去,没问题,我去和老乡打声招呼。走走也好,我正想活动一下筋骨。”
天上月圆如盘,繁星点点,没有一丝的云彩,青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夜晚脱去了黑纱。我们刚走出院子,不知哪家的狗先叫了起来,很快,半个村子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几家主人出来怒喝,不过有点让人怀疑叫骂对象,农村睡觉早,他们更不喜欢夜客。
我恨恨地说,“这个村子狗太多,我们走前应该再来吃一次狗肉。刚才吃饭喝了一肚子酒,没吃上几块狗肉,真糟蹋了这顿饭!”
“一条狗,脱毛去骨,拿掉内脏脑子,能剩下个二十斤肉就不错了。九个饭桶凑在一起吃,你说一个人能吃多少?”卫向东接着咂咂嘴,笑道,“不过我倒是吃饱了狗肉,味道不错,老乡厨房手艺也不错。”
看不惯他的得意神情,我骂道,“你小子肯定耍滑头,别人喝酒你专门吃肉,下次我要专门盯着你让你喝足了酒,看你还幸灾乐祸。”
他一瞪眼,很有些威势的说道,“笑话,这点酒算个鸟?我从小是喝茅台酒长大的,你问问班长他们哪一个敢和我斗酒?”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这么说你的确是高干子弟,背景人物?你不在北京当你的公子,为什么跑到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兵?”
卫向东也站住看着我,眼光变的锋利,割了我一下,说道,“你消息到很灵通!不错,我确实是高干子弟,我爸是北京城里的高官。从小沾我爸的光也享受到不少特权,可过去七八年我也因为他受了不少罪,当社会最底层的狗崽子,侥幸活下来,所以你也不用羡慕!”
“羡慕?老子可不羡慕你们!妈的,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老百姓倒霉,你们这帮人掌权?你为自己的经历悲哀,我问你,你老头子是不是又回北京当大官?你是不是又有机会去做你的公子?” 我一向不在乎别人的脸色,卫向东可吓不到我。我没有丝毫的客气,要论吃苦,你小子可不是专家!
听了我这番不留情面的反击,卫向东有些勃然大怒,黑气罩脸,似乎要发作的样子。看我毫不退让的看着他,他似乎想到我的名声,脸色缓和下来,悻悻说道,“没看出来,你嘴上功夫不次于手上。不过,祸从口出,不论什么人当权,都不会喜欢多嘴的人!”
看他老气横秋,一本正经的教训表情,我有些想笑,说道,“老兄,你好像比我大不了几岁,说起话来好像久经风霜老年人。放松点,哥们,我没有兴趣进官场。”
卫向东没有笑,依然严肃的看看我,摇头说道,“处在我们这个位置的人,都是早熟的很。从小到大,看了太多的红墙内幕和权力斗争。你在我们家住一年,比你一辈子看到的东西都要多。你用传统的年龄来衡量我们的心理绝对是错误的。”
“我可没有兴趣去你们家,当完兵,我想回去上学。”我从来不认为人应该分等级,任何人我都是一个态度。卫向东的背景并不能让我畏惧或者自卑。
卫向东大概觉得我的态度新鲜,通常连队的人对他的态度还是有些微妙不同,包括干部们。“你是看过不少书,上次你把排长弄得一愣一愣,让大伙很吃惊。”
我不喜欢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夸奖,不屑的说道,“什么意思,哥们,读书也是你们的特权?你忘了绝大多数国家公共教育的普及就是为了打破社会阶级的划分。”
“你真的相信所有书本上的东西?那我告诉你,你可是要犯错误的。算了,咱们不提这个,要上战场了,说这些没有用。”卫向东突然间情绪有些低沉。
“好的,我正要让你闭嘴,班里的弟兄们都嫌你话多,你在的地方就吵闹个不停。”我一本正经的说道。
卫向东笑了几声,“你小子不是光四肢发达,难得还知道什么是幽默。”
“高看,高看,你还是当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好了。对了,你平常很少和班上弟兄们说话,怎么今天晚上和我一下子说这么多?”
“你倒是真的含蓄!”卫向东瞥了我一眼,“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我和你是一路人?”我淡淡的说道。
“哼,你不要乱想。我不是说社会地位,而是说性格。我是局外人,你也是局外人。”卫向东目光炯炯的看着我。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人与人的了解完全不是因为时间,我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我,内心里我早已认同。
卫向东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你说想上学,为什么不去?没考上大学?我家老头子让我去读书,我不去,大学有什么好?我宁愿看自己阅读喜欢的书。”
我半天没吭声,最后还是把惹祸避难的原本告诉他。我没有想要跟谁抱怨,说给他听完全是气氛对头,人的情绪是难以琢磨的,有时候你愿意说出一切隐情。
卫向东看看我,想了一会儿说道,“哥们,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事的主儿!你很幸运,你应该记住这点,民不与官斗。”
“我可没有想要和谁斗。”我不愿意多说,“你不是也来避祸的吧?”
“哼,你胡扯些什么,咱也曾经是京城圈子里一号人物,手下还有一群小兄弟。有机会我带你去逛逛,看看老哥我的威风。” 他用京腔说话。
“那你老兄来当兵做什么,你早过了被人当枪使唤的年代?我们侦察连不过是名义好听,实际上还是炮灰。你这样的人应该是操纵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操纵。”我发现和他打嘴仗倒是有趣的事情。
“我们侦察兵?你才来几天就敢说自己是侦察兵?”卫向东讥讽的模仿我说。
“你也不过比我早三个月,有什么牛气的?”我反唇相讥。
“我是三年老兵,受过所有考验,正常渠道当上侦察兵的。你和我比还嫩点。”
“嫩?我当兵不到一年就当上侦察兵还嫩?”
“你只是通过第一关考核,还不算正式的侦察兵,不要鲁班门前卖斧。给你提个醒,如果侦察兵这么好当,我们班不会空额两个人半年之久。你的考核没有结束,还有难关在前面。你想不想知道有什么难关?”
我并不给他得意地机会,说道,“不用担心我,如果我干不了这个侦察兵,你们以后不用找人了。你还是没说为什么来和我们这些小人物挤到一起来,不会另有企图走曲线权力道路吧?”
卫向东呸了一口,却没有立刻说话,沉默半晌,只是低头走路。前面有处土坡,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说道,“休息一下,吃得太多,狗肉涨肚子。”
我也坐下,月光下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不多说话,听着四周田野的虫鸣,享受着盛夏夜晚的清凉。
卫向东终于开口,颇令人意外的问道,“你知道我们今天吃饭是谁付钱?”
我一愣,说道,“全班会餐,班里出钱。
“班里出钱?你他娘的以为这里是黑社会,大家一起喝酒吃肉?我告诉你,班里那点钱,第一不够吃饭,第二不能拿,拿了班长要受处分。”
我微微一笑,卫向东可能沉默久了,要讲点粗口发泄一下,大人大量,老子也不介意。我猜测说道,“班长自己掏的腰包?”
“班长一个月挣那两个钱?他的工资需要养两个孩子,家里还有兄弟姐妹照顾。如果他请我们吃饭,老婆孩子就要挨饿。他倒是能做出这种事情,可谁去吃?”
我还不知道这么多曲折,看着他得意地神情心里有气,张口大骂,“你他娘的不要卖关子,说一半留一半,跟老娘们似的搞含蓄。你想说,就痛快点,象个爷们!”
卫向东给我气乐了,咬牙说道,“你小子是他娘的欠揍!以前不是班长拦着,我们早就收拾你了。你改不了这付臭脾气,班长也保不了你,迟早我们要揍你一顿。”
我很惊讶,带有几分无辜的表情说道,“你是说我有脾气?”
卫向东没有理会我,自顾自的说道,“今天吃饭,原定是欢迎你,我们哥们几个出钱,没有说要喝酒。副班长临时加的酒,我们最后给了10块钱。”
“才给了10块钱?”我有些惊讶。不算酒,那座饭菜二十块钱也值得,上饭店的话还要贵。1979年,人们挣钱很少,很多人一个月工资也没有二十块钱。不过当时的钱很康花,一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平常饭菜在饭店业用不了几块钱。
卫向东神情严肃起来,说道,“老乡只是收了十块钱。他们听说我们要去前线打仗,还不准备要钱,最后好说歹说收下那十块钱。你知道十块钱都买不下我们吃的那条狗,这顿饭他们白搭了人工,还要倒贴。你看没看到老乡家里穷的可怜,却还想着我们军队。中国老百姓太善良了!”
我点头同意,那个年代物质极度的贫穷,很多百姓的淳朴和善良让人落泪。
卫向东在地上揪了根草茎放到嘴里咬了半天,缓缓说道,“我来当兵是为了还债,欠老百姓的债。没人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都以为我有点问题。老爷子官复原职,我的前途一点问题都没有,做官发财,凭我们被打倒时候受的罪,选哪一样都不过分。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年纪相仿的人,都看遍了世人嘴脸,感兴趣的是权力、金钱等实质性的东西。理想、主义都是他妈的放屁,全是骗人的东西。打完这仗,我就退役回家挣钱,几个哥们在北京已经干起来,等着我回去和他们一起发财。”
我不完全明白他的话,可也知道他说得有些犯忌,不是人人都可以说这些话的。我有些好奇地问道,“要上战场的话,你肯定能活着回来?”
“操,打仗的事情谁敢说?”他吐了口唾沫,叹口气说到,“我老爷子身经百战,拎着脑袋干革命的人,听我说要去打仗,都让我好好考虑考虑,说上战场的事绝对的没准,子弹不长眼睛!”
“那你还去干嘛?”
“木天,你相不相信报应?”卫向东突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什么报应?”我让他的话弄得有些糊涂。
卫向东看着我,脸色月光下显得铁青,这是个性情中人,平素的淡漠不过是面具。他几乎是咬牙说道,“有一年造反派特别的凶,抓住人往死来弄,老邓的儿子就是那年被人从楼上推下去摔残废的。我四处的躲藏,造反派追得很紧,放出话来说抓到我就地处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对天发誓,如果有人救我,我一定报答。结果还真得有人救了我,让我度过劫难。”
“谁救了你?”
卫向东表情有些古怪,好像犹豫该不该继续说,还是有些后悔说了不该说的。他终于开口说到,“我不知道是谁,他没有告诉我名字。他是个普通老百姓,冒险救我不是为了回报,而是因为我老爷子当年领兵剿匪分田,让他家里人有饭吃活下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我仍然不明白他的思路,说道,“你沾了老爷子的光躲过一劫,和你当兵有什么关系?”
“哥们,你是木头脑袋?别人救了我,是因为我老爷子当年的功德,可我也发誓许愿,反悔的话以后楚事情哪个来救我?再说,上辈积德,下辈受益。我卫向东还要有儿子、孙子,不积德,后代怎么办?”
我见过不少讲究因果报应的人,可大多是上了年纪的人,他这样受过教育又愿意读书的年轻人也满口报应,着实让我吃惊。我忍不住说,“哥们,你这是封建迷信!部队知道你是因为还愿来当兵的,不把你退回去才怪呢!”
卫向东摆了摆手,表情肃然地说,“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西方国家那么发达,基督教徒比我们共产党员还多。你信不信没有关系,反正我打完这仗就解脱了。”
“你们高干子弟很多人有你的想法?”
“哈哈,他们?”卫向东脸上一幅奇怪的表情,轻蔑、好奇、厌恶、复杂,兼而有之。他想了想,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放弃说,“他们和我不一样,你要接触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权力是腐化的,尤其是失而复得之后。不过,有一些人也和我一样来部队,我听家里说我好几个朋友也要去前线打仗。”(1979年的那场战争,的确是有颇多的高干子弟走上战场,他们中很多人表现出色,不论后来他们选择了什么道路,历史不应该忘记那一笔。)
“他们也是侦察兵?”
“嘿,你以为侦察兵是那么好当的?像我这样自找苦吃的没有多少人。”卫向东口气中流露些傲气。
“你是自讨苦吃,还是考验自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卫向东随口说道,“我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想承担什么大任,我不过是想回北京城享受。”他仰望深邃的夜空,意犹未尽,却不愿意说下去。
我突然对卫向东有种兄弟般的亲近感,他可能不愿意承认,但我却知道他为什么不安,他为自己的社会地位不安,他没有办法去安心享受,因为他看到过底层是什么样子,人在绝望时候可以多么的卑微。他相信成就应该是获得的,而不是世袭的,所以他要上战场去证明自己,去证明他有资格得到别人无法梦想的一切。
“对了,到时候,你愿意来北京,也可以跟着我干。”卫向东回过神来。
“我跟你干什么?我还要去上学。”
“你也可以来北京上学,到时候我帮你解决。”卫向东信心十足。
“你不觉得说这些太早吗?我们打完仗活下来再说吧!”
“别担心,我有种感觉,你我最后都能活下来!”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13 PM    標題: 第九章 探亲

“男因勇气而神勇,女因节操而守节,此未必然也。”拉罗什富科

我们回到营地,已经夜半时分,营房内鼾声一片,酒足饭饱的弟兄们都睡得跟猪一样。班长一人在值班,看我们回来有些吃惊,卫向东说我酒醒了。班长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我知趣得哈气连连,值班的事情算是没有落到头上。上床睡去,一夜无话。早上班长找我单独谈话,问我想不想回以前连队?
我有些吃惊,也有些恼火,说道,“班长,你不是在逗我玩吧?我折腾了一个多月,刚当上侦察兵就被退回去,公平吗?”
班长脸色凝重地说,“战争不是开玩笑的,不象我们用拳头打仗最多认输而已。当时我收留你,一个是上面说不派我们参战,另一个原因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熬过来。你确实是当兵的好料子,可你满打满算穿上军装才半年多,侦察连那一个不是至少两年兵龄的老兵?这次上战场,侦察连的任务不会轻松,我们不可能全部活着回来,你太年轻了,不该冒这个险。我和连长说了你的事,他也同意你回原连队。你回到连队后,要老实做人。”
“等一下,班长。”我不客气地打断,“我进侦察连,就是想做最好的士兵。躲避战场,还叫什么士兵?我要是回去,这辈子都瞧不起自己,还叫什么爷们?再说,我不信其他部队打仗的也都是老兵,别的新兵能上,我自然也能上。班长,你说我的军事技能哪一样差?我的射击打靶上次全班第二,五公里越野跑第三,我没说错吧?”
青年人的热血让我无法接受班长的好意。如果我当时听了班长的话,生活因该是另一个样子,可惜生命只有一次,一些关键的选择也只有一次,我们的决定注定了以后的命运。我这样说,并不是后悔,而是一种感叹。感叹生命的偶然,感叹世界的无常。一个人难免不会在回忆生命时候猜测其他的可能。
看看没法说服我,班长谈了口气,说道,“你一定要去,我没法拦你。不过,给你三天假期,你要回家看看,陪陪家人,这算是我能给你的照顾。你等会儿去连部搭乘进程的汽车,坐今天上午的火车回去,后天熄灯前归队。”
“我要和连部文员请假吗?”
“你不用管,连里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没人有空管你的事,我来处理你的申请。”
我心头一暖,不知道说些什么,知道他是在特意照顾我,有种陌生却很温暖的兄长的感觉。
“木天,我一直想问你件事。”班长难得有些吞吐。
“什么事?”
“我们动手,你是不是最后让了我?”班长很专注的看着我。
“嗯,你说什么?”我有些惊讶的说。
“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知道你是没有用全力。为什么?”班长脸色有些发白,“你瞧不起我?”说这话用了他很大的力气,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
我叹了口气,“班长,开始你也让了我,不是吗?要是想的话,你有几个很好的机会把我打伤的,我挨打多了,也知道别人用没用全力。你陪我练了七天,让我学到很多,我还没有正式的谢你呢!”
“你小子,真他妈的滑头!你要是会来事,留在部队肯定能当上军官,你真的不考虑留下?连长上次还说可以推荐你去军校。”
“班长,我不用你们照顾,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人上战场,我也去。”
“木天,你为什么要当兵?”
我略微一愣,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上学就当兵,好像没有什么原因,我随口回答,“我喜欢打架,喜欢刺激。”
“可你明白拳头并不解决所有问题,对吧?”
“没人欺负我,我自然不会动手。”
“有时候我们会面临不同形式的侮辱,你要学会忍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需要控制自己。你要是能做到这点,前途无限。”
“不同形式的侮辱?”我有些怀疑的看着班长。
班长看我不理解,犹豫一下,没有解释。他想想说道,“我没想到你能熬过来,本来我们是想给你个教训,让你回部队能老实点。一个人一个命!算了,不说了,你愿意当兵就顺你心愿。你赶快准备出发,早去早回。”
他不忘最后加了句话,“你的军装招眼,到了地方上不要惹事生非。我可是警告你,出了什么事情,你留下来到炊事连养猪。”
小城的火车站只是停慢车,这慢车名副其实的慢,是个站着人的地方就停,半路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常走走停停,说是给快车让路,蜗牛般的爬行。二百公里的路居然走了九个小时,到了家乡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最后一班汽车都收了,只能走回去。
火车站广场上摆摊卖食物的都散了,昏暗的路灯下倒是显得几分白天难得一见的静宜。火车上的食物不太干净,我一路饿着肚子打算下了车再买些包子吃。哪里想到晚上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不得已,我去火车站的铁路招待所窗口,买了不知放了多久的两个烧饼。
南方人吃米,北方人吃面。军营里都有米有面,可吃了半年多食堂的馒头米饭,早想换换口味,两个干巴巴的烧饼让我吃的津津有味,连袋子里的烧饼末都吃了一干二净,还有些意犹未尽,边走边想着明天一定要多吃几个刚出炉的烧饼,一次吃个过瘾。
军队这段时间训练确实有效,十五公里的路很轻松得走了一大半,来到三大动力区域。三大动力是中苏蜜月苏联援建的重工业基地,很多其他轻工业工厂围绕周围,包括女工占多数的纺织厂。纺织厂的女工漂亮全市出了名的,白天在附近乱转的小伙子们大大的存在,自然也曾经包括不安分守己的我,几次的单挑也是和展示男性雄风有关。
因为是新建的工业城区,这块路段十分宽阔,公路可以并行四辆机动车,一排白杨树隔开机动车和自行车道,又一排白杨树分开自行车和人行道。整条公路宽三十五米,夜间一侧看不到另一侧。因为偏僻,除了上下夜班的工人很少有路人,我走了一个多小时没碰上一个。
纺织厂夜班上下班十二点,午夜前后会看到很多骑自行车的女工。因为有些女工人认识我,看到我这身军装肯定会嚼舌头,我特意走在纺织厂另一侧的人行道上。这边本来也是修建工厂,但是地基起了一半就停下来,一停两年没有动静,我参军前听说要改建大学,现在还是没有动作,晚上这片砖石沙土四处成堆的工地有些阴森森。
我从来不怕夜路,童先生所言,“所有阴间鬼怪都比不上世人可怕!” 对于人,害怕是没有用的,世上只有两种人,害怕别人的人和让别人害怕的人。我宁可做后者,而不会选择前者。童先生对我的看法不以为然,他认为世界上还有第三种道路。母亲同样不喜欢我的观点,她信奉的是“人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坚信自己的观念,可知道他们对我的亲情。想到很快就可以看到他们,我脚下生风只顾走路,居然没有注意周围。
“当兵的,站住,哥们要和你商量个事情。”当我听到有人说话时,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把我夹在当中,前面的人手里玩弄一把锋利的匕首,后面的手插在口袋里。我居然遇上了劫匪。
街边的路灯没有灯光,我瞄了眼地上,月光下可以看到砖头和灯泡的碎片,看来眼前这两个劫匪不是一时兴起,早已有所预谋。淡淡月光下,两个人站在树影下让人只能看个大致轮廓,他们身高体重和我差不多,算是块头不小。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无法猜测年龄。下风口我可以闻到前面人的体臭和烟酒的混合味道,拿匕首抢劫拦路不是十七八岁小伙子敢干的事情,他们应该至少二十出头。
以前虽然没有这么晚走路,可也没听说过有谁被人持刀打劫,刚刚离开家乡半年第一次回来就遇上这种事情,是城市治安变坏还是我的名字应该叫麻烦?
前面人看我身体微微侧转,不说话却巡视着他们两个人,以为我害怕想跑,用匕首指着我说,“哥们手头紧要借两个钱花,拿出钱来,不动你一根汗毛。不然花了你!”他的匕首虚舞几下,刀刃生风,好锋利的匕首。他似乎注意到我的惊讶,笑着说道,“你不识相胆敢跑得话,哥们今晚废了你,你他妈的也不用当兵了。”他笑的时候,嘴里金光闪闪,门牙镶嵌一颗金牙。
我没有作声,被人拿把刀恐吓一下就把钱交出来,传出去会让人笑掉了牙。他握匕首的架势更多是威胁,不象真是会用匕首格斗的人。我身后的人右手还放在口袋里,没有逼近,和我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如果他真的有家伙,十有八九是铁链。
我有点头痛,我没有空手如白刃的功夫,打斗下来肯定要带伤,弄不好要和公安局打交道,不知道区长是否还记得我。跑得话,前后路都被封阻,左右两侧有些路障,弄不好的话背后让这两个混蛋打一砖头,更加的不值得。
看我不说话,身后人哗啦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三尺长的铁链,骂道,“金牙哥,不用和这个当兵的废话,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废了他。”虽然嘴上恶狠狠,他并没有靠近,等着前面的金牙哥的决定。
“金牙哥?你是黄金牙?”我问道。
“我就是黄金牙,你听说过我?你在那里混过?”黄金牙颇为自己的名气自豪,傲然一笑,口里面金光又是一闪。
有些麻烦,我没有和黄金牙打过交道,可是知道这个人。他年龄二十六七岁,算是个老混混。本城因为火车道划分为东西两部分,他家住在城西区,一向是在城西活动。此人在流氓圈子里算是个异数,不是靠斗勇亡命出名,而是难缠麻烦让人敬而远之。四五年前,他领着几个小兄弟和人打仗,被个狠角色打倒,门牙被打掉。他独自找上对方家里,要求人家赔偿他的门牙。对方又狠狠打了他一顿,嘴里又掉了一颗牙。他第二次来到对方家里,还是要求赔偿,要两颗牙的赔偿。不同的是这回他身上浇满了汽油,威胁要和对方同归于尽。对方家人不愿闹出人命,无奈出钱给他做了两个金牙。事情传开,黄金牙的名声鹊起,大多数人轻易不愿意招惹他,连圈子里的人都有些敬而远之。他很得意,有几个小兄弟马前马后跟着他混。
“我是一个无名小卒,可不像你黄金牙有名气,名字入不了你的法眼。不过,东城西城各有界限,你黄金牙来城西生事,捞过界了吧?”我语气不卑不亢的问道。和流氓们打交道,必须要适当的强硬,软弱只能让他们轻视你。
“没看出来,你这个当兵得到知道很多。你没听说过三乔出事?以前的约定作废,不再有城东城西的说法了,这块地盘是金牙哥的。”身后人解释道。三乔是本城的头号流氓,是他和西城区的人定下界限,限制过界行动。
黄金牙跨前一步,无声的盯着我,想看出我的来历,他的匕首也换成反手握抓,藏在身后,方便他主动进攻,同时让我很难反击。
我没有回避黄金牙的目光,一边留神后面人的动静,一边考虑如何的脱身。我并不惧怕他们手里的武器,也不是惧怕受伤流血,我很有把握肉搏一场,自己最后还能站着。但问题是值不值得?更重要的是黄金牙认不认识我?如果认识,我以后还要提防他的报复,这个人吃了亏会不择手段。有一日作贼的,没有百日防贼的。我以前也遇到过他这种类型的人,晓得要比他更狠才能压得住他,可我已经不是地痞,而是军人。
黄金牙威吓说道,“赶快拿出钱来,今天晚上哥们已经够给你面子,只是要钱,没先揍你一顿。”
我叹了一口气,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说道,“我身上就这么多,你要就拿去。”我想看看黄金牙的反应,他一直保持警惕的样子。
黄金牙没有来接那五块钱,身后人反而抢上两步,从我手里抓过钞票。
“行了,你走吧!快点。”黄金牙侧过身,让开几步。我放慢脚步,边走边留意两人的举动。他们可不是讲究规矩的人,背后下黑手的行为不会让他们夜里睡不着。
我走出七八步,听到手持铁链的人有些不满的问黄金牙,“才五块钱,这么容易就放了当兵的,金牙哥,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别说话,有人来了。”黄金牙嘘声示意安静,我也在十步外停下观望。
一辆自行车远处行来,可以听到链条的哗哗声,速度不慢,我可以依稀看到骑车的是穿着纺织厂员工服装的女工。黄金牙两人重演旧计,等女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已经拦下了自行车,前后围住了她。
女工身材修长,留着辫子,模样清秀。她似乎知道将要发生些什么,颤声哀求道,“大哥,你们要钱还是车子?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黄金牙邪邪的笑道,“大哥什么都不要,只要妹子你陪陪我们说说话。”
另一个家伙也淫笑道,“还是个没开苞的小妞,我们走了运气!”
我忽然明白,他们主要是在这里劫色,抢钱不是主要目的。而且他们干了不止一次,难怪纺织厂的女工下班走得这么快。
女工撒手扔掉车子,试图脱身跑开,黄金牙跑了几步,并没有费力的抓住她,她叫骂了几声就被勒住脖子骂不出声。黄金牙拖着女工向废弃工地走去,他的同伙推着自行车后面跟着。看他们熟练手法,即将被害的女工绝对不是第一个牺牲品,真不知道公安局是怎么搞得,让治安变得这么恶化!
我想说自己没有犹豫,果断上去除恶救美,可是事实上我思想斗争很长时间。大半年前路见不平维护正义的结果是我差点进了监狱,大学也关上了门,不得不去军队躲避。当时救下的女孩子面对区长的威势,居然矢口否认区长儿子对她图谋不轨,根本不理会我可能面对的后果,我忘不了派出所内她毫无内疚的眼神。救人难道要承受这些后果?
况且我能够救几个人?一个人一身是铁又能打几个钉?邪恶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善良弱势的人总是被强权暴力欺侮,有多少正义公平可以追寻?观音菩萨尚且顾不过来人间悲剧,我是谁想去拯救众生?
我转身要走。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14 PM    標題: 第十章 人命

【W. H. 奥顿:谋杀是独特的,因为它完全破坏了受害人。所以社会必须为死者说话,而且应以死者的名义来要求补偿或行使赦免】

黄金牙哎呀叫了一声,女工挣脱了她的胳膊,拼命的向我站着的方向跑来,没跑多远,脚下一绊摔到在地。等到她爬起身来,黄金牙和同伙已经赶到,两人把女工按在地上,女工虽然极力的挣扎,却斗不过两个大汉上下其手。
黄金牙怒骂道,“臭娘们不知道好歹,还敢咬老子。妈的,胳膊都破了。来,把她裤子脱下来,看她光着屁股往哪里跑!”他的同伙淫笑着去解开女工的腰带。
我可以质疑行动的意义,却无法忍受眼前发生的罪恶,救了可能后悔,坐视却肯定让我此生不安!不论怎样,这个女工我是救定了。我悄声快步跑了上去。
黄金牙的同伙背对着我,忙着琢磨女工的腰带,没有留意我的出现。黄金牙的警觉性却很高,叫道,“小心身后!”
黄金牙的警告还是有些迟了,他的同伙意识到危险,半蹲半站的想要扭过身来,我已经来到近前,自上而下,扭腰发力,一拳重重的打到他的耳部,大脑中枢神经脆弱的部分。平常我不会下此毒手,可是事急从权也只好委屈他了,谁让他管不住下半身?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保险起见,我又在他暴露的左肋踢了一脚,清脆的声音证明至少有一根肋骨被踢断,暂时他不用想站起来,估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不用想没有痛苦的呼吸。
我再看黄金牙,他已经站了起来,倒握着匕首,有些犹豫是该上来帮他的同伙还是拉开架势正式的决斗。我控制着呼吸,极力平静自己,站在他三步远的距离对视。空手斗白刃总是麻烦的事情,很难不受伤,关键是伤在那里。手和胳膊是最好的部分,受伤不致命,总是可以缝补,所以我宁愿他主动出击。
女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上来一句话没说,她只知道一个抓她腿的人倒下去,我和黄金牙对峙起来。她人还算机灵,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提起裤子,小心的看着我们,慢慢的向后退去。
我盯着黄金牙,嘴里对女工说道,“赶快骑你的自行车走,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情!以后下班小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让她不要说发生的事情,仅仅直觉应该如此,黄金牙以为我害怕了,抢身上前,匕首一扎一滑,很正宗的匕首格斗架势。我退后两步,让过刀刃,看他重心保持的很好,身体没有失去平衡,我们继续保持对峙。黄金牙的匕首月光下锋刃如水,我不想用自己的鲜血来知道锋利程度。如何下了他的匕首?周围没有合适的家伙,他同伴的铁链肯定到很合适,但没有机会去拿。
此时女工找到了自行车,骑车上去拼命的蹬着车轮,想尽快的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自行车的链子盒损坏,车链条滑着盒盖,寂静的黑夜哗哗的响声传出很远。
黄金牙看了一眼匆匆逃命的女工,有意和解的样子说道,“哥们,交个朋友吧!你人也救了,那娘们也已经走了,我们没必要再来拚个死活。你知道我黄金牙是什么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你回来咱们就是哥们!”
我微微转头看看女工逃跑的方向,没有来得及回答,黄金牙冲上来匕首高举扎向我的肩膀。我退后一步,勉强让过刀锋,左手抓住他持刀的手腕,右拳重重的打在他脸上,连着踢了他三脚。
黄金牙闷哼一声,匕首松开,捂住脸站在那里,他有些失去平衡。除恶除尽,我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裆部,他啊了一生瘫倒在地上。我那一脚用力不轻,铁了心要让他好受, 这个阴险的家伙罪有应得。
我捡起地上的匕首,握手处做工精细,刀锋细长,寒光凛凛,拿在手里举重若轻,手感好极了。不知道黄金牙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么好的刀具。我左右手挥舞了几下匕首,猛然感觉到左胳膊火辣辣的疼痛,仔细一看,前臂一道两寸长的伤口,鲜血已经侵湿了衣服。应该是抓黄金牙手腕不知不觉地被划到,看伤势应该只是皮肉伤。
尽管十分小心还是受伤,让我颇为的恼火。地上缩成一团的黄金牙让我踢了一脚,挣扎着要起来的同伙也没有受到冷落,被我揣了一脚又摔倒在地。平常我不打不能抵抗的人,但平常和我打仗的人也不是强奸女人的王八蛋!
我口袋里拿出块手绢包住伤口,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个混蛋,遏制住痛打落水狗的冲动,匕首插在腰上,转身要走。
没有迈出两步,黄金牙背后说的话让我止步,“嘿,木天,你太不给哥们面子了,今天的事情不算完!”他居然早就认出了我。
我有些惊讶,走回到他面前说,“你认识我?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看见过你和别人打仗,听说你闯了祸去当兵,以为你会聪明些,少管点闲事。没想到你还是他妈的狗改不了吃屎,你今天下了狠手打坏了哥们,想怎么了结吧?”黄金牙摆出纯粹的地痞嘴脸,打不过人,讹诈起来。他看我没有出声,以为害怕他,接着说道,“你可以躲着,但除非你总是躲在军队,哥们找不到你。不然,等你回来,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可不是今天,出来混的不是你一个敢玩命的!”
我厌恶的看着赖在地上不起的黄金牙,这种人败坏江湖好汉的名声,没勇气光明正大的场面上解决问题,反而下三流的手段无所不用。可惜这种人最危险,最让人不愿意得罪。难怪人说,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没人愿意有敌人阴魂不散的缠着,时刻的被人算计。
“黄金牙,不要给脸不要脸!你逼急了我,我带你们去报官,看看警察怎么收拾你们这两个拦路抢劫、强奸的混帐。”
听到我的威胁,黄金牙反倒冷笑起来,他反问道,“谁来作证我们抢劫强奸?你能找出一个证人?你报官,正好我们搞你殴打的罪名,不要忘了你犯的事情还挂着案!”此人不是外表上的猛撞,有些头脑。他们侵犯的女工们大多不愿意声张,因为被人强奸的名声让人背后指点,所以他们有恃无恐。如果真的到了公安局,他们倒打一耙,加上区长儿子的前案,我很可能有麻烦。动手前我曾经隐约想到这个可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黄金牙利用上,这个混蛋脑子到不简单!
看我语塞,黄金牙知道抓住我的命门,得意说道,“你打坏了二狗子,又打伤了我,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可是知道你妈工作的厂子,不给爷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会找你妈。听说你妈人很漂亮,和小姑娘一样的水灵,你不希望我们找她吧?”
我勃然大怒,热血瞬间涌上脸来,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一根铁链已经从背后缠到我的脖子上。黄金牙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刚才的可怜样子大半是装出来的,叫道,“别放手,勒死他!”他右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砖头。
人的大脑一旦失去血液和氧气供应,只有两三秒的清醒时间,然后就会窒息晕倒,勒住脖子无疑是切断供给的最佳手段。我知道不能落到他们的手里,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还是忍不住迟疑一下。
黄金牙没有急于打我出气,站在我面前微笑想要欣赏一段时间我的痛苦。当他听到二狗子一声刺耳的尖叫,有些发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缠在我脖子上的铁链已经松开,他自己胸腹也是一凉。我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他曾经用过的锋利匕首,他们两个人都让我在胸腹扎了深深一刀。
我看着这两个配合默契差点要了我的命的混蛋,如果没有这把匕首,加上二狗子肋骨受伤无法全力以赴的勒我脖子,我肯定栽在他们手上。二狗子躺在地上,两手捂着肚子,断断续续的低声呻吟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他的肋骨让他无法大声说话,我刚才反手扎他,还用力划了一下给他开肠,伤口不小。
黄金牙一手捂着伤口,一手还能指着我低声叫骂,“木天,你手真黑!咱们不算完!”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好像是说我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森然的问道,地方上混事的规矩一向是不涉及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子们连规矩都不守了?
“木天,X你妈,今天事情没完,等爷们好了,会一个个收拾你们!有种你就杀了我们!”黄金牙恶狠狠的说道,他倒是硬气,身体已经虚弱却还嘴硬。
可惜,黄金牙犯了致命的错误,他最后一刻也不相信他们会死。这个人已经习惯利用别人的良知和对法律的畏惧来隐忍他的蛮横欺侮,他以为提到我母亲会让我有所顾忌,对他让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确有所顾忌,正是我的顾忌让他们失去生命。
我没有动手杀他们,虽然法律意义上和我直接动手区别不大。他们的伤势需要立刻去医院急诊室,没有救护车或者任何车辆恰好路过来送他们去,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力气走过去,而我更没有任何的意愿去帮助他们。他们开始还能怒骂、威胁,继而哀求,最后是低声的呻吟。我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流血不止,看着他们挣扎。
毫无疑问我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有人路过,我会有很大的麻烦,那个时代杀人偿命,他们两个人的死足够判处我的死刑。我也知道需要离开,可我没办法挪动脚步,我需要呆在那里等候结局。我脑子里甚至什么都没有想,一片空白。
没有人路过,也没有奇迹发生,黄金牙和二狗子死了。 我摸了他们脖子的动脉,没有一点跳动。
我拿了他们口袋里的几十块钱,把两具尸体拖进了废弃的工地,找了一处没有完工的深处地基抛进尸体。没有工具来掩埋,我只能希望不会有人短时间来这里。匕首让我擦干指纹后,藏在另一处沙堆里,铁链则让我扔到公路上,它用途很多,会有人捡走。地上的两摊血迹是麻烦,没有工具我也没有办法。
不能继续停留,身上的军装已经沾了不少血迹,让人看到肯定会起怀疑,我换上了背包里另一套干净的军装,沾血的那套则放进背包,胳膊上的伤口也止住了血。看看周围没有人,我离开工地,继续赶路。
夜色更加黑暗,云层时时掩住月亮,刮起北风,树叶哗哗的作响,路上还是看不到一个行人,偶尔几辆汽车开过,也都是一掠而过,晃晃的灯光很快消失在无尽黑幕里。
我快步走着,感官无比的敏锐,整个人十分的轻松,处于亢奋状态。我脑子里很多念头纠缠在一起,如同走马灯一样转成一团。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我是杀人凶手?黄金牙和二狗子两人的死和我有关系,这是不容置疑的,可自我防卫用刀伤人,我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生命。他们最后死,是死于流血过多。我的责任是见死不救吧?法律上我有足够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但是我不是在法庭辩护,我无法说服自己,因为我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们两个是坏蛋,应该被杀。当我无法坐视女工被强暴的时候,可能摆脱黄金牙的唯一办法是让他永远消失的念头已经闪过我的脑海,但是猜想是一回事情,真正的下手则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件事。打架这么多年多少让我有些嗜血的爱好,可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冷血的谋杀别人,而且一次两个。不论你说我天生邪恶,还是冷血无情,两条人命无可避免的带来压力。
我可以解释这么做的原因是自己受到刺激,黄金牙的威胁让我心冷,他们的卑鄙让我愤怒。可毫无疑问的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明白可能的后果,也接受法律的制裁。看着他们生命一线线消失的时候,我并没有救助,也没有任何的慈悲。也许他们的所作所为,死亡的结果并不为过。问题是,这是法官、检察官、警察的责任和决定,这种做法超过任何社会的容忍范围,他们眼里我犯下和黄金牙同样可怕的罪行,我是他们一类的罪人,正常社会将永远对我另眼相看。
然而,我没有丝毫的后悔,当黄金牙威胁我母亲的安全,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已经注定。重新选择,我还会毫不留情的处决他们。母亲为我付出太多,只要我还活着,没有人可以威胁她。如果因此我需要面对法律的审判,我不会躲避。
提到法律,夜色里出现区长儿子的丑恶嘴脸,他威胁的话语萦绕耳边,他老子的权势可让法律无视他的恶行,而来惩罚我的正义干涉,这样的法律不要也罢。
我有些吃惊自己的想法,难道是我还怀恨区长儿子的嘲弄?是我根本没有忍下区长权力的侮辱?是我把黄金牙两人当成欧区长父子?如果给我机会,我会去找他们?
我停住脚步,站在一颗粗壮的杨树后,为自己的念头吃惊,我没有兴趣要去杀人,我仅仅认为社会需要更好的秩序,每人都有权力不被人欺侮。我看了看天空越来越浓密的云层,知道暴雨即将来临。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17 PM    標題: 黑天鹅丛林浴血 第三卷 前线

第一章 警告

“许多伟大的真理开始的时候都被认为是亵渎行为。”萧伯纳

我没有回家,母亲一定想我,可凌晨时刻回去会吵醒院子里所有人家,以我所处状态,未必是件好事情。
我在暴雨来临前赶到了齐师傅家,他住在一处独门独户的瓦房。
齐师傅很警觉,我敲敲窗户,他很快就爬起来。听到我的声音,开门让我进去。他似乎并不惊讶我这个时候来找他,也不惊讶我突然回来,昏暗的灯光下看了我一眼,已经知道我有麻烦。
齐师傅没多说,先倒了一盆热水,让我洗脸,自己去厨房给我弄点东西吃。
我洗完了脸和手,昏暗的灯光下还可以看出脸盆里的水是暗红色,黄金牙和二狗子身上的鲜血溅到我脸上,难怪感觉粘粘的。没有遇到公安和联防,真是幸运。想到当时换了衣服还自我感觉不错,错的也真够可以,让公安或者联防看到,监狱是跑不了。大概犯罪也和其他行业一样,没有天才,需要学习和锻炼,我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换了盆清水,脱了上衣,用肥皂好好洗了头发和脖子,洗完的水依然暗红的颜色。齐师傅回来看到我胳膊上的伤口,问道,“匕首划得?”
我点点头,坐在椅子上开始感到有些疲倦,倒不是因为劳累,更多是精神松弛下来的自然反应。齐师傅找来刀伤药和干净的布,帮我清洗了伤口,撒上药粉后包裹好。习武的人见惯了小打小闹的流血,胳膊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下人,却没有伤到筋骨,问题不大。
齐师傅端上来热腾腾的包子,看我一口气吃了六个,喝了两大杯开水,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他才问道,“你这次又惹了什么事?”
齐师傅是我能托付性命的人,没有任何的隐瞒,我一五一十如实讲了发生的事情。
齐师傅在我这个年龄,恰逢东北内战,苏联人入侵,兵荒马乱,也不是那么安分守己,虽然从来没有提,可我一直怀疑他上过战场,或者有过命案。果然,听完我的叙述,他只是缓缓点头,没有任何的惊慌。
我倒有些惊奇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他淡淡说道,“算你还有点脑子,知道不回家,先上我这里。”
“师傅,我可不是想给你惹麻烦,没有人看到我来你这儿。我不知道血溅到脸上,还以为换了衣服就没有线索了。”我略有歉意地说。
“给我惹麻烦?你小子自己就是个麻烦!上次的事情大家求爷爷告奶奶的帮你摆平,让你去了军队以为能安生些。没想到你一回来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想没想过如果你有三长两短,你妈怎么办?”齐师傅瞪起眼睛。
我并不害怕他发怒,辩解道,“如果黄金牙没有威胁我妈的话,我不会下狠手,他是自找的!再说他们这些王八蛋,坏事做绝,死了也没人可惜,起码纺织厂女上下班能安全一些。”
“你这个混小子,他们该死叶轮不到你动手。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除暴安良的绿林好汉?告诉你,公安局杀的就是你这种人。”齐师傅有些恼火。
“公安局能干些什么?黄金牙他们公然抢劫、强奸,也没见到半个公安的影子。他们这群饭桶找不到我的。”我嘴硬说道。   
“木天,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好强,人也聪明,胆子大,是干事情的人。但是你太骄傲了,凡事顺着性子来,这种性格在中国社会里可是吃不开的。等你出了事情,就会发现自己不是想象中那么聪明,别人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笨。你如果真的以为公安都是饭桶的话,就等着吃枪子吧!”齐师傅严肃地说道。
齐师傅一直对我很好,可以前总是当我是孩子,这次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说话,我倒有些不适应。看他盯着我的神情,心头一暖,晓得他是真心关心我。我低声说道,“师傅,他们要钱没问题,我忍下这口气给他们,但我可没有办法看着他们糟蹋女人。 那个女工还是个黄花姑娘,以后怎么做人?有我在的地方,没有男人可以欺负女人!”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为响亮。
齐师傅摇摇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说话,“你总是问我年轻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离开家乡,一个人来到这里?你已经不是个孩子,是一个军人,也是一个男人,我今天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师傅从小跟随家里人来到沈阳,日本人占据的时候,日子清苦担还熬得过去。他二十岁那年,苏联出兵东北,百万大军很快就占领了东三省全境。苏联人不仅仅是驱赶日本人,更重要的是想在日本战败前捞些油水,占领区内所有工业设备、财产、资源,凡是有价值的统统抢走运回苏联(作者注,按照1949年的货币标准,苏联人从东北至少拿走20亿美元的财产,折合2008年货币200亿美元)。齐师傅家里小本经营的作坊也让苏联人给拆走,父亲上去拦阻,被苏联人打了一枪,挣扎几天愤愤死去。母亲也因为惊吓和悲伤,很快也撒手离去,他成了孤身一人。
苏联人不仅仅是抢劫,更可恨的是,这群老毛子们骚到了极点,他们战争中生理需求压抑久了,到了别人的国家放开了性子,不能一天没有女人。不仅日本女人要为日本男人的罪行谢罪,中国女人也要肉体报答苏联红军解救的恩情。苏联人对于女人倒是平等,不分老幼,一概不放过,而且经常就地解决,一群人轮番强暴。一时间城里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女人根本不敢出门。苏联人控制的地方,随处可见醉醺醺的军人撒野。
日本人占领沈阳的时候,对中国人并不友善,可是和苏联人的所作所为相比算是模范占领军。老百姓们以为忍让忍让,俄国人控制了整个城市,纪律会好起来。没有想到俄国人变本加厉,街上找不到女人,开始三五成群的闯进居民家里要求上门服务。齐师傅血气方刚,人又会些功夫,家仇国恨一口怒火,开始暗中刺杀作恶的老毛子。他每次行动都很小心,蒙着脸不让人知道身份,杀掉的俄国人也都小心的掩埋,不留下线索。干了一个月,杀了12个苏联人后,有人上门来警告他当地的共产党组织已经知道是他在暗杀俄国人,让他赶紧躲避。
齐师傅不以为意,继续暗中盯梢俄国人。他没有想到黄雀在后,中国人盯上了他。一次他要动手的时候,几个人趁他没有防备,一拥而上把他抓起来。他被关在一处牢房里,三天的严刑拷打让他坦白了所有的暗杀。有人告诉他破坏中苏友谊,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反革命分子,他被判处了死刑。杀他的前一天晚上,有看守秘密放了他,说中国人不杀中国人,尤其是不杀打鬼子的好汉。但是他最好赶快离开本地,下一次被抓住,可没有人来救他。
齐师傅没有回家处理家产,连夜逃离沈阳,辗转来到了本城,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他三十年来小心翼翼,虽然平安过来,可是生活总是在阴影下,担负着极大的压力,总是观察别人是否认出他。他不敢结婚成家,唯恐东窗事发连累家人。倘若几次运动和文化大革命让人知道他当年业绩,他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可的事情。
我听完他的经历有些目瞪口呆,早知道他不是简单人,没想到如此惊心动魄。我情不自禁说道,“齐师傅,你是我的英雄偶像。你在我的年龄已经干掉12个老毛子,我需要努力,这次上越南前线一定干掉20个越南鬼子,也不枉你的栽培!”
齐师傅差点让我给逗乐了,他呸的一声骂道,“你小子不要胡搅!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去逞英雄,我是警告你不要低估了别人。天外有天,能人无数。你心肠好,看不惯别人仗势欺人,总想帮助弱者。可惜你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改变不了任何的现状。而且你的性格太危险,这个社会可容不下你这种率性而为的人。你不改变,你迟早要吃大亏的!难道你也想像我这样,担心受怕的生活三十年?”
“我懂你的话,军队里我已经尝到苦头。这次黄金牙的事情,绝对不是我故意找事。你放心,以后我不管闲事,遇事躲着走,做个模范老实人!”
齐师傅看了我半晌,知道我的保证是三心二意,摇摇头叹气说道,“你从小就有主意,没有人能说得了你,不撞南墙不回头。哎,你已经是一个男人,我做师傅的也没法说你,你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他转变话题,问道,“你这次回来在家里住多久?”
“师傅,我不回家了,明天早上就回部队。你不要告诉我妈,我回去后写信告诉她。除了黄金牙、二狗子和那个女工,没有人知道我回来。等别人发现黄金牙他们的尸体,他们也找不到我的头上。”我已经考虑过如何善后,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能去看看冬子。
齐师傅点头赞许道,“这样也好,保险很多。你换下军装,穿我的衣服,早上我骑车子送你去火车站。”
“谢谢师傅!”我正经八百的说道,眼前的老人为我做了不少事情,我可能无法回报,想起来有些伤感。
“什么话?你小子和我还客气?你去打仗,要小心,可也要记住了,你是个爷们!爷们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走到哪儿人都要说声好!” 齐师傅也严肃地说道。
“你放心,师傅,越南人不会看到一个孬种的男人!”
那天夜里我们谈了很多,齐师傅多年来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秘密,人也年轻了不少。我听他讲述过去的故事,感慨许多,我有些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隐姓埋名三十年,总是提心吊胆,时刻戒备,又没有亲人的温情,没有朋友可以分享。这样活下来的人应该是完好的表皮下有着无法愈合的伤口,我看着齐师傅,有种亲人的温暖,他对我的关爱是自己遗憾的另一种弥补吧!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车站, 我换了便装,戴着帽子,没有人认出我来。分手前,我忍不住问,“你后悔吗?”
我明白这是个残酷的问题,你如何去问一个人三十年的付出是否有价值?什么事情值得三十年的岁月?让人去回想本身就是痛苦,但我必须知道答案,我几乎是摒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嗯,后悔什么?”齐师傅似乎没有理解我的问题,定定的看着我,腰板笔直,嘴角一点微笑,哪里像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我稍微困惑一下,立刻醒悟。我无言点头,迅速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登上拥挤的火车。我不想在他面前流泪,男人间的欣赏多少还是带有雄性意味。
火车上,拥挤和颠簸对我没有丝毫的影响,我想着齐师傅的话,不自觉地微笑。他试图改变我,现身说法,可他自己内心也不相信能够做到。归根结底,我们是同一类男人,我们有自己的原则,不为人左右。
黄金牙和二狗子的事情已经不再困扰我,我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即便我需要为此付出代价,我也不会后悔。
回到营地,班长看我提前回来,有些惊讶。我解释说做错了车,又不想母亲担心就没有回家。他皱皱眉头,没有多说,连队出发前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他和副班长都忙得不可开交。他让我去连部迎接新兵。
我到了连部,只见到文员,连长和指导员都下各排各班检查。文员叫韩热,也是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比我看上去还年轻,还没有经过侦察兵的训练。他并不认识我,听说我是从一排二班来的,还好奇的打听我认不认识木天。我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了名气,问他有什么事?
大概在连部一个人郁闷,韩热滔滔不绝的说我如何如何的凶悍,以前的连队管不了,送进侦察连还和大名鼎鼎的二班长张军刀较量,算是全连一等一的刺头。
我听他说完我的故事,慢悠悠的告诉他我就是木天。韩热有些尴尬,却更多的失望,他明显认为我太其貌不扬,不符合他心中的标准。我让他一番打量,更有抽他一顿的念头。
韩热看人没眼光,却不傻,感受到危险,立刻告诉我师部下派了一个学生兵,分到我们二班,让我带人回去。我这才注意到屋里墙角处还坐着个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杨叶,个头不高,浓眉大眼,嘴唇不经意紧闭着,属于有主意的那号人,但并没有太深的印象。感觉他很沉稳,可作为军官来讲有些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暗笑他会有苦头吃的,下到基层想干事业,想法很好,可老兵未必会买账,他不证明自己之前没有人会听他的。
回去的路上,杨叶倒是没有架子,和我主动聊天,他想知道文员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给他讲了和班长的手谈,他点点头,说我们班长有些名气,他来我们班就是要和班长学点东西。我倒不知道班长的名气,再问,扬叶发觉走嘴,不肯多说。
他简单的说了自己的情况,是大连陆军学院的应届毕业生,被分配到师部,干了一段时间,听说打仗,主动要求去前线参战。我们班编制恰好缺人,连里就派他过来算是实习。
我想起卫向东的话,问杨叶是不是高干子弟。他有些惊讶,说自己父母是城市工人,家里没有任何的高干关系。他问我为什么这样问,我不好解释卫向东的私人故事,支吾着搪塞过去。  
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杨叶看着我说,“有一天我会是高干的,我的儿子会说他是高干子弟。”他很自信,不像是谈话,更像是叙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不像是随便乱说话的人。我自己从没想过要当什么高官,我喜欢过普通人生活,随心所欲,不为人左右。第一次看到有野心有欲望的人,我有些好奇,但不太愿意去探寻别人内心深处。
我们没有多说,大概都有些不愿意深谈,但我始终记得那天扬叶说话的神态。
“站住!”有人背后怒吼道。
“指导员。”杨叶反应很快,站的笔直。
我回头望去,果然是指导员,自从来到连队目睹他和连长因为文书人选的公开较劲,我还是第一次私下看到他。他军帽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那双招牌式阴柔眼睛。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气哼哼,我却晓得自己又有麻烦。人说流年不顺,我不知道哪一年算是我的流年,可再流的年也不会比今年糟糕。我有些自怨自艾。
“木天,你看到连队领导竟然不敬礼?”指导员并没有理睬杨叶,矛头直接对准了我。
“指导员,我没有看到你。”我说的是实话,他远远从拐角处过来,我只是瞥了眼,并不知道是谁,他肯定是从背后急步赶上来,故意找茬。
“站好了,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子,哪里有个军人形象?”指导员肯定是不喜欢我的态度,看起来更加冒火。
我挺胸收腹,目不斜视,摆出最好的立正姿式。
“从你来到侦察连,我就知道你是个麻烦。我们去前线,你最好小心,我会看着你。你敢惹祸,丢我们连队的脸,我会送你上军事法庭。”
我不解的看着指导员,他这番没头没脑的威胁让我莫名其妙,难道仅仅因为我没有同意留在连队当文书?他不是找到了人吗?韩热绝对比我适合那个职位。
指导员一定是认为我没有足够忏悔的态度,恶狠狠的看看我,当意识到目光不能让我恐惧,他哼了一声,瞧了眼杨叶,转身走开。
看着指导员走远,杨叶所有所思的说道,“你看起来是个很受欢迎的人!”
“不用你告诉我,我早知道自己多找人喜欢。”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你们之间有些故事?”
“你要去问他。”
“你要小心,他不像是大度的人,还要找你的。”
我无言的点头。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19 PM    標題: 第二章 同袍

【Andre Maurois(法国著名传记文学作家 1885-1967):若没有家庭,孤独生活在这世上的人将会在冷风中颤抖不已。】

回到班里正式大家正式见过杨叶,都对这个半兵半官的哥们有些好奇,冲着敢上前线这点他让人高看一些。卫向东晚上告诉我注意杨叶,说他是个有野心也有心机的人物,敢拿自己生命下赌注,以后不是池中之物!
我并不认同卫向东的意见,当兵打仗,天经地义, 谈不上什么赌注。可我说出扬叶要当高干的话,平常我不会多嘴,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们奔赴前线很多事情都要改变,卫向东有必要知道。
卫向东冷笑一声,“可惜,他应该和我换个位置,我家老爷子一定喜欢他的性格!”
“哈,我以为你家老爷子喜欢你。”
“哎,他喜欢我接过他的衣钵。”卫向东摇摇头,“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从小接触权力,变成两种人,要么喜欢,要么排斥。我没有兴趣。”
“让我猜猜看,你一定是真喜欢,假排斥,所以走一个曲线夺权的道路,是不是?”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木天!”
我和卫向东相对莞尔有时候,人和人间的友谊很难解释,我同卫向东两个背景、性格颇为不同的两人变成朋友,只有在军队这样特定的环境下才可能发生。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没有按照预定日期出发,日子被一改再改,等到终于确定下来,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激动。走前的那天夜里,我们都在营房里,忙完最后的琐事。
我站在窗户前,单臂前伸,水平持枪,枪口还系着根拴着砖头的绳子。每天我要左右手训练半个小时,主要是锻炼前臂、手腕和手指的力量。班里每个弟兄都要练,也都能坚持三十分钟,可能做到加块砖头的却只有我和班长。据说这种练习也能帮助提高射击准确度,我个人有些怀疑,射击的精确度主要取决于手眼的协调性和呼吸的调控,力量反而不重要。
我忍着手臂传来的阵阵酸痛,转移目光扫视屋内,分散些注意力。班里的弟兄们干什么的都有,难得的是我们所有人同在营房里,平常不到熄灯睡觉,大伙很难聚齐。
杨叶斜倚在床上休息,不时撇一眼我的训练进展,他也学习我们练举枪,尝试要达到三十分钟,结果两天下来胳膊肿痛得连筷子都抓不住,什么都干不了,只能休息。
部队正式编制是一个班十二个人,五个月前的复员转业让侦察连每个班都不满员。这次要去前线,部队从兄弟侦察连队调过来一些人补充,但人手依然有限,毕竟北方面临更大的威胁,我们班加上杨叶算是少有的几个满员的班。
班长和副班长是班里年龄最大,军龄最长的。班长张军刀已经结婚,有了两个孩子,老婆带着在乡下老家。副班长赵天庆虽然同样三十出头,有了对象,却还没有结婚,听说是要当上班长后复员成家。他老家在山东的农村,也喜欢农民的生活,总说他家乡靠海,如何风景宜人。他为人开朗,和弟兄们关系很随和。班长为人不是话很多,弟兄们对班长多半敬畏。可他们两人一起倒是很融洽,此时两人正写些什么书面材料。
坐在他们附近的是王文革,他算是班里的三号人物,党员,十分热衷政治时事,喜欢阅读《人民日报》。他说话内容基本上可以猜测出来,最高的指示,最新的思想,党员责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侦察连的,每次考核他的成绩都是最后,但多数人避免批评他,因为他和指导员关系很好。
铁牛是班里和王文革关系最近的人,我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我怀疑多半是王文革也需要个朋友,能对铁牛说点真心话。但凡是铁牛身上的事情不可以用常理来解释,因为他的脾气极为倔强,认准的理没人能改变。他本名是铁青山,喜欢和人抬杠而被称为铁牛。
李卫华和王文革的关系并不算好,有机会就讽刺他几句,王文革在他眼里是个人云亦云的鹦鹉,两人经常打嘴仗。他也偶尔调侃铁牛,不过铁牛脾气算好,被嘲弄也不发怒。
和李卫华关系最好的是张军长。张军长是我们班的著名人物,连队闻名。他本名张卫国,可不是什么真的军长,大家这么叫是因为他去炊事连帮忙,不小心竟然设法掉进半人高的酱缸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想到他会这么笨拙,酱缸里是连队为过冬腌制的酱料,让他给全污染了。炊事连长在一旁看着,已经拉下了脸,就要爆发。他站在酱缸里急中生智,来了句,“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这句《南征北战》的台词一出来,在场所有人看着他手足无措的可怜样子,大酱滴滴答答的从身上流淌,  都差点笑喷了,炊事连长五官扭曲的转身出去,没有再提酱缸,他却从此被封为张军长。
马有财还是在保养他的宝贝机枪,各个部件都让他拆卸下来反复的擦拭,他用这挺56式班用轻机枪打靶,每次十发的长点射都能命中在八环以内,算是侦察连的第一机枪射手。我也练过几次轻机枪,可没有办法保持他的稳定性,他真是全部心血投在这挺机枪上。
孙小虎是副射手,射击技术也不错,但多数人认为他年轻,更放心马有财操作机枪,而愿意让他背弹盒子,每次训练他要背四个机枪弹盒,有时候忍不住抱怨,通常马有财会让他过过枪瘾来安抚他。 他身材不高,十分粗壮,大家都叫他虎子。看他高兴的样子,我没有对他提电影里虎子是条狗,德国狼狗。虎子对我最友善,那个月全班折腾我,他算是最照顾我的,大概是他曾经是班里年龄最小的,知道老兵们对新兵是多么残酷。
卫向东坐在床上看书,他半天没有翻动书页,多半在想些什么东西,我们那天长谈后,我和他有了一种奇怪的纽带,彼此都知道可以信任对方。
路一鸣在蹲马步,这是他每天的功课。他虽然干瘦,下盘功夫却不错,一般人推不动他。
我和弟兄们并不熟悉,除了年龄、军龄的差别外,我的桀骜不驯让他们多少和我保持距离,直到大家一起吃狗肉后才算是消除了很多的隔阂。
看着每个人在忙碌,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屋子里和往日气氛不同,似乎我们真的都是兄弟,我们可以彼此信赖。

次日凌晨三点,我们在食堂吃了一顿饺子,算做早饭。“上马饺子下马面。”部队讲究传统,不但坚持伙食连连夜包饺子,还派出师长、政委等干部一起来送行。
坐在我身旁的卫向东低声说道,“风萧萧,易水寒。老家伙们都出动了,真是要打仗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难得有些紧张的味道。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高级军官在一个屋子里,有些好奇。位高权重、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们体态富态,却还没有磨去他们军人的棱角,满面严肃神情里倒有几分沙场气氛。我不在意的回答说,“弄了半天,你还不相信我们真的要打仗?不是都说你的消息灵通?这次你可是走了眼了!”
“嘿,打仗,打仗,你以为战争是游戏?你听多了宣传,表面上吓唬都是场面戏,吓人的。有多少人真的原意打仗?你没看我们叫喊着和苏联人打仗多长时间,真的动手不过是边境小冲突而已。”卫向东有些不屑的说道。
我们没有机会再说,班长已经低声喝道,“闭嘴,所有人准备起立,师长敬酒。”
桌子上每人面前都有空酒盅,有人挨桌发下白酒,班长给每个人斟上酒。
师长站起来,所有人也都麻利的起身。师长高声说道,“侦察连的弟兄们,你们将代表我们军、我们师去越南前线,我们历史上辉煌的战绩能否延续将取决于你们,我相信你们不会让我这个老头子失望。让我代表师里祝你们顺利完成任务,来,大家干杯!”
连里百十号人轰声响应,所有人都具备一饮而尽,雄壮中颇有悲情。
师长坐下,政委也说了几句,但没有人再敬酒,发下的酒瓶也都收了回去。我猜测是怕我们醉酒耽误出发,可没有人在意,因为饺子是源源不断地供应上来,来到部队我是第一次吃到这样味道鲜美的饺子。班长又说这将是我们到前线后最后一顿热饭,每个人都是狼吞虎咽,好像饺子不是吃到自己肚子里,而是倒进饭桶里。
饭后,我们走出食堂,都被惊呆了。操场上全团官兵静静的站着,在等候我们。他们一定等了一段时间,现在不到早晨四点钟,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聚集到操场上,团队花了些力气来组织。
团长站在队伍最前面,他看到我们停下,高声喊道,“立正,敬礼!”他自己也麻利的举手敬礼。
一千多只手臂刷的举起,带动的风声在操场里回荡,震荡耳膜。几盏昏黄路灯的光线在晨雾里有些飘忽,一千多个身影却立如磐石。我们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孔,我们却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让人热血澎湃的目光。我们可能争吵,我们可能打架,可那一刻我们都是同志,都是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
“侦察连,听我口令,立正,举枪,敬礼!”连长高声喝道。 我们完成动作后,他继续喊,“向右转,起步走!”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人民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操场上有人带头唱起了军歌,旋即千多人的声音加入,慷慨激昂,是千名热血汉子的怒吼。

我们登上卡车去火车站,汽车离开营地很远一段距离,我们还可以听到熟悉的歌声。
我突然想起诗经里的一段话,“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20 PM    標題: 第三章 火车

“没有客观真理,只有个人或群体观察行驶和时间的方法不同而已。”匿名

汽车来到火车站,车站已经被完全戒严,站台上只有荷枪实弹的军人,一列火车等着我们。
倒霉的是,我们要乘坐的并不是客车,而是运送货物的厢车。一个连一节车厢,倒不拥挤,可站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大多数人都是左看右看,脑子里转着同样的念头,到广西前线一路几千公里,三、四天的时间坐在这个铁笼子里,什么生孩子没有屁股眼的人想的主意?
班长没有和我们一起发呆,而是和另外几个班长大声命令我们找位置坐下让出路来,他们抬上来一堆箱子、沙袋,在车厢一角堆起半人高的掩体,又拎上几个大桶,放在一旁。陆一鸣低声咒骂了一句说,“奶奶的,他们在做厕所。”看班长们的熟练样子,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
拉上铁门,厢车只有八个栅栏封闭的小窗口,天色渐亮,光线还充足,可是空气欠缺流通,尤其是简易厕所使用后,气味熏人。到了中午,闷热和汗臭征服了很多人,除了喝水外,很少有人有胃口吃饭,虽然准备的肉饼和包子都是不坏的伙食。
陆一鸣汗流浃背,头发和水洗过一样,坐在身旁不停的用个小扇子扇风。空气都是炎热的,他扇起的风都是热的,难得他坚持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放弃,气哼哼的质问对面的班长,为什么要做这种鬼神嫌弃的车去前线,哪怕坐在车顶也要舒服些。
班长也是满头大汗,开始不愿意理睬他,看他锲而不舍,无奈说道,“领导有领导的考虑,这车辛苦,条件差,可是我们行动需要保密。敌人天上的卫星可以知道我们部队的调动。”
“保密?我们连一百多号人,随便找一间客车车厢,两边封上不让人出入,同样的保密。还是当官的不在乎我们当兵的,根本不考虑我们的死活。”陆一鸣嘟囔着。
他的话引起一些共鸣,附近几个人都出声抱怨收到的非人待遇。
班长可能内心同意我们的指责,让我们让了一会儿才出声制止,说领导要考虑多方面因素,而且也不是我们一个连去前线,路上还有其他部队一起乘车。
“行了,行了,当兵要是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能干个啥?”说话的是张军长。
“能干啥?能拉兄弟一把呗!”果然李卫华不忘调侃张军长。
弟兄们忍不住笑起来,气氛轻松后,感觉好了很多,似乎也可以忍受车厢的热气。
等大家静下来,我问道,“我们军区还有什么部队一起上前线?”
“XX军出一个团,不清楚XX军,但肯定也要出人。这么久没有打仗,没有哪支部队愿意错过。”班长嘴上回答,眼睛却看着我手臂的伤口,天热我挽起袖子来,黄金牙匕首刺的伤口还在,齐师傅的刀伤药不错,两天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不知道班长看出什么,那天回来他不相信我的故事,可是也没有追问。
卫向东问道,“班长,我没听说过越南人天上还有卫星,他们打了这么多年战争穷得连火柴都是我们白送的,还能制造卫星?”
来到班上很少说话的杨叶接过话来说,“越南人没有卫星,苏联人可是有。没有苏联人帮忙,越南人那里敢和我们中国翻脸?”
马有财附和说道,“我家距离黑河中苏边境不远,听说那里已经进入战备状态,准备和苏联人打仗。真是这样,老子更想留在东北打老毛子,他们不是好东西!”
我想起齐师傅的事情,也说,“听说当年老毛子出兵东北,明面说是帮我们打日本鬼子,暗地里坏事做绝!”
“你们真他妈的天真,国家之间只有利益,苏联人流血打败日本人,没有好处拿的话不是大头吗?只有我们中国人才这么傻,一会儿抗美援朝,一会儿抗美援越,又送东西,又死人,什么好处都没有老到,还没人感谢却都反目为仇。”卫向东不屑地说道。
陆一鸣出人意料的赞同说道,“真是,中国给了越南很多东西。小时候我家距离火车站不远,常看一火车一火车的援助物资开往越南。有一次火车停下来,我们几个小孩子上去拿了盒罐头,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午餐肉!自己老百姓吃不到的东西,却大批的送给别人,到头来还要和我们打仗,尽做蠢事!”
杨叶没等班长说话,已经忍不住反驳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当年不抗美援朝的话,美国人占领朝鲜,威胁我们整个东北重工业基地。保住北朝鲜,我们有个缓冲区和盟友。我们支援越南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能让美国人威胁我们的边境。”
“唇亡齿寒,我们需要支持兄弟国家的事业,不让帝国主义侵略。”王文革适时地宣传指导员的官方论点。
“学生官,你说的都是官方宣传,你们这些未来军官居然也相信这些欺骗老百姓的东西?真不知道你们军校学些什么?”卫向东有些鄙夷的说道,他从来不和王文革辩论。
杨叶脸涨得通红,他还不清楚卫向东的背景,有些愤怒的反驳道,“你说是骗人的,那你知道真相?也许,我们学校应该请你去做教官,给我们启蒙一番?”
“老子当官没有兴趣,来部队就是想当个侦察兵,教官就免了吧!误人子弟的责任我可承担不起。”卫向东有些懒洋洋的说道。
一直沉默好像没有兴趣的班长开口说话,“你卫向东还梦想当官?整天满口反动言论,对社会不满,不是弟兄们宽宏大量当你乱放屁,没有人和你计较的话,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听了都大笑,卫向东有时候确实说话不中听,让人有揍他的冲动。但这家伙的话多半有些道理,细细想来真有可能。他满不在乎的说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和你们一群农民在一起,没法深谈。你们听说过西方人有句话,真想让你解脱?我这个人没什么欲望,只是想知道真相。”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一旁的排长说道,“那我们请卫公子来给我们这群老粗讲讲真相吧!”排长人不错,自从听我说过中国几何的渊源,没有找过我的麻烦,见到我还说几句。
看看周围的人群,卫向东来了兴致,也暂时忘记了炎热,微微点头,颇有风度的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抗美援朝,中国是让苏联人耍了,美国人根本没有威胁中国的企图,出兵朝鲜也不是侵略,恰恰相反,那场战争侵略一方是北朝鲜,不过北朝鲜人说是统一祖国而出兵。北朝鲜认为有苏联人撑腰,又有苏联军事装备,他们的坦克师完全是按照苏联标准,远远超过我们中国军队,所以北朝鲜人根本不在乎中国人的意见,也不在乎中国人有关美军登陆的警告,以为自己真的能够统一祖国,引发了整场战争。苏联愿意支持北朝鲜,除了支援国际共产主义事业,真正的用心是让中国和美国打仗,中美交恶的话中国只能倒向苏联。金日成如果老老实实,美国人不会万里迢迢来朝鲜打仗,也不会有联合国部队来干涉,我们中国更不用卷进去。当年林彪不愿意去朝鲜指挥战斗,你们还真地以为他是胆小?他才是真正的精明,早看透了中国人没有必要卷进去!”
那时候林彪在社会上还是纯粹的反面人物,可是在部队,尤其是四野的老部队,他还是受人尊重,毕竟四野当年赫赫战功不论你如何的解释,没有他说不通。卫向东这番话虽然不是石破天惊,可也算是犯忌的,一间没有人说话,有些冷场。
班长说道,“我们都是要上战场的军人,准备流血牺牲,每人都是忠于祖国,没人受到怀疑。今天大家的谈话只是在火车上,以后任何人不准再提。”他这样说大家就轻松了很多,排长也点头称赞。不然卫向东说的话,旁人未必敢于接口。
杨叶质疑问道,“美国人从中国内战开始就支持国民党反对我们,到现在也是极力阻止我们统一台湾,你说美国人没有灭亡我们的阴谋令人难以相信。”
卫向东摊开手说,“朝鲜战争爆发前,美国人已经放弃支援台湾,宣布第七舰队不干预台湾海峡。但是中国主动参加朝鲜战争和美国人打仗,美国第七舰队又被派到台湾海峡,重新封锁海面。可以说我们支持朝鲜的代价是放弃了武力解放台湾。”
杨叶似乎感到了卫向东有些气短,继续近逼说道,“我在军校的时候,教官说,美国人不把中国解放决当回事,周总理几次公开警告美国人的部队不要靠近鸭绿江,美国人不听话。我们打他几顿他们就软了。不论怎么说,没有朝鲜战争,西方人还会以为我们是东亚病夫,不会尊重我们中国人。”
杨叶的话很有说服力,周围的人纷纷插话表示同意。卫向东张张口,却没有说话辩解,似乎有些理屈。我自从背上两条人命案后,虽然不相信公安会找上来,却无形中还是感受到很大的压力,变得有些寡言少语,更多一些思考。他们两人的辩论内容对我而言有些陌生,我并不熟悉那段历史,可我感受到卫向东似乎有所保留,也没有改变立场,退缩更多是出于其他考虑。
卫向东似乎读懂我的念头,看我询问的目光,对我挤挤眼,意味深长的一笑。
杨叶很高兴刚来到班里就展露头角,对班长说,“班长,我在军校就听说过你的大名,能不能给大家讲讲和越南人怎么打仗?”这家伙到不简单,辩论赢了卫向东,又挑上了班长,话里藏针,想掂量一下班长的水平。不过到不奇怪,能进师部的人怎么会没有两把刷子,强者对话,班长没有真才实学也镇不住他。
排长看了班长一眼,笑着先说话,“杨叶,听说你是特意要求到二排一班的,师里人都猜不透今年陆军学院高材生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不是来了就给我们班长一个下马威吧?”
杨叶说道,“师哥,你可不要陷害小弟。我可是真心求教。”他虽然说是求教,可话里还是扣得很死,一定要班长说怎么对付越南人。
副班长看着班长,想说什么却被班长眼神制止。班上其他人并不在乎杨叶和师部的背景,侦察兵是靠手上功夫,不是杨叶几句话就能接纳他。这是见杨叶有些挑衅的意味,几个人脸上可不好看,卫向东却饶有兴趣的看着。
班长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要乱说话,杨叶,我在军校有什么名气?打越南人,我可没有什么经验。我知道的不过是一些常识,越南人打了三十年的战争,先是和法国人,又是美国人,再打柬埔寨,现在又和中国,也算是历经百战。我们同这种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打仗,绝对不能轻松。更何况,我们跑到人家门口打仗,不说别的,这天气一样就让我们这些北方兵不适应。我们南下坐火车就热的受不了,打仗不是更麻烦?”
马有财不高兴,反驳道,“北方兵怎么了?当年不是四野进关南下,横扫千里,中国能够解放?四野可都是北方兵!”
班长笑着说,“别搞狭隘地方主义,老子是北方兵,可也是南方人。不过,水土不服可不是说着玩的!当年我来到北方,冬天冻惨了,手脚都生疮。但是两下相比,南方人适应北方容易,北方人适应南方困难。南方天气热,空气又潮湿,可不是多穿少穿几件衣服就能解决的。当年四野南下,很多人也是病倒,部队因此还特意专门停下修整。”
卫向东插话说到,“班长说的对,我老爷子当时也在四野,说林彪有远见,提前派人拿着黄金去上海买了很多的药,部队伤病员才能很快的恢复。”
陆一鸣也说,“南方天气是不一样,我在北方住这几年,回去都有些不适应。我说啊,弄不好这个蒸汽车就是上面让我们提前适应。”
马有财不打服气,说道,“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北方兵到越南还不能打仗了!不管你们怎么水土不服,老子爬也要让越南人知道这挺机枪不是吃素的。”他还用手拍了拍放在一旁的班用轻机枪。
班长点头说到,“好,狗熊,我记得你的话,到时候你可别给我丢人现眼!不过,我丑话可是说在前面,天气潮湿,你这挺机关枪可要好好地维护,关键时刻哑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杨叶扭回话题,问道,“班长,这么说你是不看好我们侦察连的表现?”
班长还是不瘟不躁的回答说,“苦难是苦难,虽然去热带丛林和老兵油子打仗不容易,可也难不到意志坚强准备充分的人。你们知道最好的丛林士兵是谁?日本人。日本二战最辉煌的战绩是在东南亚丛林战场取得的。几个月的时间把英美盟军打得找不到北。但是日本人也不是有什么天生优势,他们家乡地理气候不是热带丛林,二战前他们更多是在北方寒冷地带作战。日本人能够丛林作战表现优秀没什么窍门,不过是准备和训练工作到家罢了。”
“确实,日本人的敬业让人惊叹。山下奉文将军东南亚战役的指挥,日本军人对于命令的执行,下级军官能够临场应变,攻打河内是一个班的日军骑自行车前面拼命的追击,让法国人的防线崩溃。他们能够横扫东南亚和中国大陆不是侥幸的成功,我们在陆军学校曾经专门研究,日本军队战场优秀表现是真才实学!”排长也跟着称赞日本人。
我有些看不惯这几个崇日分子的表演,故意反驳道,“日本人是丛林作战的专家,好像日本人二战,新西几内亚岛的丛林里败在美国人的手里,美国人可前几年刚刚败在越南人手里,转了一圈,到底谁是老大?嗯,班长老大?”
班长踢了我一脚,笑着骂道,“你小子还是不服气我这个老大,总想着报复。”班上人都笑了,我从没有跟他们一样叫班长老大,上次手谈后,还是有些暗暗不服气。第一次叫老大的嘲讽口气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副班长说道,“打起仗来,什么老大老二? 只有想当老二的人才当不了老大。我跟你们说,老二可是放在裤裆里的,是个爷们就不要丢人。越南认识打了三十年的战争,可你看看他们的对手,法国人习惯了投降,二次世界大战放了几抢就投降德国人,哪里是打仗的料?美国人贪生怕死,当兵的整天想着享受生活,打仗靠着飞机大炮,输给越南人理所当然。再说,越南人没有我们中国人支持,又是枪炮,又是人员,不然他们那里敢跟美国人叫板?这次我们教训越南人,可不要给我们军丢人,要让他们知道谁是陆军老大!”
副班长人比较粗鲁,没有上过几年学校,可是人很机灵,这番恰到好处的鼓动颇让人热血沸腾,众人纷纷符合说上了战场要好好收拾越南鬼子。
卫向东似乎特别喜欢扮演反面挑刺的角色,说了句,“当年我们抗美援朝,上百万志愿军和美国人不过是打个平手,最后签字停战。越南人是有我们的支持,可战争不是看谁的支持多,还是要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去打才行。当年我们志愿军可是还有一定的制空权,越南人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能最后赶走美国人,说明什么?”他看了眼大家思考的神情,有趣的笑道,“说明越南人的军队也可以算是老大!”
杨叶看来是决心压制卫向东,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越南人打败美国,不是战场上战胜,而是拼消耗,让美国人实在是消耗不起了主动撤退。他们能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国保证越南的后方不受美国的陆上攻击,美国人受到朝鲜战争的教训,不想引起中国的再次出兵,所以没有侵入越南的北方。要是说越南人自己打败美国,有点不自量力。”
陆一鸣赞同说道,“这话有道理,当年我的一个亲戚就是志愿跑过国界去帮助越南人抗击美国,他回来说中国暗中派了很多人去帮助越南,帮他们修路、架设桥梁、收割粮食,还有防空部队也有大量的中国人,平均每打下一架美国飞机,中国人要死掉几个。他走的时候,埋葬中国人的坟墓一眼看不到边。没有中国人,打死我也不相信越南人能打败美国。”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21 PM    標題: 第四章班长

【约翰尼•卡什(美国乡村音乐传奇人物,1932-2003):一个男人四处行走,夺取生命,他来决定谁获自由,谁遭谴责。每个人受到的对待不尽相同。】

火车速度减慢,缓缓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想找个透气空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上车前通知为了保密,到晚上七点钟才停车。排长让人打开一扇车门,自己跳下去看看情况。
火车停在一个小小的车站,看站名好象满族语言,没有人听说过的地方。几栋红色的砖房,两个信号灯,几段不知道防备什么的铁栅栏,两个站台的顶棚,就是车站的全部。远处望去,四野平川,有条土路延伸到地平线,看不到人烟村落,远处几片稀落的树林,山坡起伏,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北大荒。
在车厢里烘烤了大半天,我们这群军中精锐衣装不整的挤在门口享受清凉阵风,全无平素侦察兵的风范。站台一角坐着个十六七岁的脏兮兮男孩,身上一件破烂的铁路制服,好奇的看着我们。
排长回来说前面是一个分道口,火车要等一辆国际列车,起码需要半个小时,所有人都可以下来就近活动。不需要排长说第二遍,眨眼间车厢里没有人了,班长喊住几个人回来处理简易马桶里的肥料。
卫向东问我想不想改善生活,看我不明所以,拉着我跟他走。坐着观望的铁路男孩看见火车一下子涌出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军人,有些不知所措。我和卫向东向他走来,他站起来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离开。
卫向东满脸笑容地走上去,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搂住他的肩膀,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话,铁路男孩原本诧异的神色逐渐放松,最后也是满脸笑容,连连点头,转身走开。卫向东让我回去找几个袋子来。
火车再次启动的时候,班上人开始分吃新鲜的西红柿、萝卜,其他班的战士们嘴馋,纷纷要求有福同享,发扬风格。卫向东坚持要亲兄弟明算账,给钱才可以。最后排长出面,算是见者有份。排里人对于卫向东的赞美仅仅持续到了下午,有人吃坏了肚子,不停的使用厕所,制造毒气。全排的人都开始咒骂卫向东,气得他一个劲嘟囔一群狗日的。
入夜,北方早晚温差大,车厢里终于不再像个烤炉,凉快了很多。吃过晚饭,老实了一天的士兵们开始纷纷三五成群的闲扯起来。排里几个班长准备了四盏煤油灯,挂在车厢里带来一抹光亮。
不知道是谁问排长,“中国打越南,苏联会不会插手?”
排长没有开口,另有人抢着回答说,“如果苏联人敢来,连他们也一块儿教训。”很快车厢里开始一场中国苏联的争论,中国能不能打败苏联,会不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王文革表现十分的抢眼,他是绝对的对苏联强硬派,言论完全是人民日报头版头条的翻版,宣称人民战争的海洋将彻底淹没苏联人的入侵,东北的千里平川将会是苏联军队的埋骨地,苏联军队倘若入侵中国,正好彻底解决历史上的遗留领土问题。
“如果人民战争能够解决问题,还要我们这些军队干什么?我们不用像现在整天训练,都解散回家,定期民兵集训就可以了。”卫向东忍不住反问。
“人民战争也要有杀手锏,我们精锐部队就是杀手锏,关键时刻杀出去,打苏联人一个有去无回。”王文革口舌倒也伶俐。
“你是说等民兵和苏联人打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再出来摘桃子。那我们是人民解放军还是国民党蒋介石的军队?”李卫华总是不失时机地嘲讽王文革。
浪费了半天的口舌,没有争辩出什么结果。排长说我们班长和苏联人打过交道,是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不如请他谈谈经验。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班长这段历史,纷纷要求他坦白,班长被缠不过,只好说了个大概。
1969年珍宝岛边境冲突后,中苏关系十分紧张,苏联调兵遣将一度有打击中国的企图。中国知道危险,发动人民挖防空洞,三线工厂移动南方深山,兵力部署东移,准备抗击苏联的坦克大军。苏联人看到中国有所准备不禁犹豫。美国人顺势和中国人发展乒乓外交结成暗中联盟对抗苏联,俄国人反动大规模战争全面入侵中国的企图作罢,中苏边境恢复平静。
然而两国关系还是外松里紧,苏联人暗地里加强了对中国境内的渗透,拼命的搜集中国军事情报、军力部署。苏联克格勃向中国派出特别行动小组,成员都是百分之百华人血统,精通中国语言和文化,却绝对的忠实苏联。这些行动小组是苏联对付中国的王牌,他们利用中苏漫长的边境线,偷渡进中国,携带克格勃提供的以假乱真的证件,深入中国腹地活动。
中国情报机构通过其他渠道知道这些苏联行动小组的存在,却很难找到这些同文同种不同心的特务。和苏联人的积极进攻相比,中国的情报人员很难渗透进苏联境内活动,苏联自斯大林时代起就把苏联境内中国人在内的东亚人都迁移到欧洲中部,苏联远东地区只有纯粹苏联血统的俄国人定居,中国人的面貌在苏联城市居民区里一眼就能被认出,根本无法活动。中国又没有从小培养的俄罗斯血统人来做特务,所以情报工作停滞,没有办法主动出击。
中国情报机构没有办法,又不能放任俄国人猖狂,就下笨功夫,召集了一些行动小组在苏联人活动过的地方守株待兔。小组成员多是军队的精英侦察兵和情报机构人员共同组成,班长就被调进这样一个小组,负责边境附近的一座小城。他们在那里驻扎下来半年之久,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一天上午,班长像往常一样和三个队员在火车站附近的集市转,他对一对年轻夫妇起了疑心上去盘问。两人身份证件齐备,对答解释也合情合理,背上的包裹检查也没有可疑物品。班长虽然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却坚持带他们回火车站。
这对夫妇倒也配合,虽然抱怨几句,还是乖乖的跟着班长他们来到火车站派出所的办公室里。班长打电话到两人介绍信上的派出所,等了两个多小时,那边回话说真有这两个人,也开出过介绍信,这对夫妇旅游结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一般人检查到这个份上就承认怀疑错误放人了,火车站派出所的警察也不耐烦了,可班长却问那边派出所又没有认识这对夫妇的人,需要他们的相貌特征,身材特点。听了这话一直安静老实的年轻夫妇突然发难,男人身上被搜查过,女人却没有,而这个女人身上居然藏了两把手枪。
火车站派出所的屋子是内外两间,外间一般是处理公务,内间是值班睡觉。他们一共六个人都在外间,两个苏联特务、班长、派出所民警、两个队员,班长是坐在靠近内间的椅子上面向外打电话。
苏联特工暴起后,班长反应最快,一头扎进内间屋子,不到2秒钟,两名队员和一个民警都被一枪毙命,等班长掏出枪来,小心出了内间,苏联特工已经离开。他看了一下死者伤口,三人都是左眼中枪,临死一点没有反应过来。
班长出了派出所办公室,火车站候车室里的人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苏联特工若无其事的走出火车站。他跑出去没有看到任何迹象,问了几个附近的摊贩,有人说一对年轻夫妇上了一辆东风卡车,司机好像认识他们,掉头向城外方向快速开走。
班长顾不得交待,跳上站台附近正装煤的卡车,命令司机开车,司机以为遇上劫匪,吓得半死。班长不耐烦,一脚踢了司机下车,自己开车去追赶。
开出小城没有多久就是岔路口,东西两条路,向东是深入内地,向西则是中苏边境。班长选择东方,追出三十公里,在一处公路铁路交叉口附近看到被抛弃的东风卡车,司机被打死在驾驶室里,苏联特务已经离开。
周围四处野草丛生,矮山林区,藏几个人不成问题,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回去找人的话,来回两个小时,苏联人已经跑远了。班长有些绝望,他注意到一辆向东行驶的火车,升起一线希望,开着卡车拼命的追下去。两个小时后汽油要用完的情况下,他抢到火车前面的一个弯道口,人爬上货车一节节的搜查。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好,还是本事大,鬼使神差,苏联特工真的藏身车上,一番枪战下来,苏联特工双双毙命,他也身负重伤,昏死在列车上。
几个小时后,火车到了车站有人才发现车厢的弹痕,铁路公安上车检查发现奄奄一息的班长,他在医院里神志不清的挣扎了一个月,才从死神门前回来。苏联人不久居然知道所发生事件,还私下要求中方归还两个人的尸体,以后也对中国的渗透行动收敛了很多。
班长这段故事实在有些惊心动魄,他讲完后,一时没人说话。
杨叶打破沉寂,问道,“班长,你太善良了,立了大功不仅没有嘉奖,很长一段时间竟然受到怀疑,有人天才的想象苏联特工的离奇逃往和死亡,因为你是唯一目击证人,有串通演戏的可能。你躺在医院被单独隔离,专案组调查了你家庭祖宗三代,希望找出你卖国的嫌疑。最后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你的调查也是不了了之,你还是受到影响,被退回部队,没有立功嘉奖。我们教官很为你不平。”
班长到没有任何的愤恨,平静的说道,“事件复杂,我是唯一的生存者,受到怀疑也算正常,谈不上委屈。”他有意无意的看我一眼。
我突然明白了我们之间的谈话,“有时候我们会面临不同形式的侮辱,你要学会忍耐。”他是说他自己,他以亲身经验来告诫我。我忍不住想,他学会忍耐了?
卫向东说到,“班长也还算是幸运,如果他没有追上那两个苏联特工,肯定会被认为是苏联人的埋伏,有意放人,弄不好班长要被枪毙。班长的问题是他得罪了负责那个城市的行动组组长,他出事不在现场,事后又不知道发生内情,为了推卸责任一口咬定班长是内奸。上面有人白痴真地相信那番鬼话,隔离审查班长,整个事件弄得不可收拾。最后为了照顾上面人的脸面,班长受了委屈也没有办法,只好被退回部队,档案里带着问号。”
大家初次接触官场政治,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卫向东可以说的话,可不是人人都能够接的。班长笑骂道,“你小子小道消息倒是蛮多的,成天胡说八道,我的事情你知道得比我本人还清楚!”
卫向东也笑道,“我说的可不是小道消息,而是公开的秘密。不过,班长你也是有欠缺的地方,只会做事,不会做人。你从派出所跑出来也不交待一声,抢了一辆卡车人就不见踪影,火车站的人发现派出所里一屋子尸体都吓坏了,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地方上头头脑脑慌了神,警察民兵驻军全部出动,当地戒严全城搜捕,折腾了一天。因为你的草率,好几个人的乌纱帽受到影响。再有这类事情,可要记得集体和领导,不要搞个人主义。”
排长大笑道,“我们一班真的是人才济济,个人主义典型居然大讲集体主义,也算是让我这个排长开了眼界。”
众人莞尔,有人问道,“那个苏联女特工漂不漂亮?”
班长回答说,“挺秀气的女孩子,像个学生、教师之类的读书人,很温柔的气质,想象不出来她能那么冷血和手狠!最后抓他们的时候我受的枪伤就是她打的。”
马有财咧咧嘴,“你也下得了手杀一个漂亮女人?”
“跑马溜溜的路边一朵溜溜的云哟!”李卫华突然来了一嗓子。
一秒钟的沉寂,多数人笑起来,李卫华是个天生的喜剧演员,笑料信手拈来,合情合理。
铁牛刚刚睡着被吵醒,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好笑的!”
王文革有些蔑视的看着李卫华,“他们看上了苏联女特务。”
“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你哟!”张军长也按耐不住,柔声歌唱。
看着王文革有些发窘而铁牛依然迷惑的表情,我们笑得更厉害了。
等我们笑完,班长说,“苏联女特工不是我杀的,我刚刚打死男特工,就被女特工一枪打在胸上,昏倒前开的一枪打在她的腿上,她站立不稳摔倒下火车。人虽然没死却知道跑不了,就服毒自杀,宁死不投降。她如果没有摔下去,我肯定是被她干掉,她也可能活下来。俄国人在东北还有间谍网,他们两个人的活动需要本地人的配合,他们不是偶然出现在那个城市。可惜人死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也没弄明白他们为什么去那个城市。”
马有财说道,“苏联人在东北的间谍网咱不知道,咱可知道老毛子一直对东北土地很嘴馋。我的一个姐姐嫁到旅顺附近的地方,我姐夫来我们家说起苏联人控制旅顺港很长时间,苏联太平洋舰队的很多军舰长期驻扎,苏联警卫荷枪实弹的巡逻周边,中国人没有许可不能靠近,连渔民也要避开港口二十公里外,一直到六几年的时候中国才收回旅顺港。有些苏联人临走的时候对接受的中国人说,他们有一天还会回来。”
卫向东皱皱眉头说道,“苏联人骨子里还是沙皇时代的俄国人心态,尤其是和周围的邻居国家相处,百年来他们在东北打了大小数十次战争,对这片土地和人都很熟悉,有自己的情报网到不奇怪。不过,苏联人对于中国人来说,倒是未必那么可怕,他们的很多所作所为更多是害怕我们中国人。”
苏联人害怕中国人?这个提法倒是有些新鲜,大家都看着卫向东,等他解释,连杨叶也没有出声。
“苏联人虽然意识形态上是社会主义国家,但根本上还是扩张欲望的国家。他们和我们作邻居,晓得双方人口的差距,黑龙江这边是一亿多中国人,另一边是两三百万的俄国人,亚洲俄国人的土地是中国人的五十倍,中国人的人口是俄国人的五十倍,俄国人不担心他们能不能保全亚洲的土地才怪呢?他们没有兴趣来侵略我们,却担心我们有一天会侵略他们!你们应该知道,拿破仑、希特勒这样的雄才大略的人物都无法征服俄国,对欧洲人来讲,俄国是一头不可征服的北极熊。可是他们历史上有过一次被外界征服的纪录,那就是蒙古人西征,还是冬天攻占的莫斯科,莫斯科城至今还保留一座当时遗留下来的墙壁,算是纪念。俄国人骨子里有对东方人的恐惧,他们是信奉‘黄祸’的。”
卫向东看我们有些惊讶得看着他,低声补充了一句话说,“我看过美国总统尼克松的回忆录,里面专门提到苏联人和他见面总是提及中国人的威胁。”
排长打趣道,“卫向东,难得看你做一回教授,也算是颇有风度。世家子弟,确实表现不凡!”
卫向东表情有些黯淡,说道,“世家子弟可不敢当,我爹是个农民出身,咱又是个侦察兵,也许下一代有可能!”
班长笑着说,“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的谦虚?和我们相比,当然你是世家子弟。不过,咱们都是要上战场的军人,生死与共的兄弟们,大家要想活下来,不能分什么你我的!”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23 PM    標題: 第五章边境

“每個國家都嘲弄其他國家,而他們全都是對的。”叔本華

接下来的三天火车行程很少有故事发生,白天的炎热和郁闷耗尽了人的体力和耐心,没人愿意说话,大家都阴沉个脸,说话也是诅咒这该死的车厢,闷不透气。到了广西南宁火车站,下车才人人欢声笑语。当天晚上分给我们的营房驻地潮湿黑暗如同地牢,也没有降低人们多少兴致,大家一致认为即便坐牢也要比坐囚车舒服。
陆一鸣回到了家乡,表现得颇为兴奋,有点要拥抱每一个家乡姐妹的样子。弟兄们请他谈谈思乡情怀,他沉吟半天,挤出一句话,“我路一鸣回来了!”
“是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李卫华这家伙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搞笑。
弟兄们笑成一团,路一鸣有些梦幻般的看看李卫华,又看看周围,遗憾的摇头,这小子真的做着还乡团的白日梦。
我们初到南方,一切都充满新鲜感,到处都是绿色,北方没有的丛林、竹子、芭蕉,一年两季的水稻,房屋、建筑的精细,让我们目不暇接。南方的女人更是关注的焦点,她们全然没有北方女人的高大,她们多半娇小,却有热带女人特有的丰满。她们的表情则更妩媚,更有女人的味道。
不过,新鲜感还没有消失,麻烦很快来到。南方的天气真是名不虚传,我们到的时候是十月初,这个季节北方已经要进入冬天,十一过后第一场雪就要下了。而广西的气候和东北夏天差不多,白天不仅仅炎热,还总是潮湿,身上总是粘粘的,好像出的汗都堵在毛细血管出口。晚上温度降下来,可潮湿更让人讨厌,被子、床单、衣服湿漉漉的,像水洗后没有晾干。三天不到,很多人开始发烧呕吐起不了床。
初见世面的北方兵们一致同意,宁可回东北面对苏联坦克群,也不愿意和越南鬼子加当地气候两线开战。多亏连队有些准备,中西药材都带了一些,才算是没有全连倒下。
我虽然也感觉头疼,可还撑得住。连队减员很多,训练却没有放松,反而更严格,训练内容更多山地行军、丛林潜伏和穿插。不到一个星期,我们身上的衣服成了乱布条,脚上的胶鞋变成拖鞋,整天坐在办公室的后勤军官看我们三天两头来领取新衣物,直骂我们是败家子,浪费人民财产。
令我们难熬的是蚊虫叮咬,身上各种疙瘩红肿,皮肤划伤割破后肯定溃疡,伤口很长时间不愈合,却痒得要命。最讨厌的虫子莫过于本地的大红蚂蚁,有东北红头苍蝇大小,咬到身上,疼痛不说,还发浓溃烂。最后还是陆一鸣这个地头蛇通过关系找到土方药水,每天晚上身上患处涂抹,虽然味道刺鼻,可起码能睡个好觉。
雄性的世界里总是充满冲突,营地这么多不同部队军人聚在一起,很快出了些事情。起因很可笑,一个部队的军人嘲笑另一个部队的人是空架子,说什么看起来身强体壮,来山地却是松包一个。不算大事,年轻人耍嘴皮子正常,可我们侦察连是被嘲笑目标的时候,事情就不那么可笑了。
历史上有人曾经著名的说,“攘外必先安内”。当时是错误的,现在用在我们身上却是正确的,打越南人前,我们必须要找回颜面来,没有尊严的军人如何去和敌人厮杀?
明显对方没有想到空架子也敢动手,挑衅的几个家伙让我们痛揍一顿,事后我们才知道他们是来自南方某军区XX军,历史上属于三野,和四野算有些渊源。我们没当回事,可别人挨打同样不甘心,他们也有自己的骄傲,虽然有点难以和我们相比。
不甘心只能一种方式解决,我们又较量了一次,本来说好是一对一,二排的一个班对付对方一个班。十五分钟后,站着的只有我们的弟兄,有人恼羞成怒,一拥而上,局面变成了上百人的混战。
围观的我们都加入了战团,我很兴奋,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没遇上过这么大场面。 人多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打倒了至少有一个班,兴奋中背后让人砸了一砖头也不知道,最后累得不行,自己趴在地上。
事情闹得挺大,两个部队的领导出面来交涉,军人爽快,可善后的工作有些难办,不是因为追究责任,而是双方都不承认自己一方吃亏。 都想给与赔偿,而不是接受。
不得已我们第三次交手,这次因为领导在,玩的是文斗,两个部队之间的比武,主要是射击、搏击、投掷、障碍、器械、越野等日常项目。不是看个人,而是以班为单位。
侦察连人数有限,几乎每个班都要参与,我们班的项目是武装越野。轮到我们的时候,比赛结果实际上差不多已经出来了,侦察连有压倒性的优势,平素严格的训练得到回报。但所有人都关注着我们的比赛,因为一个是对方要从这里找回面子,另一个是事件起因就是因此而起来的。
北方兵高大健壮,南方兵瘦小筋干,南方兵嘲笑北方兵是花架子,丛林作战中看不中用。有北方来的兄弟部队爬了几座山就给累垮了,平地上身材和体重的优势都成了他们的劣势。
我们比试的是十公里武装越野,从地图的A点到B点,其间多半是山路。刚一出发,对手就射了出去,一座山我们还没有爬到半山腰,他们已经快到山顶了,还喊了几嗓子让我们不要着急,我们的速度已经超过越南老头,打仗可以帮助他们照顾后方。
班长头脑比较冷静,告诫大家不要自乱阵脚,对方是要捣乱节奏来拖垮我们。弟兄们倒是不需要什么额外的骚扰,丛林的山路已经是让我们叫苦不迭。边境海拔高度平均要比我们习惯的平原高出很多,呼吸不自觉的就要费些力气, 连绵的山脉也谈不上什么雄伟,爬上两三个小时却也正常。平地十公里和山地十公里绝对是两个概念,爬山需要的腿部肌肉也和平地行军所用的肌肉略有不同,我们的体重也让我们比对手平均多背负了二十公斤的重量。
马有财体重最大,受罪也最多,几十里外的人都可以听到他的喘息,据李卫华说,他们山西人杀驴要活取驴的某些部位,垂死的驴发出的声音和马有财的一样。马有财累得需要虎子搀扶,听到李卫华的比喻,自愿被杀以求解脱痛苦。
我拿过马有财的机枪,山路对我影响并不大,我应付自如。后来才知道自己血液里红血球含量要高出常人,能够提供给身体更多的氧气,优秀的体育运动员同样红血球数量很高。
我们没有走到三分之一的路段就知道要输了,唯一的悬念是要输给对手多少时间。副班长想出个主意,和班长商量一番后,让我和路一鸣赶上前去,也骚扰骚扰对方,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没有反击的力量。
路一鸣的干瘦发挥上了用场,他几乎像个山羊一样灵活,我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吃了不少的苦头。我们追上对方的时候,他们还有段距离到终点,十分自信能打败我们,丝毫没有留意有了尾巴。我们跟踪了对方很长时间,一直到他们翻山就要到终点的时候才开始行动。
副班长的意思是吓唬吓唬他们,我和路一鸣的主意更好。我们出其不意绑架了对方最后一个士兵,他们急于冲刺,没有注意到队伍少了一个人,等冲过了终点才发现,按照规则,我们比试的是集体项目,必须是整个班一起完成。他们不知道失踪的人怎么回事,都紧张起来,重新回头寻找。可怜的弟兄倒没受到什么虐待,只是让我们给吊在树上。他扯着嗓子喊了一个小时,看到自己人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当对方全员穿过终点的时候,我们只比他们落后十分钟。
所有知道越野比赛途中发生事件的人都觉得好笑,对方部队的领导除外,他大声抗议我们侦察连无赖,气势汹汹的要连长交出凶手。连长倒也爽快,让我们侦察班一字排开,请他们来辨认。被绑架的哥们从头到尾走了两遍,就是不能认出凶手来,因为他没有看到我和路一鸣的脸就被蒙上了眼睛。 他很怀疑是马有财,马有财的魁梧身材最显眼,可没人相信马有财能如此迅捷,每个人都看到他几乎是让我们抬过终点,站立都有些困难。
连长看对方尴尬,哈哈笑着请对方领导去吃饭,对方领导倒不糊涂,说了句“我和你们侦察兵吃饭,不得让你们把我吊到房顶上去?”说完领人气冲冲的回去。
事情不了了之后,指导员却找了个机会把我们班给公开训斥了一番,说我们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给连队带来了耻辱,警告再有类似事件会严厉惩戒。 虽然王文革没有任何的表情,我们都知道是他暗地里报告给指导员我们的小动作。
连长虽然公开没说什么,却私下来到我们班表扬了一番。他也认为是马有财干的,夸奖他的演技好,应该退伍后当演员。
明眼人已经看出连长和指导员的矛盾,战争来临将帅不合,似乎不是好的预兆,问题是没人能做什么。据杨叶说,两人上面都有支持者,暂时谁也无法扳倒谁。
这些八卦消息并不影响我们的日常生活,越野比赛输掉后,我们更是侧重山地训练,一周七天有六天都要爬山,剩下的一天还要进行政治学习。
政治教育一向是我军优良传统,指导员当然是绝对的主角。他讲述了很多越南当局背信弃义的事例,要燃烧起我们的怒火。
我们的确是很不齿越南人迫害华侨的行为,可惜所有事情都要拿捏尺寸,过分则开始产生负面效应。 我们不喜欢越南人,可同样不喜欢扮演受害者的角色。既然越南人这么坏,这么可恨,为什么早不收拾他们,还要帮助他们统一国家?让美国人把他们都干掉了不是没有今天的麻烦?是我们自己的愚蠢还是别人的狡猾导致今天的局面?
指导员发现他失去了我们的注意力,想出了现身说法的好主意。他请来了受到越南人骚扰的边民,边民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普通话说的很费劲,别别扭扭的讲了半天,我们下面听得一头雾水, 不知道是越南人骚扰了我们还是我们骚扰了越南人。
当问到越南人是不是很坏的时候,老头咋把眼睛想了半天才说,“他们和我们一样,以前我们常常来往,有中国的姑娘嫁过去,也有越南的女孩娶过来。”
有人下面小声说了句,“你这个叛徒,我代表党,代表人民,宣判你的死刑。”顿时弟兄们炸了锅,老头让我们下一跳,不晓得为什么我们对他们的婚嫁如此感兴趣,看我们兴奋的神情他显得颇为害怕。我们在边境附近驻扎半年多,从来就没有被邀请过参加当地的婚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边民害怕我们会做对新娘子做出些什么。
指导员还请来了被越南人驱逐的华侨,华侨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她哭诉了越南政府如何没收了她家在西贡,也就是现在的胡志明市的财产。当我们询问都有什么财产,她说大的有两座房子、一个商铺和一栋别墅,其他汽车、家具、商品都无法计算。 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是传说中的地主,难怪越南人眼红,要是在我们农村有机会也要弄她啊!指导员一旁连忙解释,越南政府一视同仁,没有钱的华侨也被驱赶。她说城市里的华人多半是有钱的。
王文革很会适当的在指导员面前表现,激动地站起来说,“越南政府太坏了,蒙蔽了越南人民。大姐,你放心,我们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越南政府和它的一小撮帮凶!”这段话铿锵有力,完全是指导员的讲稿上的段落。
华侨红着眼睛说,“谢谢解放军同志为我做主!他们不是一小撮人,他们大部分人都参与抢劫我们家,你们打他们可不能手软啊!”
晚上吃饭,卫向东问我对越南人什么想法,恨不恨他们?杨叶一旁听到,也凑上来。
我耸耸肩,“我是士兵,上面说要打咱就打,他们是敌人,我们应该干掉他们。”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不是服不服从命令。”
“你问我,那你自己一定有想法了,你先说。”
卫向东摇摇头,笑笑,看了一眼杨叶,“木天你小子越来越滑头了。行,我说。我不恨越南人,倒是挺可怜他们的。看看他们现代史,几乎是和我们同时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遭到西方人的入侵,1949年后我们中国基本和平了,他们又打了快三十年的仗,两年前才国家统一。你说越南老百姓日子好过?战争中的平民付出代价最多。”
杨叶看我没吱声,插话说道,“卫向东,你太没有立场了,小心别人听到报告上去。”
“你会去报告?”卫向东不动声色的问道。
杨叶瞥了一眼屋角的王文革,“你把我想扁了,我可不是踩着自己弟兄尸体去求赏的人!君子好财取之有道,君子好官敢仕而优。”
我忍不住笑道,“你这是什么杨家语录?好,让我们听听你的立场吧?”
“我看越南人可恨!”杨叶少有的严肃,“他们依靠我们建国,转身就驱赶华人。这些华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是因为祖宗不是越南人而遭受厄运!如果越南人不受到惩罚,那么世界上所有的华人都有可能因为自己的血统而被清洗,就像死在纳粹德国的犹太人一样。当时犹太人没有自己的国家,所以没人制止大屠杀。我们中国政府不出头的话,其他国家也有可能学习越南人。所以我说,我们要狠狠地打击越南人,杀他们个鸡犬不留,让他们梦里都害怕我们的报复。”
杨叶的神情有些可怕,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我和卫向东对视,都没有出声。
“木天,你不同意?”
我看看杨叶,“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看越南人,我们宣传他们干了很多坏事,可他们没有对我干什么,我要亲眼看到,才会有情绪。华侨有钱,他们贪财谋命,世界任何地方都有,中国人自己也干。再说,我们和不少人都打过仗,日本人、美国人、苏联人,我们中国人自己也打过内战,要是每个敌人都恨的话,世界上都是仇人了。我们打过仗的这些国家不都是又开始建交,重新谈友谊吗?”
杨叶神情有些爆发的迹象,我伸手示意,“嘿,哥们,你问我想法,我告诉你。你不爱听,我没办法。不过,你应该知道,要打越南人,我没有问题,会积极参加的。能上战场打仗是我一辈子的梦想!”
卫向东笑骂了一句,“你小子是个战争贩子!”
杨叶没有认为好笑,他怀疑地看着我,“你不恨越南人,但是会积极的去杀他们,因为上面命令你去,这是你的原因?”
我点点头,他的描述虽然不太好听,到也是事实。
“你是他妈的法西斯,当年日本人、德国人都是你这个逻辑,他们侵略别的国家、屠杀其他人都只是服从命令,干的一切坏事都是身不由己,自己没有任何责任。”杨叶有点愤怒的样子。
“慢点,哥们,我什么时候从侦察兵变成法西斯了?”我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是啊,木天哪里是法西斯啊?法西斯也要出身的,他还没有那个资格,他充其量就是个东北小屠夫罢了!”一旁的李卫华说。
“是啊,木天干屠夫还行,瞧他身板够结实,让他不眨眼的杀人,他不会介意,比让他打架刺激多了。一百年后,越南历史应该这样记载,‘古时中国皇帝派兵攻打越南,越南国王投降即可幸免。而共和国派兵攻打越南,口称没有个人仇恨的木天,杀的越南人闻风丧胆,不论投降与否,都让他兴奋的干掉。’中国历史记载木天,二十世纪的白起。”卫向东趁机打趣说。
“白起?”我茫然的看着他们,“白起是什么人,日本的将军?”
杨叶让我们这么一闹,没有办法认真,摇头作罢。
战争没有打响前,士兵多半还有些理想的色彩,还愿意去讨论些奇怪的问题。回想起来,我心头暖烘烘的,无疑我们很幼稚,可没有人能否认共和国的军人曾经如此真诚,曾经如此的愿意相信。
我怀念那个岁月,我怀念当年的弟兄!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24 PM    標題: 第六章 侦察

【艾茵•兰德(俄裔美国哲学家、小说家,她的哲学理论和小说开创了客观主义哲学运动,1905-1982):理智认识源于意识。否认这一点的人将永远得不到理智。】

来到中越边境一个月左右,我们接到第一个任务。本来吃过晚饭自由活动,全班突然被紧急召集开会,连长、指导员和排长罕见的一起来到,班长脸色不太正常的站在一旁。
连长开门见山地说,“弟兄们,你们班要去执行任务,潜入敌人境内观察越军部署,有向导带领走小路,一天一夜后返回。这是前线指挥部部署的重要任务,事情成败关系到我军的战略安排,你们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
指导员接着说,“这是我们连队到前方第一次行动,不能有任何的失误!困难是有的,可困难是可以被克服的,而不是被吓倒的。”他停了一下,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班长,继续说道,“有的同志总是讲究客观条件,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什么都行的话还要我们侦察兵做什么?你们班是全连唯一没有伤病减员的班,又是训练成绩最好的班,连队对于你们完成任务有很大的信心。告诉你们,团长、师长都在东北看着我们,不要给我们xx军丢脸!”
我们都有些面面相觑,虽然我对指导员感觉不好,可他平素倒是很注意形象,不太当众说什么狠话。不知道班长说了什么让他如此的恼火,话中很多的火药味。
“好了,你们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们要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你们班一向表现优异,只要小心,完成任务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连长一旁和稀泥,排长官衔不够,没有机会插嘴,有些尴尬的看着。
连长和指导员走后,班长给我们讲述了要执行的任务。我们先去前线营地,有当地的向导将带领我们潜入越南境内,观察一处重要地形,指挥部怀疑有越南军队的秘密阵地。我们将守候一天,主要观察和记载越军的活动,完成任务后就回来,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不惊动越南军队。
排长和班长确定了回来的时间和路程,如果我们在最后期限内没有回来,他将带人前去接应。
会议很快结束,自从来到前线,我们就不再是有枪无弹,每天完全实战装备。所以大家再次检查了武器装备后,班长就领队连夜出发,路上他依然拉着脸。
王文革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没走多远,不停的拉肚子。为了等他,我们走走停停,半个小时还没有走出一公里。不得已班长让他自己回连队。
没有王文革的拖累,我们恢复正常行军速度,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遇到第一处哨卡,南方xx军的一个连完全封锁了这个路口,原来我们连队驻地距离边境并不远,只是山高林密,交通不便而已。
反复核对了我们的身份和口令,如临大敌的哨兵才放我们进了营地,哨卡处一挺轻机枪严阵以待。和他们聊天才知道,这支部队三个月前就被调过来,同越南人打过几次照面,吃了些亏,所以小心异常。他们说越南兵都是老油条,战斗经验丰富,加上个个亡命,是很难缠的对手。而且越南特工胆子很大,中国话说的好,敢于渗透到我方境内,颇有些防不胜防。他们被越南特工偷袭了一次后,发了狠,营地周围砍出一片开阔地,除了两条通道外都布上地雷,营地晚上也有严格纪律,没有口令行动的人,岗哨一律开枪射杀,还曾经误伤过自己人。
我们仔细观察营地,确实每个帐篷、掩体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规划的都是直线,火力能够舒展。 营地里也没有很多人来回走动,不只是门口哨卡有哨兵,营地里几个关键位置都有机枪阵地,还有游动哨来回巡视。
我们没有立刻行动,被安排住进一个帐篷,睡了三个小时,早上两点醒来,吃了饭,有向导领着出发。向导是当地的民兵,熟悉所有小路,更是丛林长大。他走在最前面,我在第二的位置,马有财第三,然后是班长,其他人顺次,最后是副班长收尾。每个人距离保持在三米左右,稍微有点密集,但丛林夜间行军距离再远,就有失散的危险。
向导开始走得很快,一个小时候就慢了下来,不时地停下观察,夜色中更多的是倾听。走过一处山坳,他回身来说已经过了边境,进入越南境内。我没有看到任何的边境标志,这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不知道界限是如何划分的,肯定没有人能说得清哪里是越南,哪里是中国。难怪两国打仗,希望打完仗后不再是一笔糊涂账。
小路左拐右拐,开始我还想着记路,担心向导被打死我们走不回来。走了几个关口,翻了几座山后,我已经晕头,除了清除大致的方位,彻底的放弃了记路这回事情,只是紧紧地盯着向导的脚步,跟着他的脚印走,私下里我很怀疑越南人没有在来往的路上有埋伏,地雷也好,竹签也好,陷阱也好,我都没有兴趣尝试。
向导在一处山脚下停住,等班长上来说,山上有个草棚,越南军队有时候会派人设开放哨,越南特工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预定的观察地点在这座山后,那边地势一马平川,坦荡很多。如果我们直接上山,有可能遭遇越南人,绕过去要多花至少一倍的时间。他问我们想怎么走?
班长有些恼火,问他为什么不早提?向导也很委屈,瞪起眼睛说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只是让他来领路,还以为我们知道这个情况。弄得我们都哭笑不得。
班长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天色发亮,他看了一眼副班长,命令向导领路,从丛林里绕路过去,说宁可慢一点,也要行动保密。
杨叶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班长就瞪了他一眼,身旁的副班长拉了他一下,他终于什么都没说。自从师部下来,他还有些傲气,这一个多月的折腾,少了不少的棱角,开始知道自己在班上的位置。有些弟兄反感他,我们关系却不错,这家伙和我刚来处境差不多,算是同病相怜。
向导说道路难走,还是低估了实际情况,从我们进了丛林就是寸步难行,密布的枝藤象八角鱼一样缠绕,要搏斗前进。我们终于明白向导身上的砍刀是来做什么的,没有他在前面开路,我们不用想能前行。可他只有一把砍刀,开路速度奇慢,十五分钟走了没有一百米。照这个样子我们一天也未必能够走到。如果山顶真有越军哨所,保不准他们能从上面看到什么,发现我们的行踪跑到我们前面去埋伏也有可能。
班长叫住向导,问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径。向导回答说要顺原路折回去,再反方向绕过来,路不难走,但起码多出四十公里,而且白天附近越南山民有时也走那条路。
班长和副班长低声说了几句,宣布就地隐蔽休息,到了晚上再走最远的路,明天凌晨感到潜伏地点,完成任务后天撤退。
杨叶忍不住说了句,“是不是要请示上级?”出发前倒是配备了一部电台,副班长背着,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班长摇头说道,“电台可能暴露,敌人在监听我方通讯。我们任务事关全军进攻方向,敌情不明会让弟兄们有不必要的牺牲,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困难。”
我们藏身的地方树高林密,外面人不走到前很难发现。班长安排了岗哨,一班两人,三个小时一班,其他人休息。
运动员常说再逼真的训练也不能和真正的比赛相提并论。当我们真正要面对越南人的时候,没人能安心睡觉,个个表情都和平时训练不同,大家三五成群的一起说话。
“嘿,你说班长怎么了?”我看着有些安静的反常的卫向东。
“嗯?”卫向东好像是梦里让我惊醒,有些恍然的样子。
“你怎么了?”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热带疾病来的很快,尤其是对缺乏免疫力的北方人,他要是生病倒下,我们就不用执行什么任务了。
“他是让王文革给传染了!”马有财出人意料的加入我们的谈话,通常他更在意机枪,再有时间就会睡觉。
“他妈的,那小子平常装的比谁都积极,要来真的比谁都跑的快!也不知道班长是怎么想的让他回去!”陆一鸣愤愤不平说道。
“别这么说,他也许是真的生病了。”虎子有些不安的说道,他是个善良的孩子,虽然年龄比我大,班里人都当他是个小弟弟。
“他是得了病,是胆小病。”马有财不屑的回答。
我抬头看看李卫华,他和杨叶、铁牛正谈的热闹,估计也是王文革的事。我不喜欢王文革,可也不愿意这么猜疑他,起码要给他个机会来表现。我又瞧了瞧卫向东,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没有听我们的谈话。
“我没事!”卫向东注意到我的目光,“我在想点别的事。你问班长?他肯定是不想来执行这次任务。你看,我们刚来还不适应气候和山地,没有达到百分之百的状态。通常这种任务不应该他负责,既然重要就需要级别高些的领导带队,不然事情砸了,责任算谁的?唉,官场上总有些表面下的东西。班长也是吃亏吃多了,长了点心眼。“
“你说我们这次任务可能出事?”
“我看班长是有点担心。”卫向东再次看看正在和副班长密谈的班长。
“你小子不去当官真的可惜了!”我忍不住叹息。
“你是夸我还是贬我?这是小儿科的东西。”他随意的摆手,“木天,你这么精明的人,没有想到我们可能出事?”
我摇摇头,自从出发后,我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你真是奇怪!”卫向东有些不解的看着我,“你是迟钝,还是无畏?”
我想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新兵连的班长,张班长,脸上有个很奇怪的伤疤,整天拉着脸,给人感觉特别的阴暗。”
“哈,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新兵的时候,他不是我的班长,但打过我们班的人,我们班长也怕他。那家伙有点疯狂。”
“他是疯子,我们拚刺刀,他差点把我胳膊打断了。”我忍不住皱眉,张班长打我一枪托的疼痛似乎又回来了。
“你想他是因为他打了你?”卫向东来了兴趣。
“不是,他问我一个问题,战场上靠什么能活下来?”
“你怎么回答?”
“我说是训练。”
“他说?”
“他没说,只是警告我不要自我感觉太好。”
“他说的对,我也看你自我感觉太好!”
下午,岗哨说有两个越南人从山上下来。我们都藏在靠近小路的丛林,想看看越南人的样子,听了这么多传说,不看看这个对手很难释怀。
来的是两个越南男人,他们个子不高,和北方人相比更象个少年,身体瘦瘦平平不会重过一百斤,头上野草般的头发,好像从来没有理发师修剪过。看不出他们的年龄,说是二十岁也行,四十岁也行。身上的黑衣服是补了又补,赤脚无鞋,不是他们手里的冲锋枪的话,他们和我方的很多边民没有任何的分别。我看看向导,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人!
越南人很随意的走路,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越南话很柔软,听起来不生硬,有些女性化。一个越南人突然蹲下来,指着地上紧张的说了几句话,另一个上来看看,像是同意。两个人握紧冲锋枪,不再说话,紧张的观察四周。
紧张了十分钟,他们搜索了四周,又小心的退回到山上去,一直保持警戒的神态。
看不见越南人,班长才让我们说话。向导说越南人发现了一个大的胶鞋脚印,大过他们平常所见很多,判断不是自己人,肯定是中国军队来过附近。他们是附近的民兵,要回去报告。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25 PM    標題: 第七章躲避

【爱默生(美国19世纪著名哲学家、文学家,1803-1882):为了汲取人生中最重要的教训,人必须每天都战胜恐惧。】
班长问需不需要转移地点,向导说越南人很狡猾,弄不好知道我们藏在附近,特意说给我们听,而自己藏在山上观察这条道路。我们贸然行动,很可能让他们发现,遭到伏击。
班长听了,决定原地不动。等到黄昏时分,六个全副武装的越南人从山上下来,再一次的察看了小路周围。这些人警惕性很高,完全战备状态,手指放在扳机上,圆形的防御,每个人都保持距离,不扎堆。他们的火力强大,除了一挺叫不出名的轻机枪外,所有人都是AK47冲锋枪,香蕉头弹夹,里面装六十发子弹,而不是普通三十发子弹。有一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个长长包裹,应该是一支长枪,很可能是一支阻击步枪。以往听说过阻击步枪,远距离杀敌的利器,实地见到着实羡慕。
早些时候看到的两个人也在其中,衣装上看这伙人是乌合之众,可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民兵。当时中国士兵标准武器是56式半自动步枪,只有班长和副班长使用冲锋枪。因为我们是侦察兵,每个人才破例配备国产的56式冲锋枪,可即便我们也没有阻击步枪。如果越南民兵都这样武装到了牙齿,这仗可就难打了!
越南人里面有个头目样子地说了几句话,他们就离开了,没有回到山头,却顺着我们来的路走去。越南人的服装没有任何地位的标志,头目唯一的不同是腰上别着一支精致手枪,那还是看了半天才注意到的区别。我暗自下决定以后打击越南人要先杀腰上戴手枪的。
向导说从来没有见过这群人,以往这条路不过是山民偶尔走动,很少看到超过两个以上的人,更不用提杀气腾腾的武装团伙。听他们谈话,似乎认定潜入的中国兵已经撤退,他们想要跟踪一下,看能不能追得上。他们应该在山顶观察了好一段时间才下来,根本没有怀疑我们可能藏在附近。
班长和副班长商量一下,召集全班开会,说行动计划改变,等到午夜,如果这群越南人不回来的话,我们上山直接去潜伏地点,翻过山顶走并不远。向导听了,出了口长气,不知他是感叹晚上不用多走路,还是不用担心一头撞上那些越南人。
班长询问附近又没有水源,本来每人带了三壶水,来回两天完成任务,足够喝的。可一天过去,炎热超出想象,我们每人已经喝了一壶水,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两天内赶不回去,很可能饮水会出问题。
向导说最近的水源是一条小河,要走上三十公里,那边越南人活动很紧,去的人多了可能被发觉,人少的话一旦交火又担心走不出来,还是不要去的好。两壶水至少够我们维持四天,他促狭的看看我们,补充说到,他们本地人一壶水就能维持四天。看看他干扁的体形,想想昨夜来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唯有他连气都没有多喘,不用水他都可能活上四天。我愈发的相信,他和越南人至少是表兄弟。
等到半夜,没有越南人回来,我们准备上山。向导、我和班长为第一波人先出发,四十五分钟后没有动静,副班长带领其他人跟上。上山的路用不了半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没有动静就是表示山顶安全。有动静的话,原地等待十五分钟,没有人撤下来的话,他们就独自撤退。班长特意叮嘱马有财小心后方。下午那些人回来的话,只有他的轻机枪能压制住对手的火力,大家才有希望回去。
上山的路不远,也不难走,向导在前,班长跟着,我在最后,不到二十分钟走了大半。夏夜冷风阵阵,月光清明,山路两侧丛林里鸟鸣虫叫,如果不是手握武器,游山玩水倒也不错。
班长没有我的闲情逸致,叫住向导,说了几句,两人拉开距离,向导脚步放慢,更小心的巡视路面。班长也用手势示意我拉大距离,小心后方。
我开始有些好奇,走了一会儿明白班长的忧虑,越南人明着离开,未必没有后手,最容易的莫过于路上设些埋伏,以他们的经验和狡猾,完全能做出来的事情。听说越南人和美国人的战争里,利用丛林到处设埋伏,美军伤亡很大却找不到对手,只能杀平民解气。
如果我们遇到埋伏出现伤亡,会不会对平民开枪?我脑子里琢磨起来,按理来说打仗是军人的正面交锋,不应该枪杀无辜平民,可就今天看到的越南人,很难区分平民和军人。他们不拿枪,看起来都是无辜的平民,放过他们,手里有了枪,又是麻烦。我暗暗打定主意,遇到危险,老子保命要紧,可不顾其他。
紧张了一路,我们顺利来到山顶,开阔地上有个草棚,竹门敞开着一道缝,看不到人,也听不到任何得动静。班长让我和向导准备火力支援,他快速的搜索了一下草棚周围,回来说草棚被越南人设了埋伏,门上拴着导火索,看不到爆炸物。
我好奇问他晚上光线不明如何的发现导火索,他说是用手摸出来的。他让我去控制上山的小路,等班上弟兄们都上来。
弟兄们会合后,下山也是分成两组,人员和顺序不变,第二组控制制高点。
下山更加顺利,不用二十分钟,我们来到山脚。这条路经常有人走,越南人可能怕伤害自己人,没有做什么手脚。班长问向导为什么路面踩得很实?他回答说两个月前来,还不是有人常用的样子。
天气突变,不再是晴朗星空,而是乌云密布。全班会合时,已经雷电交加,暴雨倾盆。虽然穿上雨衣,冰凉雨水还是顺着脖子灌进来,全身湿漉漉的发抖。地上很快沼泽一片,山上流下来的雨水好像是小溪,流势颇急,如果我们人在半山腰,会有些进退两难。
向导带我们站在一片地势稍高的地方,不用担心被流下的雨水冲到。班长大声问他,“你知道要下雨?”
向导呲牙一乐,说,“看天气象是要下雨。”
我翻了翻眼睛,白天没有任何的迹象,晚上下雨前半个小时还好好的,他从哪里看到预兆?这个越南鬼子的表哥在胡说八道。
班长说,“开会时说天气预报三天以内没有雨。”
向导一笑,好像又是说没有人来问过他的意见。
副班长带了一件备用雨衣,摊开接了些水,装满了几个水壶,我尝尝味道,味道有些怪怪的,好像是有点酸溜溜的。
暴雨下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住,来得快,去的也快,天空又是月朗星稀,地上积水消失也很快,丛林好像是大的下水道,刚才还成河的雨水很快被吸收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我们全身湿漉漉的,这场雨好像没下一样。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雨真得不算些什么,雨季来临,连着下场三天三夜的暴雨不是希奇的事情,即便是旱季,毫无征兆的来场暴雨也是稀松平常,热带雨林不是白叫得。
我们接着行军五百米的距离,在一处小山坡找到预定的观察地点,下面就是平地,沿着这个方向再走大约五十公里,就是越南北部的一处重镇。这片地区方圆数里看不到任何的人烟,半人高的野草倒是茂密,一条羊肠小路依稀可见。
我们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来这里观察些什么。起初听连长宣布任务还以为有越军的营地或是什么重要交通要道,没想到来看的是一处荒无人迹的野地。向导说此地一向如此,雨季来临,周围高处雨水排下,形成一条宽阔的河流。过了雨季,重新干枯。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定居?向导也不确定,好像是水草有问题。可他知道从来没有人来此地放牧,甚至有些可怕的传说,说这是一片受到诅咒的土地。中越边民大多苗人,生活接近原始,还保持很多祖先生活习俗,有鬼神的信仰到不奇怪,他们的话倒没有人放在心上。后来我得知那里水土确实有问题,因为地下有矿藏,含有水银等物质,导致水草有毒,长期食用会有生命危险。边民的传说倒不是空穴来风。
趴在荒野之中无所事事一天一夜,大家都有些受到愚弄的感觉,小声嘀咕起来。有人抱怨说当官的动动嘴,当兵的跑断腿。卫向东对我说,“肯定是指挥部哪个哥们没事想找点活给我们干。”他的猜测不差,事后我们得知指挥部一个年轻的参谋,因为怀疑边民情报的准确性,宣称要为了士兵生命负责,用指挥部的名义郑重其事的让侦察连去核实地形,我们侦察兵所承担的无谓风险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班长低声喝止我们的抱怨,说不要忘记侦察兵的责任,不可以胡乱猜疑接受的命令,不然他可不客气了。听他口气不善,没有人再抱怨。我倒有些怀疑他不客气的对象,是我们还是上面乱发令的家伙?
我们分成五班放哨,两人一组,一人观察前面,一人观察后面山顶。不值班的人可以休息,我和卫向东被分到第三组,有6个小时的闲暇时间。我们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确定没有大红蚂蚁之类的东西,铺上帆布和雨衣抵挡一些凉气,吃了些冰冷的干粮,倒头就睡。
我睡了两个小时,不是自己醒来,而是被卫向东用脚踢醒。他说我的呼噜声音太响了,要把方圆十里内的越南人都招来。两天来的紧张让我依然昏昏欲睡,没有理会卫向东,不想没有一个小时,又被副班长踢醒,叫我注意战场纪律,压低声音睡觉,不晓得他们想让我如何睡觉的时候遵守战场纪律?
被他们这群恶棍一番折腾,我睡意全无,索性来到哨兵旁边,看看有没有事情发生。班长居然一直没有睡觉,趴在一处草丛,抬头观看着我们经过的山顶。他看到我,让我一起来观察。
我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转头疑问的看着班长。 他不满的摇头,让我再仔细观察。因为太阳的位置反光,不能用望远镜,而肉眼观察很费力气。我看了半天,终于看到山顶一缕轻烟,若有若无,淡淡的随风浮动,很难辨认,不仔细看的话以为是云雾。
“有人在生火做饭?”我低声问道。山顶那个草棚,如果越南人在里面做饭,炊烟倒是不大。
班长点头说道,“不仅仅是有人做饭,半个小时前,我还看到镜片的反光。”
镜片反光?望远镜还是阻击镜的镜片?一般边民没有人出门带着镜子,实际上家里有镜子的可能也不多。“是昨天的那些越南人?”我问道。
“很可能。”班长面色有些凝重,真是他们的话,不仅越南人对我们进攻方向有所警觉,还阻挡了我们回去的道路。更麻烦的是,这些人行踪不定,很难猜测,看他们活动范围,即便绕路远行也有可能和他们遇到。我们爬山赶路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而看他们的武器精良和训练程度,要想静悄悄的解决不容易,弄不好大家是两败俱伤,都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们要想办法解决他们!”我想了一下,肯定地说道,说出来也有些好奇自己的果断程度。
“嗯?为什么?”班长语调同样有点好奇。
“我们很难躲过他们,如果贸然相遇,他们人数虽然少,火力不弱,我们解决了他们也会有一定的伤亡。我担心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在跟踪,让他们偷袭的话太危险了,不要说他们可能还有狙击步枪。” 我发现自己看得很清楚整件事情的逻辑条理,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方面的才能。虽然当兵时间最短,我绝对是天生的军人,很快掌握复杂的情形,并不犹豫作出困难的决定。
班长明显有不同于我的意见,问道,“你认为越南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位置?”
“他们可能还没有发现具体的位置,但我相信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痕迹,知道我们在附近。他们昨天的活动完全是设伏,只是我们没有上钩,还导致他们判断错误了方向。班长,丛林是他们的天下,等他们来追踪可不是明智。我们主动攻击,打他们一个意外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我毫不怀疑战争和两个人之间的单挑一样,必须争取主动,让对方按着你的思路来才能有些机会。而且战场上胜者不受非议,任何的手段都是合理合法的,只有傻子才会去光明正大的正面交锋。
班长却摇头说道,“你忘了我们的任务是观察,不是惊动越南人。不可避免的遭遇那没得说,可是主动进攻越南人将是另外一回事情。”
“班长,”我看附近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低声说道,“我们打越南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你看,山上的那些越南人没有枪的话同我们边民有什么区别?他们辨认我们容易,我们辨认他们可是困难。来的那个连队弟兄们说越南特工经常摸过去,我们中国军队这么大规模调动,越南人会不知道?看向导,他是我们的人,可不知道的话,你能看出和越南人的区别来?山上越南人无缘无故的突然出现,你说他们不知道中国军队考虑这里才奇怪呢!”
班长点点头,转头看了我一眼,笑笑,又继续观察山顶。
我知道他有些心动,继续煽动说道,“我们所谓的秘密行动如果不保密的话,没有必要白白的牺牲弟兄们。趁着越南人不清楚我们的确切位置,我们先下手,大家都能活着回去。”
“木天,你胆子真是不小,抗命不遵,让我回去怎么交待?”班长含笑问道。
“班长,没有人说要不遵守命令!敌人发现我们,我们被迫还击,到了上面也说得过去,谁能来指责你? 弟兄们不会乱说话的!”我笑着说。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27 PM
“你小子耍滑头,已为别人都是傻子?好,假设照你说的动手,我们怎么办?”
“水源是关键,山头没有水,附近的水可能有问题,没有人敢喝,那越南人的水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他们昨天每人只带了一个水壶,一壶水即便节省,也用不了两天。向导说最近的水源也要在30公里外,我们提前去那里设伏,等越南人来。”我早想过这个问题,很为自己的解决办法骄傲。
“你忘了昨天下的雨?我们能用雨衣接水,他们可能有自己的办法,几天不用找水的话,我们去守着岂不是白白的等待?我们的任务是四十八个小时回来,晚一天没什么,再晚的话连里可能就会派出人来找,弄不好让他们撞上越南人出事,到时候责任也要算到我们头上。”班长颇为耐心的解释。
姜还是老的辣,班长一席话给我不安分的心一瓢冷水,感觉到我发窘的样子,班长宽容一笑说,“三个臭皮匠顶上个诸葛亮,走,我们回去和大伙商量一下。”
弟兄们听了我们的讨论,杨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的意见,他也喜欢争取主动,同样认为山上越南人是威胁,必须排除。副班长不同意随便改变任务,侦察班出来是观察,搜集情报,不是打草惊蛇。打越南人一个不好反而身受其害,出现伤亡回去不好交代,还是按原计划完成任务悄悄撤走。其他人也都分成两派,多数人支持悄悄撤退,向导也不愿意去伏击越南人,他的恐惧只是让我更加相信他和越南人沾亲带故。班长没有表态,说明天早上决定。
太阳下山,班长把夜晚哨兵增加到四人,叮嘱一定小心。山上没有再点火,也没有再看到镜子之类的反光,没有一个越南人露面,我祈祷他们不是在前面设伏等着我们。
在潮湿的丛林里过夜,虽然暂时没有越南人的威胁,却遭受蚊虫不断的袭击,身上的长衣长裤也保护不了皮肤。越南人体形小,可越南的蚊子特大,隔着衣服就能下嘴吸血。营房里有蚊帐和风油精,野外没有蚊帐,风油精也不敢涂抹,担心让越南人闻到。听说友军一个侦察分队就是因为用风油精而让下风的越南人顺路找来,十二个个人就活着回去四个。
向导欣赏够了我们手忙脚乱抵抗蚊虫的表演后,拿出一些烟叶,说是当地的烟叶,中越边民经常抽,不会引起注意。他用嘴嚼碎,抹在手脸,果真蚊虫躲避。我挑了一块嚼碎抹上,闻不出烟叶味道,更像是晒干了的马粪味。
刚才一直没作声的卫向东凑过来,告诫我,“慎言慎行!战场不是发表个人意见的地方,也不是质疑上级命令的场合。纪律严酷无情,违背命令遭受制裁的话没人能够救你。我家老爷子听说我们要上战场,就是嘱咐我这点。他说当兵就是执行上级命令,不论命令的对错都要毫不犹豫的执行。想要指挥的话,去当官。”难怪这家伙讨论时一声不吭,还以为他改了性子。
“我不是相当什么官,就事论事,你也认为我们应该躲避越南人?”
卫向东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要多从班长的角度来想,我们的命令是来侦查,擅自行动打越南人,即便成功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你还记得班长和苏联特工的故事?不听指挥,立了功也要倒霉,不然班长早就是个排长了。我们出发前,指导员的脸色你看到没有?他的话是说给谁听得?班长不同意我们班来执行这个任务,担心我们还没有完全适应,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会有闪失。指导员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考虑,不要质疑,那不是我们当兵的干得活!”
“谁说的?指导员真的是这意思?我怎么没听出来?”我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你还不信我的话?怀疑你可以去问问班长他自己!”卫向东有点受伤的表情。
我倒是佩服他的观察细微,却仍然固执的问道,“你还没有说出你的意见,是躲开还是出击?”
卫向东大概觉得我榆木脑子不开窍,呸了一口转过身去不再理睬我。
我有些恼火的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时候变成了缩头乌龟?越南人真的找上来堵住我们,我们死你也不能活下来。你以为越南人知道你是高干子弟,子弹长眼睛躲开你?他们会优待你吗?”
看我发怒,卫向东反倒笑了,转过身来躺在地上,舒服的放松,好整以暇的说道,“你也太小瞧哥们了,刚上战场,就在乎这条命?老子是高干不假,可吃的苦不比你们老百姓少,同样敢和越南人拼命!”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是我做主,肯定主动去打越南人。但你我都不是做主的人,所以闭嘴吧!”
不到清晨五点钟,全班吃过早饭。因为不能生火,早饭是干巴巴的馒头和几口咸菜,小半壶水。饭后,我们整理好营地,确认没有留下东西和明显痕迹。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29 PM    標題: 第八章 遭遇

“我们真的没有敌人,只是一些好朋友想杀我们。”匿名

班长宣布要绕路,向导带路,我们开始绕山,回去的小路比来的时候还要难走,是丛林里开出来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的羊肠小路,勉强算得上是路。有些路段不细看还不知道能够走人。我们走了五个小时,没有走出10公里。
休息了半个小时,班长、副班长和杨叶对着军用地图研究了半天,我懒得理睬,躲得远远的。这幅连里发下来的军用地图说是十万分之一,细致到村庄、河流和水井,上面真的是密密麻麻,但越南境内的情报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我们走的几条小路没有标示,小山头的越南人的草棚也没有记载,让我怀疑依照这个地图打仗会是什么结果。卫向东说中国太相信自己身边这个朋友加同志的邻居,弄不好地图也是当年友好时期他们提供给我们的。
不到正午,阳光炙热至极,气温接近五十度,人坐着不动就开始出汗。边民通常躲开这段时间,不在阳光下活动,回家睡觉或是找个阴凉遮掩的地方躺着。班长说时间紧,再走一个小时休息,争取能够天黑前穿越国境线。
回去的行军顺序没有改变,我还是紧跟在向导后面,马有财第三,班长第四,最后是副班长收尾。几天来丝毫没有显露疲倦的向导走起路来也开始拖拖拉拉,高温下赶路也让他有些吃不消。汗水从额头不停的流向眼睛,我走几步就要擦擦,索性拉下湿透了的帽子。这种时候侦察兵的严格训练得到回报,没有人掉队,没有人松懒,也没有人抱怨。
向导突然停住,前面丛林外出现一条公路。确切地说是一条简单土路,可以容纳机动车交错行驶。班长上前看到也有些吃惊,地图上并没有这条道路,实际上地图标志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任何的道路。这可不像漏掉一些小路和草棚,如此的明显失误需要报告上面。向导说他半年前走过这里,还是一条小路,两个人并排走都困难。
仔细观察,可以看出越南人经常使用这条路,有来往车辆的痕迹。荒山野岭人迹罕见的地方修建一条土路不是容易的事情,短时间内完工又能不让中国人知道,越南人肯定付出不小的代价。他们想要干什么?附近我们看到的越南武装是否有什么联系?班长眼里充满疑问。
队伍仍在警戒,班长让我和马有财准备火力封锁可能出现的敌人,其他人一一穿过道路。最后轮到我的时候,意外发生。
我跑到路中央,一辆小卡车突然出现在二十五米远的拐角处,驾驶室里有三个人,后面车厢看到两个越军,一挺高射机枪架在车棚,方向正对我们。对面趴在路边的班长喊道,“快趴下。” 可是已经晚了,我和驾驶员的目光相接,我可以看到他嘴里叼着的香烟,他似乎很好奇的看着我,卡车没有停下来,却减慢了速度。距离拉进到二十米,才听到汽车微弱的马达声。
我大脑还在处理所发生的一切,手已经举起冲锋枪,打开保险开始射击。班长几乎是和我同时开火,驾驶室的玻璃成了马蜂窝,一侧车门被推开,有人踉跄着下车,倒在地上。车厢有人跳车,以轮胎为掩护举枪射击。几乎是本能,我闪身滚到一边,几发子弹打在我刚刚在的位置。有人抓住车厢那挺高射机枪,枪口压低瞄准我的方向。班长半梭子子弹打在机枪手没有掩护的身体上,越南人倒下,手还拉着机枪,枪口指向天空,一道火舌吐出。
躲在车轮旁边的越南人向班长射击,雨点般的子弹让他抬不起头,车厢又有人去操纵高射机枪,看口径那是12.5毫米能够打穿2毫米钢板的武器,如果打到人身上的话,不用考虑包扎,都打没了。如果让这挺机枪开火,我们没有火力能够对抗,将完全被压制住。
我摸出一颗手榴弹,拉开引线,数了三声仍了出去,正好掉在车厢上。爆炸声后,一个身影瘸瘸拐拐的从车旁要钻进树林,我一梭子子弹打过去,人消失在丛林里。
班长叫道,“木天,我们上去。马有财,杨叶,掩护我们。”
空气中满是硝烟的味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越南人,但这段时间训练让我自然的执行班长的命令。我们快步跑上去,没有看到能够抵抗的越南人,我和班长的至少向驾驶室打了三十发子弹,里面的两个人已经辨认不出模样,跳下车的是一个越南女兵,肩膀受伤,致命一枪是在脖子上,帽子下的长发沾满血污。车厢上躺着两具尸首不全的越南人,两桶被炸漏的植物油滚滚流出,还有两麻袋大米,袋子上有“中粮”的字样,是当年中国援助的物资。最后逃走的越南人并没有走远,一发子弹击中他的左眼,半个脑勺不见了。他栽在丛林中,手里还抓着冲锋枪,身上至少挨了两发子弹,但没有眼睛那一枪,估计已经跑远。
班长不太满意我独自品味个人的第一次战斗,一边忙着搜寻越南人的口袋,一边骂道,“别他妈的傻鸟一样的看,看什么?赶快打扫战场!”战场上血与火的刺激往往让人有意想不到的反应,班长一向不骂人,即便发火也不见他口吐脏字。我乍一听他骂人,有些惊讶。但高度紧张状态下也不那么敏感,忘了抗议。
我没有抗议,却有疑问。打扫战场?没有人告诉过我怎么打扫过战场!也没有这方面的训练,打扫什么?我明智地没有发问,而是去拿死去越南人的冲锋枪和匕首。车厢的两支冲锋枪已经被炸坏,高射机枪全加起来至少三十公斤,太重了没法拿,我宁可去爬两座山,也不会去背它。班长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驾驶室里血肉横飞,脑浆四处都是,活脱脱人间地狱,看副班长已经跑上来,我侧身站在一旁警戒,打扫的任务就留给了我们两位经验丰富的班长同志了。
我们走前,班长拿了一颗越南人的地瓜手雷,拉掉保险,压在驾驶员身下,任何人移动尸体,手雷的跳环都会松开,躲得快的人可能不会死,少个身体部件是跑不了。嘿,一只眼睛或者几个手指头不是生命最关键的东西,不丢老二问题不大!我听说这类埋伏是越南人打美国人是常用的把戏,不知道班长从哪里学来的。
班长好像忘了休息的事情,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来给我们半个小时的喘气时间,战斗的激动让人忘了天气和疲倦,大家兴奋的低声交谈着。卫向东拿过我缴获的冲锋枪,仔细的观赏,赞叹不已。这支AK47冲锋枪九成新,正宗的苏联货,枪上还刻有俄文。我们用的五六式冲锋枪也是仿造AK47,但两者有些区别,使用过的人全都同意苏联货要好些。
我第一次看,发现苏联冲锋枪的枪刺不像我们五六式一定要固定在枪口上面,外观也更漂亮,其他到没有看出什么。见卫向东爱不释手的样子,我说,“你喜欢,就让你背着,一路玩个够。” 这家伙明显在占我便宜,连枪带弹,十来斤的东西背在身上并不舒服,我们身上还有至少三十斤的装备。
出人意料,卫向东没有犹豫,说道,“这支枪算是我的,我就背回去。”
“你的书让我挑十本看,枪就算你的。”卫向东喜欢看书,家里人经常邮寄些书来,很多是内部发行的,外面想买都买不到。我早就眼馋他的收藏,可他很小心,轻易不让人看。
“五本书。”他还价。结果我们同意这支苏联AK47的公平价格是七本书,班上人以为是七包香烟,流传出去后成了交换苏联AK47的价格。后来战争全面爆发,找苏联货的机会多了,价格才降到两包香烟。
卫向东兴冲冲的去和班长说,副班长和杨叶各持一把缴获的苏联货,也眼巴巴的看着班长如何的表态。班长有些犹豫,他也知道苏联货好过国产货,战场上任何的一点优势都可能是生死的区别,要求换枪并不为过,但军队规定是战利品都要上缴,刚打仗就私自瓜分战利品,连里未必愿意开这个头。
副班长捅了一下杨叶,他会意的开口说他来和连长说,保证不惹麻烦。鉴于他的师部背景,连长多半会卖他一个人情,班长点头同意。
除了马有财喜欢他的威猛轻机枪不在乎苏联的冲锋枪外,陆一鸣、铁牛、虎子、王文革和李卫华看着我们几个人就这样的瓜分战利品,他们刚才什么都没有捞到,小心眼不高兴,七嘴八舌的抱怨班长处事不公,没有兄弟情谊等等。最后得到枪的三个人诅咒发誓下次战利品友先让给他们,班长也许诺诸般照顾,这群家伙才算安静下来。
我有些心神不安,第一次战斗后的狂喜刺激有点像是和人打架,却没有赶上黄金牙和二狗子事情给我的冲击,死去越南女兵的长发让我有点反胃,更奇怪的是隐约的我感觉战斗还没有打完。
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看我有些魂不守舍,轻声说道,“第一次杀人见血,不习惯是很正常的!”
我差点脱口而出“这不是第一次。”还好有些清醒,话到嘴边没有出声,只是点头。
班长仔细的看着我的脸色说道,“你表现很好,刚才不是你反应快,越南人很可能会逃脱,我没看错,你是个天生当兵的料子。好好干上几年,管住你的性子,入党提干没有问题!”
“班长,还是等我们打完仗活着回去再说当官的事情吧!”我情绪低落的说。
班长有些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木天,有点不对头!”
我不知道该如何地解释自己的烦躁不安,有些苦恼的说道,“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打了越南人的汽车,越南人不应该没有反应的。咦,那是什么?”我指着远处丛林一处高坡上。
班长一惊,转身望去,什么也没有看到,用望远镜观察也一切正常。“你看到什么?”他问道。
“好像是镜片闪光。”我有些迟疑的说道,也有些不确定是不是花了眼睛。
班长看了我一眼,转身整队出发。他大概担心我紧张过度,让我拖后轻松些,我和铁牛调换了位置,除了副班长,我成了最后一人。
天气还是热,蚊虫多了起来,丛林有些令人压抑的寂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忧虑,班长让向导躲开小路,他选择的路径不算很难走,只是偶尔需要用砍刀来清除挡路的林叶灌木,但速度却不可避免的降了下来,看样子明天早上回到中国境内就不错了。
我还是有些心神不安,那片闪光总是让我想起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据我所知,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是一千米,有人在一公里的距离远远的盯着你,等待给你致命的一枪,这可不是令人愉快的念头!唯一的希望是如果目标是我,瞄准些,一枪毙命,不要让我有什么感觉。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30 PM    標題: 第九章 埋伏

“当你不得不夺取生命时,保持礼貌不过举手之劳。”丘吉尔

我几次回头疑神疑鬼的巡视,弄得副班长也有些发毛,忍不住跟着回头张望。几次过后,他发话让我关心前方,奈何我充耳不闻,最后他也懒得浪费口舌,任我随意的回头。我有些过意不去,问他想不想换个位置,他当作没有听到。
虽然没有看到任何的迹象,我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好像危险即将来临。再次休息,我费了一番口舌,说动班长尝试一下我想的计划。六点钟左右,在一处山坡,班长、卫向东和我三个人悄悄溜开,找了个位置藏好,副班长带领剩下的人继续前进。计划是他们方向不变走一个小时,然后就地休息。我们会在隐藏地方等候两个小时,一切正常我们会从后面追赶他们。有事情分开的话,他们先走,我们在我国边境xx连的营地会合。
如果有人跟踪,我们三个人会发现他们,对方人少,我们找机会收拾他们,人多的话,我们会开枪袭击,警告副班长,然后寻找机会摆脱越南人绕路回去。这个计划无疑让我们三个人承担风险,但考虑越南人有可能晚上来偷袭我们,三个人承担的风险远远好过全班一起冒险。没有人来的话,全当一次演习,不损失什么。
太阳下山,没有阳光的烧烤,温度可以承受,喘口气不用出一身臭汗,算是一天难得的享受。我们三人相距三米左右,隐蔽的好,根本看不到彼此。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差点睡着了。感觉过了两个小时,不明白班长为什么还不给信号撤退。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丛林有些反常,自我们潜伏后就吵闹个不停的鸟虫都不叫了,空气中的压抑可以伸手触摸。
第一个越南人出现,是山上那群人其中一个。我见过他,还有些印象,黑黑瘦瘦,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听不到任何枝叶折断的声音。他是光着脚丫,山路不像平地,很多路段有碎石子和锋利的灌木丛,他若无其事的走着,更多是巡视四周,根本不在意踩到什么,估计他的脚板踩在竹签上也扎不透。
我眯着眼不敢去迎视他,有些人天生触觉灵敏,即便没有任何的预警,也能够感受到别人的目光。这种事情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可我是深信不疑,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对别人目光很敏锐的人,几次地方上打架就是因为提前发觉对方的敌意,没有挨打。我也见过类似的人物,他们可能保留人类祖先的生理本能,总是能够抢先感受到危险。
越南人站住,目光扫过我们藏身之处,似乎能够闻到我们的敌意。我全身冰冷,心脏要停止跳动,世界好像停滞,等他转过头去,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微风吹过我才知道出了一身冷汗,手指有些僵硬。他又巡视着地面,向后摆手,五个越南人一条长队出现,身背狙击步枪的人走在最后。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是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能够在丛林里根据脚印痕迹来跟踪我们。可事实摆在那里,这群越南人和我们的距离有两个小时,大多数时间无法看到我们,他们全凭观察寻找我们的痕迹,跟踪一个下午一步不差,丛林里有如此的敌人实在可怕。
越南人商量了几句,他们和我的距离有十五米远,难得成群凑在一起。我突然开枪,至少能干掉一半,可惜这个角度班长和杨叶没法同时开枪,活下来的越南人的反击大概也能要了我的命。我们原定计划是等他们走下山坡一半时候,听班长的信号同时开枪。
走在最前面的越南人又拉开十米的距离,首先下坡,其他人也保持五米的距离。
一声清脆的保险滑动的声音从卫向东藏身的地方穿出来,这支苏制AK47一定用得少,还保持原汁原味,卫向东一动竟然弄出声音。背着狙击步枪的越南人反应最快,已经转身向卫向东的位置扫射,我三发点射击中他的胸膛,他滚下山坡。
班长和卫向东的枪一齐开火,但只打倒两个越南人,包括尖兵在内的三个越南人已经卧倒在地,举枪还击。一人用的是轻机枪,子弹如暴风雨狂泻过来,比我们用的五六式轻机枪火力还要凶猛,加上两只AK47冲锋枪,我们居然被越南人从下往上射击的火力压制住,一时竟然无法探头起身还击。
我一口气扔了两颗手榴弹,借助地势,二十五米远的距离并不需要我站起身来。两声巨响后,越南人的火力立刻哑了大半,班长和卫向东趁机探身射击。剩下的越南尖兵倒也凶悍,一个人和我们三个人对射。两个交换,他身中数枪,大叫一声丢下冲锋枪,滚下山去。
整个战斗过程不过一分钟,意外的开始,突然的结束,坡地上一片硝烟,一时间没有任何的声音,天地静止,十分的诡危。
我全身热血沸腾,心脏剧烈的跳动,喘着粗气,眼睛飞快的扫视着战场,有些不敢相信战斗已经结束,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反应,当时两颗手榴弹纯粹是下意识动作。
班长叫道,“木天,杨叶,你们有没有事情?”
卫向东回应说道,“我没事,刚才差一点。不是滚得快,就被机枪打中了。”他声音有些嘶哑,越南人火力给他印象很深,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忘记。
我说道,“我没事,班长,你呢?”
“我也没事,木天,干得好!两颗手榴弹几乎仍在越南机枪手的屁股上。来,你和我打扫战场。卫向东,注意警戒!”
最先被我打倒的身背狙击步枪的越南人胸部中了三枪,气喘如丝,却还活着。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多岁,五官清秀,表情也很平静,似乎死亡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看到我走近,他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嘴唇费力的蠕动着。鬼使神差,我竟然弯腰凑近去听。
班长吼道,“小心他手里的家伙!”同时他的冲锋枪也来个长点射,六、七发子弹射向越南人,他的身体几乎被打成了筛子,紧握的手指松开,一颗手雷滚了出来。
我看到手雷,第一反应是一头扎到旁边一丛灌树丛中,拼命的想钻进去,躲过即将来临的弹片。等了许久却没有动静,小心地探身察看,手雷还在原地,越南人临死前没有力气拉掉保险。
班长有些不满的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我站起来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手摸一下血淋淋的,有些恼火,吐了一口,活着的越南人没有伤到我,,却让死掉的破了相,回去免不了要听些不三不四的话。卫向东持枪一旁警戒,不忘给我会心一笑,这个家伙已经等不及回去告诉弟兄们。
接下来打扫战场我十分的小心,两颗手榴弹让中间两个越南人肢体不全,死的透透的。唯一活着的是走在前面的尖兵,他身上血糊糊一片,两条腿都被炸断了,整个人靠着双手用力的爬着,留下二十米的血迹。此人追踪本领惊人,阴狠的神色让我有些心惊,有这种敌人活着是很可怕的事。他耗尽了力气,半依半坐得靠着一颗矮树,没有看我们,而是平静得看着远方的景色。我没有打扰他欣赏自然之美,七八步之外给他补了三枪,确认他真的
死去才放松。我没有在意班长的眼色,要抓俘虏的话也是抓没有威胁的,眼前此人让我害怕,他有一口气在就是威胁。
运回战利品倒成了问题,卫向东身上背负两支冲锋枪,只肯再多拿一支,越南人用的轻机枪给人印象深刻不能放弃,班长背在身上,加上一条轻机枪子弹裢,一个装越南人文件和私人用品的背包,他也不多拿。我先把一直惦记着的狙击步枪挂在身上,找到越南军官的精致手枪别在腰上,换了一支冲锋枪就想走,卫向东一句话又让我回来,他说,“班上弟兄们还不是人人都有苏联货,你可不要忘了哥们们平时对你的照顾。” 我嘟囔了一句三字经,又背了一支AK47。卫向东似乎还有些不满意,看我沉闷脸色明智的保持沉默。
我们顺着副班长他们走的路追赶,没有走很远就遇到他们。原来听到枪声,他们不放心,想回来接应我们。虽然是违反纪律,可战场兄弟亲情,班长也不忍多说。我们连夜赶路,午夜时分来到XX连的住地。
等我们回到自己的营地,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没有休息,班长、副班长和杨叶都被连长喊去,因为关系到方方面面,不仅仅是前线指挥部,东北军区的将军们也想知道我们第一次任务的完成情况。我们回来晚了一天,很多人都等得有些心焦。
当官的烦恼和我们这些士兵们无关,大家先吃了顿热饭,洗了澡,处理好身上的各类蚊虫伤口,就被连里其他弟兄给缠上,他们知道我们打了越南人,要求分享所有细节,反复的追问,好不容易说完。他们又要欣赏我们带回来的战利品。如果不是我机灵,早早藏起来狙击步枪和手枪,最后很可能像那把匕首一样不知落到谁的手里。马有财十分满意班长背回来的轻机枪,好像是美国货,枪身有很多磨得看不清了的英文字母。他爱不释手,和其他班的几个机枪手们一起琢磨,组装了几次,研究个透。
我背回来的AK47让陆一鸣先下手抢走,卫向东的给了虎子和铁牛,王飞、赵九和李卫华两人强烈不满,又听他的谗言说我没有尽力,不肯多背一支枪回来,怒火对准了我。我为了图个清静,只能让出自己留的AK47冲锋枪,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最后怎么解决的。卫向东看我骂他,威胁说要泄漏我私藏狙击步枪和手枪的秘密。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6 08:31 PM    標題: 第十章 麻烦

【如果没有地狱,我们就会如同野兽,没有地狱便没有尊严。 ——Flannery O'Connor(美国短篇小说家),1925-1964】

班长三人很长时间才回来,看神情没有立功的喜悦,副班长脸有愠色,杨叶也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班长倒是平静,等外人散去,找我出去说话。
我以为班长要来和我说狙击步枪的事,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细看,我知道全连还没有一支标准的狙击步枪,能不能留下来,让我有些忐忑不安。班长没说话,我就抢先说道,“班长,我背回来的苏联货都让人抢走了,谁让咱是新兵!咱不计较,那把手枪,你想要也可以拿去,狙击步枪可要给我留下。”
班长一愣,想了一下才说,“战利品是武器的话,我们可以优先装备,连长也知道我们中国武器和苏联武器有些差距,并不阻挡你们装备升级换代。但打完仗,所有的武器都要上缴。我告诉他得到的狙击步枪,他想让你明天给他表演一下,通过他的考核就可以留下枪。”
我看出班长心不在焉,问道,“班长,你找我有别的事情?”
“嗯”,班长看着营房后的青山绿树有些失神,过了半晌才说,“木天,这次任务大家都能平安回来,你是立了功的!本来我要为你请功,可连里领导对我们行动不是很满意,连带你也没有立上功。明天开会你可不要介意,要有心理准备。”
我心里一宽,随意说道,“班长,就这事啊?什么立不立功的!大家都出了力,不是我一个人玩命。山坡上不是你眼快,越南人的手雷就炸了,我还没有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班长笑道,“你小子太鲁猛了,记住小心要死的敌人,受伤的野兽临死反扑最危险。不过,你处理越南伤兵也要小心,班里弟兄们都可以信任,外人面前做事说话可要考虑后果。我军对待俘虏讲究政策,如果事情捅出来,上面不会因为你有功就不追究的。”他是在说我打死受伤的越南尖兵,此事只有他一人知道,事后他只说所有人都被我们当场击毙。
我明白他的维护好意,点头说道,“下次我会手脚利索一些。”
班长笑骂道,“还有下次?你小子想找处分?你给我们抹黑,小心被送回东北连队养猪。”
“养猪?行啊,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多吃点肉,我愿意!”我也开玩笑说道。
“木天,有件事情也许应该和你说一下。”班长仔细的看着我的表情,“部队出发前,你们家乡城市公安局派人来过,调查军人休假,说是有人被杀,像是和军人有关。”
黄金牙事情曝光?震惊、怀疑和焦虑,一时间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班长转移视线,凝视着远处训练的士兵说道,“公安局的人调查面很广,新兵连很多人是来自你们城市。我记得你那次回家坐错了火车,没有真的回家,又提前回来, 连部没有你休假的纪录。”
“班长,我。。。”我想解释,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案子不会和你有关。你好好干,连长很喜欢你,打完仗回去他说推荐你上军校。”
第二天上午出操,连长表扬了我们班成功完成任务,打响了来到前线第一枪,击毙越军十二人,班长记二等功一次。听了这个奖励,连里很多弟兄们都有些惊讶,这算是奖励我们立功?成功执行一次敌后任务就是二等功,那是人人有份的,怎么我们打死这么多越南人,却只是班长一人立功?
会后休息空当,杨叶破例来找我。他从师部下来,自重身份和班上弟兄们都保持距离,算不上有人缘,我们关系不错,可也没有推心置腹的程度。不过此次执行任务,他也算是有种,和我们一起吃苦受罪,居然坚持下来,弟兄们看他的脸色也缓和不少。
杨叶开门见山告诉我昨天他们三人去连部发生了什么事。班长汇报完几天来的经历,连长很高兴,说我们干得好,打死很多越南人,自己一方没有伤亡。指导员却另有看法,责问为什么不遵守命令,主动和敌人交手,打草惊蛇,影响指挥部的作战意图。班长他们辩解说和敌人交火是迫不得已,并非主动请战。
班长又为我请功,详细说明我的表现。连长一口同意,谁想到指导员口里却变了味道,我不主动躲避敌人,耍个人主义蓄意挑起和越南人的战斗,不顾全班战士的安危和任务的完成,不仅没有功,还应该予以处分。他还翻起旧账,说当年就不该让我进侦查连,早就看出我是个害群之马,目无组织纪律,迟早带来危害。
尽管班长、副班长和杨叶三人轮流解释,都不能改变指导员的看法,最后弄得连长不高兴起来,有关我的争论变成指导员和连长间的冲突。两个人终于妥协,班长一人记功,不提我的事情。
听了这番曲折,我有些目瞪口呆。很长时间以来我躲着指导员,偶尔他看到我也没有任何表情,我以为以前的事情就此过去,看来我是太天真了!
杨叶解释连长和指导员的矛盾由来已久,我不过是个引子。但是指导员靠山硬,心胸也不宽,得罪这样的人可要小心。我有些无可奈何,才明白班长找我谈话是拐弯抹角的警告我。我谢了杨叶的好心,顺口问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杨叶笑道,“因为看你顺眼。你是个天生的战士,反应快,头脑清楚,心又狠,下手不留情。连班长都说不是你,我们不能全部活着回来。”
我有些苦笑说道,“你是夸我呢还是说我是个冷血杀手?”
“当然是夸你,战士本来就是冷血杀手,只不过是有纪律的杀手罢了!”杨叶有些好奇的看着我,问道,“这是你一次上战场?看你的表现像个久经沙场的老兵,一点也不害怕血。”
“当兵前杀过猪,这点血不算什么!”我顺口胡诌说道。看杨叶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口问道,“你不是看不惯流血吧?”
杨叶犹豫一下,认真地说道,“我从小就想当兵,从来没想到长大干别的。在军校三年,我做梦都想上战场,没有任何其他地方能够证明一个军人的价值。没想到真的看到越南人在汽车里的尸体,我差一点吐出来。”
他如此的坦率倒有些可爱之处,我说道,“哥们生来最恨男人打女人,谁敢在我面前做的话,我肯定要揍他。没想到上了战场第一次打死的人里就有女兵,几天来做梦总是梦见那女兵一头的长发,真是她奶奶的!”越南女兵的死确实很刺激我。
杨叶笑着说,“还以为你真的是冷血无情呢!我也看到你说的女兵,是有些惨!以后这种事情少不了,听说越南女人多,和美国人打仗又死了很多男人,军队里面很多的女兵,民兵里面女兵更多。”
我吐了一口,狠狠地说道,“靠,男人、女人都是敌人,越南人既然让她们拿枪,就不是无辜女人,让老子碰上,照打不误!”
“你小子是个战争狂人,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凡事还是要考虑一下。有时候不是你战场的表现,而是你在上级的心目中表现决定你的前途。”杨叶突然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哥们,我没上过军校,麻烦你解释一下,不要让我猜谜!”
杨叶看我半晌,微笑说道,“你真的以为是你的主意伏击越南人?”
我微微一怔,有些奇怪的说道,“是谁的主意有什么关系?”
“关系当然大了!你想想看,不是因为你要求伏击的话,指导员会迁怒于你?”
“伏击是正确的决定,让越南人夜里摸上来,我们都有麻烦。指导员不在现场,不清楚没有关系。你当时也在,不应该有什么怀疑!”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杨叶绕着圈子来说话的意图。
“我不是说伏击的决定对还是不对,我们在场的人都知道是对的。问题是领导不是如此的考虑,我们和越南人的遭遇战可以解释是迫不得已,但伏击可是绝对违反领导吩咐的。指导员和指挥部的领导关系很好,很看重这次任务,走前一个劲的嘱咐我们不要弄砸了。我们不听他的命令是落他的脸面,他难免心里不痛快,得罪直接上级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下次做事一定要考虑一下可能的影响。”
我听了杨叶这番话直摇头,讽刺说道,“哥们,我要是不知道,还以为你上的不是军校,而是关系学校!”
杨叶不以为然地回答道,“你以为战争就是真刀实枪的面对面冲杀?谋略自古以来就是最高的战争艺术。你不考虑这些的话,只能做个士兵,永远不可能升上来。我告诉你,你以为只有我们谈这些?醒醒吧,我的兄弟!”
我同样不以为然地说道,“杨叶,你是浪费时间,我本来就是个士兵,当兵不过是过把瘾,只有你们这些野心家们想要战场上建功立业。”我突然间意识到他话里的暗示,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刚才是说班长早有伏击越南人的主意,只不过是需要我来顶缸,防备指导员的挑刺?”
杨叶嘴角一丝笑容,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你想想,如果班长没有同样打算的话,会和你冒那种风险?”
我想了想,摇摇头,看了杨叶一眼问道,“你和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我看你顺眼,我们班里所有人,你愿意的话可以走得最远!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不会说的。”杨叶面无表情地说道。
“读书读多了,心眼弄花了!哥们,你想留在侦察班,最好忘了这些,弟兄们才能真的当你是哥们!”我拉了杨叶一把,他看我一眼,没有再说话。
三天后,来到边境不久的xx军一个后勤队遭到越南人的伏击,一个班十三个人全部被打死,伏击地点距离军营不过三公里,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等我军一个连20分钟后赶到,越南人已经走的无影无踪。现场留下的宣传单说是为了报复中国军队在越南境内的残忍行为,还说中国军人没有种,专门挑越南女人下手。据说越南人还留言,如果中国人继续类似的行动,越南人将报复升级。我们不知道真假,但爷们不是被吓大的,越南人想打消耗战的话,那是疯了!
后勤班伏击事件传开,各种版本都有,有人说上面很为震怒,下令详细调查是否因为中国士兵所作所为引起。我们都有些不相信,可没有两天来了两个干部特意到连队和我们班的人一一谈话,仔细盘问我们越南境内的伏击行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东北军区军部都打电话来询问,指导员颇为得意,公开说我们班惹事生非,给军区丢人,几次遇到我时的眼神也颇为的不友善。
我有些气闷,首次感到嗜血的渴望,我和越南人无怨无仇,越南人赶走中国华侨是很令人气愤,但还是牵扯不到个人情绪。可是这次越南人因为我们的行动,杀了十二个友军弟兄,没什么好说的,只能以牙还牙。
班长注意到我的情绪,来安抚我,我只是问他什么时候行动找回过节来?班长看没有办法说服我,找到连长。连长居然也很温柔,踢了我一脚说再找麻烦让我去炊事班做饭,有情绪也要等到上面事情有个结论才行,不然出事没有人能保得住我。连长认真威胁说,要是因为我擅自行动影响和兄弟部队关系,新帐旧账一起算。
出人意料的是,整个风波最后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流传的说法是上面也对我们的行动意见相左,无法达成一致看法,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没有结果不等于没有后果,我们连不再驻守相对稳定的二线,而是被派到一线,恰好是出事xx军的部队营地。理由也是冠冕堂皇,说什么好钢用在好刃上,我们东北虎有必要照顾兄弟部队。也不知道指挥部的人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有意陷害,挑起矛盾吗?!
果不其然,内战爆发,兄弟部队表面欢迎,私下里横眉立目,我们都以为进了敌占区,成了敌后武工队。这个世界谁怕谁?弟兄们利用各种机会各种场合摩擦过几次,因为军官们压着没有闹出大事情。让人恼怒的是,虽然对外侦察连同仇敌气,内部却有人认为我们班惹是生非,甚至有传言说班长为了个人功劳,不顾弟兄们的死活,打死越南老百姓引来报复。班里人听说后都破口大骂,嚷着要去揍造谣的人。班长倒是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一句“流言止与智者”,成天挂在口头来开导弟兄们。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4:54 AM    標題: 第四卷 血火 第一章 受伤

我们班陆续执行了几次任务,多半是在边境设伏、监视之类的,没有什么值的点评得地方。但边境形势越来越紧张,中越双方加紧了情报刺探活动,双方漫长的边境线都给了对方机会。中越小规模部队交手的次数不断增加,连长带人执行任务时就遭到敌人的追击,如果不是我们预先设定的支援部队适时出击的话,他们很可能被越南人拿下。
很快就到了1978年年底,没人知道什么时候战争正式开始,可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大仗迫在眉睫。这么多军队,这么多物资源源不断从全国各地运来,光是我们见到的部队番号就已经有六个,隶属不同的军区。要说没有战争,鬼才相信。听说越南人已经开始边境动员,不分男女老幼都武装起来,说什么要全民皆兵,坚决抵抗中国侵略者。
我们这群侵略者倒是很想满足越南人的心愿,给他们痛击我们的机会。问题是中央*军委的保密工作超一流,我们同样一头雾水,不比越南人知道的更多。我们去问连长,他开始还耍官腔,说什么一切听从组织安排。后来问多了,他索性破口大骂,“老子是带两支笔的,还是铅笔,跟你们这群丘八一样是炮灰。想知道内情你们要去问带钢笔的!”
解放军自从因政治原因取消军衔后,非直属官兵无法辨认彼此的等级,造成指挥混乱。迫不得已,各军区私下里自己解决,土法上马,找其他标志来代表军衔。我们军区是排长胸前口袋带一支铅笔,连长两支 ,营长三支。团长一支钢笔,旅长两支钢笔,师长以上就不清楚了。虽然听起来很可笑,有时候也闹些误会,但多数时候很管用,起码军中上下知道彼此的身份。
元旦前一天晚上,难得没有打扰,兄弟们都张罗着庆祝出关外的第一个节日。不料连长亲自来下达紧急任务,同营区兄弟部队侦察班受命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执行此类任务,我们班被派去协助执行。
听完后,副班长嘟囔说道,“什么协助执行?有功劳,没有我们的份。出了事情,我们要分担责任。这算是什么事?不如让我们留下来过年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让每人都能听到。
连长难得的好脾气,耐心解释说,“你们实战经验最丰富,战斗力又是最强。他们新兵第一次上战场,需要有让人放心的老兵压阵!”
班长并不买帐,也破例抱怨说道,“连长,我们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可没有人说要照顾,也没有老兵支持。我记得那时候有人说什么来着?对了,是仗一打,枪一响就会了,经验都是从实战中来的。”
连长被人揭了老底,露出蛮横的本相,破口大骂,“操,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哪有他妈的这么多废话?记住,去几个人,要回来几个。少一个我的兵,我就找你算账!”我们有些鄙夷的看着连长,东北人名声不好,都是这类人给糟蹋得。当然了,面对领导也不能太直白,鄙视也需要些伪装,连长很满意我们畏惧的神色,扫视众人一圈,又特意指着我说,“老实点,一切行动听指挥,出了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会合兄弟部队之后,他们带队的是张排长,人倒很客气,见到排长就说,“张班长,五百年前我们是一家。久仰大名,这次任务你们一定要多多关照。”人家话说得这么客气,给足了班长面子,我们即便有情绪也隐藏了起来。
卫向东捅捅我小声说,“看没看到,青帮洪门弟子接头暗号!”
张排长他们要执行的任务是去越军边境的一个哨所潜伏,那里有越军一个班的兵力驻扎,他们已经远远地观察过几次,每两天会有一个越军送给养和信件,时间固定,而且总是同一个人。上面决定活捉这个越军,他应该知道附近几个哨所的详细情况。因为那一带地形复杂,几个哨所距离有二三公里,越军特工队也经常活动,张排长他们的部队都是新兵,对面越军据说算是老牌部队,在和美国人的战争中有些战功,张排长保险起见,特地提出来让我们班来支援。
抓俘虏行动本身并不困难,尤其是和战场上两军对垒相比。以有备打无备,以多胜少,不论是谁被盯上,都很难逃脱。关键在于如何安全到达伏击地点,能否不被敌人提前发现,事后能不能悄悄溜走。而且一旦出事,全班能不能随机应变,配合默契。这些都需要训练和经验,不是拍胸脯就能做到的。
张排长他们熟悉地形,在前方带路,我们乐得轻松,越军已经在边境地段大规模铺设地雷和进行埋伏,夜间行军基本上靠摸索和运气,有人走在前面再好不过。班长安排卫向东在前,我在后面收尾,其他人位置不变。小分队行动,尖兵和收尾的两个人至关重要,见识过我的身手,副班长对此没有异议。
夜间雾重,空气湿冷,爬山出了汗,衣服很快沾在身上,停下休息时全身发抖,又不能生火,只能暗中诅咒这南方该死的冬天。
行动还算顺利,黎明前我们顺利进入预定伏击地点,张排长他们班靠近小路两侧,我们班则圈子放大,同时顾及几个方向可能出现的越军,每个人之间保持一定距离,马有财的轻机枪被放在两个班之间,便于同时给所有人提供火力支援。小股部队间的冲突,结果往往是在开火的那十几秒钟决定,所以一开始能够集中所有火力至关重要。
我们埋伏了一个上午,越南人提前出现,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越军并排而行。一个背着篓筐,枪随意的挂在肩上。另一个双手持枪,枪口斜着指向地面,手指没有放在扳机上。他们没有戴越南人头上常见的那种绿色圆帽,看相貌也很年轻,不到二十岁。两个人神态悠闲,有说有笑的走过来,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按照事先约定,动手与否由张排长他们决定,我们配合行动。张排长给了动手信号,两个人从草丛中无声站起,分别扑向越南人。背箩筐的越南人很快就被按倒在地,另一个越南人身手敏捷,和中国兵扭打在一起,试图抢过中国兵的冲锋枪,越南人突然松手,中国兵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新兵毕竟稚嫩,应变能力差,两个想要接应的侦察兵在犹豫,等待张排长的信号,出击不果断。稍一迟疑,等他们奔过去的时候,越南人已经一阵风般的跑开,两个人好像大象在追赶猴子一样笨拙的后面跟随。
张排长他们班包围圈最后一个人起身试图拦截逃跑的越南人,他昏了头不用枪托,竟想要摔跤似的一把抱住越南人,越南人一个假动作灵巧的晃过。中国兵知道无法比赛速度,鱼跃跳起打算抱住越南人的腿,无奈判断有误,自己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越南人跑过。
越南人灵巧地跳下小路,眼看就要逃进树林。他的一切动作无懈可击,可惜运气不在他一边,马有财埋伏的位置恰好挡住他的去路。等他跑到身边,马有财出其不意的一脚绊倒他,然后掐着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马有财一米八三的个头,体重至少一百公斤,铁塔一般。越南人最多不过一米五十五,五十公斤的体重。马有财拎着越南人站在那里,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松。越南人两手拼命去掰马有财的手指,两脚蹬来蹬去,如同一条钓在半空的徒然挣扎的鱼。估计不用一分钟,越南人将会失去知觉。
张排长他们那边等的不耐烦,有人大声叫道,“用匕首干掉他,一个俘虏就够了。”事后没人出面承认说过这句话,可没人否认的是,那个没有拦住越南人的侦察兵听到了,拔出匕首冲上来,恶狠狠的用力一刀捅进越南人的小腹。年轻的侦察兵急于立功赎罪,却忽略了两件事。第一他用得武器比我们常用的小匕首长出一倍。第二他的武器竟然刺穿了越南人干瘦的身躯。
接下来的一幕成为连队的传奇,我们看到外班侦察兵凶狠的下手之后,小腹多了个窟窿的越南人倒是一声没吱,马有财反倒闷哼一声,松开越南人,拱着背双手捂着下腹倒在地上。刹那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外班的侦察兵明显是第一次沾血,松开匕首,迷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马有财。越南人本已喘不过气来,突然间呼吸顺畅,站在那里发愣。他小腹插着匕首,刀尖从背后穿出,他似乎没觉察到疼痛,张着嘴巴犹疑的来回看着两个侦察兵。目睹三个人诡异的情形,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绝对是十分滑稽的场面。
当时面对这种情形所有人都是焦虑万分,可绝大多数人距离远,又要保持队形防止越南人突然出现,都是爱莫能助。距离马有财最近的副班长起身跑过来,可十米远的草丛需要时间。张排长也从另一边跑过来,但也有十几米的距离。
这时越南人终于注意到自己小腹上的匕首,好像神经迟钝刚刚感受到疼痛,大叫一声,双手把住匕首想要拔出来,拉了一半又是一声的嚎叫。站在对面的外班侦察兵看到鲜血顿时从刀口涌出来,加上越南人抽搐变形的面孔,居然被吓懵了,也是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越南人没有拔出匕首,支持不住仆倒在地上。副班长赶到,一枪托打在他的后脑勺,越南人倒地不起。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了很多版本,我只讲述自己所看到的。副班长跪地抓住马有财的手,连声问道哪里受伤?马有财咬牙说是“阳具”(阳具是我的文雅替代词,马有财丘八一个,用词自然粗鄙),原来外班侦察兵的匕首刺穿越南人,又刺到他的关键部位,下身流的鲜血已经湿透了裤裆。
副班长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主儿,毫不犹豫的扯开马有财的裤子,因为天气的缘故,他也是里面没有裤衩。副班长看到血糊糊的一片,愣了一下,仔细地瞧了瞧,用手摸了摸,又拿起水壶倒了些水清洗,再凑近看看,才笑着对马有财说,“那玩意没事,伤口在大腿内侧。别怕,兄弟,你准能娶媳妇!” 取出纱布绷带麻利的把伤口包扎好,
马有财一听如释重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嚷,“扎我的那个混蛋呢?让他过来,咱们没完,老子要让他领受一下匕首的厉害!”
越南人的哨所离我们的伏击地点不到两百米,在山坳里,要转过弯才能看到这边。越南人临死的叫嚷并没有让哨所的越军听到,我们班等张排长他们收拾好现场,看押好俘虏撤退后,才依次离开隐蔽伏击处,跟上队伍撤退。
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我们应该一口气打下越南人的哨所,两个班的人兴师动众,只是为了抓一个越南俘虏,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反正越南人也将要知道是我们动了信使,不如干脆打痛他们,一举端掉他们的哨所。
听完我的建议,班长还保持冷静,低声警告我不得擅自行动,否则送我回东北养猪。我连忙解释自己没有其他动机,纯粹是为了革命事业和为指导员报仇。班长还是不放心我,回去又让我走在整个队伍的中间。为了照顾马有财的情绪,我们班和张排长的班也拉开了距离,张排长他们带着俘虏走得飞快,我们给他们警戒后方。这么多人行动,难免留下痕迹,越南人想要追踪的话不会太困难。可是一路回去,十分的平安,没有人跟在后面。大多数人都为任务顺利完成开心,我是少数派,十分遗憾没能和越南人真枪实弹的较量一番。
回到营地,不到一顿饭的功夫,连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马有财的不幸遭遇,连长、指导员还有排长都亲自过来慰问,他却拒绝大家帮他检验伤口的好意,自己找了个镜子躲在厕所里验证一番,才穿上裤子。出来后他神情颇为激动,要求去医院。理由是大腿内侧伤口很长,需要医生的治疗。问他要紧不?又说伤口不深,没有致命危险,不需要太紧张。
面对马有财明显的矛盾和激动神色,却没有人出面质疑和阻拦。一事不烦二主,又是副班长陪着马有财去的医院,他回来守口如瓶,坚决不谈马有财面对野战医院年轻貌美的女护士的暧昧场面,气得大家都说马有财的处男身份让副班长给破了。副班长倒也不恼,笑呵呵的总是安排说这话的兄弟值夜班。
张排长本人过来送了两条烟,道歉手下失手伤人,说失手的侦察兵是个新兵,仅侦察连不到一年,平常表现优异,谁想战场出这种丑事。恰好马有财本人不在,班长乐得大方,收下了烟,让张排长不要担心,说伤口不严重。因为班上人都不抽烟,班长让卫向东拿着烟上附近的饭店换了些肉食,晚上我们庆祝了一番,齐声赞美马有财的好运气,猪头肉大伙都吃的很开心,唯独马有财嘟嘟囔囔,说什么着是他的血肉钱,却没有人来征求他的意见。
马有财养了一个星期就恢复了训练,虽然很多人有意无意的关注,和他朝夕相处的兄弟们都没有看出什么明显的后遗症。这家伙还是行动自如,但不知道怎么变得和林黛玉一样敏感,居然不满意很多人背后对他指指点点,尤其是基地的很多女同胞看到他一脸暧昧的神情,弄得他差点也要学习我来个营地操场裸体奔跑,证明自己男人的清白。作为过来人的我明白其中的风险,不太忍心让他大好青年重蹈我的覆辙,好说歹说的打消了他的梦想。倒霉的是我做的这类事情大多得不到官方的认证,从来没有人想要给咱请个几等功!
没有几天连里又出了点事情,三排某班在实弹演练的时候,先是扔手榴弹连接遇到几个哑弹,接着56式冲锋枪炸膛,子弹卡壳并不稀奇,炸膛可是首次听说,幸运的是战士受伤不重,脸上留点印记,手指头掉了半截而已。哥们记了个三等功,提前退伍,也算是战争功臣。
事后调查,训练使用的那批子弹和手榴弹来自几家不同的工厂,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普遍的质量问题。虽然上面想把这件事情压下来,真相还是很快传开。兄弟们开始千方百计的寻找苏联原装的AK47冲锋枪和缴获的弹药,越南人使用的美军手雷也流行起来。越南人的标准制式武器也是手榴弹,但是美国1976年撤军的时候留下200亿美元的军火,尤其是大量步兵轻武器的枪支弹药,有些越南部队就开始使用美军的轻武器,包括手雷、掷弹筒之类中国军队没有装备的武器。
这段时间值得一提的是卫向东给我本书看,是当年美国越战老兵的回忆录,其中详细谈到越南人打仗手段无所不用之极,妇女、小孩都可能打击美军,美国人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出平民和战士。有些越南村庄的农民白天种地,晚上出来打仗。而且越南人抓到俘虏后刑讯手段野蛮,各类酷刑折磨是惯用的手段。最惨的一次是越南人用高温焊枪活活的烧焦了另一个美国俘虏的内脏,慢慢等着他死去,一旁观看的另一个美国人俘虏被放回去,越南人让他回去讲述亲眼目击。可怜的美国人神经失常,被吓疯了。(当然公平来讲,越南战争中美国人也不是什么骑士风范,天上飞机的狂轰乱炸,燃烧弹、集束炸弹、后害无穷的化学武器橙色剂,越南是美国新武器的试验基地,除了核武器外其他新式武器都轮番上阵。而且地面步兵交战,美国人屠杀平民、虐杀战俘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我看完书后,十分的震惊。越南人和美国人打仗手不留情,和中国人打仗就会顾忌?这本书是内部发行的资料,卫向东的老爷子特意让人找来,是想卫向东有个心理准备。连队那时候还进行纪律教育,宣传越南人民是无辜的被蒙骗的,越南人所犯的罪行是一小撮人所为,我们到越南要严格遵守纪律,不得骚扰平民,不能抢夺财物,不能虐待俘虏等等。事后证明,中国士兵伤亡很大比例就是来自越南百姓和民兵的偷袭,很多中国士兵对于越南人的铁血心态没有什么准备,毫无戒备中被打死打伤。
卫向东和我私下交谈,一致同意绝对的不相信越南人,都说和越南打仗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宁可犯错误,也不能因为慈祥死在那里。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4:56 AM
第二章 叛徒
当指导员带着文书韩热出现在我们班的营房,大家都有些惊讶。指导员找班长谈话,我们猜测要有行动。因为马有财的受伤,我们班十天没有外出执行任务,个个都有些坐不住了。迄今为止,侦察连出动执行的所有任务都是成功,虽然一排和三排牺牲了几个战友,我们依然认为死亡和自己无缘,渴望通过行动来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军人。
所以班长出来宣布晚饭后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已经整装待发。可是当他宣布指导员将领队,我们有些吃惊。指导员和连长暗中较劲的事已经众人皆知,连长经常会和部队出去执行任务,可指导员总是守在后方,虽然有人私下嘀咕他胆小,可他作为党组织的代表,不参与军事行动还是能说的过去。他突然跑到我们班来带队执行任务,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
我抬头看看,杨叶和卫向东和我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有同样的问题。
指导员似乎很满意我们的惊讶,绕圈打量了我们每个人,他的视线略微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钟,我没有躲避,面无表情的回望。
指导员让我们靠前,他先是大大表扬了我们一番,用了很多肉麻的形容词,不愧是宣传工作的喉舌,有需要可以口放莲花。老实说,我们接受他的称赞并不为过,问题是当所有人的工作都有危险,需要作出同样牺牲的时候,任何单独的表扬就有夸张的味道。前线从侦察兵到炮兵,到警卫连,到民兵,到食堂伙夫,我们都是做着非常重要的工作,任何一环的缺陷会有严重的后果,单单挑出某人、某团队来说更重要绝对是错误的选择。
指导员看我们懒洋洋的样子,有点失去兴趣。他直接交待了任务,我们将去追捕一名叛徒,此人是XX军的士兵,枪杀了连长,投敌越南。越南人得到送上门的礼物,颇为高兴,让他录制了很多宣传节目,对我军士兵进行欺骗和策反。我军几次派人去擒拿他,都让他躲过。这次我军得到他躲藏地点的情报,我们班将前去确认。如果能够核实情报,我们将通知指挥部,另有部队会前去配合我们捉拿。
我们个个兴奋起来,听说过有抗战投降日本人的汉奸,却没有想到今天还有和越南人合作的叛徒,更可耻的是这个叛徒居然是共和国的军人。去追捕他是每个军人责无旁贷的事情。
指导员等我们静下来,补充说道,“行动的地区你们熟悉,就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区域附近,那一次的向导将再次配合我们行动。”
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区域?我们看看班长,他解释说,“就是我们发现的那条越南人新修建的土路,木天和敌人遭遇,我们击毁一辆汽车。”
他不用说死去的女兵,大家记忆深刻,大家记忆更深刻的是越南人的报复,不知道我们杀了自己的叛徒,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想起那次遭遇的越南小分队,我有些毛骨悚然,毕竟当时我们有运气能伏击对方,如果一对一我们班可未必能讨得什么便宜。
我忍不住想指导员为什么要来领队,他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要到一线证明自己,如果他是那么冲动,两个月来早就会出去执行任务。看班长和副班长一脸严肃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他们担心指导员立功心切,乱指挥。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总是需要实战经验,指导员会虚心求教?
我瞟了眼王文革,那次战斗他突然坏肚子,这次他还要旧病发作?王文革挤在指导员身边神态恭敬,好像一切正常。
我注意到韩热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他看上去很悠闲,我却有种感觉他在观察我们每个人的表情。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据我所知,他和指导员一样没有出去执行过任务,而且他也没有完成侦察兵的训练。
按照惯例,我们行动前睡了三个小时,老兵和新兵的区别在于身体状态的控制,我们转眼间呼呼大睡。指导员和寒热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我们的鼾声,忍无可忍,最后跑到隔壁营房避难,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睡着。
晚饭后,我们再次检查了武器装备,指导员和韩热都换上苏联制造的AK47冲锋枪,我选择了机枪,所有人带够了弹药,虽然说潜伏,我们已经习惯最坏的假设。我们还带了四把砍刀,第一次密林行军的困难还没被我们忘记。
我发现指导员选择韩热的原因,他身背电台,指导员不愿意用连长的话务员。不管指导员给韩热许诺什么好处,我希望韩热能跟上队伍,因为如果他掉队,没人会背他从越南回来。
执行任务次数多了,我们已经喜欢上了黑夜,虽然人对黑暗有本能的恐惧,但当你习惯控制动作的节律,知道观察什么,信任你的嗅觉和直觉,黑夜是最好的掩护。
行军顺序还是老规矩,向导第一,我第二,卫向东第三,然后是班长、马有财、虎子、韩热、指导员、陆一鸣、铁牛、杨叶、张军长、李卫华、王文革,最后是副班长。陆一鸣跟在指导员背后是特意照顾他,因为陆一鸣爬行山路班里第一。王文革没有能和指导员近距离接触,有些失望,可此时没有办法顾虑他的感情。
行军路线没有采用第一次的,因为担心受到越南人的伏击。我们绕了个圈子从南部密林地带进入越南境内,也正是这个原因特意找来了那个熟悉地形的向导。
向导自从第一次给我们带路后,成了职业人士,据他说带路超过三十次,还没有出现问题。看他自信满满的神色,我希望他不要在我们这次行动开创失败纪录。
我们走了三个小时,翻越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向导告诉我刚刚过了边界。他的行动开始谨慎起来,我们之间距离开始拉长,我回头看去,后面队伍也距离散开。我有些不妥的感觉,十四个人的队伍并不合适夜间的行动,容易被人发现,也不容易快速的作出反应。如果一定要走,我们应该分成两组,一前一后,互相支援。
我让向导附近找个合适地方休息,我作为尖兵,控制队伍的节奏和休息时间,兄弟们也相信我的判断。但指导员不知道我们的规矩,他看班长没有叫停而队伍停下来,有些恼怒的上来询问。等班长解释完,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夜色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态,但感觉他并不喜欢我有控制队伍的权利。
我和班长、副班长谈了分组的想法,他们都同意我的理由,说服指导员却费了一番口舌。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队伍分开,似乎人数给他一种安全感。大概最后想清楚,第二组的成员比第一组有更好的逃生机会, 他才点头同意。
两组行军速度要减慢一些,基本上第一组先走一百米,然后停下等候第二组,第二组来到,第一组继续前进。我个人感觉好了很多,在我看来,小组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远远要比人数更有价值。幸运的是,一路上没有机会来验证我的设想,我们没有遇到越南人的伏击。
我们找到了那条简易土路,据指导员的情报说道路尽头就是一处越军雷达基地,越军新建的雷达基地是为了监控我方通讯,我方的叛徒最近被转移到这里。越南人认为此地隐蔽,防护力量强,是藏人的好地方。越军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驻守基地,他们认为我军不可能派大部队公然侵入越南境内,小股部队无法对付他们的守军。
向导检查了路面,发现了汽车行驶痕迹,但没有发现脚印,联想最近几天没有下雨,我们判定越军基地还是通过汽车来运送补给,并没有步行巡逻队。
我们两组分开道路两侧,顺着丛林边缘,朝越军基地方向走去。途中看到上次被我们炸毁的汽车残骸,越南人没有试图回收,只是简单的把残骸推到路外。
当我们来到越军基地边缘,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越南人如此的自信,因为他们基地的确是易守难攻,位置在山头,三面悬崖,一面是一百米斜坡式的开阔地,只需要一挺机枪就能完全封锁这面。如果强攻,我们需要炮火支援。
指导员看了,一时间沉默不语,事情要比他原来设想的困难很多,即便我们发现了叛徒,也将很难攻进去。越军明显的火力点就有两处,都是高射机枪阵地。高射机枪平射是越南人和美国人打仗时候发明的新战术,用在这里一举两得,即防备空中可能的威胁,又能提供强大的地面火力。没有炮火,我们看不出任何办法能解决这两处火力点。凭借这种地势,越军不需要一个排,一个加强班就能抵挡我们。即使我们一个连来攻打,也没有什么胜算。明显指导员的情报有误,他根本不知道越军的详细安排。我有些疑问他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情报。
我们藏在距离敌人基地二百米远的丛林观察了一天,越军守卫兵力是一个加强排,还有大约十个名女兵。越南人用木头、竹子为材料修建了三排简易房屋作为营房,女兵营房位置分开,在营地北角靠近悬崖处 。我们还可以看到几个山洞,应该是被用作雷达站和发电机房,营地左侧有三个巨大的雷达天线面对中国的方向。越南人很放松,警戒谈不上严密,没有游动哨,白天只有一个高射机枪阵地有人值班,哨兵仅仅一人,晚上则是三人。有趣的是,越南人和我们一样重视荣誉,他们营地边缘还矗立一根旗杆,早晚全体列队升旗降旗。
我们没有看到要找的叛徒,情报说他身材高大魁梧,很容易辨认。越南人中倒是有几个个子高的人,却谈不上什么魁梧。不过我们观察的位置并不好,视线中有几处死角,无法看到营地全貌,而且叛徒完全可以躲在房间里。
这个营地的唯一弱点是水源,早晚越南人会派人到五百米外的小溪打水。但这个弱点还是很难利用,因为如果越南人有水缸,守个几天不成问题。越南男兵、女兵还会下午去洗衣服,每次人数不多,不超过五人,而且都是带着武器,干掉他们也没法凑近营地。路一鸣藏在附近的丛林里偷听他们溪边的谈话,回来说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
黄昏时候指导员和班长、副班长、杨叶开会,杨叶虽然理论上是实习的侦察兵,人人都知道上面有意培养他,所以默认他的军官身份。他们位置稍微远些,偶尔可以听到片言断语。兄弟们在闲聊,铁牛在放哨,我和卫向东位置最近。一天我们没有机会说话,上午我在观察他在睡觉,下午我们轮换。
卫向东瞥了一眼军官们,他们的会议似乎比较压抑,“木天,你怎么看?”
“你说打还是不打?”我摇摇头。
“不,我是问你看中了哪个越南女人!”
“哈哈,你不说清楚,我没有脑筋去猜。我看不出来他们想怎么打,强攻不容易,不解决那两个机枪阵地,我们要有很大的伤亡。希望他们不要想强攻。”
“你知道军官和士兵的区别?”
“军官可以娶老婆,士兵只能看。”
卫向东忍不住笑了几声,“军官总是想如何找到解决的办法,士兵总是发现不能做的理由,你要是能有思维的改变就可以当军官了。”
“我忘了你一定是军委的指定接班人,从今天起我们都跟着你了。”
“你不要忘了,我爹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人,他身经百战打出来的。我做儿子的,这么多年怎么都学到点东西。”卫向东并不理会我的嘲讽。
“好,我问你,我们为什么这么大动旗鼓的行动?看指导员的架势,我们还要有部队过来。我们和越南没有正式开战,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有些不合理吧?”这个问题缠绕了我一天,不论我们做的多隐蔽,越南人都会知道是我们干的,肯定会报复,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人追究责任?上次事件让我知道风势是多么容易转变。
“你不懂,当涉及到叛徒,我们总是手段雷厉风行,当年周恩来处决顾顺章的家人,四野追杀叛变的参谋,都是现成的例子。你要是担心越南人的反应,你太过虑了。记住,我们可能宽恕敌人,但对付自己人总是最狠的。这个问题上各个国家也都大同小异,越南人很清楚,不然他们不会这么费心来转移那小子。真不知道那小子琢磨些什么,干什么不好要投奔越南人,他是死定了!”卫向东有些惋惜的说。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09 AM
“你小子也小心点,让人听到报你个没有立场。”
班长过来召集大家开全体会议,不出我们的猜测,他们是对下一步的行动有分歧。指导员主张我们冒险靠近查清楚叛徒是否在里面,然后决定下一步行动。杨叶和副班长都认为敌人营地防范严密,即便找到叛徒,也没有办法强攻。我们一个班不行,来一个连没有炮火支援还是不行,不如取消行动。班长态度暧昧,模棱两可。
指导员介绍了更多的背景资料,自从我们发现了敌人修建的道路后,一个月前我军曾派人来侦查过这个营地。当时得出来的结论是无法偷袭,三十多米高的悬崖角度几乎垂直上下,无法攀爬。因为这里属于没有争议的越南领土,我军大规模行动还有些顾虑。现在指挥部已经不在意这些小节,同意强攻的手段,所以指导员才亲自领人过来。 他以为只要我们有决心,就能拿下越南人的营地。真的来到,他才发现情报上没有提到的两处高射机枪阵地。
通常遇到意见分歧军官要上级,但电台开通才发现越南人实施电子战措施,干扰所有频率的通信,尝试几次,电台无法联系总部。指导员有些不甘心就此撤退,他召开全体会议想要找出提供解决的办法。我们都注意到他举动的意义,他本可以不费这番周折,直接下命令要求班长执行,他不这样做表示他心里没有把握,想冒险却害怕责任,他想有人支持他的意见,事后可以变成集体决策,没有个人责任。
不为人知的是,我们这里逃过一劫,越南人已经全面的监听我军前线地区的通信。因为我们携带的是短波电台,确定位置并不困难,如果我们真的和指挥部联系上,越南人会容易的锁定我们的方位,也会很容易猜测出我们的目的,到时候谁来猎杀谁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会议上发言人不多,连爱凑热闹的王文革都不出声。不是大伙儿没有意见,而是聪明的知道不能乱表态,其他人习惯接受命令,有些不在意军官们要决定什么。指导员看看情形不对,直接点名说道,“木天,你也认为我们应该回去?不要保留,谈谈你的看法。”
我有点受宠若惊,指导员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和颜悦色,我看看班长、杨叶,“我感觉不应该没有机会,越南人认为营地很安全,他们对道路这面看的很紧,其他三面是防守漏洞,如果我们能上去,他们不会有防备。”指导员看对人了,我不是愿意白走一趟的人。
“悬崖上不去,兄弟部队的侦察兵已经去看过。”指导员对我的办法很失望,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他寄希望与我倒是有趣的事情。
“我要自己去看看,才能知道有没有机会。”
指导员看了我一眼,随意的说,“明天早上你可以和班长去看看。”
杨叶突然发问,“假设你能上去,你要做什么?敌人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你想自己把他们都干掉?”
“我们不是要找叛徒吗?我上去可以近距离察看。”
“然后呢?”杨叶不依不饶的追问。
“他在,我们就请他回国。”
“你准备请所有越南人一起回去?”
“这好像是你们干部的事吧?”我看着杨叶微笑,他脸上可一点笑容没有。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我和木天明天看过悬崖后,大家再商量。”班长制止我们进一步的争吵。
晚上卫向东抽空问我什么打算,为什么要帮指导员说话,指导员明显是想冒险来立功,杨叶的慎重有道理,我发现了又怎么样?
我告诉他自己没有任何的打算。我的意见和指导员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的态度并不影响我的决定。我不认为越军的营地没有弱点,而且不论有没有这个叛徒,我们都会干掉越军的营地,不如一起端了,省得麻烦。
沉默半晌,卫向东终于说道,“你太天真了。”
“我只是个当兵的。”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10 AM    標題: 第三章 悬崖

第二天一早,我和班长、陆一鸣、副班长三人去察看地形。悬崖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近三十米的垂直高度,几乎没有地方给人立足。我们花了两个小时看了三面,发现只有一面还有点攀登的可能,倾斜坡度要大些。 我们每个人上去尝试,那时候还不知道攀岩的运动,大家完全自己摸索,体验如何发力找角度。如何控制身体。可惜没有人是天才,能够一鼓作气的上去。身体条件最好的陆一鸣,他像个猴子一样爬了有十五米。半个小时后下来说上面坡度有变化,不是凹进去,而是凸出来,无法攀登。他还警告爬石壁和上树不同,下来比上去还困难。
班长见没有上去的路,叹口气,要我们回去。
我有些恼火,因为体重大和身体重心难以控制,自己攀爬达到的最高点不超过五米,要求留下来再试试。班长看看我,让陆一鸣和我一起练习。
陆一鸣有了当老师的机会,颇为兴奋,好好地指点我一番。可他的先天优势是身体轻捷,和他比较我好像狗熊,不是所有技巧都适用我身上。没有现成的师傅,我自己琢磨了半天,上上下下的不停尝试。到了黄昏时候我已经能爬到十三米高的地方,看到陆一鸣说的情况,确实岩石突出部分很难下手,攀爬的话身体要成弓形,凸出挂在石壁上,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晚上回到营地,我们汇报了发现,指导员颇为失望。他还是没有办法联系上基地,越南人似乎在演练他们的电子战术,大规模的干扰所有常见通信频率,当时通信设备简单,我们的电台就有六个频率可控选择,所有频好像电路着火,滋啦啦响成一片。事后我们才知道,越南人以为战争即将爆发,采用苏联人提供的电子设备,全面破坏通讯信号,想要干扰我军指挥系统,让我们无法阻止有效的进攻。
指导员不死心,还想寻找其他办法。我们带有四天的干粮,还可以坚持三天。他不愿意走,其他人也无法勉强。他寄希望能通过白天的观察,确定叛徒的行踪,这样回去他也能有个交待。不能说,他的想法没有道理,侦察本身就是死守的活儿,需要耐心,等待老天给的机会。
班里发生了一件趣事,指导员派向导去偷听打水的越军谈话,虎子也要求跟随。班长没有多想就同意了,虎子一向是很任劳任怨的孩子,难得主动要求什么。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看到越南女兵洗澡,虎子回来并没有说,不是向导啧啧赞叹有越南女兵身材很好,兄弟们还不知道他们有如此眼福。
我攀岩一天,熟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还要求去尝试。班长有些不愿意,指导员知道后却痛快同意,他以为我是不甘心失败,要爬到岩顶才罢休。我没有解释,因为他们知道我真正的理由,绝对不会同意让我去。我是发现了彻底陶醉的运动,攀岩带给人的感觉是无比的自由,尤其是在高处时候,我有种错觉,似乎万有引力失去效力,其他生理限制也不存在,我可以随意的上下。当然如果掉下来,我多半会摔死,可那种危险相比战场又小得多。我是个很自信的人,认定风险不适用自己。年轻人的勇敢多半是愚蠢的,现实生活中屡见不鲜,我稍微走些极端。
依然陆一鸣陪我去攀登,杨叶似乎有些怀疑我的动机,要求一起去看看。我们三人带着绳子和食物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找回昨天的地点。杨叶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真正动机,他也尝试了几次,可惜他虽然也干瘦,却没有攀岩的天赋,爬不到三米高就上不去了。他不甘心给我和陆一鸣当看客,坚决要求回去。
被杨叶纠察的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妥协,我和陆一鸣爬最后一次攀登后就走人。陆一鸣还是没办法超越昨天的高度,他沮丧的下来。我轻装上阵,机枪和绳子都放下,帽子也不戴。 我攀登的状态很好,居然超过昨天自己的最高点,也超过了陆一鸣的最高点。
我贴在岩石上,仔细研究上面的形势,根本没有想到任务或者叛徒,而是完全从一个业余爱好者的角度来分析。看了半天,我发现一条不显眼的石缝,似乎可以下手,我伸手过去抓住石缝,身体展开,两脚也找到支撑点。我有些后仰,双手略低于头部,姿势还算是舒服。接下来我发现了致命的问题,找不到下一步的支撑点,既没有办法上去,也没有办法下去,我悬在了空中。
下面两位很快发现了我的窘境,陆一鸣不辞辛苦的爬上来帮我。他试着给我找后退的位置,他眼力明显有问题,我够不上他说的落脚点,还差一点蹬空摔下去。和他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我累得要命,干脆不理睬他。
陆一鸣够哥们,下去和杨叶商量后,再次上来,让我挺住,他们回去找救兵。我谢谢他的好意,并没有说我已经知道结果。除非班上的兄弟们能到悬崖上面放根绳子给我,没有人能从下面救我,我是死定了。
日头接近正午,阳光烧烤的岩石开始发烫,我自己一个人吊在半空中,手脚已经感觉到疲倦。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我脑子里全是稀奇古怪的念头,什么时候松手?兄弟们哪里埋葬我?我的死算是执行任务不幸牺牲?能不能立个二等功?算烈士?冬子听到我的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一个人能否真正面对死亡?我以为答案是不能,我一直以为那是别人的事儿,年轻给了我豁免的特权。不论发生什么,我将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生物。当幻灭被打破,冲击是强烈的,我没有惊慌失措,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停止了思考,感官可以接收所有信号,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像铁轨上吓傻了的孩子,只能呆呆的看着火车驶来。
我抬头看看凸出来岩石,它好像伞一样覆盖着我。我没有考虑,也没有任何的动机,突然右手松开,伸过头顶去摸索。这是个疯狂的举动,因为我看不到凸出石头后的情况,我只有大约一秒钟保持平衡,右手找不到可以抓的缝隙,兄弟们会发现我的尸体。
幸运的是,我最后一瞬间摸到细微的缝隙,手指头勉强抓住,加上两脚的支撑,我很别扭的仰着,但是可以维持身体平衡。
我左手慢慢的伸过去,寻找另一点。当我确定两手能够抓住后,深呼吸一口气,一寸寸的把自己吊起来,等我头部转过遮盖的岩石后,我终于能够看清上面是什么。
我松开双脚,两只手肘撑着岩石,用力一跃,翻上书桌面大小的石壁。
我如同烂泥般摊倒,几乎是虚脱了,悬空让我体力耗尽,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当我有些力气后,没有犹豫,继续向上攀爬,拯救了我的石壁距离悬崖顶部不超过七米。我爬上去后,看到三个巨型雷达盘面一字排开,如同一面墙遮挡住这一侧的悬崖。
我找到空隙,察看越南人的营地。越南人都在午睡,唯一的哨兵倒是尽职,在高射机枪掩体里观察进入营地的唯一道路。他背对我,距离不超过三十五米,如果运气好,我可以悄悄干掉他,运气再好点,我能悄悄地溜出营地。我看了眼安静的三处营房,犹豫了半天。
我从悬崖下去是不可能的,那一块凸出来的石壁不是人力能够翻越的,出去的唯一道路是穿过营地。白天看来是最好的选择,机会就在眼前,丝毫没有察觉的敌人哨兵是我唯一的障碍。我几乎已经迈步,却又停下。什么地方不对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耐住性子,四下观察,终于发现在营房的阴影下的另一个哨兵,他的位置恰好是我们山下观察的死角。 我们三人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没有任何可能我会干掉他们其中一个而不被另一个发觉。我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虽然偶尔活动一下身体,位置却没有大的变动。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什么动静,我突然想起要来救我的兄弟们。我不愿意离开悬崖,我还幻想哨兵能给我一点机会。没有纸笔,我想到一个通知兄弟们的办法,我先从腰间取下一枚手榴弹,倒空里面的火药,撕下一截袖子,绑在手榴弹上扔下去。我身上只带了一把手枪和匕首,加上三枚手榴弹。手榴弹完全是被忘记了,经常武装越野已经习惯腰上有手榴弹。我希望下面的兄弟能够明白我的窘境,他们应该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其他的装备都在悬崖下面。
我在悬崖上享受了半天的日光浴,越南哨兵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实际上午休完后我已经知道今天是回不去了。没事可干,我观察了一下午越南人的营地活动,他们的生活要比我们丰富多彩,只有一个小时的操练,其他时间分拨下山洗澡,男兵女兵近距离接触也没有军官来限制。我没有看到我们的叛徒,几个营房都有人进进出出,很难想象他能一直藏在里面。有三个山洞,一个是雷达站,一个是储藏室加餐厅,一个是发电室,都不像叛徒住的地方。我虽然不舒服,饥渴难耐,却很安全,越南人自由活动的时候也不靠近雷达盘面。我看看雷达天线的装设,山上条件有限,固定的极为不牢靠,越南人都担心碰掉了天线会受处罚。
我的猜测是错误的,晚上熄灯后,一男一女两个越南人偷偷从营房里溜出来,他们并不顾忌距离最近的哨兵,公然向我走来。二十米的距离只给了我躲到悬崖边缘的时间。两人还是年轻,大部分时间抱在一起喃喃私语,偶尔会听到一些别的动静。我和他们距离不到五米,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喘息声,挂在悬崖边缘不敢有任何的动作。黑夜中我不可能爬下去,唯一的希望是他们要有任何出轨行为,不要拖泥带水,赶紧完事。
我给了他们十五分钟的机会,和冬子的经历让我深知对于情人来说,我的做法是多么不公平。遗憾的是我支撑不下去了。
两个你情我浓的越南人到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够在热恋中死去也算是他们的造化,起码不用像多数人尝试感情破灭的滋味。我处理完他们,又忙了些别的事情。最后男人让我给扔下悬崖,女人则正面放倒在地上,身下压了一颗扯了弦的手榴弹。
当我下到悬崖下面,等待我的是卫向东和陆一鸣,他们看到我没有惊喜,却痛打了我几拳。我没有时间询问,抓起我的装备让他们快走。
我们走出一百米的距离,山顶传来爆炸声,接着三个巨大的盘子滚了下来,然后又是一声巨响,黑夜里火光耀眼。
等我们回到侦察班,兄弟们都在紧张等候。我们连夜撤离,没有受到越南人的追击,第二天早上赶回了驻地。
我的麻烦刚刚开始,连着三次讲述了同一个故事,直到指导员、连长和指挥部的参谋满意才被放回班级。回来后,兄弟们不顾我的疲倦,要求我第四次详细讲述了悬崖经历。我在越南女兵身上下了埋伏,又在最近的营房门口绑上了剩下的最后两颗手榴弹,弄松了雷达天线盘,扯下了旗杆的绳子作为下悬崖的工具,整个过程并无出奇之处,完全是求生的本能。
卫向东终于解释了打我的原因,我让他们惊吓三次。第一次是听说我挂在悬崖上,他们一路狂奔来救我,看我不在,都以为我掉下来,急忙四处寻找。二是我扔下来的手榴弹吓得他们卧倒躲避。三是被我扔下来的越南男兵,他们误以为是我失足,再次寻找我的尸体。最惨的是陆一鸣,那天上上下下爬了十几次,身上被石头划破了多处伤口。
兄弟们一致同意,我今后绝对不可以再接近悬崖。我碰巧也同意他们的意见。
我沉睡了足足十五个小时,去食堂吃了三个人分量的饭菜,才算是恢复精力。恰好指导员再次找我,班长也在场,还有师部的参谋。他们要核实我有没有接到命令袭击越南人的营地。
我坦白了一切,我对于攀岩运动的爱好,我想要抓住最有一次玩耍的机会,高空中最后一次的疯狂尝试,我企图中午穿过越南营地,倒霉的越南情侣让我没有选择。此时想要隐藏什么已经晚了,他们已经有了我第一手的口供,能够轻易的核对前后矛盾的地方。我知道自己要有麻烦,自作主张袭击越南人的营地。但我不在乎,一个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人发现生命很可爱,他们能给我什么惩罚?让我再回去悬崖攀爬一次?
指挥部的年轻参谋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学生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豁达,却认为我是个疯子。他毫不掩饰对我的轻蔑,反复的追问我几个问题。“没有人让你上去?你们指导员没有要求你上去?”他扭头看看指导员和班长,两人神情郁闷的看着我。
“指导员开会决定要上去看看有没有叛徒,可我们上不去,所以也就作罢了。”
“你不是上去了吗?”
“我是意外,再让我上,我肯定要摔下来。”
“是意外,还是有人要求你上去?”参谋又绕回来。
有人?我看看指导员,他的表情很奇怪,沮丧、紧张、期待、愤怒?我们目光对视,他身上的阴暗气息再次传来。我终于明白不是我有麻烦,而是他出了事,参谋要找他的罪证。
“你不要怕,实话实说,你不说我们也能调查清楚,组织上会公正的对待你们。”参谋难得安慰我一句,听在我耳朵里和威胁差不多。
“我说的是实话,我自己上去的。”
“为什么要去爬?”
“我喜欢。”我停顿一下,发现很困难解释给他听,“爬上去很自由,像鸟,不,像壁虎一样。”
“像壁虎?”参谋古怪的微笑,“你不是在执行指导员的命令?”
“不是。我已经反复说了,当时我已经是非常危险,再不上去就掉下来了。你可以问陆一鸣,他能为我作证。”
“我们问过,他说你并不惊慌,表情很轻松。一个就要死的人会是这种表情?”
“你们认为我是装的?”我惊讶的问道。
“事实胜于雄辩,从头到尾你都在演戏。”参谋终于说出来,难以掩盖满意神情,他为自己的侦探工作而自豪。
“我为什么要演戏?”
“你们指导员私下许诺了你好处,让你上去执行他的计划。”
指导员的计划?我瞥了眼指导员,他已经不再看我,脑袋垂在胸前,两肩松弛,他大概在想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漏洞。
“你上过前线?”我反问参谋,他如果知道我们潜伏要面临的压力,随时面对死亡的威胁,就不会再反复的问我这些愚蠢的问题。
年轻的参谋明显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两颊冒火,声音冰冷的说道,“木天,注意你的语气,你是在和调查组的干部谈话。”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
参谋并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我没有误会,你是在帮助你的班长、指导员开脱,你知道你要承担的后果?”
班长?有班长什么事?我看了一眼同样目无表情的班长,完全糊涂了,也疲倦和他们绕圈子。“我跟你说,整个事情是个意外!”
“哼,好,我们假设你爬上去是个意外。你为什么不下来?你为什么不在凸出来的石壁等着班里的兄弟救你?你为什么要爬到悬崖上去监视越南人?你为什么要杀了那两个越南兵?你为什么要留下埋伏?你为什么要弄断雷塔天线的固定绳索?难道这些都是意外?木天,我知道你很聪明,差点考上大学,但人外有人,你的心思不难被看破。”
“一定是你看破了我的心思!”我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11 AM    標題: 第四章 惩罚

“木天,我告诉你,你不要太猖狂!”参谋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愤然而起,“你不要认错了形势,以为没人能收拾你!”
我也一怒拍案而起,“我也告诉你,木天没什么了不起,他就是一个侦察兵,敢打越南人的侦察兵!”几天来的经历让我有些控制不住,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似乎能帮助释放些压力。
没人想到我敢拍桌子,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班长和指导员眼睛瞪圆了看着我,仿佛初次相识。年轻的参谋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要做什么,是该继续发怒,拳脚相加,还是诧异我的愚蠢?
一个年长的军官推门进来,他示意参谋出去,两人在屋外嘀咕了一会儿,年长军官走进来和颜悦色地说,“木天,我是指挥部的刘参谋,你看看这份笔录,如果你依然坚持自己的回答,请你签字。”他递给我三页谈话记录,原来有人在外屋记录我们的谈话。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签了字还给他。刘参谋客气的让指导员和班长去隔壁房间等候,自己舒服地坐下,掏出烟来,抬头问我抽不抽,看我拒绝,笑笑自己点了一根。他一边抽烟,一边翻阅我们的谈话记录。
“你怎么想出来用旗杆的绳子从悬崖下来的?”他终于开口问道,算是我听到的第一个聪明的提问。
我考虑了一下,“呃,我最后才下的决心,因为那根绳子并不够长。”
“你不是平安的下来了吗?”
“绳子末段距离地面还有五米,我是顺着石壁爬下来的。”
“什么时候想到用绳子?”
“下午看越南人升旗的时候,我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我本能的不太愿意承认这点,眼前的刘参谋是个审讯老手,知道如何找出问题关键。
“你已经有了不惊动越南人而下去的办法,为什么不等那对越南男女离开呢?”
“我在悬崖边上支撑不住了,再等就掉下去了。你知道,再等也是浪费时间,我是度日如年,他们沉醉情海。”
“你很有恋爱的经验?”烟雾中他似乎在笑。
“我看过的每一对恋爱男女没有约会在一个小时之内结束的。”
“好,你说你撑了十五分钟,你没有手表,只是估计吧?”他看我点头,翻了几页记录,“这里说你第一次吊在半空至少四十分钟,说明你想坚持还可以。”烟雾里他首次抬头看我。
“也许吧!”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观察。
“你上悬崖后就有闹腾一场的打算,是吧?”
“我并没有什么计划,我只是随机应变,已经杀了两个越南人,干不干后面的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会知道是我们,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这不是你的权力!”他口气首次变得严厉,眼睛瞪了我好一会儿,看我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希望你记住这一点!”
我被告知可以离开,指导员和班长继续留下。
我回到班里,王文革不知道和人在说些什么,只听到他兴奋地说,“别看他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他们见到我,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很快散开,王文革还难掩脸上的兴奋,我有抽他的冲动,他们绝对不是谈论电影《小兵张嘎》的台词。
“他们在说我?”我找到躲在一边的卫向东。
“小道消息,不可避免,你不要在意。”
“小道消息说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对自己兄弟们的看法我还是在意的。
“班上每个人都被找去谈话,你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些,私下不可能没有议论,人之常情,你就当没听见。对了,找你谈话你都说了些什么。”
听我说完事情经过,卫向东并不吃惊。他淡淡瞟了我一眼,“我没见过比你更狠的,也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你为什么顺着他们的意思说?你我都心里都清楚,指导员有让你上去悬崖的意图。”
“他奶奶的,尽胡扯,我以为我们要打仗,敌人在对面!”我愤愤不平。
“别天真,有时真正的危险的不是来自敌人,而恰恰是自己人!不打仗,敌人没有了,但自己人还在!”卫向东说话时表情有些怪异。
杨叶和我私下交谈时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为什么要帮指导员说话。他知道指导员对我的态度,尤其不解。如果我提供点有利的证词,指导员多半会被调走。
“我没有帮任何人说话,我不过是说出真相而已!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指导员怎么会有麻烦?班长又犯了什么错?我还以为他们要把账算到我的头上。”
杨叶看着我,他在思考要说多少内情,他绝对适合做干部,对官场有天然的嗅觉,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是很快能得到各种消息。卫向东的政治敏锐还可以理解,毕竟自幼熏陶,而杨叶只能说是天赋,这种人以后不能爬上去是绝对的可惜。
当杨叶说完内情,我为事情的曲折而惊讶。原来指导员此次出来执行任务,犯了重大错误,因为一字之差,弄错了地名,我们应该去的地方是越南二线部队的营地,而他误以为越军山头的雷达基地。因为地址的错误,他也误解了命令,以为可以不受限制的追杀叛徒,所以他有端掉越军雷达基地的企图,一石二鸟,功劳自然不小。我们回来后,指挥部展开调查,认定在没有确定目标的情况下,我们擅自行动,指导员应该承担绝对的责任,班长作为我的直接领导,也有责任。作为当事人的我,反而罪责最轻,因为指挥部认为我是受到了指导员和班长的强烈暗示才冒险行动。
看我哑然失笑,一直观察我的杨叶说,“木天,你要小心,下次不会这么幸运。”
我并不以为然,“你说什么?这完全是胡扯,我们是打仗,他们这么猜疑,岂不是让人寒心。”
“你为指导员叫委屈?”
“他是有问题,不适合上战场,可这次的责任也应该是解读命令错误,不是什么军事冒险。至于班长,更不应该,他和我做的事情不沾边。”
“你真的这样认为?”杨叶摇头,“木天,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纵容你冒险的意图?他们嘴上不说,可心里都很清楚你的性格,你是绝对不安分的。他们创造条件让你去攀爬,就是希望你能上去惹出点事情,他们有借口名正言顺的动手。要我说,指挥部的人没有怀疑错,指导员立功心切,一心抢个头功,班长有同样想法。不然他们不会那么鲁莽,会议上不会坚持行动。想想看,当时我们多冒险,一个班去对付一个加强排,让越南人咬上的话,我们麻烦大了。指挥部的命令是,不管越南境内发生什么,我们大部队都不可以越境。”
“你说班长?”我皱起眉头,似乎看不出班长有什么个人的企图。
“有些话不好听,可你应该记住,班长有他自己的考虑,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提不了干,他就要退伍回老家农村。”
我心里佩服杨叶的敏锐,他并不知道班长曾经和我谈过有关忍耐的话题,我瞥了眼杨叶,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的动机?”
“我?我想你当我是朋友。”
我忍不住微笑。
“木天,我不是开玩笑。你和我都是不愿意屈服的人,不同的是你选择用拳头来对抗,我选择接近权力。”
“你的道路更好些?”
“你知道项羽学武,他师傅问他是想学百人敌还是万人敌,武艺还是兵法,他选择了武艺,最终兵败乌江。”
“我没有楚霸王的野心,我就是想自由自在的生活。”
杨叶凝神看我,欲言又止。

指挥部的调查突然间开始,突然间结束,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越南人没有抗议,吃了哑巴亏,我方正好装傻。有人说没有我的证词,没法给指导员定罪。还有人说,指导员上面有人疏通,把事情压下来。不过,指导员还是受到惩罚,他被责令带领我们班再次潜入越南境内去抓获我军叛徒,而班长和我都没有责任。
这种惩罚看似轻松,实际不然。通常别人执行任务,最多不超过两天,而我们外出四、五天,付出的代价不是简单的加法。不谈敌人,就是环境的因素让人头痛。吃不上热饭,我们能吃的是肉罐头、水果罐头和压缩饼干,连吃四天嘴角起泡,闻到味就恶心,加上睡眠不好,回来我们每人最少要减五公斤的体重。要是时间再长点,不用和敌人打仗,我们自己就垮下来。
根据我方情报,越南人把叛徒藏在纵深二线部队一个连部。我们得到的命令是抓回叛徒,实在不行可以就地处决,但我们行动得不到任何支援,如同杨叶所言,我军大部队不可以跨越国境一步。
指导员明显没有第一次带队的热情,他还是带着韩热。韩热背的电台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危急时刻启用,估计是让指挥部知道我们的结局而已。不过韩热倒是挺有种,能咬牙坚持行军,和我们一起野外受罪。
我们找到越南人的连队并不困难,越南人的这个连队防守重要的交通道路,控制着三个山头,依照山势修建了很多的山洞、战壕。我们不敢靠近,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确定了越南人连部的位置。越南人把连部设立在山脚下的结合部位,有几个山洞和一排草棚。
令人惊奇的是,我们很快发现了叛徒,他真是好辨认,块头肥大,和越南人的矮小对比强烈。本来我们认为此次行动不过是惩罚指导员,让我们白跑一趟而已。
越南连部的警戒不严,白天黑夜都是一个哨兵,连部本身成员有一个炊事班、女兵班,将近三十人分散在五六个山洞和草棚里。我方叛徒似乎是在位置边远的一个山洞里,定时有女兵给他送饭,他自己时常出来晒太阳。
连着观察两天,我们难以下手。我们已经决定直接处决叛徒,因为即便可能活捉,也没人能背得动他,他的块头大概需要一辆卡车来专门运输。麻烦是虽然越南人警戒不严,可我们很难在不惊动三十多个越南人而干掉叛徒,虽然这些人战斗力不强,可一个连的越南正规军就在三百米的距离,被他们发现就是自掘坟墓。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等待。
就在要撤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抓到了机会。天降暴雨,地面能见度不超过五米,临时决定由班长、我、虎子、陆一鸣和卫向东四人摸进去。躲在树下避雨的越军岗哨让我们轻易的干掉,陆一鸣取代了他的位置。我们找到叛徒住的山洞,班长和卫向东负责外面的威胁,我和虎子负责里面。白天观察叛徒并没有武器,我用匕首应该能解决他,虎子是双保险,有意外帮助我。带虎子是因为他自愿要求,班长大概是想要锻炼他而同意,其他人因为要控制越南人从山上下来的道路,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做,我们最顾虑的是万一惊动越军如何逃跑。
山洞洞口挂着厚厚的草帘,我右手手枪,左手匕首,抢先进去。山洞很深,十五米的通道,可以看到微弱的灯光,还有喘息的声音。我略微一愣,辨别出是男女的呻吟。走进去看到一幅血脉膨胀的画面,我方的叛徒正在床上和一个越南女人裸体大战,女人身材矮小,几乎让他整个压在身下,黑色长发乱成一团遮住大部分面孔,她的声音软绵动听,我希望她是真正享受,而不是受罪,虽然从声音上很难分辨。男人鼻子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大汗如雨,甚为投入。可怜的木床吱吱呀呀被迫伴奏,让人担心随时会垮掉。
洞里空间算是宽敞,有二十个平方米。有两张木板床,忙碌的男女在一张上,另一张是空闲,估计以前这是军官的住所。一盏柴油灯挂在墙上,两人的衣服堆放在椅子上,还有一个旧桌子,吃剩的晚饭还放在上面。没有枪支,桌上有些写满字的草稿纸。
“曹志鹏。”我喊了一嗓子叛徒的名字,惊动他似乎听起来是愚蠢的做法,可我没有办法背后下手。
女人听到我的声音,扭头看到我们,发出一声惊叫。男人僵住抬头看我,脸上惊恐一现即逝,平静说道,“哥们,给我点时间,让我最后来一次。”
我与其说是同意,不如说是默认,因为这小子已经开始继续未完成得事业。我有些佩服此人的勇气,他也算是号人物,死到临头还想着女人。
“你快点,我没有多少时间。”我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等待。
女人失去了兴致,不再呻吟,曹志鹏却越战越勇,猛烈的冲击着女人。身后虎子喘息加剧。我自己身体也有些异样的变化。
曹志鹏大叫一声,趴在女人身上,等他抬起头来,一幅满足的样子,“哥们,谢谢给我最后一次。”他的口音有些天津腔。
曹志鹏慢慢下床穿上衣服,女人蜷缩成一团,遮掩着重要的部位。
“你跟我回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大概是突然很好奇这个人,总觉得他的故事不是说的那么简单。
曹志鹏摇摇头,“我出来了就没有打算回去,你动手吧!”他看着我的手枪。
“木天,你干完了没有?”班长持枪冲了进来,他看我们聊天般站着,有些惊讶。
我没有来得及解释,曹志鹏已经冲上来,他还不想放弃。他很有搏击经验,利用身体重量迫使我退开,他将冲入我们三人之间,我们会忌惮误伤而不敢开枪,他会有一线的机会。和他预料相反,我并没有本能的退步,右手手枪几乎是贴在他肚皮上连开三枪。如同我的猜想,他肚子上的肥肉完全掩盖了枪声。他身形停滞,几乎是转眼间血色从脸上消失,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微弱的说道,“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不后悔!”他身形别扭的仰面倒下,神色居然颇为平静。
床上的越南女人似乎知道危险接近,爬起来跪在床上,她顾不得遮掩胸口,嘴里急促的说着越南话,她的两个丰满的乳房上下跳动着。
越南女人在哀求我们放过她,我看了眼班长,他没有作声,只是深深看我一眼,拉虎子跑出山洞。
我出去的时候,雨还在下,势头小了很多。迎着班长的目光,我点点头。
我们撤退回去的路线选择了绕远,实际上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原因是我有不好的预感,班长同意额外小心,指导员没有任何的表示。也许是我的疑神疑鬼,也许是越南人雨中失去了踪迹,我们并没有受到追击。
回到驻地,指导员找我和班长开了单独的会议,他询问了整个行动过程,听到我给曹志鹏多余时间后,十分不满,认为我应该上前立刻解决他。
“我做不出来,他还是个中国人。”我十分疲倦,有气无力的说。
“他叛变了祖国,是我们军人的耻辱,是中国人的败类。你还袒护他?你的立场哪里去了?”
我嘴角抽搐一下,没有回答。
“你下次一定要严格执行命令!木天,我警告你,你一再违反部队纪律,组织不会总是原谅你!”指导员严厉的说,他看上去会很想组织来惩罚我。
班长看看我,目光示意我不要多说。
指导员让我不要泄漏行动细节,说上面要求保密。我懒得追问原因,只想赶快离开,回去睡觉。自从悬崖事情发生后,指导员和我的关系很微妙,他没有任何明显的态度,可我感觉他眼神里是深深的敌意。按理说,我也算是救了他一次,他不应该继续仇视我,可事实上他并不领情。我既不知道原因,也懒得在乎。
回去睡觉前,我想起来班长和指导员都没有问我如何处理的越南女兵。毫无疑问,他们不是错过这个细节,而是不想知道。看来杨叶是对的,他们需要我来为他们做些脏活。我倒没有什么后悔,他们说不说,我都要干掉那个越南女人。她的生命和班里兄弟们生命无法相比,我不能冒险。
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起曹志鹏最后一句话,“我不后悔!”他妈的,什么样的人死前说得出这种话?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19 AM    標題: 第五章 意义

接下几天休息时间里,卫向东发现我神情不对,沉默寡言。终于忍不住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略微犹豫,告诉他我杀了曹志鹏的越南女伴。
“听说她很漂亮,身材一流,你动心了?”卫向东毫不吃惊。
“你怎么知道的,还知道什么?”我狐疑的看着他,他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个细节。
“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有人让曹志鹏完成他生前最后的工作。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嗯?”卫向东嘴角带笑看着我。
“还有谁知道?”
“公开场合没人提起,私下里全连都知道。”诡异的笑容挂在卫向东脸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每个人都知道了,我怎么没注意到?没人来问过我啊?”我有些吃惊。
“你在为美人悲伤,自然眼里没有兄弟们。”卫向东笑着调侃,“哥们,你成天哭丧着脸,大家都以为你受到刺激,谁愿意触你的霉头?哎,说真的,你小子干事越来越让人费解,为什么要给他个机会?”
“他是个男人,满足他最后的要求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处决犯人前还让他们吃顿饱饭呢!”
“他杀了我们的战友,他是个叛徒。”
“有时候我们无法选择,也许他杀人有他的理由呢?”我想起了黄金牙和二狗子,如果我受到通缉,也会跑到国外去?我有些走神。
“你说做叛徒的理由?”
“我不是说作叛徒,没人生下来就是大奸大恶,都是一步步的选择,有些时候未必是他主动的选择,而是身不由己受其他力量的驱使。你知道,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后悔!”
“不后悔?选择和人民顽抗到底?”卫向东半开玩笑地说,“先不说他,你是怎么回事?兄弟们这段时间都在背后嘀咕,你魂不守舍。悬崖上冒险还没过去几天,你又给曹志鹏这个危险人物机会。你知道我们是个集体,你做事不只是一个人承担风险,兄弟们也都跟着冒险,你个人什么闪失,我们都会受累。能说说你这么做的原因?”卫向东严肃的看着我。
“你们胡扯些什么?你们怀疑我?悬崖上我根本不是有意冒险,你们差一丁点就要来给我收尸了。至于曹志鹏一事,我已观察过山洞,他一没有武器,二我挡住出口,他对我们构成不了危险。要是不相信我的判断,下次遇到这种事你们自己动手好了。”我有些生气,被自己兄弟怀疑让我心里不是滋味。
卫向东仔细打量我一会儿,开口说,“哥们,很快就要正式开战了,要振作起来,侦察班需要你。你还在为曹志鹏的事不安吗?”
“不是曹志鹏。你不懂,我当兵前从没动手打过女人,现在却连着杀了两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女人,我。。。”我一时语塞。
“哎,战争是操蛋的事!别想那么多,放了她们,我们就要倒霉。”
我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清理装备的时候,我从背包里翻出一叠草稿纸,仔细一看,原来是曹志鹏的手稿,当时清理现场我随手塞进背包,回来忘了这回事。
我看没人注意,就好奇的开始一页页读起来。原来这是曹志鹏留给我们的遗言,他所言不虚,已经想到会有被杀的一天,写出自己的经历,算是最后的辩解。他读书不多,手稿里很多地方文理不同的地方,需要读者猜测,但基本能让人读懂大意。
曹志鹏是天津人,初中毕业当了几年工人,参军是为了复员找份好工作。他的军队生涯一开始就不顺利,因为肥胖,他在新兵连遭到班长的特别关照,挨了不少打,被惩罚接受了很多额外的体能训练。他的训练态度不好,受罪更多。可这小子有股子狠劲,艰难地熬下来,也因此怀恨在心。等分配到连队,他和干部关系都不好,与指导员的关系尤为紧张。作为新兵,他又受到老兵的欺负,总而言之,他那时候已经恨透了中国军队。来到前线,他找到机会,枪杀了指导员和两个老兵,投奔了越南人。越南人问清楚他的经历和动机,试图利用他来策反我军官兵,让他对我军进行广播宣传,不但没有成效,广播站反而遭受几次袭击,越南人就把他藏到那个连部。越南人没有什么物质上的东西犒劳他,却给了他男人最需要的东西。他大概天赋异秉,从一个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处男变成了无女不欢的老手。据他自己统计,到了越南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至少和三十多个越南女人上床。越南部队因为常年打仗,普通连队都配有女兵班,女兵一个半公开的职责是陪干部睡觉,所以给曹志鹏提供女人没有困难。按照他的说法,和他上过床的越南女人都夸他能干,还愿意再去陪他,弄的越南军官有些妒嫉。他之所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是因为越南人让他真正享受到了做男人的意义。
这个混帐东西,我有些上火,曹志鹏和我说的不后悔就是因为睡了很多越南女人!我费了一番心思给他寻找理由,以为他是号人物,没想到他是如此德行。越南人给他几个女人就让他死心塌地?是他卖低了自己,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看高过自己?胯下方寸决定头脑?
我承认自己对男女事情一知半解,和冬子不算真正深入。古今中外不爱江山爱美人,男人为女人折腰的不计其数,也许女人真的有这么大魔力,可是抛弃信奉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肉体的快乐?不后悔,就是来一次?这是人生的意义?
毫无疑问曹志鹏坚决认同,但是我呢?我认同什么?我的人生意义是什么?我突然间感觉是十分的迷惑。
我随手把手稿丢在卫向东的身上,他迷惑的看看我,随即开始阅读。等他看完,笑着对我说,“这小子值得你生这么大气?”
“我不是生气,但他让我开始琢磨些事。”
卫向东搜索着我的表情,“他让你琢磨什么?不是男人应该睡多少女人才算活得有意义吧?”
我突然间有些生气,“那不算有意思,什么算?曹志鹏起码知道他的人生意义是为了和女人睡觉,我们呢?你说我们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卫向东为我突然的爆发有些惊讶,他试图缓解气氛,“感谢你木天,曹志鹏实现了他的人生意义,满足的走了!”
我拒绝受他干扰,“你是高干子弟,看过很多书,有阅历,有想法,那你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卫向东看推不过去,严肃起来,“你想问我活着为了什么,对吧?”
他看我点头,继续说道,“小时候,我想学我爹驰骋风云,出将入相。运动开始我们被打成狗崽子,看到社会最底层,所有理想都破灭,很长时间我只是想活下来,没时间想为什么要活着。现在我是不想这些,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曹志鹏的人生目的很可怜,活着就是为搞女人?那完全是生理的满足,和农村人家养的猪有什么区别?”他显然曾经思考过,目光坚定的看着我。
“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活着。”我有些困难地说道。
“你今年二十吧?我已经二十六了,自然要想的多些。”卫向东安慰我说。
“我不知道,曹志鹏可能可怜,可他最后不后悔。我要是现在死的话,我不敢说自己不后悔!”我苦恼的说道。
卫向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他的目光让我感到羞辱,我连一个叛徒都不如?他似乎知道我的感觉,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快步走出营房,去操场透透气。操场上很多队伍在训练,营地里的很多部队是入伍不久的新兵组成,军官们抓紧所有时间来训练新兵的军事技能。虽然不知道战争的确切日期,可毫无疑问时刻越来越近。侦察连这段时间任务不多,因为侦察兵素质高,很多被派到其他部队协助训练新兵。我们班连续执行了两次任务,每次都是出去四五天,连队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来修养,没有安排任何事情。兄弟们闲不住,很多跑来看热闹。
我看到一组新兵正在练习投弹,马有财义务充当教官,一个劲儿纠正动作。别人看他体形巨大,不管他态度如何不屑,都不敢拂逆他的热情。公平讲,不能责怪马有财的态度,新兵的投弹距离实在惨不忍睹。我们使用的还是67式木柄手榴弹,训练要求是投掷超过三十五米,老兵达到四十米不算苦难。我们侦察连的平均成绩在五十米左右。而这组新兵大多数投弹距离不超过三十米,甚至有二十多米的,难怪马有财生气,手榴弹杀伤半径是六到七米,投的再近些就留给自己用了。
马有财看新兵如此成绩,恨不得揍他们一顿。他让新兵都靠近观察他的动作,他做完拧盖拉线的模仿动作,嘴里数了三秒钟,转身扬臂,手榴弹空中画出漂亮的弧线,落在五十米线。新兵们鼓掌叫好,马有财还没有来得及谦虚,一旁的两个老兵上来要求和他比试,我站的远听不清他们说话,却知道是要挑战马有财。
军事比武一向是我军传统,侦察班的兄弟们干过多少次挑战兄弟部队的事,让人主动挑战却是头一回。新兵们看有热闹,兴致勃勃,大声叫好。两个老兵身材并不高大,臂力却很惊人,他们投弹距离是五十三米,马有财的距离只有五十二米,腰腹力量和身体协调能力的不足让他投掷无法用上全力。他挂不住面子,招手示意我上去给他找回场面,他早就看到我站在一边。
比武是义不容辞的事,操场上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士兵们,我不上去的话,回到班级肯定要受到修理。我走过去,随手扔出了五十五米。两个老兵还不服气,要求比试助跑投弹,他们五米助跑后扔出五十九米的距离。
围观的士兵们大声叫好,我也有些吃惊,在东北军区比武,有投掷七十米的战士,可那些多半凤毛麟角。我询问他们的番号,原来是XX军,前身是四野的老部队,现在划归南方的军区。两人明显不是来叙旧的,都等着我投掷。
我深吸一口气,活动一下肩膀和手臂,还是原地投弹,距离六十一米。挑战的老兵有些沮丧。我和马有财相视而笑,他知道我平素不助跑,六十一米差不多是我个人最好纪录。我不助跑是因为战场上那样做的人生存机会不大,我原地投掷的够远,连教官助跑都未必达到这个距离,所以也没人让我学习助跑。
围观的战士中有人出来,他其貌不扬,看不出什么骠悍,却助跑后扔出六十四米的距离,顿时观众们给以热烈的掌声,有人甚至高喊打败侦察兵,看来他们对我们侦察兵平素老大的傲慢有些不满,此时也借机发泄。
既然事关我们部队荣誉,围观的侦察兵们也都出来应战,场面变成了侦察连和兄弟部队的投弹竞争。消息传的很快,操场很快围满了人,基地的后勤人员都出来看热闹。有趣的是,有人担心我们打架,跑去通知了干部们,大大小小的干部们也都赶来。既然有领导们在,比赛就演变成半官方的性质,有人出任裁判,有人来组织挑战顺序,有人来丈量距离,还有人用大喇叭来宣布成绩。投弹也分成了两项比赛,原地投掷和助跑投掷。
大约一个小时后,比赛结果出来,原地投掷最远纪录是六十五米五,侦察兵获胜。助跑投掷最远纪录是六十九米七,兄弟部队胜利。侦察兵和兄弟部队打成平手,也算是皆大欢喜。我没有参加投掷,只是当作观众给侦察连助威。我看着狂欢的兄弟们,虽然情绪也受到感染,却还念念不忘困扰我的问题。这么多年轻的生命,正处于灿烂释放的时候,走上战场后很多人将走完他们的旅程,他们生命的意义何在?他们会后悔吗?
当比赛结束后,操场上人们挤成一团,不再分什么界限,兄弟们举起两个冠军来庆祝共和国军队的胜利。大喇叭里播放军歌,呈现狂热气氛。基地领导宣布晚饭加菜来庆祝,惹得所有人欢呼,也都中计跑去食堂,算是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我们侦察班没有去食堂吃饭,加菜没有酒算什么庆祝?我们自己凑钱去基地外的食杂店买了熟食、烧腊和白酒,要上战场,钱已经失去意义,不过我注意到班长身上没钱,他把最后的钱都寄回老家。
我们班这几天不出操,排长对我们违纪喝酒睁只眼闭只眼,假做不知。没人知道为什么庆祝,可都觉得应该庆祝一番。这段时间不知不觉每个人都有些闷气,两次行动虽然顺利,却都是充满凶险,人人都感受大巨大的压力。而且回来后都没有立功,因为正式来说第一次行动是失败,第二次行动是惩罚指导员,也捎带警告班长和我,不管同志关系如何,多多少少每人有些想法,都需要一个机会来释放。
那天晚上我们十二个人喝了二十瓶白酒,最后清醒的只是卫向东和我俩人,他酒量确实惊人,把马有财和铁牛俩人喝到桌子下面。我是喝一杯酒上脸,都以为我就要醉倒,让我逃过。把醉酒的兄弟们先后放到床铺上,我们两个乐得轻松,消灭了剩下的所有肉食。
卫向东看到我轻松的表情,问我是否找到生命的意义。我笑着摇头,“没有,我还在找。”
“那你没事了?”
我举起酒杯迎着灯光眯眼审视,“我想通了一件事,要想不后悔,必须活好每一分钟。”
“怎么活好每一分钟?”卫向东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现在是军人,就要尽军人的义务!”

几天后部队组织写遗书和确定抚恤金邮寄地址。我们本来在东北已经做过,但现在编制出现问题,我们连名义上隶属于军指挥部,实际上被派到需要的师团去,我们需要和其他部队一样重新填写书面文件。
遗书总是难写,不论你有过几次练习,当你想到这是亲人看到你的最后一封信,写起来很难流畅。营房里出现难得的寂静,每个人都找块地方独自发呆。我写了四封遗书,是给母亲、童先生、齐师傅和冬子。我告诉母亲多年来的母爱不能回报,自己多么难受,但是总要有人去打仗,我需要尽责任,她不要悲伤,我做出选择,也要承担后果。我给童先生和齐师傅的信是感谢他们的教诲,人通常成熟后才知道别人为自己的付出,他们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的帮助今生无以回报!希望他们会为自己的弟子为国献身而自豪。给冬子的信有些难写,我颇为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写,我甚至不确定她是否会悲伤,毕竟我们男女朋友都不是。 最后我还是动笔,内容简单,感谢她给我机会尝试男女情怀,希望她能幸福。
为了防止再次写遗书,我们都抄写了两遍,一份上缴,一份裹在油布,揣在上衣兜里。兄弟们情绪明显压抑,连李卫华都没有任何话说。
战士的抚恤金是五百元,我们并没有什么概念,和每月的津贴相比,五百元不算少,几乎是三年的总数。可有人说了件事,基地外有个农民的耕牛被汽车撞死,当地政府赔偿了农民七百元。 兄弟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话题当然是我们士兵的生命赶不上一头牛?
陆一鸣抱怨说,“国家应该提高抚恤金标准,我们的命不能连头牛都不上,回家说出来太丢人!”
“你忘了那是头耕牛,能种地的,你种地比它多?”我插话说。
“是啊,我拿五百元没意见,可铁牛因该拿双份吧?见过几个能跑的铁牛?”李卫华也凑热闹。
王文革不以为然,“我们国家还穷,你们应该体谅党和政府,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我听指导员说以前的标准是三百元。”
张军长难得加入战团,“下次冲锋,我们应该喊,同志们,为了党和耕牛,上!”
副班长赵大庆压住吵闹,我们班惹麻烦够多了,让指导员听到我们胡扯,可能又要遭遇通报表扬。
卫向东身旁捅了我一下说,“你需不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我摇摇头,“太晚了,我决定为国家省下这五百块钱!”
“你也帮我为国省下这笔钱吧!”
“没问题!”我们相视而笑。
我们不知道的是命运是否能对我们微笑。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23 AM    標題: 第六章 进攻

1979年2月17日,中越战争正式打响,我们连作为第二梯次部队和所属团部一起行动。我们两个小时前已经在集结阵地待命,都有些不敢相信战争就要开始。没人说话,时间也不感觉缓慢,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一方面我有些迫不及待,军人应该上战场,秘密行动总不如真刀真枪的正面交手过瘾。另一方面我也忐忑不安,不知道战场上会发生些什么。
我军数千人小心的等待,对面的越南人却没有任何的动静。通常这种大规模的行动很难做到真正程度的保密,敌人多少都会有所警觉。但狼来了的警告叫多了就失去作用,越南军队经过几次错误的报警,被折腾得有些麻木,并不知道大祸即将来临。不过,越南人的情报系统并不是吃白饭的,他们一月份我军即将进攻的情报是准确的,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中国方面因为参战部队的新兵太多,最后一刻推迟了进攻时间,给中国士兵更好的准备。
临晨五点,所有中国军队大口径火炮集中轰炸越南一线阵地,夜空变成白昼,视目所及,间歇不停绽开的白色花朵在地表燃烧,大地像是巨鼓不停颤抖,第一次见识炮兵行动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视觉和听觉承受的冲击,那种景观和感受让人永生难忘。我万分庆幸自己只是旁观,而不是趴在战壕里忍受轰炸,看过152毫米榴弹炮爆炸的情形,想像不出来这种轰炸下会有任何的生物能够存活,不用炮弹直接命中,单是冲击波和震荡就要了人命。
不可思议的是,越南人承受了一个小时我军炮火轰击下确实有人幸存,而且还为数不少,当中国炮火延伸到越军后方,第一冲击波的中国步兵们开始冲锋后,被炸成月球表面的越军阵地火力复活,密集的火舌吞噬着中国士兵的身影,夹杂曳光弹的子弹四处编制白色的绳带。中国士兵一排排浪潮般涌上,如同击打在岩石上,又一排排的倒下。更可怕得是,战场一片混乱,我方士兵各自为战,完全失去组织,只是知道向前冲锋,不知道躲避子弹,队形又十分的密集,越南人的炮弹和机枪打到,往往几个人一起倒地。还有士兵手脚僵硬,昏了脑子,边冲锋边胡乱开枪,打在前面自己人的身上。此时个体的命运变得极为的渺小,没有人在意你的生死,能否活下来完全变成上帝或者神灵的意志。
但共和国的军人确实英勇,死亡并不能挡住冲锋的步伐,等轮到我们上去的时候,越军一线阵地已经被攻克。残余的越军后撤,我军乘胜追击。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战场依然混乱,到处都是尸体,有些死战不退的越南人藏起来打冷枪。我身旁团部一个年轻参谋就被受伤躺在地上装死的越南人从背后开枪打中,打死行刺的越南人后,我再回身去照顾参谋,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倘若不是参谋在我身边,越南人打中的多半就是我了。
我们前一段时间执行过几次任务,自以为已经受过战火的洗礼,真正看到大规模战争依然震惊,大脑处于空白状态,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反应。开始我们还因为不能参加第一波攻击部队而遗憾,现在才知道是上面的照顾,团里担心侦察连损失太大面子上不好交代。战后统计第一波进攻连队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有的连队只剩下一两个人。我军进攻第一天损失至少五千人,五千人是什么概念?五个团的年轻人要用五十节火车来拉。
对战争抱有浪漫心理的人第一天就会发现曾经的想法多么可笑,战场是地狱的地狱,每个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都灵魂不再完壁,内在某些东西永久性的留在那里,他人永远无法了解你的残缺,只有战友和敌人才能明白你的真实感受。
我们翻越第一座山攻向越军二线阵地时,团部接到命令,友军侧翼进攻受阻,开战后还迟迟没有攻下越南一线阵地,上面要求我部提供支援。团长说本团伤亡也很严重,上面回复不准讲条件,要无条件执行命令。
团长也会玩弄官场游戏,立刻表示坚决执行命令,可放下话筒,如何执行却是另外一回事。他识货,知道我们侦察连战斗力明显高出一筹,没有舍得全派出去,让连长派一个班去支援,作个表面文章。公道来讲,不能责怪团长,上面指挥失误,部队组织方式也有问题,他完不成自己的任务要上军事法庭,友邻部队战果如何并不影响他。面对这种考虑,换作其他人也会是同样的选择,当然这些是后来卫向东分析讲给我的。
连长挑选我们班去完成支援任务,他虽然叮嘱班长小心,表情还是有些黯然,大概也知道凶多吉少,仅仅拉住班长的手。班长问战后如何归队,便携式无线电报机只是发到连里,没有直接的通讯联系,支援完了怎么找回来。连长说第一阶段目标是五十公里外的xxx,如果走散在那里回合。
班长大喊了一声,“二排一班都跟我来。”我们一班人脱离了正面战场,横向插去侧翼友军战场。
翻过两座小山,可以看到越军固守的山头,我军准备炮火已经打没了山顶一切绿色植被,可是越南人修建的暗堡依然完好。事后查明越军工事混凝土厚度两米,加上山石本身的坚硬,我军最大口径的152加农炮两发炮弹直接命中也没有穿透。越南人三挺重机枪居高临下,全面压制进攻部队,加上山坡陡峭,我军始终奈何不了越南人。
我军一个火焰兵想靠近用火焰喷射器,没有到五十米的距离,火焰器被打爆,士兵成了一团火球,挣扎几下不再动弹,火势却燃烧了很久。我军正面主攻的三波攻击部队尸体满山遍野的散布着,没有死伤兄弟们都趴在草丛里,拼命想挤进土地里,子弹贴着脑袋飞过,任何站起来的人都被迅速无情的打倒。
我军趴在地上的士兵里有人承受不了战场压力,脱下脚上的鞋,用大脚趾来扣动扳机,当场饮弹自杀。后方的人可能会认为自杀者是懦夫,我不知道一起经历过的兄弟们有人会作如此的评价。原因很简单,战场上英雄和懦夫距离极短,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天人交战的挣扎。
可恨的是越南人用的重机枪是中国制造的53式,射击时候有独特的喀喀恐怖声音,让有普通步枪子弹三倍大小的重机枪子弹打中的话,你不需要医生,就地埋葬就可以了。以中国的枪炮打中国的军队,越南人做的好买卖!
我们所在的山头距离越南人阵地至少有八百米远,大概有一百米的落差。看着人间地狱,所有人都站住脚步,没有人说话,可每个人心里都是同样的念头,“一个团都攻不下来,再多一个班能够有什么作用?这里需要的是重炮或者飞机。”
大家都看着班长,班长却看着我说,“你的狙击步枪行不行?”
我有些迟疑,背上的狙击步枪我最远打过600米的靶子。这里角度向上仰射800米的距离,平地至少是一公里,这只一次世界大战的老牌步枪的有效射程有一公里?我心里一点把握没有。
说话的功夫,三个越南人居然从暗堡里爬出来大摇大摆的趴在山顶,一个用步讲机说些什么,很快越南人的炮火开始发射。不看不敢相信,越南人太嚣张了,公开指引目标给后方炮兵。
我快速拿出狙击步枪,找一块隐蔽舒适的地方趴下,瞄准越军暗堡射击口开枪。8倍瞄准镜,800米距离,桌面大小的暗堡射击口看起来和鸟嘴差不多大小,有经验的狙击手可以根据风速、距离和上下落差,心算出来调整的标尺尺度,我那时根本不晓得那些,只是凭借感觉,打了三枪,也不知道子弹飞到哪里。班长看不行,和副班长两个人用望远镜帮我观察调整,又开了五枪,似乎有一发子弹击中射击口。
班长和副班长都不确定是否打中,这种老式步枪发射一枪要拉一下枪栓进下一发子弹,人根本无法保持同一个姿势。我又放了两枪,没有打中暗堡的射击口,却击中拿着对讲机说话的越军的手,越南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突然多了个洞的手掌。另外两个越南人倒机灵,转身就跑。暗堡里的越军终于反应过来,一挺重机枪向我们山头扫射过来,重机枪有效射程远远超过冲锋枪,又是居高临下,我们趴在地面,子弹几乎是贴着头皮飞过。
这个时候被压制在暗堡前的中国军人发现越南人火力减弱,三挺重机枪只有两挺继续工作,有个勇敢的兄弟抓住机会,找到越南人火力死角冲上去,连着扔了几颗手榴弹。另有火焰兵也走到有效距离内,一条二十米远的火龙钻进了暗堡,阵阵浓烟冒出,两个全身起火的越南人挣扎着跑出碉堡,没走多远就栽倒在地。越南人的火力彻底的哑了,压抑已久的中国士兵人流很快的淹没了越南人的阵地。
越南人可能太相信自己的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阵地只是一道简单的战壕,驻守的一个排的越军看势头不对,放了几枪稍事抵抗就跑掉了。
但是越南人早有准备,他们并不在乎一地一城的得失,而是化整为零,利用丛林和复杂地形,玩起了游击战。不得不说,他们应对得法,这种战术对我们威胁很大。中国士兵拼命的前冲,无法顾及所有的坑坑角角,我军的很多伤亡都是倒在背后越南人的冷枪下。
我们跟在冲锋部队的后面,几次遇到此类冷枪,越南人藏身的地方往往隐蔽,他不主动开枪的话你发现不了。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们班早就开始出现伤亡了。后来只要听到背后枪响,我们就全部卧倒,集中火力射击枪口火舌处。战场上能活下来的人学东西都很快,被别人打几枪黑枪后,很快就能够判断出对方的位置,照着枪口火舌处就是一梭子子弹,准错不了。
好笑的是,过了越军一线阵地我们才发现班里居然多了四个士兵,谁都不认识的解放军战士。一问才知道他们在所在的部队也是二排一班,听到班长喊“二排一班和我来”,就跟着糊里糊涂的跑下来。已经出来这么远,让他们回去不现实。但是他们只是刚刚入伍三个月的新兵,和班上兄弟们搅在一起碍手碍脚,人多反而发挥不出作用。
班长稍微琢磨一下,让杨叶带领他们拉开距离,跟在侦查班的后面,一方面是保护他们,不出无畏的伤亡,另一方面也是不愿他们碍事。杨叶完全清楚班长的意图,也知道新兵们的能力,坚决要求我和他一起来带领四个新兵。班长全然不顾我的脸色,慷慨的同意。
看我不高兴的样子,杨叶解释说,“打仗的时候我听你的,路上遇到敌人,我们都配合你来作战。你还是不愿意?”他笑道,“你不会希望他们在你屁股后乱开枪吧?他们是新兵,我可不敢保证他们做些什么!”
我摇头不语,杨叶这家伙竟然威胁我,不过他的话不无道理,这几个新兵照顾不好,误伤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
我恶声叫住四个新兵,询问了他们的家乡,就告诉他们从现在起名字改为小山东,小河南,小湖北,小安徽。如果哪一个不服从命令,就不用想活着回中国。看我凶狠的表情,四个人相互交换眼色,大概在琢磨自己前世犯了什么错误,让他们今天遇到我这号人。
我懒得理会他们的脆弱心灵,先检查了他们的半自动步枪,告诉他们有机会第一时间换用越南人的AK47冲锋枪。小山东怯生生的提问,他们连长警告要保存好发下来的武器,战后要完好交还。我直接问他,他们连长说没说变成鬼,他们如何上交武器?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24 AM    標題: 第七章 俘虏

闯过越军两道防线后,没有遇到敌人有效的纵深防御,我们前锋几乎是追着越南人的后撤部队的屁股跑,赶出二十里路,才碰到越南人有组织的抵抗。前锋受阻,无法推进,我们也追上大部队。
在越南一处村庄前,我军数次冲锋受阻,村子前面六十米的开阔地上近百具中国人的尸体,冲得最近的也没有到三十米的距离。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越南人的防守火力实在太强了,整个村庄都是自动武器的火舌,我军士兵手里多是半自动54式步枪,要一枪枪扣动扳机发射,三、五只步枪加在一起才顶得上一把冲锋枪,有限的几挺轻机枪作用有限,而重武器连还远远落在后面。重武器连的兄弟们身上背着几十公斤的武器弹药,翻山越岭的速度可赶不上轻装步兵。火焰兵倒是有几个在附近,可他们没有掩护根本无法靠近三十米有效距离内。
现场最高指挥某部团长不耐烦等待,命令一个排进入村子左侧高地树林,迂回打击村里敌人。越南人早有准备,等我军士兵完全暴露在斜坡开阔地,树林里十几个火力点同时开火,一个排只有两个士兵回来。从敌人火力来估计,树林里至少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没有炮火的掩护,单靠步兵冲锋很难得手。而且看看密集的丛林,不禁让人怀疑即便能冲上去越南人就不会有其他的埋伏。
团长有同样的顾虑,可他不放弃,又派一个排去试探村子右边干枯的河道,我们侦察班也被派去协助。团长知道刚才我们帮忙打哑了第一道防线越南人的火力点,让他们能活着穿越越军阵地,所以对我们还算另眼相看。
我们来到村子边干枯的河道,冬季无雨,河床红黄色的硬土上可以看到人踩出的小路。越南很多河流都是如此,雨季河水汹涌,冬季河道干涸。河床低于两边河岸有一米左右,顺着走下去,能绕到村子后面。和村庄正面、左侧的热闹相比,这里出奇的静寂,看不出任何埋伏的迹象。尽管没有看到人,但没有人相信越南人会疏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排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麻子,也不多想,随手让个士兵去上前探路。这个年纪十八、九岁的不知名兄弟真是条好汉子,没有丝毫犹豫,跳下河床,走了不到十米就踩上地雷,一条腿被炸掉,他倒地又引发另一颗地雷,当场死掉。看着自己兄弟尸首不全的惨状,我们脸色都很难看,不仅是兔死狐悲,还担心下面的战事,越南人河床里也埋设了雷区,此处的防御可真的费了不少心血,我们还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攻下来?
麻子排长狠狠地骂了句,大义凛然的喊道,“同志们,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祖国和人民在后面望着我们,我们一定要通过雷区。一班长,你带队,你们班的人依次上!冲过去,我给你们请功。记住了,拉开距离,我就不信越南小鬼子的地雷阵能挡住我们解放军!”
他看兄弟们没有立刻反应,接着大喊一句,“同志们,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你们冲啊!”小子忒的歹毒,想让其他人去当董存瑞。
没有等一班长回答,我已经忍不住骂道,“放你娘的屁,祖国和人民不是让士兵白白的牺牲!有他妈的你这样当官的,让手下兄弟们去活人闯雷区?”话出口,我自己也有些吃惊,战斗打响后看到的流血似乎让我变成另一个人。
麻子排长可能习惯了说一不二,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士兵居然敢如此不客气的质疑他,然后大怒指着我说道,“你是哪个部队的?妨碍我们行动,不要怪我执行战场纪律!”他还真的拔出了手枪。
侦查班的兄弟们很照顾我,不等我动作,手里的自动武器对准了麻子排长,连王文革都举起了枪,让我有些吃惊。七八支冲锋枪和一挺轻机枪,加在一起的火力足足顶得上他们一个排的战力。小山东他们四个人大概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一幕,电影里国民党士兵才干的火并竟然发生在共和国士兵身上,但他们还算不错,虽然没有枪口对准麻子排长,和我们站在一起,没有退缩。
麻子排长有些目瞪口呆,他手下的士兵都静静地站在那里,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默不作声。我估计平常他的人缘也是极差,他这么胡乱指挥下去,越南人不收拾他,自己的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他。
麻子不敢舞动手枪,他绝对珍惜自己的小命,担心会有走火的意外发生,气得大叫,“我要向上级报告,你们侦察兵目无军纪国法,回去一定送你们上军事法庭。”
我们班长和副班长指着河床对面的丛林,忘我的讨论着越南很不一样的植物,根本没有注意到七步外剑拔弩张的场面,自然也听不到麻子排长的虚张声势。
卫向东鄙夷的说道,“共产党的官讲究身先士卒,你倒是带头去闯雷区呀!”
麻子排长总算清醒一些,看看自己手下兄弟们躲避的目光,咬着嘴唇没有出声。可他不出声,不代表事情就有转变,我们面前的问题还在,如何冲进越南人的村庄?我喊道,“小山东、小河南、小安徽、小湖北,你们立刻去把我们抓的越南俘虏都带过来,有人问,就说战场需要。跑步行动,要快!”因为没有多余的兵力押送回去,加上后方也不安全,所以一路上我军抓得越南俘虏都被绑着手押着一起前进,我刚才看到至少有十几个俘虏跟在队伍后。
“木天,别乱来!”杨叶在我身后低声警告,他有点知道我要干什么。
他看我没有理会,“让他们找工兵来排雷。”
“时间不够,看看雷区,至少一百五十米长。谁知道越南人还有什么埋伏?”我摇摇头,麻子排长也看到这点,所以让人去闯雷区,抛开感情因素,这绝对是最快的排雷途径。
很快四个新兵带来了十四个俘虏,其中还有两个女兵,黑不溜秋,瘦瘦的身材,不是一头长发,还很难认出是女人。他们歪歪曲曲的排成一队,女的站在最后。我拔出匕首,恶狠狠的走到最前面的越南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瘦汉子,看我持刀走来,神态平静没有丝毫的恐惧,毫无疑问他是个见识过风雨的男人,越南几十年的战争可能让他早已经接受横尸沙场的命运。我看他一眼,已经晓得他不是能被吓唬住的。果然当我霍然高举匕首,他并没有任何躲闪,平静的看着前方。
我割开他手上的绳子,指着河床,示意他跳下去。他看了一眼我军刚刚被地雷炸死的士兵尸体,似乎知道我的意图,站着没有动。我没有时间谈心,一脚将他踢下河床,等他站起来,我打了一个五发点射在他脚下,让他向雷区深处走。
越南人还是毫无惧怕的看着我的枪口,大声说了句越南话。虽然知道会发生什么,我还是有一瞬间的犹豫。我快速扫视其他人,大家在期待的看着我,仿佛他们都被催眠了,等待某种不寻常的事情发生。麻脸排长也神情不定的站在一边,他手枪已经放回去,注视我的目光却没有多少友好。我扣动扳机,越南人睁着眼睛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估计现场没有人相信我会真的开枪,毕竟枪杀俘虏多少有些麻烦。尽管连我都有些惊讶自己的行为,可满意看到那些不在乎的越南俘虏们开始流露出恐惧表情。
万事开头难,我没有停顿,来到第二个越南人面前,割断绳子,扭头示意他跳下去。不愿意被我踢下去,他服从命令,在雷区里走了十五米,踩中地雷身死。第三个越南人成绩好些,跑到二十米远的距离才去见他们的神灵。第四个越南人是个倒霉鬼,没有走到十米远就被炸上了天。看来越南人埋设的雷区针扎不进。
麻子排长颤声叫嚷,“你违反纪律,虐待俘虏,犯了战争罪行,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我呸的吐了一口,毫不在意地说道,“操,上军事法庭?老子也要能活着回去才有机会!照你他妈的这么乱指挥,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越南。我这人不太聪明,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你和越南人讲究政策,自己人讲究纪律,你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排长?你不是越南人的内奸吧?”
麻子排长让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又知道我不是开玩笑,明智的扭过头去。
当我走到第五个越南人面前,他突然跪了下来,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不要杀我,我告诉你们怎么绕过雷区!不,我来给你们带路。”
一个越南俘虏突然从队伍后面跑上来,用力的殴打跪着的通敌分子,嘴里诅咒着。我不需要翻译,也明白对方不喜欢自己人弃暗投明的背叛行为。可惜他胆子实在太大,我抬手一枪把这个勇士打倒,又在头上补了一枪。不知道如何得形容,我杀越南人已经没有感觉。我拉起跪着的越南人,让他继续说。
他招供说,越南人有一个加强连守卫这个村子,整个河道都布满了地雷,对岸看似密不透风的村林有条小路可以走到上游,那里有座小石桥能够过河,然后绕路到村子的后面。
我问越南人从哪儿学到的中国话,他说妈妈是华人,越南人排华,他早就不满,愿意和我们一起来打越南人。
想不到会遇到个临阵起义的百分之五十血统的越南华侨,我个人倒是相信他的话,想尝试一下。可是他说慌的话,跟着他去走小路的人就未必能活下来。我抽出手枪,拿下弹夹,只留枪膛一颗子弹,让他杀掉下一个越南俘虏,以前胡子考验入伙新人的投名状的手段让我活学活用。
华侨倒是个手狠的家伙,毫不犹豫的对着以前的战友扣动扳机,中弹的越南人满脸愤怒的看着他倒下,其他的越南俘虏同样眼中冒火,恨不得撕碎了他。我向他们舞动一下手里的冲锋枪,警告他们乱动的后果。
此时一个通信兵气喘吁吁跑过来说,“排长,团部通知,原定支援的坦克部队临时改变路线,我们今天得不到炮火支援,正面强攻还没有收获,团长问你能不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所有人都看着麻子排长,他张张口,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27 AM    標題: 第八章 攻村

我冷笑一声,讥讽的看了麻子排长一眼,高声叫道,“我需要十个入伍两年以上的老兵,去和我一起抄越南鬼子的后路,愿意的站出来。排长,我欢迎你一起去!”
看看众人犹豫,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我们没有坦克和大炮的掩护,正面冲锋一点机会都没有。你们愿意留下来闯雷区也可以,想活命的,想打越南鬼子的人和我来。”
十几个老兵站出来,侦察班的兄弟们要一起去,我低声和班长说他们要等我们背后打响,强攻正面来接应,前后配合大概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班长点头同意,收拢了侦察班。我挑了十个人,让他们多背手榴弹,全部换上越南人用的AK47冲锋枪,并随身配上手枪、匕首,准备近战。
我还告诉小山东四个人,“我们四个小时之内回不来的话,干掉所有的越南俘虏。军事法庭不审判死人,我们冲不过去,你们都活不了,所以也不用担心什么纪律。如果俘虏胆敢乱动,不服从命令,你们不需要警告,直接开枪处决他们!”人学坏太容易了,我的新版俘虏政策没有受到任何的质疑,小山东坚定的保证如果我们死了,他会让越南人陪葬。
我取下狙击步枪和子弹袋,交给卫向东,村子里的近战用不上它反而是累赘。他默默接过去,我嘱咐一句用的时候小心越南人的反击,他紧握住我的手叫我也小心。
我让华侨前面领路,班长走上来推开我说他是班长,这样的行动只能他来领导。我的位置是队伍尾巴,谁让所有人中我的军龄最短。
我努力想让班长回去,说侦察班同样需要他。他根本不听,回答说副班长在一个样。他告诉华侨立刻出发,如果耍花招会亲手干掉他。华侨连说不敢。
华侨领着我们十几个人没有下河床,却向村庄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说越南人在河床对面也埋了很多的地雷,专门等着中国人上钩。走了大约300米,华侨辨认了一下标志,带头跳下河床,爬上对面的河岸。看他平安过去,班长踩着他的脚印,其他老兵依次跟随,每人间距保持五米左右。
我正要跳下去,看到杨叶远处气喘吁吁的跑来。他走近说假如不和我们一起去,这辈子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我有些吃惊,关键时刻,不是每个人都能作出他的选择。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跟来,那四个新兵谁来管?没有你,他们未必能够震得住越南俘虏。”
杨叶笑着回答说,“马有财说了,我们不回来的的话,他会用机枪把他们越南人都突突了。有他照顾,不用操心。”
没有时间多说,队伍已经转进丛林,小路入口只能让一个人侧着身子穿过,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有条路,杨叶走在前面,我来收尾。
我们在丛林里走了将近四十分钟,里面枝叶遮天蔽日,灌木丛生,日光大半照射不进来,有限的光线让人感觉是黄昏时分,道路勉强可以辨认,没人领路的话,真要迷失在里面。我们可以听到远处一阵一阵的枪声,能分辨出54式重机枪、12.7毫米高射机枪、60式火箭筒等步兵重武器恐怖的声音。看来掉在后面的重武器连终于赶上来,我只是希望团长能够等着我们,不要一味的冲锋来浪费兄弟们生命。
当眼前一亮,拨开几束拦路的枝藤,我们已经出了丛林,站在河岸草地上。一座三十米左右的石桥梁呈现眼前。华侨和班长快速跑过桥,在对岸警戒。越南人太过自信雷区和丛林,并没有派人看守石桥。不过,话说回来,越南多是木桥,很少有如此坚固的石桥,不然可能早就炸了。
我们已经在村子的后方,借助丛林的掩护,接近村子。另一边的枪炮打成一团,这边却极为的寂静,看不到一个人影。但越南人再大意也不会忘记关上后门,如果我们露面,那村口的三间土屋子里肯定会喷出火舌来。
班长有同样的想法,也盯着那三间土屋皱眉思考。时间不多了,另一边的枪声一阵紧过一阵,我们耽搁的时间越多,我军士兵伤亡越大。但是这边战斗过早的打响,不能出其不意,惊动敌人的话,我们这十几个人大概都要栽在这里。
我解开华侨手上的绳子,说道,“你想报仇,今天就看你的了。你押着我进村,说是你的俘虏,有重要的情报报告上级。你不去的话,也回不了越南人那边,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也要收拾你。我们死的话,你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华侨知道我所言不虚,犹豫了一下,咬牙同意。我让他拿着我的冲锋枪,身上背的弹药背带给他挂上,腰带也解下来让他系上。
班长想要阻拦我,我推开他的手,决然地说,“你还要指挥,我们打响后,全看你们的接应。你们上不来,我们两个可要死定了。”
班长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两个人的尝试哪怕只能够带来短暂的混乱,也是他们绝好的机会。杨叶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小心。
我看看身上的军装,一天来的厮杀沾了不少的鲜血,看起来蓬头土面有点俘虏的狼狈样子。我从背包里找出根绳子,双手放在身后让班长帮我打了个活结绑上,匕首插在后腰衣服里,伸手就能拿到。我又低声和华侨说了几句话,他点头表示明白。我们走出去,我在前面一瘸一拐,华侨在后紧随,用枪托推着我快走,偶尔还踢我几脚。混帐东西,假戏真做趁机报复,踢我并不客气。
我们来到土屋子前二十米处,三个越南人走出来喝住我们,他们快速的说了半天话,华侨气势十足,没有一点的胆怯,倒是个演戏的好手。时间不长,越南人相信了我们的故事,挥手让我们过去。他们凶狠的看着我,等我走过一个人偷袭,重重的给我后背一枪托,差点没让我闭过气去。我强忍着痛苦,脑子里还琢磨,同样是社会主义国家,俘虏政策怎么差距如此大呢?如果真地落在这群山上的猴子手里,他们会怎么折磨我?当然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如何对待越南俘虏的话,我的下场更加悲惨,我打定主意不会活着让越南人抓住我。
另一个越南人示意我们跟着他,他们相信了华侨有重要的情报,要带我们去见他们的连长。华侨说了几句话,两个越南人突然有些紧张,追问几句,华侨却显得不耐烦地头也不回的向村子里走去。两个越南人叽里呱啦的喊了几句,屋子里又出来三个越军,他们五个人持枪向班长藏身的地方走去。
我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带路的越南人有些不耐烦,回身弯腰拽着我的头发要拉我起来。让他吃惊的是我左手抓住他的脖子,右手匕首插在他的心窝。他眼睛猛然睁大,迷惑中离开这个世界。我抓过他手里的冲锋枪,检查一下枪机和弹夹,解下他身上的弹夹袋,挂在身上。此时五个越南兵已经走了三十米,距离班长藏身之地不过三十米远。
华侨最后告诉他们要小心那座石桥,他在押我回来的路上似乎有中国侦察兵在跟踪,寻找背后攻击村庄的路线。这也是我最后告诉华侨的话,越南人听了有些恐慌,急忙去查看。他们暴露在空地上,班长解决他们要容易很多。
我和华侨闪进第一间土屋,果然一挺重机枪架在窗口,两个越南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边吃东西边看着外面。他们没有发觉我们进屋,我让华侨守住门口,自己悄声上前,一匕首扎在左边越南人的后心,他立刻瘫倒,可匕首扎得太猛,卡在什么东西上拔不出来。另一个越南人哇的叫了起来,我没来的及转过左手的枪口,他已经扑上来和我争夺冲锋枪。
人面临生死的时刻,释放的能量惊人。我一时间居然无法奈何得了这个身材矮小的越南人,他像个穷途末路的野兽顽抗着。我看他冲锋枪抓得紧,突然放开手,趁他身体失去平衡上身后仰的机会,右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裆部。越南人两眼翻白,几乎腾空而起,冲锋枪也松手放开。我一把抓起失去抵抗力的越南人,大头向下顺手插进屋角的大水缸。咕噜噜一阵气泡,他一动不动的潜伏在那里。听说印度有瑜伽师能在水下生活几天,不知道这个越南人是否有同样的本事?
此时班长他们已经开火,二十米的距离,十二个手持自动武器的人伏击五个人,理论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方不应该有任何的机会。可一个越南人居然连滚带爬的避开如雨的子弹,活着跑回村子里。不亲眼看到,没人可以相信发生的事情。事后班长和几个兄弟都发誓说,看着子弹追着猴子般的越南人身体,可他就是不倒下。
暗枪易挡,明枪难防。跑回来的越南人没有躲过正面的子弹,华侨冷静的打了个连发。其他两间屋子的重机枪同时叫了起来,我和华侨两人摸进去背后开枪,很快的解决了四个越南机枪手。班长他们十二个人快速的跑上来,我们完全控制了村口。看来越南人也是兵力短缺,后面只有一个加强班的配置,还没有后备部队。不过,假设我们不是偷袭,越南人一个班的兵力也足够防守得住。
我们分成三个小组,我和杨叶各带三人,两组一左一右掩护前进,班长一组带着一挺轻机枪落后确保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一个越军从村子里跑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过房子拐角差点和杨叶撞了个满怀,杨叶反应倒是不慢,枪口几乎顶着对方开枪,越南人几乎是先跳起来才倒下。
村子的长度大约有两百米,我们要接近村子中心时候,越南人才发现事情不对。越军在村子中心有一个迫击炮阵地,六门60毫米口径的重迫击炮一字排开,几十箱炮弹整齐的摆着,十几个炮手在忙碌着开火。早些时候我军攻击部队没有炮火支援,越军也隐藏自己的炮火,他们的机枪已经足以应付我军的进攻。等我军重武器排上来后,越南人也不再藏私,双方对射,我军依然火力吃亏,步兵的攻势还是受到压制。
我们从后面每个人扔了两颗手榴弹,十几颗手榴弹虽然还出现两颗哑弹,依然有足够的杀伤力,加上一轮冲锋枪扫射,越南人的炮兵阵地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缺胳膊断腿零件不全的越南炮手趴在地上。
没等我们继续前进,两侧房屋涌出十几个越南人,有些还包着绷带。他们吼叫着冲了上来。硝烟迷雾中,我们开枪打倒了几个,其他人却冲到近前,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变成肉搏。
我打光了子弹,来不及换弹夹,一个越南人已经挥舞着砍刀冲上来。用枪身架住当头的一刀,我一脚踢倒他。越南人体重往往一百斤上下,和我这样体重一百六十斤的大汉来单挑,往往架不住我全力一击。没来得及结束用砍刀的越南人,另一个已经持着带枪刺的步枪冲上来。在他扎中我的瞬间,我还注意到他手里的54式冲锋枪是中国人制造的,和苏联原装货相比,我们的冲锋枪取不下枪刺。
我侧身让过刺刀,松开自己的枪,左手抓住枪管,右手一把抓住越南人喉咙,挺腰发力,大叫一声,越南人让我提着脖子腾空扔进了土墙后的院子里。瞬间眼角看到空中飘舞的长发,才知道原来遇到一个女兵,难怪体重要轻一些。
大脑想着事情,手上可没有迟缓,我立过枪刺,扎进要爬起来的越南砍刀手的腰上,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我听而不闻,拔出来又是一下,他终于无声趴下。
华侨和人滚在一起,越南人骑在他的身上,用力掐着他的脖子,他很快要窒息。我随手用刺刀扎进越南人的脖子里,让我吃惊的是,被刺的越南人不仅没倒下,双手还紧紧地抓住刺刀,我用力一抽居然没拔出来。血滴嗒嗒的从他手上流下,他嗜血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换作新兵或许能被他吓住,可惜他碰上了感情细胞不甚丰富的我。既然刺刀抽不出来,我索性用力前送,整个刺刀几乎穿过他的脖子。越南人嘴角流血,哼哼呀呀的松手倒下。
我拉起华侨,没有再抽刺刀,刀刃已经弯曲,成为废品。我又抓起地上打空子弹的冲锋枪,换了弹夹,看看周围,班长他们小组已经跟上,帮着解决了最后的越南人。不到两分钟的肉搏,地上躺着十二三具越南人的尸体,我方除了杨叶肩头被咬了一口,其他人幸运的没有受伤。
班长指着越南人的尸体说,“这些人一半是女兵,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应该是越南人的后勤部队,他们的指挥所不会远。木天、杨叶,你们立刻带人去搜查两面的屋子,小心点,多用手榴弹。”
两个老兵跟着我和华侨,我们连着摸了两个院子,竟然都是空的。第三个院子,我手刚一碰院门,一梭子子弹从院子里飞出,几乎是贴着我的下巴过去。我摸出一颗手榴弹,扯了导火索,默默数了三声,抬手扔进院子,里面传来惊叫和脚步声。
两秒钟过去,手榴弹没有动静。三秒钟过去,还是没有动静。又是哑弹,我暗暗地骂了一声,踢开院门,右肩斜倚着墙壁,一梭子子弹扫射进去,有个越南人刚要从地上爬起来,看我开枪,顺势一滚到了一处院角,恰好是我射击的死角。
我正要冲进去,轰的一声,一声沉闷的爆炸,院门出现几个小洞,我胳膊一麻感觉有些发紧,没有时间里理会,冲进院子,寻找刚才躲过子弹的越南人,他已经满头是血的趴在地上,旁边一个农家的木桶被炸成碎片。我扔进来的手榴弹恰好掉在木桶里,爆炸时倒霉的越南人滚在附近,他脑袋鸡蛋般大小的洞口流着红黑色的东西,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屋子里一声巨响,屋门打开,一个满身血污的越南军官踉跄走出来,他手里拿着手枪胡乱的舞动。我扣动扳机,三发子弹击中他的胸膛,他仰面倒下。华侨冲了进来,枪口对准屋内。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32 AM
院子外老兵叫嚷,“侦察兵,别过去,等我们再扔一颗手榴弹。”他们两个倒是机灵,看院子内有人开枪,从院子外摸到屋子窗户下,扔进去一颗手榴弹,炸伤了刚才出来的越南军官。
我喊道,“不用了,让我进去看看。”探头看了一下屋子,没有任何的动静,捡起一块砖头扔进去也没有反应。
我进去一看,屋子分内外两间,外间躺着两个越南人,被炸得一团糊涂,看不出是军官还是士兵。里间关着门,我踢开后看到一个年轻的越南女兵坐在椅子上惊恐的看着我,她头上还戴着无线电发报机的耳机,身后一个八一式电台的信号灯闪亮,传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我的手指已经扣紧了扳机,枪内的撞针绷紧,只需要最后一丝力量就将以每秒六百米的速度释放出7。62毫米的铅弹,眼前的花季少女就将提前结束人生旅途。越南女兵本能的感受到我的杀机,她没有叫喊,黑晶若水的双眸默默的凝视着我的眼睛。她的脸庞是典型南方人的特征,小巧玲珑的下巴,丰满的嘴唇,笔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按照北方人的标准不是惊心动魄的美丽,可也颇有热带引人幻想的风情。她似乎接受了必死的结局,等待着宿命。
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没开枪,我干掉很多越南男人,杀的越南女人也不在少数,不是性别让我住手。她的容颜很动人,可还没到让我昏头的地步。她看起来脸熟,像是我见过的女人,可我知道那不过是巧合。一定寻找原因的话,我只能说她打动了我,她不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样的女子如此白白死去是绝对的浪费,很多数时候我们无法抗击命运,可偶尔我们可以改变,我想改变她得命运,让她活下来。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我却像经历了一个轮回,我的手指放松了扳机,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越南女兵感受到我的变化,脸上一丝的笑意,如昙花绽开,明艳不可方物。
华侨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冲进来站在门口,看着屋内我们两人沉默的对视,有些发愣,旋即大声说道,“外面越南人冲过来,我们要立刻离开房子,喂,你笑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居然出现笑容,但屋外密集的枪声让我重新回到冰冷现实,看着越南女兵的目光又变得冷酷无情。我快步走近,一手扯她站起来,拽掉头上的耳机,一只手摸向她的腰间。她慌张的捂住自己身体,用纯正的普通话说道,“你要干什么?不要乱来。”
虽然吃惊,我没有心思去惊叹她的语言能力,战斗打响后我可不愿被人堵在房子里,中国人会用手榴弹,越南人可能用的更好。 我粗鲁的拉越南女兵转过身,一边上下搜索一边说道,“我要检查你身上是否有武器,不准乱动。”
她抗议说道,“你胡说什么,我身上哪里有武器?你看就可以看清楚了,根本不用动手。流氓,不要乱摸!”
卫向东的美军回忆录中曾说过越南人不仅利用女孩偷运情报、武器出入美军基地,越南女兵身上还常有敢死弹,美军吃过亏后干脆要抓到的女兵都脱光衣服。如果越南女人利用自己的身体,那她们身为女人也不能够妨碍我的士兵职责。
不过尽管没有色情意图,手指摸过女兵薄薄衣服下丰满的身躯依然让我有些本能的反应。从头摸到脚,她确实没有隐藏什么武器。我无意识中吞咽了口唾沫,有些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其他。我推了女兵一把,对华侨说,“你带她去班长那里,说她是电报员,让他来审问。”
华侨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好像还瞄了瞄我的下身才带着女兵出去。我从地上越南人尸体上拿了几个冲锋枪的弹夹和手雷,扯下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塞进背包。院外的枪声越来越激烈,我站在房子门口看看院子,恰好两个越军翻墙跳了进来。我随手一个长点射,没有察看战果就闪身进了屋子,跑到窗前踢开窗户跳了出去。院子里响起手雷爆炸的声音,越南人已经冲了上来。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33 AM    標題: 第九章 一线

站在窗外,我看到右边拐角处我军一个老兵迎面倒在地上,神情平静,如同观赏天空,他胸口一片血污。有人进了屋子,我拿出颗手雷扔了进去。里面人倒也反应飞快,惊叫声中一个越南人从敞开的窗户跳了出来,几乎和我面对面的站着。我勾动扳机,越南人身体抖动几下,持枪坐在窗户下。
等屋子里手雷爆炸后,我弯腰向房子左侧跑去,避开战斗中心。拐过墙角,院子间的距离变得狭窄,两个越南人一前一后的迎面冲来,我本能的开枪打到第一个越南人,同时冲进敞开的院门,勉强躲避开后面越南人的子弹。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头肥猪爽快的躺在黑泥里。我靠在院门口,快速的伸手出去打了一个长长的连发,听听没有任何的动静,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只有被我打倒的第一个人的尸体,另一个越南人冲进了隔壁的院子。
我完全下意识的跳出院子卧倒在地,一颗手雷滚进刚刚离开的院子,爆炸声后,肥猪发出风车般的喘息,隔壁的越南人以为是我中弹后发出的声音,飞快的跑出院子过来察看。他想要找个便宜,却正好撞到我的枪口上,到死也没有明白是谁发出垂死的声音。
爬起身来,我快速地向前跑去,村子正面越军火力依然强大,虽然没有迫击炮群的支持,我军依然不能强攻进来。本来以为我们十几个人后面打一下,里外夹击,越南人的防线就会崩溃,现在看实在是太乐观了。正面越南人在顽强防守,村子里有反攻我们的小部队,时间拖久,越南人知道我们的虚实,整个行动也就失败了。我军迫击炮倒是开始落在村子里,但听声音似乎只有两门炮在工作,打了十几发炮弹后也停了下来。
我跑过五六个院子,任何动静都是一个点射,毫不停留,我要跑到最前面去破坏越军重机枪阵地,让我军能够攻上来。我的直觉是今天要能活着回去,速度是唯一的希望。
突然见我感到无名的危险,撞开两步外的大门,我卧倒在院子里,一串子弹从背后打在院墙上。不闪开的话,那些镶嵌在土墙上的铅弹就会钻进我的身体,真可谓生死瞬间。
我无暇考虑,也没有察看火辣辣疼痛的右臂,爬起来,助跑几步,双手一搭,翻越过不到两米高的土墙。落脚感觉是踩在软绵绵的东西上,还没有来得及看,就听到脚下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一个越南伤兵强烈口头抗议我袭击他的下身要害。看他的表情,估计宁愿再挨一枪,也不愿一个一百六十斤的大汉站在下身最脆弱的那块肌肉上。
院子里还躺着两个伤兵,他们身边没有武器,都惊恐的想站起来。我顾不上他们,院门口已经出现一个越南人,我抢前一步开枪打死他。屋子里又跑出个人来查看刚才的嚎叫。此人戴着军官的帽子,脸上一个口罩,穿着白大褂,腰上还别着手枪,手上抓着把镊子。
枪口已经对准目标,我却有些犹豫,这个越南人是个医生。他紧盯着我的眼睛,好像祈求不要开枪。他高举双手,慢慢一步步退进屋子里,在他消失前,一串子弹追上,他倒地前撞翻了什么,哗啦的金属摔在地上,可能是手术器械。医生也好,护士也好,只要他们(她们)带着武器就是我的敌人,我不奢求敌人的仁慈,也不施舍任何的宽容。
向屋子里扔进去一颗手榴弹,没有察看结果,我翻过另一座院墙,立刻发觉为什么越南人用隔壁而不用这里放伤员,两只山羊在院子里拉得满地粪便,也不知道它们吃了什么,全是稀稀的绿色液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全身黑色的山羊大概认为我侵犯了他的领地,绵绵的叫了几声,低下头冲过来要用角顶我。
我选择躲避,一脚踢开房门,跑进屋子,里面没有住人的迹象。我在窗口前,用手指捅破了窗纸,外面很静,看不到人。有人进了院子,山羊又叫了起来。不再犹豫,撞开窗户跳出屋子,我快速跑到前面一座房子的拐角处。再过两座房子就是村子最前方,没有看到人,我站住。
很快一个越南人跑过来,他转过墙角看到我的时候,我的枪托也迎面而来,他扭头想躲过去,可身体受惯性的牵引仍然前进,枪托砸在他的左脸,嘴里飞出几颗牙和血水,他的头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哼了一声倒在地上。我探头看看没有其他人再来追击,检查了一下武器,换了个新的弹夹,摸了摸手雷和手榴弹,吸了口气镇静一下。
前面三十米处就是村口敌人一线阵地,关键时刻到了,成败在此一举。
村口有四座房子,都被越南人改成机枪阵地。我向最左边的房子跑去,背后有越南人高声喝令,我没有理会,等他发觉不对,我已经进了院子。一脚踹开关着的房门,里面三个房间,正中间有两个越南人操纵着一停60式重机枪,一人射击,一人续接子弹,他们二人心无旁就的扫射着冲锋的中国士兵,没有发现我已经到了他们的身旁。我一个点射送走他们,快步跨进右边房间,也是一挺重机枪。却只有一个越南人在使用,地上躺着两具越南人尸体。他倒是警觉,回头察看,我同样给与他一些致命的铅弹。
左边房间的越南人似乎知道房间进来了敌人,机枪停止射击,有人在忙碌。我改变主意,拿出个手雷扔了进去,爆炸后跑进去,我看到地上躺着三个越军,一个满身血污靠着窗户的越南人挣扎着要提起手里的冲锋枪,我扣动扳机,提前解除了他的痛苦。
有人跟随进了房子,我本能转身射击,第一个越南人面对错误的方向,他倒下后,第二个越南人几乎和我同时开枪射击,我的子弹打在他的胸膛,他的子弹从我耳边擦过,他不太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口吐鲜血不甘心的坐在地上。
我没有来得及庆幸,背后有人给我后脑重重一击,我最后的意识是耀眼的阳光,世界是如此的明媚。
等我逐渐恢复知觉,感到有人压在身上。费力的睁开眼睛,世界飘忽变形,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如果天堂和地狱就是如此,死亡并不可怕。隔壁房子的重机枪独特的吼叫声音提醒我,我的头痛的要命,全身软绵绵的,手里的冲锋枪也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
暂时没有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我躺在地上幻想着此人会是越南女兵,搜查她身体时候温暖一样的感觉好像还留在指尖,让我极度的渴望能够再次的抚摸她。倘若死前连这点愿望都满足不了,人生是否失败?我有些惭愧,竟然没有想到母亲、童先生、齐师傅、班上的兄弟们,而是对一个敌对身份仅有一面支缘的异族女子,见色忘义这个词语大概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外面枪声、60火箭筒的爆炸声、士兵的喊叫声似乎达到高潮,我军士兵还在正面进攻,战争还在继续。我恢复些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越南人,定神看看,是个咬牙切齿的越南人,后脑大半被打烂了,手里还抓着个60式重机枪备用枪管。想了一下,才明白发生的故事。刚才这个家伙在我进屋子是装死,等我转身和外面冲进来的越南人枪战,他背后偷袭,打倒我后却被屋外飞进来的子弹打死。如果他躺在地上继续装死的话,多半是我被那颗子弹背后打死。看着他空洞的眼神,我感叹了句,“老兄,不知道你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凝固,狗日的越南人下手可真够狠的,再让他打一下,我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没有贸然爬起,我先用手摸到自己的冲锋枪,然后爬到窗口下小心看看外面,越南人在屋子外面堆着厚厚的土包,难怪我军的重武器始终站不到便宜。村子前的开阔地上,我军士兵尸体遍野,冲得最近不到三十米。听号声,下一次冲锋很快又要开始。
我慢慢爬到屋子门口躲过窗外直线飞行的子弹轨道才站起来,感觉还是有些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有人进了院子,我踏步出去,几乎是在两米的距离开枪射杀了两个惊讶万分的越南士兵。他们后面的一个越南军官同样不可相信的呆呆看着我,看到我的枪口对准他,竟然高举双手用广东话喊道,“解放军,我投降,我投降!”
我广东话听得不太懂,可举手投降的姿势倒还明白,问题是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中国人死的血流成河,越南人投降就行了?任何人看到中国士兵遍地的尸体说不想报复,那是冷血动物,我毫不犹豫地说,那一刻让我杀掉所有越南人,我都会高高兴兴的去做。
越南军官看我迟疑,居然用普通话说,“我投降,解放军缴枪不杀,不杀俘虏!”
“越南人都会说中国话?”我忍不住问道,见到的越南人说起中国话来字正腔圆,比部队很多有很多口音的兄弟们还地道。
“我在昆明陆军学校上了两年学。”越南军官微笑回答,毫无疑问,那两年学校生涯对他而言是幸福时刻。(作者注,中越友好期间,越南军官普遍在昆明陆军学校上学,接受正规军事培训,中方不仅不收费,还免费提供食宿和零花钱,标准要超过自己的学员。昆明陆军学校当时每一期都有至少两个班的越南学员,等到中越开战,越南中级指挥官普遍熟悉中国军队的战术思想和套路。)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这里?”我皱着眉头问道。
“我们在村子里有一个营的兵力,后援晚上会到。”他回答得干净利落,表情十分的自然。如果不是从村子后面上来,我可能真得相信。不知道昆明陆军学校还传授过谎话的艺术?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让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越南军官有些迷惑。
“我特别痛恨军官,早想干掉一个,尤其是昆明陆军学校的!”我面带微笑的扣动了扳机,他的胸膛炸开,他到死不相信我会开枪杀他。可惜他的谎言给了我理由,当然他不说谎,结局也不会改变,杀了一个普通士兵俘虏,再宰杀一个军官似乎是自然的演变。
行动让我精神很多,我来到第二间房子,用手雷解决了里面两个房间的六个越南机枪手。他们用的三挺轻机枪的枪管都已经打红了,遍地的子弹壳几乎让人无处落脚,他们也算死的有价值,换了几十倍我军士兵的生命。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6-29 05:34 AM    標題: 第十章 杀将

【达芬奇(意大利建筑师、解剖学者、艺术家、工程师、数学家、发明家,1452-1519):不惩罪恶 无异于鼓动他人作恶。】

当一半的的越南人火力点被打哑后,中国军队的重武器终于压制住了余下的敌人火力点,越南人再也无法阻止我军士兵的潮水般的攻势,很快攻坚战变成了巷战。侥幸没有被自己人干掉后,我闲着没事,又跟随兄弟们杀进村子里面,班长他们倒还在苦苦坚持,来的十二个人只剩下六个还能站着,但是班长、杨叶和华侨都只是受了点轻伤。
班长看到我,十分震惊地说道,“木天,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让越南人给堵在屋子里了。”
杨叶补充说道,“华侨从院子里出来,越南人进攻很猛,我们不得不边打边撤,他们疯了一样往你在的那个房子里冲锋,我们都以为你凶多吉少。”
我顾不得解释,径直问班长,“越南女俘虏在哪里?”
“什么女俘虏?”班长一头雾水反问道。
我一把抓住旁边想溜开的华侨,不说话,只是满脸杀气的看着他。
华侨装出一幅可怜的面孔说道,“我有罪,我有罪,是我没有看好,她跑了。”
“跑了?”我难以置信的问道,“她是狐狸精,能在你眼前土遁?是你私下放了她?还是你把她杀了?快说!”
看我脸色变得铁青,华侨有些害怕,低声说,“她真的是个狐狸精,看一眼已经迷住了你,她不走,你会失去理智。
班长虽然不明所以,却知道我要爆发,上来拉住我,让我不要鲁莽行事。我没来得及收拾华侨,就有通讯员跑过来说团长命令我和班长立刻过去,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我们跟着通讯兵一路小跑,在村子口看到团长,他和正在观察越军的四个机枪阵地,除了团长和几个军官,麻脸排长也在,还有四个士兵在背后警戒。麻脸排长看到我和班长,兴奋得脸上的麻子亮了起来,他毫不掩饰对我的仇视,眼睛里满是胜利和喜悦。如果不是顾忌我们体形相差太大,多半他立刻就会扑上来。
班长和我上前立正敬礼,报告团长我们的到来。团长好像耳朵有问题,没有理会我们,让我们站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他的指挥部的军官们则有些好奇的看着我,眼神里除了好奇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我感到有点不太对劲。
团长感叹了一番越军工事的坚固,总算注意到我们的存在,让班长报告穿插的行动过程,听完后,他简单的夸奖了一句,转头对着我说道,“你就是木天?”
我看着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大声回答,“是的,团长。”
团长没有再理会我,却对班长说道,“木天杀害越南俘虏,违反日内瓦公约,犯了战争罪行,也违反我军战前一再重申的纪律,你有什么看法?”
班长毫不迟疑地说道,“报告团长,木天战斗勇敢,不顾个人生死,冲锋在前,我们行动成功有他大半的功劳,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侦察兵。”
“这么说,他违反纪律枪杀俘虏,也是可以的?”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团长,木天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枪杀越军俘虏的人。当时情况紧急,他的做法不过是想快些完成任务,减少我军伤亡。”
团长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喔,这么说他的动机好,就可以不遵守纪律,枪杀俘虏?还可以威胁上级军官?”他的话扣得很死,牢牢地抓住我的死门,非要做官样文章。别的都好说,威胁上级军官有些麻烦,捅出去会给我些麻烦。
班长说道,“报告团长,侦察班全体官兵都可以为木天作证,他是绝对清白的,战场形势紧急,压力大,有人理会错了也是正常的。”他话中有话,提醒团长虽然侦察班服从战场指挥,但是执行战场纪律的事情可需要考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的来处理我们xx军的士兵,更不要提xx军的侦察兵了。
团长明显听懂了含义,沉吟思考起来,麻脸排长一旁忍不住怒吼道,“我亲眼看到他开枪打死越南俘虏,又威逼四个俘虏走进雷区送死,完全无视我军纪律。更可恨的是,他还举枪威胁我,你敢说我看错了他对着我脑袋的枪?”
团长摆手让麻子退下,对班长说,“谁对谁错很容易弄清,我们不用郎费口舌。来人,把越南俘虏都带上来。”
我和班长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枪口对着我们。这些人早有预谋,刚刚打完越南人就等不及来收拾我了。
十几个越南俘虏被带上来,有几个看来是后抓到的,四个女兵中没有那个令我难忘的越南女兵,我希望她能活着跑出去。有几个俘虏认出我来,眼中喷火,满脸仇恨,看神情恨不得要扑上来咬我几口。我本来没想当选最受越南人欢迎的中国军人,有些挑衅的转过头正面迎视这些越南人。
团长对我大喝一声,“站好了,谁让你乱动?”
我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越南俘虏没有任何的捆绑,随意地站在那里,他却要和我讲究姿态?我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即便是我真的枪杀几个越南人,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麻子排长是个饭桶,他难道看不出来?我有些冒火。
有个向导可以说越南话,站在一旁当翻译,团长直接说道,“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们想要指控的人就在这里,现在是你们说话的时候,不要担心,尽管说。”
向导翻译完,团长眼巴巴的看着越南人,没人说话,向导再次翻译,还是没有越南人开口。团长左看右看,有些不解。突然一个身形瘦长四十多岁的越南人跨前一步,快速从腰间衣服下拔出一支手枪,一枪打在团长的脸上,空中血雾溺漫,团长的脑袋像是充了太多气的气球爆裂,他仰面倒下,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没人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似乎更在意防范我和班长,并没有小心真正的敌人。
如果越南人接着下手,肯定能击中第二个我军军官,但是他明显神经错乱,竟然转身寻找我这个小虾米。看到枪口对准我的脑袋,顾不得抗议他们对我的高看,我低头扑向越南人,子弹从我头顶射过,我们在地上滚成一团,我刚刚按住他,另一个越南人跳出来,手握匕首刺向我的后背。
我和地上的越南人在抢夺手枪,无处可躲,只能等待匕首的刺入,背后的肌肉已经感觉到匕首刀口的锋利。
怦怦,即将成功的越南人被一串子弹打倒,班长持枪对准其他跃跃欲试的越南俘虏。这时中国士兵们才清醒过来,也举枪对准越南人。看着这么多枪口,越南俘虏也老实下来,都高举起双手,重新露出一幅惊慌无辜的表情。
我抢下手枪,是中国制造的五四式,我用枪口顶上越南人的脑袋,他毫不畏惧的看着我,挑衅般的眼神让我开枪。我微微一笑,反手用枪托打在他的耳朵,他啊的一声昏倒,血从他耳朵流出来。我爬起来,手枪插在腰后。
指挥部的几个军官凑上来,他们看了看团长,他额头上一个鸽子蛋大小的伤口,后脑 缺了一大块,早已经没有了呼吸。军官们商量了几句,一个高个子三十多岁相貌堂堂的军官站出来说,“我是胡营长,团长不幸牺牲,现在有我代替指挥。为什么越南俘虏身上还会有枪?”他有些恼火的看看昏迷在地上的越南人。我倒不认为他会为死去的团长难受,军人喜欢战场,中低级军官面临很多的危险,但是危险也带来机会,活下来的人升迁速度要远远超过和平时期。
看押俘虏的一个士兵迟疑的回答说,“报告营长,看管俘虏的是黄排长的人,我们以为他们已经被搜查过,所以就带过来了。”
麻子排长连忙的辩解说,“我们排可是从三连一排那里接手的俘虏,他们没有搜查俘虏,我们怎么晓得?刺杀团长的事情可不该让我们来承担责任。”看他躲闪的神情,他似乎担心再跳出个越南人来刺杀他这个军官。
“为什么他们没有被绑起来?”
“他们总是要求上厕所,黄排长说可以松开他们的手,我们只要留心不让他们跑了就行!”
胡营长看了一眼麻子排长,鄙夷神情一现即隐,他知道此时追究责任不过是一笔无头帐。他转身看看还站在一旁的班长和我,微笑说道,“张班长,木天,随意。今天是侦察兵立了首功,我代表团里的兄弟们感谢你们。东北虎果然名不虚传,XX军还是我们的老大哥。”
班长连忙说道,“胡营长,过奖了,没有全团兄弟们的齐心拼命,我们一个侦察班怎么可能打败越南人?”
“好,有风格,有觉悟。张班长,一事不烦二主,麻烦你们侦察班来接手这些俘虏,我们部队都是新兵,还是你们处理让我放心。”胡营长满脸笑容地说道。
“胡营长,这不太合适吧?团长刚才好像很是不满意我们的管理办法,还要处罚我们。如何处理还是让别人执行,省得再有什么麻烦。”班长有些难为地说道。
“哪有的事情?完全是误会,团长没来得及夸奖你们,他对你们的勇敢赞不绝口。”胡营长瞪着眼睛撒谎自然流畅。他摆摆手说,“就这么决定了,我要进村,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来人,搬走团长的遗体。”
作者: fgfgffdsg     時間: 2010-7-19 10:42 AM
這東西真不錯啊  謝謝  提供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09 PM    標題: 第五卷 押解 第一章 任务

“水至清,鱼不至;人至察,无徒众。”

“老大,木天,你们可让我担心死了。”陆一鸣叫道。侦察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们后面,难怪胡营长乐得大方,即便团长活着,这么多全副武装虎视眈眈的汉子们站在那儿,他大概也要改变主意。
班长顾不得说话,每个人看去,一圈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副班长抢先说道,“李卫华牺牲了。”
班长一愣,李卫华,那个成天搞笑的兄弟?他有些难以接受,李卫华不仅让人开心,军事技术也过硬,为人十分机灵,没人相信他会是班上第一个阵亡的兄弟。班长嗓音嘶哑,问,“怎么死的?尸体在哪儿?”
“越南人的炮弹突然落在我们身后,前后发生的很快。如果再多有几炮,我们可能都会报销。他整个人几乎被炸碎,收在袋子里,等后面的民工运回国去。”副班长有些内疚,似乎李卫华的死和他的个人失误有关。
班长默然不语,作为一个队伍的领导,队员的伤亡让他难以接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相信如果履行了所有职责,如果我们训练到位,如果我们能够默契配合,我们这些士兵最后都能够生存下来。前一阵子侦察班执行的几次任务,虽然险像从生,但都顺利过关,让班长更坚信这点。这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可笑,进一步的想想却合情合理,如同父母应允自己的孩子去闯荡世界,他们十分清楚外面潜伏的危险,但同时深信那危险不会落到自己的孩子头上,否则他们如何能够接受自己的决定?所以当残酷的现实让这个幻觉破灭,班长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看看副班长,看看我们每个人,眼神里交织着痛苦、自责、懊丧和震惊。对于每一个领导者来说,这是不得不独自承受的负担,别人无法感受,甚至无法理解,我是事后一段时间才意识到的。
和班长相比,我们士兵间的情感则要简单很多。卫向东无声的站在我面前,我抬头打量了一下,他头上裹着纱布,血迹隐现,硝烟熏黑的年轻面孔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我笑着锤了他一拳说道,“你小子,搞什么鬼,这么大人走路不小心还摔破了头?我离开你才几分钟,你就出事。”
卫向东哼了一声,“妈的,狙击手这活可不好干,我打了不到三枪,就让越南人的重机枪盯上,害得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最后还是让子弹擦了一下。操,越南人机枪火力真猛,我们愣是压制不住,听说还是你们从背后包抄上去,干掉两个火力点之后我们才冲了上来。”平素不说粗口的他难得骂娘。
“你们这群老大有难,我怎么敢不舍命相救,不然回来后你们还不给我好看?”我一付可怜兮兮的样子。
马有财挤上前来,摸摸我脑袋说,“小兄弟,行啊,孤胆英雄!敢打架的人是有种啊,以后把地方上的小混混们都收进部队得了。”
我笑着推开他的熊掌,说道,“不要这么亲近,君子非礼勿行!”
劫后余生的男人们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东方人的含蓄让欣喜和关切都藏在眼神和笑容里。我和班上其他兄弟们都一一握手、问候。战场拉近了我们的距离,虽然和多数人并不熟悉,却有了兄弟般的手足亲情。这似乎有些难以解释,尽管执行敌后侦察任务同样危险,但与枪林弹雨的战场感受截然不同,有着共同经历的战友之间所建立起来的纽带局外人无法想象。
也许我们的庆祝有些不合时宜,按照传统中国电影或者文学作品的描述,我们此时此刻应该沉浸在失去战友的悲痛中。但用局外人的情感来揣度我们绝对是个错误,战场上的人一般都处于某种奇怪状态,一方面感官无比强烈,任何外界威胁都能捕捉;另一方面却是情感的封闭,似乎不能悲伤、惊讶甚至感叹,只有神经的某种麻痹才能帮助战士承受战争的可怕。
李华是班上第一个牺牲的兄弟,每个人多少有些震惊,可也都知道总要有人第一个死亡,某种意义上都在等待,虽然不说,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庆幸,毕竟不是自己。听起来冷血,可战场上的士兵需要一切的能够得到的安慰,不论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绝大多数人是抱着不死的幻想。而且被炮弹炸死对于士兵来讲并不是坏的结局,如果可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这种死亡方式,没有警告,没有痛楚。
副班长讲给班长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麻脸排长没有敢再让手下士兵去趟雷,等了半个小时没看到我们的动静,团长又让人来催促,他就带人回去汇报。团长听了,倒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命令侦察班加入下一个梯队向村子里冲锋。恰好重武器连赶到,六门60式重迫击炮设定,刚刚打了两发炮弹,右侧丛林里的越军竟然意外的主动出击,越军一个排发了疯般嚎叫着冲下坡来,我军正面部队气势受阻,又受到侧面攻击,慌乱起来险些崩溃,幸亏侦察班发挥自动火力优势,马有财的机枪尤其恐惧,当场射杀了一个班的越军,我军阵地才算保全。但这短暂的混乱,给混进了民工大队的越南特工机会,他们背后袭击,重武器连死伤大半,六门重迫击炮只剩下三门,打着打着,又有一门炸了膛,其他两门更离谱,炮膛发热,竟然变形报废,我军火力无法压制越南人。即便如此不利条件,团长又下令冲锋一次,百十多个兄弟们白白的倒下在越南人的枪口下。若不是侦察班要警戒侧翼的越南人,冲上去能活下几个可就难说了。
看我表情不善,卫向东接了句说,“团长也不是坏人,上面催促的很紧。我听电报员说再攻不下来,上面军法从事的命令都下来了。你们后面不行的话,团长可能亲自带队冲锋了。真的要怪的话,团长也不过是执行命令的人。”
杨叶点头,首次同意卫向东的话,“是的,我们真的不能责怪班长,你看他多大一把年纪了,这些兵又都是他自己团里的。我们这路进攻最慢,牵制了另外两侧我军的攻势,指挥部不听借口的,只会认为你指挥官能力不行,他不拼命的进攻,回去肯定没办法交待。”
陆一鸣出人意料的骂了句,“草菅人命,越南人重武器比我们多,又是居高临下,没有火力支援,白白的送死。”
班长看了陆一鸣一眼,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大家一时沉默,我军伤亡盈野,尸体随处可见,但是自古“慈不掌兵”,战争本来就是人命的拼搏。再说,东路指挥xxx将军素有凶名,批评最高指挥的话要是传出去,即便东北军区出面也未必会有好果子吃。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11 PM
卫向东还给我狙击步枪,我才想起临走前托付的四个新兵,回头张望,他们四人没上前冲锋,倒是完好无缺,正神情严肃的用枪指着越军俘虏。
班长看着我问道,“你有什么好点子处理他们?”他和副班长都有些头痛这件事情。屠杀战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威逼越南人闯雷区还勉强可以用军情紧急来推唐,战斗结束后冷血射杀手无寸铁的战俘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战场上很多人可都是看着的,有人把事情公开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然而不处理这些人,他们又很危险,看他们仇恨的目光,有机会以命换命的事情他们还会愿意来做的。带着这群狼在身边迟早还要被咬一口。
我没有出声,班上有人说道,“脱光他们的衣服,看他们还有没有武器,然后用绳子捆起来绑在一起。”办法土了些,却很管用,大家也都表示赞成。
杨叶和华侨走过来说,胡营长让我们尽快的处理完战俘,他要找班长另有任务。
班长让华侨翻译命令男战俘都脱光衣服,我们要搜查武器。华侨说了几遍,看着马有财的机枪对准他们,多数人的冲锋枪也指着他们,大多数越南人开始脱衣服,唯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四下张望。华侨又说了几遍,他们两人还是不予理睬,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虎子和铁牛上去把两个拒绝服从的越南人拖了出来,一番搜查找出一只小手枪和一把匕首。班长和副班长对视一眼,两人拔出手枪上前处决了那两个越南人,刺杀了团长还躺在地上越南人也没有逃过他们的子弹。剩下的越南人重新穿上衣服,双手被反绑,四人一组,分成三组,站在一旁。三个越南女兵有些惊慌得站在那里,不知道我们会如何的处理他们。
我们没有女兵来帮忙,班长有些为难,我义不容辞的走上去,仔细搜查了一个算是最漂亮的女兵全身。老天作证,真得没有其他意图,可既然干活也要选择身心愉快的活来干才是。陆一鸣骂了句,主动上前搜查第二个女兵,不过他的动作就很猥琐,不像我那么光明磊落。虎子百米冲刺的速度抢到最后一个女兵。我无意说什么假道学,战场上死亡的阴影下,女人的诱惑N倍的释放,年轻的热血很容易沸腾,人类和野兽不过是一线之隔。兄弟们个个不眨眼的看着我们,连平素一本正经的王文革都舔着嘴唇。
班长到很明白我们的心理,事情不可收拾之前喝住,让我们退下,他自己找根绳子绑起三个女兵,让小山东他们看好所有俘虏,三个小时后有人来换班。他和杨叶去找胡营长,我们则跟着副班长进了村子找了一间院子休息。
我们路过村子中心的时候,两个人骂骂咧咧地向外抬着我军士兵的尸体。有人好奇问是怎么回事,他们说院子里有个摔断了腿的越南女兵,我军士兵上去好心想要看看伤口,越南女兵拉响了藏在怀里的手雷,两人一起丧命。我看着院子有点眼熟,扫视周围记起来和越南人肉搏被我扔进院子里的越南女兵,不禁脑后一阵发凉,那越南女人怀里揣着手雷等的是我。
我们坐下来休整,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天几乎水米未进,坐下来才意识到饥肠辘辘。村子里乱哄哄的,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吃饭,也没人知道炊事连在哪里,部队好像是一团散沙,没人真正的指挥。
班上有人说如果是我们师来打这仗,既不会死这么多人,也不会这么混乱。副班长厉声让说话的人闭嘴,他让大家把身上的食物都放在一起,又从背包里拿出几瓶午餐肉和酸菜罐头,凑了一顿饭让大家将就来填填肚子。饭有了,兄弟们身上的水壶几乎都空了,几个院子倒是有水缸,水看起来很清洁,可没人敢喝,不知道越南人是不是下毒。我们装了几碗水,给俘虏送去,告诉小山东他们有情况立刻通知。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我们也就装满了自己的水壶。
我和卫向东抢先吃完饭,出去换了小山东他们四人,让他们也进去吃点东西。俘虏里有人用普通话说他们也饿了一天,能不能人道一些,给他们一些东西吃。
我让他们闭嘴,想吃饭的话等着班长回来再说。俘虏又要水喝,说刚才给的水太少。卫向东有些不忍心,想去拿水,我拉住他,告诉俘虏吃饭喝水有统一时间,都要等班长回来。他们再吵闹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让他们皮肉受苦。
越南人看硬的不行,又说什么中越友谊,毛泽东和胡志明,兄弟加同志,中越人民世代友好,还有人唱起了中越友谊的歌曲。
卫向东忍着笑骂道,“放你娘的屁,和你们做兄弟是我们瞎了眼,你们是一群白眼狼,喂不饱的祸害!”
但越南人顺杆爬的本领不亚于南方人做生意,他们丝毫不觉得任何的尴尬,好像忘了几个小时前他们咬牙切齿的要干掉我们,连女兵都是讨好的神情。这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钻出来个卫生兵,看几个越南人有些皮肉伤,过来要给他们治疗。
“嘿,他们不需要你来管!”我冲着卫生兵说。
“战斗打完,他们已经是俘虏,同样需要人道主义的待遇。”卫生兵年龄不大,戴着眼镜,满脸书生气质,应该是地方院校分配过来的。战争初期,一个不争的事实 是我军对于越南军人和平民的待遇不亚于自己人。
“人道主义?你放屁,赶快走!你治疗好了我们中国伤兵,要是还活着,你再来给与一些你的人道主义。”我一把抓住卫生兵,把他推开。他十分不满,边走还边回头看我,嘴里说些什么。
我举起冲锋枪,枪口对准依然鼓噪的越南人,肃杀的目光慢慢的打量每一个人。他们明白我不是开玩笑,都安静下来。我借机告诉卫向东路上遇到的越南人多半都会说中文,那个想和我耍滑头的越南军官在昆明陆军学校上了两年学。
卫向东点点头说,“昆明陆军学校培养了大批越南中下级军官,每期学生有一大半是越南人,而且他们所有的费用都是中国提供,军方中有人不满,但我们伟大领袖毛泽东一句国际友谊和支援越南人民斗争就定了下来。”
“你不是很喜欢他?”我有些好奇地问道。毛润之当时的功绩还没有所谓的三七开,人们还是狂热的崇拜伟大领袖。卫向东偶尔提到他语气并不恭敬,刚才的口气就满是讽刺。我不提名字,不担心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卫向东撇撇嘴,说道,“高层恨他的人多了,革命、革命,他把所有人都耍了,而且别人在他眼里都不是人,都是他的工具和敌人,有点矛盾就往死里整。他再多活几年,我和老头子都要死在造反派的手里。”
我熟悉的多数人都是运动的受害者,自然对那场运动的作俑者没有什么好干,但是有些事情只可意会,卫向东和我对视一眼,了然于心,沉默下来。
班长和杨叶两人回来,班长脸上有些抑郁,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子,杨叶留下来和我们站在院子里。卫向东问发生了什么事,班长有些心事重重。
杨叶脸上有些无可奈何,说胡营长又交待了一项棘手任务。民工队伍里混进了越南特工,偷袭我军炮兵阵地就是他们的杰作,虽然打死几个,却没人知道还有多少越南人藏身民工中。麻烦的是民工都发了武器,身边留着这样的隐患一旦关键时刻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军官们也都害怕,第一天战斗下来,按比例来讲军官伤亡最大,已经没有了团级干部。再折腾一番,可能连营级干部也取消了。胡营长要求班长务必查出民工中的越军特工,任务完成,班长可以调到他们部队做个排长。
卫向东有些不满,说道,“最危险、最得罪人的活来找我们侦察班,他们忘了刚才是谁要追究违反纪律问题?有难处让我们想办法解决,出了事情又要收拾我们,好事情全是他们的。奶奶的,我们是来帮他们的,不是救火队,干脆咱们走路,回连队算了。”
杨叶苦笑说道,“我们回不去了,胡营长已经电报要求我们侦察班正式归他指挥,战争过后再返回侦察连,上面已经同意。”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正式归人家指挥,别人认为必要就可以执行战场纪律,任何的任务我们都要无条件的服从。唯一希望这个胡营长懂得爱惜士兵,也会打仗。
看我们沉默,杨叶叹了口气,耐心的解释说,“不要过多的苛求他们,三个月前他们还是后备乙种师,我们部队历来是甲种师,中央军委倾心打造的精锐。以我们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有失公平。我们是王牌,他们是杂牌,高下自然有别。胡营长想让我们留下来帮忙也是人之常情。”
中国陆军部队分为甲、乙、丙三类师,甲种师是常备军,百分之百的人员和装备,长年训练,打仗爆发第一时间上前线的是甲种师。乙种师人员和装备的配备都是不到百分之八十,训练的同时还要顾及生产,打起仗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装备齐全拉上战场。胡营长他们作为乙种师有今天的表现也算不错了。
我问道,“班长怎么说?他同意到胡营长他们部队当排长?”
杨叶骤起眉头说道,“他没有其他选择,不同意也要同意。再说,胡营长人不坏,没有硬逼班长,只是一个劲给我们讲他们的困难,说大家同舟共济,一起分担。”
“他们有什么困难?”我想不出来战斗结束后还有什么困难。
“你光顾着打仗,指挥官要统筹全局,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上级的作战意图要领会,命令要执行,部队吃喝拉撒住都要考虑。伤病员的安排,后勤的补给也都是他们的责任,哪一样照顾不来都不行。我以前在师部里自我感觉很好,到了一线部队才知道自己带支部队是多么困难的事!”杨叶颇有感慨地说道。
卫向东没心思听杨叶的感受,径直问道,“以你杨参谋的眼光来看,我们情形怎么样?战场局势如何?”
杨叶犹豫了一下,小山东四人出来替换我们继续看守俘虏。杨叶干脆拉我们出了院子找了处僻静地方,低声说道,“不妙,不妙,胡营长真的不是夸张,一个团的兵力打了一天,剩下来的战斗部队不到五百人,下一步不论是谁来指挥都是难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卫向东和我吓了一跳,一个团第一天死伤六、七百人?这个团基本上被打残了,我们虽然看到伤亡惨重,却还是对这个数字没有心理准备。
杨叶接着说,“战前情报不准,越南人伪装和迷惑做得很好,指挥部都以为越南人没有什么准备,派我们这一路来是想给越南人一个出其不意,轻兵从背后插向XX,所以重武器和火力准备都不足,山路和地势的因素又临时取消了坦克的支援,谁想到这一脚踢到了铁板上。看这个架式,越南人后面的防守也不会好应付。今天打仗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同样不怕死,武器比我们还好,训练有素,是很难缠得对手,难怪美国人载在他们手里。”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13 PM    標題: 第二章 民工

艾茵•兰德(此句出自其小说『The Fountainhead(源泉)』):表皮之下,我们皆为兄弟,而我,作为其中一员,愿意剥去人性的皮,以证明这点。

有人出来叫我们回院子,班长说要执行任务,我们回去简单整理了一下装备,留下小山东四个人看守俘虏,全班跟上班长全副武装的出发。
支援本路进攻队伍的民工大约有两百人,原计划是他们来的时候背着弹药补给,仗打响后把伤员抬回后方安全地带,等候车队运回中国。但是情况有变,首先部队伤亡太大,完全超过预计数字,民工顾不过来,而且后方也不
安全,有残余小股越军游击活动。胡营长说服上面,同意他在这个村庄休整,集中伤员,等待后方车队支援。同时民工都被集中在村外的一处空地上,等候班长前来筛选。
我们班来的时候,民工们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都紧张不安的看着周围架起来的几挺机枪和全副武装的士兵,胡营长派了一个排以保护为名控制了高坡,监视着整个人群,隐约有威慑意味。
我们看着这群民工,都有些头痛,胡营长说的漂亮是信任我们,说的不好听是推卸责任。因为从这么多中国人里面发现越南人,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手段轻重都可能有麻烦。首先,准确来讲民工并不属于部队的编制,他们是地方政府为支援部队而组织招募的,成分很复杂,有民兵,有农民,有边民,还有游手好闲的地方无赖。他们参加的动机同样复杂,有的是为钱,有的爱国,有的是看热闹。民工本来有自己的领队和负责人,但战场上的混乱中,几个关键人物是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还失踪,现在变得群龙无首。最麻烦的是很多边民和越南人打扮、长相没有任何的区别,我们这些北方兵看起来都一样。
幸运的是,班长和杨叶在指挥部就探讨过如何着手,事先有点准备。他让人挑来几箱子食品,宣布招待民工优先吃饭,民工注意力转移,紧张的局势一下子缓解了很多。两百民工都背着半自动步枪,被有心人挑拨下场面会不可收拾,总不成把所有民工都用机枪干掉,那可成了政治事件。说来可怜,民工真的是比战士幸运,战士还在干巴巴的等着由东西吃。食物并不是后勤保障的第一要务,弹药、炮弹是民工运输的主要任务,炊事连负责填饱战士的肚子,而战斗打响后炊事连跟在后面受伤、掉队不少,供给村子时候,他们其中很多人也自愿报名冲锋,现在剩下来的人正在手忙脚乱的组织做饭。能找到的这几箱食物算是幸运,民工挑上来的物资里就这些现成的。
每个民工可以按照顺序上来领取一瓶午餐肉罐头和一袋压缩饼干,但要通报自己的名字和所在编队小组,然后坐在指定区域吃饭。我们的要求合情合理,习惯领取政府工分的民工并没有意见,实际上他们很多人从来没吃过压缩饼干和午餐肉罐头,拿到手里都有些兴奋和好气,吃到嘴里慢慢的品尝,有些人甚至不舍得吃完,要留些拿回去给家人分享。我们侦察兵虽然都没有吃饱,却一点食欲没有,几次出去执行任务就是靠这两样东西,早就吃够了,尤其是压缩饼干,咀嚼起来比吃锯末子都费劲,压缩饼干热量极高,可缺乏人体必需的维生素,吃多了牙床出血,五脏难受,相信当年吃过的兄弟们给钱也不会碰压缩饼干。
民工的饭解决了,饮水比较困难,不能让他们去村里自己打水,否则辛苦工作成果一下子就乱了。我们兄弟亲自从村里挑来几担子水,限制每个民工一壶水,这些民工多半习惯了热带气候,一壶水可以让他们支撑很长时间。
整个食物发放过程还算顺利,虽然很多的民工不说普通话,有陆一鸣和华侨在旁边当翻译,算是最后都分清楚。等他们坐好,我们总算看出些问题。出发前民工分成四个大队,三个大队的民工基本上都是邻里乡亲,大家互相认识。一个大队五十人里却有很多的陌生面孔,这个大队的大队长、副队长和几个组长都在战斗中被打死,没有人知道确切的人员编制。如果有问题,就是出在这个大队。
吃完饭,三个大队的民工被杨叶领到一旁,重新组织一下,每个大队分成五个小队,选出小队长,记下所有人的名字,让他们提高警惕,熟悉自己的组员,小心越南人的混入和偷袭。大多数民工没有问题,少数人开始抱怨,说什么他们是看着每天政府答应的十几块钱来得,打仗是我们军人的责任,和他们无关。气的杨叶发火要收回他们的枪支,让他们立刻回去,一番吓唬后算是没有不同意见。回来杨叶和我们私下大吐口水,感叹“穷山恶水出刁民”。可实话实说,民工的抱怨也不是全无道理,他们多数人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或者很简单的军事训练,只是知道如何放枪。解放军没有西方军队现代的后勤保障体系,指挥部希望学习解放战争三大战役时候的全民动员,可惜时代不同,我们在越南境内的战争让后方充满了危险,某种意义上民工冒了比士兵还要大的风险,因为他们虽然身背武器,却是越南人最容易的靶子,而且组织上的混乱也让他们无所适从。拿军人的标准去要求平民百姓,不现实也不公平。
初步筛选工作完成后,有问题的大队让我们班和胡营长的那个排包围起来,四挺轻机枪成扇形摆开,士兵们都虎着脸,凶狠的盯着民工们。今天的仗打得太凶了,死了太多的兄弟,越南人却没被打死多少,能有机会抓越南特工,算是补偿。民工们感受到危险,有些人也握紧了武器,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班长命令所有民工不许说话,相互认识的民工们站在一起,几个不听命令继续大声说话的家伙被我们当场拽出来暴打一顿,绑了起来。其中一人不知死活,情绪极为激动,继续搞声叫嚷,气的副班长掏出手枪对着他脑道说,再不安静就当越南尖细蹦了他。此人看要玩真的,差点尿了裤子。事后查明他还真不是越南特工,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地方混子,想挣钱和亲眼看看战争,错误以为地方政府上能吃得通的耍无赖手段在部队也行,结果差一点死在自己人手里。听说后来他回到地方,人变得老实很多。
五十个民工自动分成十个人数不等的小组,几个迟疑的单身客被收缴了武器,一一捆上,拉到一旁让人看着,暂时无暇理会。我们逐一盘查每一组人,费了不少时间十组人居然都通过盘查。班长颇为失望,花费这么大心血以为能够钓到越南大鱼。看班长有些犹豫是不是该放他们走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杨叶和我低声交谈,都同意第四组人有些不对头,卫向东也点头同意。
第四组有八个民工,都说是来自同一个偏僻山村,彼此也确实相互认识,有关名字、家庭、生活一些简单问题没有破绽,可问题是其他人不认识他们,虽然有附近村子里的人去过他们那里,却对这些人没有印象。仔细盘问,他们确实熟悉那个村子,还知道邻村人提到的熟人,邻村人也承认不认识那里所有人。八个民工可能真的是土生土长,仅仅是不太和外人走动而已。这条线索还是不能确定。
班长让杨叶、卫向东和我过去,想听听我们的意见。我们都同意第四组民工有问题,理由却不相同。卫向东说第四组组长绝对不是农民,虽然此人衣装打扮和贫穷山民并无两样,但身上气质是官员身上才有的。卫向东在高干子弟圈子里长大,对人身上的权势气息特别敏感,按他的说法是只要当上官员总有权力的傲慢,官职越大气息越重。我听得半信半疑,可也感觉到四组组长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个偏僻山村与世隔绝的农民。
我提出的理由是民工们的紧张,他们尽管用心掩饰,我还是发现他们比其他组民工更为紧张。我和人打架这么多年,对手的紧张和害怕最为的敏感。杨叶的原因是他肯定其中几个人上过军校。军校,尤其是中国的军校,对学员要求很严格,天长日久小节处可以看出痕迹来,比如走路不可以拖着脚跟,转弯要利落的九十度角扭身,走路的距离固定等等。包括四组组长在内的三个越南人尽管走路节奏和其他民工混在一起,还是小节处让人发觉,尤其是紧张时他们忘记掩饰。班长听了我们的理由,笑着说出他的原因,他感觉这些人是军人,不是普通民兵。他带兵带了五六年,对士兵气质的感受是十拿九稳,这些人凑在一起更是感觉强烈。
第四组民工都紧张的看着我们几个人嘀嘀咕咕,他们站位很有讲究,不知不觉间分开距离,不像其他组那样抱成团,阻挡彼此间的开火路线。他们的武器也不是像其他人背在身上,而是抓在手上很容易开火射击。当班长面对他们说话时,除了组长还是神色自若外,其他人更加紧张。出乎他们意料外,班长当众宣布四组通过检查,可以回其他三个大队民兵的地方。
他们明显松了口气,八人刚刚转身没有走出两步,我们侦察班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们,班长高喊道 ,“不准动,举起手来。动一下,打死你们。”
八个人都僵硬的站住,侦察班八把冲锋枪和一挺轻机枪的火力绝对不是他们八个人能够承受的,或许十八个人还有些机会。
“举起手来!”副班长空中举枪来个连发。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15 PM
八个人互相看着,缓慢的举起手来。
班长命令说道,“你们有三秒钟时间放下武器,我数完数后,手里还有武器的将立刻被处决。一,二。。。”
“慢,解放军同志,我们犯了什么罪?”四组组长扬声问道,他很小心,站在原地,没有转过身来。
班长一梭子子弹打在他们脚下,有几个人忍不住抖动一下。班长说道,“最后一次警告,再不放下枪,你们所有人都将被当作越南间谍处决。侦察班,听我命令,准备一齐开火。”
四组组长扔下步枪,其他人见状也相继放下步枪,班长命令,“向前三步走,趴在地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越南人勉强一一趴下。副班长和铁牛上去先收缴了所有武器,依次绑起了每个人。所有人也都被搜查一遍,却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他们是越南特工的证据。他们身上的随身物品都是边民常见的,烟叶、匕首、砍刀、火柴、腌肉、饭团等等。弹夹带得多一些,还有两个手雷和两把手枪,可带的人一口咬定是在战场上所发现的,这虽然违反纪律,可防身来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真的要讲究纪律的话,来的民工大多生活穷苦,所有人身上都是多多少少搜罗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这点绝对没有办法深查,而且也无法因为这点来定罪。
四组组长身上却一点可疑物品都没有,面对我们的系列动作,他只是说了句,“解放军冤枉好人,我们回去会找政府讨说法。”其他人也都闭嘴看我们如何的收场。远处观望的很多民工小声议论起来,虽然我们听不懂他们的话,也知道内容不会是对我们有利。我低声问路一鸣,果然他们有些同病相怜,认为我们处事不公。
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场面,我们面面相觑,这八个人肯定是有问题,我们确信不疑,可是没有找到证据,又没有能拿得上台面的理由,反倒真像是我们疑心疑鬼,胡乱猜疑。
旁观的两百多民工刚才让我们一顿折腾,多少都有些怨气,如果不能找出些让他们信服的理由,事情将会很难收场,战争时期一切从权,我们可以处置别人。问题是战争结束后,部队怎么样都要照顾地方政府的情绪,事情闹大弄不好就要有人倒楣来平息人民群众的怨气。
不仅仅是老百姓有意见,连胡营长派来的一排士兵看我们的目光都有些古怪,那个排长同样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班长,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是所有人都忘了侦察兵用枪威胁军官的事情。麻脸排长可能招人恨,但没有军官喜欢士兵自作主张惩罚上级。他们团长死了不表示所有人都不找碴,给个机会,暗中来个绊子也是人之常情。
场面一时有些紧张,班长明显有些犹豫,他和杨叶交换眼神,似乎要把这八个人带回村子里继续审问。我想起一件事,拔出匕首走到组长面前,他毫无惧色的看着我,眼神里一丝嘲弄,挑衅我做什么出格行动。我紧紧注视他的眼睛,随手舞动几下闪亮的匕首,看他还是一付自信的样子, 我真有捅他几刀的冲动。
班长叫了一声,让我不要鲁莽行事。我微微冷笑,用刀刃划破他的衣服。他有些不解,我迎视着组长挑衅的神情,用力扯开他的衣服,很快他赤身裸体。他我满意的看到他不再镇静,手捂着下身器官,嘴里抗议着,求援的目光望向班长和其他人。
我处决俘虏的事情很多人都记得,看我不是要处决组长而是扒光他的衣服,虽然不明白,很多人还是送了口气。远处的民工们嘻笑起来,有人起哄说我想女人想疯了。班上的兄弟们却很快地看出门道来,自称是偏僻山村农民的组长身上五六处明显枪伤疤痕,其中一处是在左胸,位置距离心脏不远,他和死亡并不陌生。
卫向东、杨叶、陆一鸣上来和我一起动手,另外七个人也都让我们弄得一丝不挂。这些人身上都有几处枪伤伤疤,年龄越大,伤疤越多。没有衣服,这些人都变得更加紧张,时不时看着组长。
班长语气平和的问,“你们身上的伤疤怎么回事?打猎受伤?”
看组长没有回答,杨叶讽刺的说道,“你们那个村子真的是发扬尚武精神,平常没事你打我一枪,我捅你一刀,不知道你们从什么地方搞到的自动武器?你们伤口可不是猎枪打的。”
越南组长还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班长过去和民工头目们好言解释了一番,告诉他们越南特工杀害了他们同伴,混在其中用心险恶。现在找到这些人,他们也可以安心去休息,以前的冒犯请他们多多的包涵。民工头目们还算知情达理,感谢我们抓到越南特工,没让更多的民工白白的死去。
等民工们走后,班长走到胡营长手下的排长,请他领人回去,并告诉胡营长越南特工已经找出来,如何处置请求指示。这个排长看我们别出心裁的筛选办法,一直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态度,是赞赏还是反对?他看我的表情更是奇怪,有点想要和我谈心的架势。
无关人员都散去后,班长回来问我怎么想起来要撕开他们的衣服。不只是班长好气,班上的兄弟们也都等着我的回答,连附近的越南人都竖起耳朵来想听听。
我嘿嘿一笑,拉长了腔调说道,“班长,知识可是财富,是有价值的。你们想知道可以,但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班长不动声色的问道。
“以后搜查越南女俘虏是我的专利,是女兵要我来先搜查,你们谁都不可以和我抢。”我悠然说道,华侨放走的越南女俘虏实在让我有些心疼,不过战争刚刚开始,遇到漂亮女人的机会多着呢!未雨先筹,幸运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包括桃花运。
马有财、陆一鸣他们眼睛都瞪圆了,嚷叫了起来。他妈的,这群野兽们真不仗义,不就是摸摸女兵吗,还是越南女兵,值得如此不顾及兄弟情意?
我高声说道,“大哥们,你们听我解释,小弟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们好。你们问问胡营长他们的人,一个受伤的越南女兵跑不了,引爆了手榴弹和我们上来救助她的兄弟们同归于尽。越南女人是毒蛇,不好对付啊!”虽然我说的正气凛然,兄弟们似乎还是不太相信,纷纷要求班长拒绝。
班长示意所有人都安静,好整以暇的说道,“木天自告奋勇,承担艰苦任务,不是不可以,都是革命工作嘛,不应该挑拣。我同意搜查女兵让你来做,但是,搜查所有女人的活也都要你来做,包括越南大妈和老太太。”
我眨眨眼,一时无语,这个班长时不时总能整我一把。边民生活穷苦,女人水灵灵一朵花的时间可不长,四十多岁的女人满脸风霜,老态龙钟的可是普遍常见。想一下要和老女人亲密接触未免有些反胃,留下什么心理障碍可就麻烦了,毕竟咱还是思想单纯的童子身。
看着我一时间哑口无言,兄弟们瞬间都明白过来,哄然大笑,纷纷表态要发扬风格,不和我争夺搜查老女人的机会。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们!
我咬咬牙,举手投降说道,“好,算你厉害,班长。我服了,就算我没说这事,咱什么都不要求了!”班长还目无表情地盯着我,我有些不甘心地说道,“让越南人脱衣服是因为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越南特工身上有特殊的刺青图案。”
众人又看了一遍八个越难特工的身体,一个刺青的图案都没有。有人不禁大叹我的狗屁运气,连几个越南人都愤愤不平的嘟囔着什么。
卫向东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只有他知道真正的原因。美军回忆录说他们经常拔光抓到的有嫌疑的越南女人的全身衣服,这种羞辱通常会让她们很快的屈服。我纯粹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搬到越南男人身上,居然让我蒙对了。
越南组长站起来说,“我是越南人民军的连长,阮文甲上尉,请你们遵守日内瓦公约,给予我们战俘应有的人道待遇。”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18 PM    標題: 第三章 国家

“只要让我创造一个国家的迷信,我就不管归谁给他制定法律,也不管归谁给它编歌曲了。”马克吐温


阮文甲相貌不凡,细长面孔,两眼炯炯有神,量出自己的身份昂然站在那里,面对中国军人凶狠的神态居然气势不落下风,说的话也合情合理,此人颇不简单。
副班长说道,“我们没有给你们人道待遇?好像你们没有被打,没有挨饿吧?我们保障你们先吃饭,我们士兵们可还是都饿着呢!”他脑筋快,越南人吃的民工们的饭也算作俘虏的人道待遇。
“日内瓦公约明文规定要维护战俘的尊严和人格。脱光我们的衣服很难说是尊重我们的人格和尊严吧?”阮文甲侃侃而谈,好像我们是在课堂上讨论抽象的概念。
班上人都还听说过日内瓦公约,知道不杀害、不虐待俘虏,不用化学武器。可没人知道其他详细内容,不要说班长、杨叶不知道,估计营长、团长里面也没有人读过,更不要和越南人谈什么是可以,什么是不可以。
杨叶看没有人说话,接过话来说,“阮文甲连长,你们可不是穿军装让我们抓到的。你们是特工,是来我军后方搞间谍活动。我们是侦察兵,和你们是同行,我们同行间的规矩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们痛恨越军特工,越南人痛恨我们侦察兵,彼此被对方抓住大多没有好下场,往往就地处决,这都是公开的秘密。杨叶很聪明,不谈什么没人熟悉的日内瓦公约,只和你讲土规矩,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你们越南人玩狠的也不要指望我们中国人温柔。
阮文甲听懂了杨叶的威胁,并不害怕,口气温和的说道,“中国人不是愿意说不要欺人太甚?你们已经抓到我们,再羞辱我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让我们穿上衣服,我和你们合作。你们首长会愿意听我的情报的。”
班长开口说道,“你有什么情报,可以和我来说。”
“你是个班长,我的情报有关你们行军路线的,超出你的级别范围。你最好带我去见你们这里最高长官,晚了的话,你会受到处分的。”阮文甲一付令人讨厌的自信。
“你最好老实点,这里轮不到你来提要求!”副班长怒喝道,不喜欢阮文甲态度的人大有人在。
阮文甲瞥了一眼副班长,没有说话,可神态很明显不屑一顾。
班长给副班长一个眼色,“你知道我是班长,还知道什么?”
“我不光知道你是班长,还知道你们班和他们不属于同一支部队。”阮文甲用手指指村里的兄弟部队,他看我们专注的神情,微微一笑,“你们两方使用的武器不同,你和刚才排长说话并没有中国军队上下级常用的口气,你们体形、动作也都明显不同。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们是中国精锐部队的侦察兵。”
班长想了想,让我和卫向东押阮文甲去见胡营长。阮文甲不高兴,抗议要先穿上衣服才去。我早不耐烦,上去一脚踢到他,让他痛快地和我们走,不然皮肉受苦。早些时候装扮俘虏后背挨的越南人那一枪托,现在还隐隐作痛。这群化外野人,跟他们没法讲什么礼法。
班长拉住我,让人找来一套我军的衣服给他穿上,吩咐卫向东小心看着我,不要让我乱来。
路上,阮文甲看我脸上愤愤的神情,得意笑道,“你们打不败我们。”
我一拳打在他的左脸,骂道,“闭嘴,没有人想听你说话。你说一句,我揍你一拳,说多了,我就用脚。”
阮文甲脸肿了起来还能笑出声,他蔑视的看着我说,“你就会打一个无法反抗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啪的一声,他右脸又挨了一巴掌,我洋洋得意道,“英雄好汉?你以为老子是谁?蒙古人,和你比试个人勇武?告诉你,老子一视同仁,抵抗的我愿意打,不抵抗的我也愿意打!”
阮文甲没有想到我如此的无赖,呸了一口,“对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农民来说,军人的荣誉就是放屁。”
“军人的荣誉?”我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他大腿上,看他踉跄摔倒的狼狈样子,我满意地说,“你们也配谈什么荣誉?我们中国人帮你们建国,出人出钱帮你们统一国家,你们他妈的反倒转身咬我们一口,你们这群杂碎猪狗不如!”
阮文甲倒是硬气,躺在地上还面无惧色地看着我,“你们中国人假仁假义,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我们越南人早就看透你们了。你们最好睁开眼睛,不要被自己政府的宣传给骗了!”
“让我们政府的宣传给骗了?好,我倒要听你解释一下!”我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毫不掩饰随时殴打他的意图。实际上我并没有兴趣虐待一个不能反抗的俘虏,但阮文甲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的神态太从容了,我需要让他失去控制,殴打他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手段,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奏效。
“你们中国人早就对我们越南有野心,从你们古代的那些狗屁皇帝们开始,到今天的政府,都以为我们是你们的属邦,你们的走狗。你们帮助我们总是有目的的,你们要控制我们,你们要我们的土地。你们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真实意图,我们胡志明主席很早就说,吃了中国人上千年的屎,闻闻法国人的屁也是好的!”(作者注,胡志明确实有过如此公开言论,越南精英阶层反华态度也不是秘密。)
我看看卫向东,他和我同样的惊讶,我们没有想到越南人竟然如此痛恨中国,历史的烙印远远比意识形态根深蒂固,看来无论如何我们两个国家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我眼中凶光一现,有撕碎他的冲动,对于这种不可理喻的敌人,尝试沟通完全是白费口舌。
卫向东拦住我,不让我再动手,他担心阮文甲鼻青脸肿的被领到胡营长面前我们会有麻烦。他皱眉说道,“木天,他是存心要激怒你,不要上当。”
我不以为然地说道,“有机会揍个官儿,虽然是越南连长,也是难得的事情,你拦着我干什么?他愿意说话,又不在意皮肉受苦,我总不能不满足他的要求?不管这个越南蛮子有什么想法,我们中国人毕竟是善待客人的!不信,你问他在不在意?他自己不抱怨,你担心什么?”
卫向东摇摇头,感叹我的不可救药,看看毫不在意的越南人,骂道,“你们两个是王八对乌龟,成对的!”
阮文甲是铁了心要挑逗我,继续说道,“木天,好古怪的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你挺能打仗,却不是一个好士兵,愿意挑战权威、不服从命令的人在哪一个国家的军队里都会有麻烦,中国军队尤其不喜欢你这号人,要不你加入我们越南军队吧!别的不说,你这种男人肯定喜欢女人,我让你从我们越南姑娘里随便挑,给你四个漂亮老婆怎么样?”
第一次听到如此的美色诱惑,越南人的招降方式别出心裁,把卫向东笑得前仰后合。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家伙有点神经病,是公然要策反我,还是耍我玩?不过他说得倒也不全是废话,起码说我麻烦的判断很准确。
“你有四个老婆?”卫向东好奇地问道。
“我只有一个就够了,不过给他四个没有问题,你看他身体多好。你们中国人说能者多劳,我们越南女人好,长的漂亮,能干活,还能生孩子,又听男人的话,你找不到这么好的老婆的!”阮文甲还赶鸭子上架,真的关心起来我的终生大事。
“你倒挺熟悉中国,不知道了不了解中国军队?你愿意和我们闲扯,不如麻烦你说说中国军队还有什么问题?”我没有再打阮文甲,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想干掉他,他是个太危险的敌人。
阮文甲一边看着村子里的情况,一边回答说,“哼,你算是问对人了。你们军队问题多了,指挥系统混乱,士兵既没有训练,也没有作战经验,进攻没有协调,打仗十分死板,凡事都等着上级指挥。总而言之,你们解放军还是一支农民军队。”
卫向东有些不服气,反击道,“越南军队也是农民军队吧?”
“是的,你说的对,越南军队的确也是农民军队。但是我们越南打了一百多年的仗,根本没有时间来建设国家,也没有机会来建立一支现代化军队。可是即便如此,我们军队表现也远远超过你们。一个对一个,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阮文甲没有吹嘘的神情,一付理所当然的样子,可他的话却很伤人。
卫向东也对此人产生兴趣,问道,“所以你认为我们中国军队不能打败你们?你真地认为就你们这点人能阻挡我们解放军的进攻?”
阮文甲在村子中心停下来,转身看着卫向东认真地说道,“我们打败了法国人,打败了超级大国美国,也肯定能打败中国人!你们军队能攻进来,能侵占我们一些土地,可最终的胜利必然属于我们。看看这场战斗你我双方的伤亡数字就知道了。”
“我看你们才是井底之蛙,法国人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清朝最虚弱的时候就打败过占领你们越南的法国人。看看世界上,他们只能统治你们这样的国家。超级大国美国?你忘了我们这支农民军队在朝鲜战场独自把美国人打得落花流水,那可是真刀真枪的战争,不是某些人整天背后游击战。再说,你也太给自己脸上抹粉了吧?没有我们中国警告和支援,保全了你们大后方不受侵略,你们能打败美国人?”卫向东有些光火。
阮文甲倒是神态自如,有些嘲笑的说道,“我是个职业军人,不是你们中国的所谓笔杆子,你们要是真的相信那些宣传,说下去也是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好像美国人自己同意越南战争他们是失败,而朝鲜战争他们和中国打成平手。”
村子里满是中国士兵的身影,但我依然不喜欢阮文甲四处张望,推了他一下,说道,“不要停下来,快点走。他娘的,战争输赢和你关系不大,你还是想着怎么活下去吧?”
阮文甲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很为我的愚昧而惋惜,沉默的向前走着。
找到胡营长的指挥所,哨兵让我们到隔壁的院子里等着,胡营长正在开会。隔壁的院子到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地面打扫得很干净,屋檐下还挂着腌肉和玉米。
我们坐下,阮文甲问道,“能不能给我点水,刚才吃的压缩饼干太干了,嗓子渴得要命,那饼干不是给人吃的!”
卫向东从屋子里的水缸舀了一碗水,伸到他嘴边,看他咕咚咚的喝下。我扯了几块腌肉填到嘴里说道,“你到是说了句人话,这肉太咸,你口渴就不要吃了。”
阮文甲并不以为我的幽默好笑,冷冷说道,“你们中国军队侵略越南,我们老百姓被迫逃亡,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流落他乡,你们太作孽了!”
卫向东问道,“你的中文说得太地道了,不是又在我们昆明陆军学校呆过吧?”
阮文甲不说话,我说道,“我们可没有打扰你们越南老百姓,我们两国军队打仗,你们老百姓老实得呆着,自然没有事情。”
阮文甲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呸的一声说道,“你们打到我们国家,还指望越南人民顺从你们?你们是在做梦。告诉你,越南人民有骨气,不会容忍任何人的欺辱。你们聪明的话,看看历史,中国周围多少国家让你们征服?你们每个皇帝都想征服越南,可我们越南还是一直独立!为什么?因为我们老百姓宁死不屈,你们即便能打下我们首都河内,也不要指望我们会投降。”
“你们越南老百姓想反抗的话,那也不要想会有什么仁慈,想什么日内瓦公约,我们手头上比个高下,看看到底谁怕谁!”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解放军也不是吓唬大的,越南人全民皆兵又能怎么样?
卫向东大概觉得我的态度太直白,“你们越南政府背信弃义,坏事做绝了,所以我们中国解放军才会来自卫还击。你们老实做人,我们中国人可没有什么野心来侵略你们。要不然,我们就慢慢的打,看看最后谁人多。”不得不说,卫向东高干子弟不是白当的,他随口一句话说出了中越冲突的实质,越南一天不服输,中国一天不会缓和压力,最后总有一方吃不住劲儿。只不过没有想到那一天要等很多年,无数鲜血、生命过后才能发生。
阮文甲很聪明,脸色稍微有些变化,他知道卫向东说到了越南的致命弱点,但仍然不服软,“你们忘了世界上还有正义和公理,不是所有国家都会坐视你们中国欺负弱小,苏联同志会给我们援助的!”
“是的,苏联人也会像我们中国人那么傻,无偿的援助你们,等你们有一天打败中国,再等你们翻脸。”我嘲笑的问,“老毛子都特别骚,不知道你们准备用多少越南女人来换他们的援助?你们越南人真的精打细算,女人去陪外国人睡觉换取军火,男人用军火去和中国人打仗,用不了几年,你们越南人就彻底变成了老毛子的兄弟国家,孩子一半的血统都是老毛子的。”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20 PM
我的话明显触到阮文甲的痛脚,他俩眼冒火,咬牙切齿,差点要扑上来和我搏斗。
我用冲锋枪捅了捅他的胸膛,满意的笑着说,“阮文甲连长,为什么这么冲动,是不是你的家里有什么外国人的血液?你们越南女人水灵可爱,又数量多,你们越南男人成天打仗忙的要命,总要有人来疼爱她们,对吧?你放心,我也会好好的照顾漂亮的越南女人!”这话倒不是瞎说,我还是想着逃掉的越南女兵。
阮文甲让我气的说不出话来,索性扭头不看我。
卫向东还是正统,责备的瞥了我一眼,“阮连长,你们越南敢和我们中国人翻脸,就是因为有苏联人撑腰,你们要是认为苏联人是真心帮助你们,你们最好看看历史,苏联人不受信用的德行,和你们越南人有的一比。”
阮文甲恢复了冷静,“你们要想说服我,是白费心思。战争是你们中国人主动打响,我们越南人不会屈服的。”
“我们不用说服你,你已经落到我们手里了。我们也不用说服其他人,当你们越南人死的够多,剩下的自然被说服。”我很喜欢和阮文甲这番斗智斗勇,卫向东想错了,他以为我是不择手段的侮辱对方。我不过是想看看阮文甲失去冷静后的神态,这个人自从被我们抓获后,从从容容,完全不像个俘虏。
阮文甲和我目光目光毫不退让的撞击着,他有些讥讽地说道,“你们中国人痛恨日本人侵略中国,说日本人如何如何的残暴,如何如何得没有人性。看看你们自己的作为又能好多少?”
“你把我们比成日本人?”
“你们干的事儿不一样?”
“皇军好,皇军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食,你看这多好啊!妈的,我们应该让日本人来和你们打仗。”卫向东冷不丁冒出一句电影《平原游击队》的台词,我忍不住大笑。
阮文甲明显没有感受到幽默的快乐,他恨恨得转移视线。
我感觉有必要辩解一番,“阮连长,我是个粗人,没上过什么陆军学校,不像你受过这么多教育。可我要告诉你一声,我们中国士兵杀人是因为你们也想杀我们,我们没有虐待你们,没有失去人性。如果是日本人,你还能这么镇静?他们还会给你们机会这么说话?就凭你们今天背后偷袭,日本人会活活的打死你。”
阮文甲明显没有被我说服,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他扭扭肩膀,试图坐得舒服一些。双手被绑在背后坐着的姿势并不好受。
卫向东说道,“阮连长,你想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地方上露出马脚的?”他好奇,还不忘记自己的推理,阮文甲不是普通的越南军官。
阮文甲并不给卫向东机会,冷冷得说道,“我更好奇你们为什么要用这么长时间才找到我们?”
卫向东打了个哈哈说,“你们太低估自己了吧?看你们八个人,可不像普通越南特工,尤其是你,做个连长是不是太委屈了。我相信你的职位还应该高些。”
阮文甲看了卫向东一眼,闭上眼睛养起神来,他失去和我们说话的兴趣。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来是哪里有问题。阮文甲被绑着坐在那里不应该有危险,能会是什么?我仔细观察了院子,突然见我想出问题关键,举枪对准阮文家,厉声喊道,“敢动一下,我就打死你。卫向东,你来看看他的绳子。”
阮文甲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卫向东过去一看,发现绑在他手上的绳子已经松开,这个家伙有些道行。
我没有多费口舌,给阮文甲头上重重一枪托,他晕倒后,我又用枪托砸折了他右手的五个手指,起码他的手愈合之前不用想害人。
胡营长恰好进来看到我的举动,问道,“木天,你在干什么?不是虐待俘虏吧?”
我头也不抬地说道,“报告营长,我在帮助越南人活动手指,他们躲藏久了,需要活动一下,关节都僵硬了。”
胡营长含笑看着我,没有再提越南人的手指,问卫向东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卫向东一五一十的讲完,胡营长看着躺在地上还没有醒来的阮文甲,说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木天,你是火眼金睛啊!”
我重新绑起阮文甲,又在他两脚拴了条绳子,他可以迈开步子,却不用想跑。等忙完后,我站起身来对胡营长说,“报告胡营长,火眼金睛不敢当,只是想能活着回家。”我没有太掩饰自己情绪,如果打越南人都靠我们侦察班的话,累也要把我们累死了。
胡营长没有理会我话里含义,说道,“你们两个可以回去,越南人留在这里就可以。告诉你们班长和杨叶过来开会,其他越南特工要小心看守。”两个警卫过来把阮文甲提到屋子里去。
回去路上,卫向东问我注意胡营长有没有什么不同?我想了一下,说是他的服装,他穿着和我们士兵一样的军装,而不是干部的四个兜军装。
卫向东笑道,“他们当官的学习倒是很快,团长被杀,他们知道越南人盯着军官来刺杀,就改成和我们一样的服装,你看他连手枪都没有带。”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22 PM    標題: 第四章 晚餐

Stuart Chase(美国作家、经济学家、语义学家,1888-1985):“态度是你接受或者拒绝自然法规。”

班长和杨叶去营部开会,另有通信兵来通知我们,胡营长说村口三间屋子让我们住,今晚部队在村子里过夜,小山东他们已经在那里看着俘虏等候我们。
卫向东撇撇嘴,小声说,“不知道我们侦察兵什么时候成了全能运动员?又看俘虏,又当哨兵,胡营长可真的是怕我们闲着。也不知道我们劳累过度住院的话,算不算战场立功?”战争期间住院的士兵不论伤势基本上都能得个三等功。
我无奈的回答道,“你小子是自愿来的还是被人抓壮丁送来的?你抱怨,那我和谁说啊?哥们是地方呆不下去,来军队避祸的,和你落到一个境地,冤不冤啊?”说着说着我突然恨死了欧区长和他的混帐儿子,也许我的战争对象弄错了,我应该回去先干掉他们两个才对。
卫向东知道我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的同情心,幸灾乐祸的说道,“你小子是活该,管不住自己的爪子,到哪儿都是惹麻烦!哥哥是你那种流氓吗?咱是清白人家子弟,一向奉公守法,和你混到以前流犯才来的鬼地方, 真的是倒霉!不行,我要离你远一些,你小子不定哪天也把胡营长得罪了,他要收拾你的话,你是死定了,可别把我也牵连上!”
我没有力气和他斗嘴,给他屁股一脚。副班长听到,喝令我们小心说话,背后议论指挥官的话让人听到,又是麻烦。
提到麻烦,我四处巡视,发现王文革正在兴奋的和铁牛、马有财说些什么,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激动,不禁有些好奇观望。
卫向东知道我的目标,“他今天没逃跑,也没有地方跑,马有财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再说后方更不安全!战斗打起来,他也投入进去,反击越南人的冲锋,他还站起来扔了几颗手榴弹。”战场上起身投弹还是需要些勇气,王文革大概也被自己的表现惊呆,一直保持兴奋。这倒可以理解,这场战斗算是我们侦察班第一次经历大规模的厮杀,和以前的潜伏行动比起来刺激完全不同,实际上每个人都多少有些兴奋,尤其是劫后余生身体里依然充满了肾上胰岛素,需要某种方式来发泄。
小山东他们看到我们回来十分的亲切,一个劲诉苦,说什么越南人不老实,一会儿要去厕所,一会儿要吃饭,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抱怨他们虐待俘虏,把他们折腾得脑袋都大了,再也不想伺候这群大爷大娘了。
我说,“行,你么不愿意看这些俘虏,可以换换,你们监管另外七个人怎么样?”
小山东四个人虽然是新兵,到还会察言观色,见这七个衣不蔽体越南特工凶狠的样子,慌忙改口说不用换了。
我看小山东有些可怜,这几个新兵自从跟我们过来后,担惊受怕,被折腾得够呛。低声对他们说,“你们看管越南人不要客气,不用担心什么吃饭喝水,人一两天不喝水死不了。他们不老实,你们尽管放手打,不弄死他们就没事。”
虽然小山东看到我杀俘,还是对我的俘虏政策感到吃惊,他犹豫的说道,“这行吗?战前我们排长还一再强调纪律,让我们不扰民,注意解放军形象。”
“你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小山东点点头,不是他们一个部队被强调纪律,战争初期我军大量伤亡很大原因是我们士兵对越南人全民皆兵的态度没有准备,受到平民很多的袭击。
“你们现在跟着我们侦察兵,要想活下来,最好听我的。当然,你们要是不想活,可以听你们排长的。”
小山东看我拉下脸来,有些惊慌。我等小山东他们几个被我吓唬的够呛,才微笑拍拍小山东的肩膀,让他放松。
所有越南人都被关在一间院子里,每个人还是背后绑着手,我让华侨翻译告诉他们,如果一个人逃跑的话,所有人都要被处死,所以愿意跑的话,他们尽管大胆尝试。我们看管的这段时间,他们没有饭吃,要喝水、上厕所也不能松开手,一个最年轻的越南女兵来照料他们。我这样做不过是有样学样,越南人以前抓到美国俘虏,一贯的政策是每天提供不到一半的口粮,一个星期后,美国人想要逃跑的话都没有力气,而饥饿还让抵抗的意志难以维持。越南人明白他们的俘虏政策,可能也害怕我的凶名,对华侨的一番话保持沉默。不过我们可以看出来他们放松很多,这些越南人开始多少还是害怕中国军队要虐待甚至报复他们,战斗中兄弟们的伤亡他们看得很清楚,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我们仍然保持良好的军纪,并没有折磨他们来发泄。
大伙儿都听到了我的连坐决定,没有人反对,连王文革都只是看了我一眼而不作声。我在班里的地位发生微妙的变化,兄弟们开始接受我的领导。开战以来的表现让他们信任我的判断力和做事方式,班长不在,我隐约可以发号施令,连副班长都没有任何的不满。意识到这点,我自己也有些吃惊,同时有些骄傲。班上年纪最轻的士兵能让大家心悦诚服完全是因为能力,而不是任何其他外界因素,这对军人来讲是最高的荣誉。但是同时,我也感到压力,领导地位还意味着责任,我的决定将影响每个人的安危,他们能不能平安的回到中国,能不能再见到家人?我需要不辜负他们的信任才好,难怪班长很多时候忧心忡忡的样子。
吃饭看来不知道要等多久,承蒙兄弟们厚爱,自然需要我来立刻解决。我喊上马有财,找到那间有山羊的院子,很幸运两只好斗的山羊还在,狂野的冲上来,让我们一顿枪托制服后牵了回来。
铁牛当兵前做过厨子下手,他主动要求来升级掌勺,看他麻利的宰了两只山羊,我们都惊讶他的屠夫手艺,以后看他拿刀都远远避开。他干脆把炉火挪到院子里,弄干净了山羊的内脏,架在杆子上直接烧烤,滴滴答答流下来的羊油掉在火堆里发出清脆的爆炸声,很快院子里香味扑鼻。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的补补,这顿肉算是战场福利,兄弟们没有闲着。有人从菜园里找了些蔬菜,加上其他地方搜刮的玉米、大米和几盒罐头,我们凑成了一顿丰盛的战地晚餐。
人多力量大,班长和杨叶回来时候,山羊宴几乎好了,他们二人也都是识趣的主儿,丝毫不问食物来源。不过,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班,胡营长命令他们和我们一起来警戒村口。见者有份,所有人一起分享了丰盛的晚餐,羊肉不够,铁牛的烤羊肝、烧羊脑也大受欢迎,最后羊血都没浪费,更让我吃惊的是羊鞭居然有人吃,我还不知道所谓的功效,不过看他们咀嚼的神情,绝对的投入,令人印象深刻,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一堆羊骨头。稍微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酒喝,夜间有些潮湿的天气,喝点白酒就是神仙的日子了。
饭后,却出了点问题。大家都懒散的倒在院子里,我们找了很多的稻草,铺在身下算是床垫,倒也舒服。我本来是仰面躺着,无意中转头看到三米外一个枪口正对这我脑袋,我大吃一惊,本能的滚到一边。等站起来才看清楚,是兄弟部队的一个兄弟把半自动步枪放在腿上,角度正好对准我躺着的方向。自从来到前线,我们和兄弟部队的新兵们接触多了,已经知道他们带来的危险,开枪走火误伤自己人的事情常有发生,通常我们看到他们拿着武器都是小心避开。
我上去一把抢过他的步枪,咔嚓卸掉弹夹,然后拉动枪栓,一发子弹跳出来,果然枪膛不是空的。这个年轻的兄弟为我的举动吃惊,站起来看我神色不对,有些不明所以。
我强压着火气问,“你当兵多长时间了?”
“三个月,我是七八年底入伍的。”
“你们新兵训练,教官没有告诉你武器不能对准自己人?”我几乎是要咆哮,这个家伙差点要了我的命,他无意中碰一下步枪,就有可能走火击中我。
“告诉过,哦,我刚才。。。”他意识到错误,更害怕我要动手打他,肩膀下垂,战战兢兢。
“你看看我们侦察兵是怎么放枪的?”我咬牙切齿。虽然侦察兵和新兵们一样随意的躺卧,武器也都是子弹上膛,但所有枪口都是指向天空或者地面,没有对准人的,连马有财的轻机枪都是靠着墙,枪口朝天。
他畏缩不敢回答。我看着他年轻的样子,突然间愤怒无处发泄,他年龄比我还小,不会超过十八岁,瘦弱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孩子。 如果在我们那届新兵训练,他很可能过不了关。可他却来到战场,不仅仅自己冒险,还给别人带来危险。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班长走过来,看了眼步枪,赔笑说道,“王德龙还小,他忘了关上保险,我已经告诉他几次,下次你可要记住了!”他顺手给王德龙脖子一巴掌。
这番的解释差点让我彻底爆发,王德龙的班长更不称职,战场上关保险是找死,我们侦察班所有武器都不上保险,拿来就可以用,因为很多时候提前0.1秒就能决定敌我的生死。他需要培养的是手下好的动作习惯,枪口避开自己人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平常注意王德龙不会如此的随意。
班长抢在我发作前干预,他拉我进了屋子,“木天,你要控制自己!白天杀俘虏的事情还没完,你又要折腾自己人?”
“班长,你看到了,我差点被他失手打死!”
班长摇摇头,叹口气,“你不要夸张,没出事就算了吧!胡营长他们的人大部分都是新兵,你以为人人都是我们侦察兵的水平?”
班长让侦察兵们开会,他通报说胡营长审讯了阮文甲,越南人交代的情报很有价值,报告到了师部,师里上报前线指挥部,很快命令下来要提审阮文甲,如果不是胡营长再三强调越军后方活动猖獗,夜间送回去难以保证俘虏安全,阮文甲当夜就
要被送走。最后指挥部答应明天增援重武器连队将护送一个车队上来,我们侦察班将押送越南俘虏随车队回去,一百多伤号也一起走。
我很惊讶,问道,“胡营长同意放我们走?”
“我们押送俘虏回去后,还要再随一个补充连队来前线,战争不打完,我们不能归队。胡营长很称赞你的表现,可也警告说前线指挥部点名要阮文甲活着回去,死了或者逃跑的话,我们等着接受军法处置。”班长看着我说道。
我摇摇头,这个阮文甲真的是一个人物,两片嘴唇竟然能说动上面另眼相看。“阮文甲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村子里不是我们看得紧,他就挣断绳子跑了。我们押送他回去,他肯定还要逃跑,干脆,打断他的双腿,省的麻烦。不然又是俘虏,又是伤员,出了事情算谁的?”
杨叶说道,“阮文甲是个连长,但他是越南特种部队的连长,到普通部队官阶至少是营长,上面很重视他这个俘虏,你可不要乱来。你砸断他手指头的事情,胡营长帮着你遮掩,上面没追究。你要是再敢伤害他,可没有人帮你扛着!”
“越南特种部队?我听说越南人把他们吹得神乎其神,什么杀的美国人屁滚尿流,什么丛林作战专家,他们也不过如此罢了!”卫向东一边插话。
杨叶看了一眼卫向东,自从来云南火车上的一番辩论,两人关系颇为微妙,有点像两个拳击手攻击前小心翼翼的衡量对方,寻找可以利用的弱点。“你不要小瞧阮文甲,他绝对不是一般人,在我们中国受过教育,还在苏联留学。我们能抓到他,只能算是幸运,他太小瞧我们侦察班。”
卫向东哼了声,没有多说,他清楚阮文甲的能耐,他说这些更多是看杨叶的反应。
副班长问道,“晚上在村子里过夜安不安全?外面丛林里的越南人可还在呢?”攻下村子,胡营长让一个排监视着左侧高地的越南人,并没有试图赶走他们。
班长回答道,“胡营长这个人指挥部队可有一套,他把剩下的五百人分成四个连,步兵尽量装备越南人的冲锋枪,每个班配备两挺轻机枪,火力强大很多。所有重武器他都集中一起,等明天支援的重武器连到来,他就准备继续攻击,在越南人防线后狠狠插一刀。不能打仗的人,包括麻子排长,都让他弄到了炊事连。胡营长是铁了心要立功,越南人要倒霉了。”
杨叶哈哈笑道,“胡营长把这道防线交给我们,其他地方他亲自带人查看。等会儿炮兵会来确定位置,晚上越南人敢来偷袭会有些意外的礼物。”
班长咳嗽一声,看了一眼杨叶,杨叶立刻沉默。班长依次注视我们每一个人,表情严肃,“我们今晚还有个任务,任务直接来自前指XXX将军,我们要出去侦察越南人的防线,核实阮文甲提供的情报。任务十分重要,能够顺利完成,直接关系到我军明天的攻势,也影响前指的战斗部署。”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24 PM
“我们走,村子里怎么办?我们这段谁来防守?”副班长提问。
“不是所有人,我带三个人和越南华侨去。你带其他人留下来看守。”
“这怎么行?不能凡事都是你带头,也该给我表现的机会。不如你留下来,我带人去。”副班长抗议,他说的轻松,可每人都知道这种表现背后的风险。
班长摇头,“这不是你我的决定,前指发话,你必须服从命令。越南人防线混乱,我们只是去观察,人少动静小,风险不大。”
“阮文甲提供了什么情报?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不是来骗我们吧?”我一直对阮文甲有不好的感觉。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胡营长并没有详细解释。阮文甲的情报一定十分重要,不然不会惊动前指要求我们去核实。”
杨叶插话,“我听说阮文甲不是怕死,他想离开越南,他提供情报,作为交换我们放他去其他国家。”
我看了眼卫向东,怀疑的说,“不可能吧?这小子不像是不爱国的人!送他去胡营长那里,一路上他和我们不停的辩论,民族主义十分的强烈。不信,你们问卫向东。”
班长明显没有探讨的情绪,“好了,不要说了,这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问题,阮文甲是上面要的人,你知道这点就够了!”
“这次任务你要带谁去?”副班长问道关键之处。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兄弟们都竖起耳朵等候班长的决定。
“杨叶、张军长和木天和我去,留下的人夜间担子不轻,胡营长他们夜战没有经验,你们要多担当些。”班长特意目光叮嘱每个兄弟,我并没有因为被选中而吃惊,班长早些时候看我的眼神给我些预感,但是张军长的选择就有些耐人寻味。
果然,兄弟们都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出声,因为情形有些尴尬,每人不好来争,也不好推辞,稍微处理不好是影响兄弟感情的事。
班长没有解释他的决定,“好了,大家散会,全班先准备好防御工事。”
我留下狙击步枪,黑夜里背着它作用不大。卫向东无言的接过去,他沉默半天说了句,“小心,哥们!”
为了方便夜间的防守,三栋院墙都被打通,然后是划分火力区域,设定机枪标尺,安排战斗打响每个人需要防守的位置,准备工作忙到天黑才一切就绪。班长还是心软,没有继续让越南人节食,做了些米饭让他们吃,可没有解开绳子,而是让几个女俘虏来喂他们,算是享受一次温情待遇。饭后俘虏都被我们关进一个封闭的房间,他们的两腿也让我们用绳子捆绑,我们再次警告夜间逃跑哨兵会直接开枪打死他们。
忙完手头工作,没有任务的兄弟们难得有闲暇时间放松,都在嘻嘻哈哈的闲扯。我们行动时间还早,班长不放心村子里的防御布置,带着张军长出去察看,我和杨叶也持枪跟随。
村子里挤满了我军士兵,房屋优待伤员,没有屋子住的兄弟们就睡在院子里,夜间气温偏低,几乎每个院子都升起篝火。我们默默地看着,虽然夜里火光是明显的目标,可看兄弟们单薄的衣服,尽管身下铺垫雨衣,没有篝火的温暖也可能生病。我还怀疑倘若夜间完全漆黑,如果战斗爆发,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们紧张下误伤自己人的可能性更大。
村子外围的防御颇为紧密,胡营长花了番心思,轻重机枪作势以待,哨兵都是双岗,游动哨外还有暗哨,唯恐让越南人黑夜摸进来。
当来到村子后面我们白天进攻的位置时候,我突然想起村外被射杀的几个越军,当时班长他们急于进攻,没有处理越军尸体,不知道事后打扫战场的士兵是否知道这回事儿。我同班长一说,他同样不清楚,我要出去看看,让他们掩护我。
班长担心村外有越南人监视,我笑着说自己还不至于如此让他们痛恨,不会为了一个中国兵而暴露位置。我执意要出去是不愿死去越南兵的枪支被拿走,再被用来射杀我军士兵。班长还是不愿意让我冒险,他问哨兵是否观察到任何越南人的动静。哨兵说入夜来一切安静。
我慢慢的一步步走出去,五十米的距离不远,可看着周围漆黑的丛林我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事?夜色中阵风吹过,枝叶摇动,总有敌人潜伏窥探的感觉。潮湿的空气中依然有硝烟的味道,远处不时传来枪炮声,这里的平静让人不安。我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四周,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受着危险,手里的机枪平端着,手指头扣在扳机上,身上的汗毛全部站立起来。
五具越军士兵的尸体还在,枪支却已经没有,身上的装备也被拿走。我回头看了一眼村子,这个距离很难看清楚是否有人地面匍匐过来。突然间眼角余光看到丛林一处晃动,我就地卧倒,同时机枪喷出一道火舌。
长点射后,我静静的聆听,只有风声和树叶的摇动。后面有人同时跑上起来,班长、杨叶和张军长快速在我周围卧倒,杨叶急切的问道,“木天,你没事?”
“我没事。”
“看到什么?”班长一边搜索丛林,一边问道。
“好像是有人。”我稍微迟疑的回答。
“你确定不是眼花?”
我没有吭声,丛林里一片寂静,不像有任何的生命存在。“你们掩护我,我去看看。”
我弯腰走上前,来到丛林边缘,我用包着布的手电照射地面,可以看到明显的血迹,丛林中潜伏确实有人被我击中。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28 PM    標題: 第五章 夜探

“我们能给人忠告,但是我们不能给人灌输行为。” 拉罗什富科(法国箴言作家,1613-1680)

村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守卫村口的一个排在排长带领下出来察看枪声,我们感激他们的关心,却立刻想起越南人如何被我们引蛇出洞遭到伏击的事,担心别人照方抓药,班长慌忙示意他们不要靠近,守住村口。
显然我们的沟通存在问题,我军的排长没有理解班长的手势,还是带人前进,急得班长高喊,“停下,停下!”他们终于理解,以为要发生什么事件,全部卧倒,他们的突然行动吓得我扑通就地趴下,唯恐被自己人背后来一枪。
我们这番折腾闹出来的动静,估计连越南首都河内的人也能听到,丛林四周却除了风声,听不到丝毫的动静,如果越南人要伏击我们的话,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班长三人谨慎的走上来,我指点草丛里的血迹给他们看。
“算了,我们赶快回去,明天早上再说吧!”杨叶有些不安。
我看了眼班长,他没有任何的表示。我转身向丛林深处走去,既然一切顺利,不如冒险到底。班长三人在我身后五米处跟随。
走了大约二十米,我终于发现前面受伤的人,他跪在地上,轻微的呻吟着。
我高喊一声,“诺松空页!(缴枪不杀)。”我唯一知道的越南话终于排上了用场。
那人没有任何听懂的表示,反而放松身体趴在地上,有节奏的痛苦呻吟。他身上并没有冲锋枪等长武器。班长三人在我身后半圆形站位,保持警戒。
我等了一分钟,看周围没有动静,才用蒙着红布的手电照射受伤的人。他看起来有些年纪,越南平民装扮,肩膀让机枪子弹射中,鲜血已经侵染了半边身子,如果能止血,伤势不致命。我搜查了他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武器或者可疑物品,他的手上满是厚茧,应该是常年累月干活的农民。问题是他为什么夜间跑来窥探我军?
后面守卫的排长按耐不住好奇心,终于带人跟上来。我们相互看看,没人指责他。班长让他派人去村里把华侨找来,我们不想没问清楚前把受伤的越南人背进村子,那样多半我们要治疗他的伤势。
华侨赶来时,我们已经把这片丛林控制起来,有人点燃几个火把,照亮了受伤越南人的周边,我们每个人保持距离,即便越南人偷袭也不会多人同时受伤。
“问他是什么人,是不是被派来监视我军行动?”班长让华侨翻译,他有些担心越南人失血过多会昏倒。
华侨严厉的问了几句话,越南人哼哼唧唧挤牙膏式的回答。
“他说自己是这里的村民,不放心家里情况,跑回来察看。他只是种地的,从没有拿过枪,你们打错人了。”
“他什么时候到的?看没看到有人过来拿枪?”
“他才来不久,看你们过来没来得及走就被打中了。”
“附近还有其他越南人没有?”
“他是一个人跑回来的,其他的越南人怕打仗,撤退到后方。”
“附近有没有越南军队?他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他走小道,没有看到任何人。他要支撑不下去了,要你们救救他。”
不论问什么,越南人都有答案,我们有怀疑却找不到破绽。我们心有不甘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疑虑。我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事情的经过,确定当时我感受到有人的窥探,绝对不是好奇的注视。我再次走到他跪着的地方细细察看,草丛里有个小型军用望远镜。 我捡起来看看,望远镜做工颇为精致,还是美国货,观测镜片里有数字来测量大致的距离。
我把望远镜扔给班长,对华侨说,“问他这个望远镜是谁的?”
“他不知道,不是他的。”
“告诉他,他不说我们不会救他,他会流血而死。”
“他不说。”
“他有一分钟时间来考虑,再不说,他永远没有机会。”
“他说他已经是个老人,活了很久了。”
“你再问他一遍,他考虑好了?我可不是吓唬他,他是越南特工,偷窃我军情报,我们不会客气的。”
华侨语气急促地问了几句,无奈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走过去,看着躺在地上的越南人,火光闪耀让他的脸部一明一暗,他的眼睛始终明亮,不用伪装,他不再呻吟,镇定的看着我,似乎看我敢不敢真的照我说的去做。我咧嘴一笑,有些佩服眼前的越南人。假如一个民族这种人多的话,任何外民族都没有办法征服他们!
我没有看班长和杨叶,抽出手枪,弯腰枪口顶在越南人的左胸,我看了他最后一眼,他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我稍微迟疑片刻,还是扣动了扳机,他的身体抽搐一下,我可以感受到死亡已经降临。
我放回手枪,谁都没有看,独自面向丛林深处。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似乎是种疲倦。虽然我不愿意杀他,可他并没有给我其他选择,我已经意识到这场战争我们要想活下来,必须杀掉足够的越南人。让我不太舒服的是,回想这么多年来童先生给我的语言训练、我的阅读、我的思考,我是相信人类有共同的交流渠道,我们能够通过语言和文字来影响彼此。可来到战场上,我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我们和几千年前茹毛饮血的祖先一样,还是需要暴力来解决冲突。
张军长出人意外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忘了吧!打完仗我们回去就可以忘记这些。”我们一向交往不多,他主动安慰的姿态让我有些触动。
我叹口气,没有回答,感情上我希望他是对的,打完仗就能忘记。
班长和杨叶低声交谈几句,走过去和排长耳语几声,排长命令士兵熄灭了火把,班长回来让我们悄声潜伏下来,排长带人吵闹地退回村子里,黑暗中没人能看清楚是否所有人都撤回村子里。班长临时改变了行动时间,本来原定我们午夜出发,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我们原地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个小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空气中只是淡淡的血腥味道。班长让华侨前面带路,我是第二的位置,然后班长、杨叶和张军长。
华侨有夜间行军的经验,他走不多远,就听下来仔细的聆听,脚步也放的很轻,很注意枝叶的位置,几乎听不到他的走动。他很谨慎,手中的冲锋枪始终是待发状态,看的出来,他判断我们路上遇到越南人的概率很大。我跟在他后面,不只是观察他的动作,也注意他落脚的地点,有时间布置,越南人一定会用雷区来封锁我军进攻的主要道路,我没兴趣当第一个牺牲品。
我们走了一个小时,路程不会超过两公里,小路逐渐变成山路,华侨变得更加谨慎,几次长时间趴在地面倾听。等我们爬上这座三百米高的山顶,四下张望,可以看到后方篝火点缀的村子,也能望见远方不时被炮火撕裂的夜空。前方一片黑暗,寂静的丛林似乎是凶险的怪兽在等待我们。
我们下到山底,班长让队伍停下,他在我们的遮掩下,用手电察看了怀里的地图,华侨很有把握的告诉他没有走错。再有五公里,我们会赶到目的地。我没有出声,杨叶和班长明显没有说出此次任务的全部内容,相信他们被要求不得谈论,但八成是和阮文甲提供的情报有关。 我一直琢磨不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选我和张军长来。
再次行军,我们几乎是一头闯进了越南人的营地,华侨感受到些危险,动作很迟疑,但他没有发现任何迹象。等看到躺在地上的越南人时,他已经在越南人营地的边缘。我缓缓地爬上前去,透过枝叶,看到越南人至少有一个排,散布开来,裹着雨衣席地而睡,武器就在身边,两挺轻机枪置放在营地中央。我们几个人不可能干掉他们这么多人,看他们的架势,应该是越南正规军,极有可能是被派出来迟滞我军进攻。
树叶哗啦啦作响,身前三米处有人走过来,一个矮胖的越南兵捂着肚子低头咒骂,几乎是和我们擦肩而过。我们看他坐在一棵树下,放下手里的冲锋枪,长出了口气,伸个懒腰,才慢慢的打量四周。这是个越南哨兵,他一定是坏肚子跑茅房,错过了我们。
我和华侨低头不敢看他,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我们望过去,哨兵已经开始打盹。我和华侨慢慢的向后爬,爬出十五米的安全距离,才敢站起身来。班长他们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幸好刚才警觉,看我的手势而退后。
我们兜了一个百米的圈子,绕过越南人的营地,没有走多远,再次开始爬坡。连着爬了两座小山,班长又一次察看地图,他和华侨说了句话。华侨开始领我们改变方向,我们不再继续向越南人纵深挺进,而是保持和国境线平行的位置。我们爬上一座将近五百米高的山峰,可以清晰看到山下越南人的活动十分频繁,很多汽车如闪亮的甲虫。
我们小心地爬到山脚,才发现面对一条主要公路,可以并排行驶四辆汽车, 这么宽的公路在越南颇为罕见,八成是中国人帮助修建的,看走势应该是从边境去越南纵深,短短一分钟内,我们数了有二十三辆汽车通过。毫无疑问,我军在这一代的进攻和越南人的防守都将围绕该公路进行。越南人在前面五十米外的一处高地上设置了严密的防线,可以看到数道交通壕,有越南人进进出出。几辆卡车从公路上开过来,有人用手电筒示意卡车停到指定的位置,车灯刺破了黑暗,我们看到伪装网下一排重炮炮筒,卡车是运输弹药的,越南人布置了重兵来防守这条公路。
我回想大致的方位,这条公路正是我军主力进攻的方向,看越南人的布置,正面的进攻都将受到顽强的阻击。我们是从侧翼穿插过来,越南人完全没有防备,如果能有奇兵走同样的路线,越南人将会受到致命的打击,想必这就是阮文甲告诉前线指挥部攻克越南战线的捷径。前线指挥部并不信任阮文甲的供词,特意派我们来核实。我有些迷惑不解,阮文甲要是欺骗我们的话,我反倒不惊讶,他绝对是个强烈的民族主义者。可他为什么要说实话?指挥部可能被他的理由蒙蔽,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他是想离开越南才这样做。
我们观察一个小时,公路上来往车辆不断,明显是越南人前线吃紧,后方不停的提供援助。我们因为观察的需要,变换了几次位置,不知不觉地横向移动到另一侧。班长和我靠的很近,杨叶、华侨和张军长的位置稍远。
班长突然低声问我,“木天,知不知道为什么要你来?”我们在公路的另一侧,没有越南人防备,距离最近的越南人有五十米远,倒不用担心说话会被人听到。
我扭头看看班长,夜色中勉强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他专注的盯着对面的越南人。
“胡营长答应给参与行动的每个人记三等功一次。你整天不老实,有些功劳以后出事也好有人为你说话。”班长自顾自的说道。“张军长打完仗就退役,要有些嘉奖。我们没有办法带更多人来。”
“不能多带,五个人也太少了吧!”
“如果打起来,一个班就够了?村里需要留些兄弟,他们折腾一天需要睡一觉,明天我们还有任务。阮文甲的情报很准,来时遇到的那个排他并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信任阮文甲?他是个强烈的民族主义者,不会背叛越南的。”我忍不住提醒,尽管知道是白费力气。
“胡营长说越南政府和国家是两回事,阮文甲不同意政府的政策,想要离开。他有越军布置的关键情报,前指愿意和他交换,他情报属实,中国送他去其他国家。”班长停顿一下,语气有些变化,“木天,这些不是你我决定的,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再随随便便的自作主张!”
“你说白天我杀越南俘虏的事?”
“哼,不光那事,你来到前线总共出了多少事?如果不是要打仗,你早就受处分了!你刚来侦察班,我已经知道你是个刺头,可还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多事。”
“我多什么事?”我谈不上高兴。
班长感觉到他的语气太生硬,试图委婉解释,“木天,我没读过多少书,说话难听,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看我,干了十几年还是个班长,复员回家还是种地。我当年刚入伍想法和你差不多,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在乎,以为人可以凭本事活着。你已经知道我追杀苏联特务的事,当时总局答应要调我,就等着办理手续,出了事,全都泡汤。你将来想要和我一样,从军队出来什么都没有?”
“班长,我不想在军队干一辈子!”
“你到地方就没有麻烦了?就你这个性格,走到哪儿都要惹事!”班长看我不出声,继续说道,“你是个天生的军人,应该留在部队,部队爱才,你能很快的爬上去。你收敛一下性子,不要乱来,咱们打完仗,侦察班的兄弟每个人都能立功,送你去军校读书没问题,我早告诉过你,连长已经同意。等你军校毕业,出来就是军官,以后复员回地方也是干部,国家会给你安排好工作,这辈子不用担心。你现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倒是没有想到班长会为我考虑这么远,趴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还是一阵温暖的感觉。我想了想说,“班长,我新兵训练的班长也姓张,他脸上有伤疤,很吓人。”
“我知道他,他参加过珍宝岛冲突,伤疤是苏联人留下来的。他不愿意当官,只愿意留在新兵连训练新兵,人脾气怪,是好兵。”班长竟然知道他,想想倒是不奇怪,毕竟两人在同一个部队,而且性格有些相似。
“我新兵训练结束前,他找我谈话,问我怎样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你怎么回答?”
“我说是训练。”
“他说?”
“他说不是,他说要能活下来,就得够狠,还要我不能自我感觉良好。 我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说。”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29 PM
班长感觉到我谈话的方向,语气中略带讥讽的问,“你现在理解了?”
“是的,我总算是理解了!虽然我训练成绩很好,那个张班长一直不满意我的态度,他最后和我谈话,是想告诉我到了战场,不能想其他任何事情,不能有任何的顾忌,专心的杀敌才能够活下来。”
“你认为他说得对?”
我点点头,虽然夜黑,我相信班长还是能明白我的姿态。“班长,你的好意我领了,我知道你是照顾我,来到侦察连,你帮助我很多,我一直没机会谢谢你!但现在我们来到战场,实在没法去管其他的,要我收手,我做不到。”
班长沉默半晌,最后轻声叹口气,“木天,我没有让你收手,可你要知道,打仗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是个战士,要服从上级军官,不要自己去擅自作决定,否则即便立功也是犯错误。”
“你说让我坐视麻脸排长乱指挥?看他让我们自己兄弟白白的送命?那我办不到。”
“哎,你真是倔强!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要告诉你,完成这次任务,我要调到胡营长这里当排长,以后可没人替你遮挡。”
“你不回东北军区了?”我有些惊讶,从甲等部队调到乙等部队似乎不是好事。
“不回去了,部队不同,可干部待遇都一样!”班长语气并不平静。
“恭喜你,班长。以后就要叫你排长了!”
“到时候再说,我们先完成任务。”
班长没有继续我们的谈话,我也没有多问。他的提醒和我的拒绝让我们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
当班长决定撤离的时候,爬在最前面的华侨突然说,“不好,我们在雷区里。”顿时每个人如同被点了穴位,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班长的声音里有少许的紧张。
“我摸到了反坦克手雷引线,越南人常用来作为雷区的辅助杀伤武器,我在越南军队学过怎么来设定埋伏。”华侨声音还算稳定,让我们心里一宽,如果他踩上地雷,没人能救他。我微笑一下,黑夜里这家伙全凭手感,竟然能摸到手雷的细小引线,也算是运气。
我们所有人原地摸索,寻找其他可能的埋伏,每个人甚至拿出匕首来探测地面,看是否有地雷。紧张了好半天,我们才敢确认是在雷区的边缘。重新辨认了位置,我们顺着来的路线撤退,经过一个小时的谨慎爬行,才算是回到安全的地方。越南人并不是如同我们想象的那样忽略了背后的危险,已经开始防御性的布雷,只是还没有做完,我们受到的惊吓算是值得,将让我军兄弟少流点血。
我们重新爬上山峰,终于可以站起来行走。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赶回去。来前遇到的一个排的越军如同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
回去行军顺序发生变化,我来带队,华侨第二,地形复杂时候我会停下来询问他。我要求换位是有些担心华侨,他行动变得缓慢,似乎特别疲倦,对于我的要求也没有异议。班长和杨叶都没有询问我的原因,他们开始信任我在战场的直觉。我和队伍距离拉开,同时放慢节奏,几乎每一处危险地段,都会小心的查看。丛林是个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当你开始疑神疑鬼的时候,好像每一处枝叶下都有潜伏的敌人,每一次风吹草动都是可能的伏击。
丛林变得稀疏,眼前是一片百米的开阔地,我们穿过去才能够进入另一片隐蔽的从林。此时已经天色变白,如果对面有人,我们穿越过程将会极其危险,开阔地没有任何的遮掩。等班长他们上来,我们小声讨论一下,都同意没有时间绕道,必须直接穿过去。我将先过去查看,他们等待我的信号。
我检查了一下机枪,摸了摸身上的手榴弹,看看班长他们,走出丛林。我稍微放慢了脚步,平举着机枪,随时准备开火。我有种赤裸的感觉,好像一丝不挂而有人在旁边窥视,我几乎放弃侧面,只是关注着正前方。每走一步,我都在等待对面有人开枪。我并不是害怕死亡,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去思考,身体所有感官都在开足马力来寻找敌人的蛛丝马迹,让我紧张的是敌人什么时候动手,这种爆发前的等待几乎让人窒息。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33 PM
班长感觉到我谈话的方向,语气中略带讥讽的问,“你现在理解了?”
“是的,我总算是理解了!虽然我训练成绩很好,那个张班长一直不满意我的态度,他最后和我谈话,是想告诉我到了战场,不能想其他任何事情,不能有任何的顾忌,专心的杀敌才能够活下来。”
“你认为他说得对?”
我点点头,虽然夜黑,我相信班长还是能明白我的姿态。“班长,你的好意我领了,我知道你是照顾我,来到侦察连,你帮助我很多,我一直没机会谢谢你!但现在我们来到战场,实在没法去管其他的,要我收手,我做不到。”
班长沉默半晌,最后轻声叹口气,“木天,我没有让你收手,可你要知道,打仗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是个战士,要服从上级军官,不要自己去擅自作决定,否则即便立功也是犯错误。”
“你说让我坐视麻脸排长乱指挥?看他让我们自己兄弟白白的送命?那我办不到。”
“哎,你真是倔强!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要告诉你,完成这次任务,我要调到胡营长这里当排长,以后可没人替你遮挡。”
“你不回东北军区了?”我有些惊讶,从甲等部队调到乙等部队似乎不是好事。
“不回去了,部队不同,可干部待遇都一样!”班长语气并不平静。
“恭喜你,班长。以后就要叫你排长了!”
“到时候再说,我们先完成任务。”
班长没有继续我们的谈话,我也没有多问。他的提醒和我的拒绝让我们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
当班长决定撤离的时候,爬在最前面的华侨突然说,“不好,我们在雷区里。”顿时每个人如同被点了穴位,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班长的声音里有少许的紧张。
“我摸到了反坦克手雷引线,越南人常用来作为雷区的辅助杀伤武器,我在越南军队学过怎么来设定埋伏。”华侨声音还算稳定,让我们心里一宽,如果他踩上地雷,没人能救他。我微笑一下,黑夜里这家伙全凭手感,竟然能摸到手雷的细小引线,也算是运气。
我们所有人原地摸索,寻找其他可能的埋伏,每个人甚至拿出匕首来探测地面,看是否有地雷。紧张了好半天,我们才敢确认是在雷区的边缘。重新辨认了位置,我们顺着来的路线撤退,经过一个小时的谨慎爬行,才算是回到安全的地方。越南人并不是如同我们想象的那样忽略了背后的危险,已经开始防御性的布雷,只是还没有做完,我们受到的惊吓算是值得,将让我军兄弟少流点血。
我们重新爬上山峰,终于可以站起来行走。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赶回去。来前遇到的一个排的越军如同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
回去行军顺序发生变化,我来带队,华侨第二,地形复杂时候我会停下来询问他。我要求换位是有些担心华侨,他行动变得缓慢,似乎特别疲倦,对于我的要求也没有异议。班长和杨叶都没有询问我的原因,他们开始信任我在战场的直觉。我和队伍距离拉开,同时放慢节奏,几乎每一处危险地段,都会小心的查看。丛林是个可怕的地方,尤其是当你开始疑神疑鬼的时候,好像每一处枝叶下都有潜伏的敌人,每一次风吹草动都是可能的伏击。
丛林变得稀疏,眼前是一片百米的开阔地,我们穿过去才能够进入另一片隐蔽的从林。此时已经天色变白,如果对面有人,我们穿越过程将会极其危险,开阔地没有任何的遮掩。等班长他们上来,我们小声讨论一下,都同意没有时间绕道,必须直接穿过去。我将先过去查看,他们等待我的信号。
我检查了一下机枪,摸了摸身上的手榴弹,看看班长他们,走出丛林。我稍微放慢了脚步,平举着机枪,随时准备开火。我有种赤裸的感觉,好像一丝不挂而有人在旁边窥视,我几乎放弃侧面,只是关注着正前方。每走一步,我都在等待对面有人开枪。我并不是害怕死亡,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去思考,身体所有感官都在开足马力来寻找敌人的蛛丝马迹,让我紧张的是敌人什么时候动手,这种爆发前的等待几乎让人窒息。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37 PM    標題: 第六章 勇气

“人只不过是一根脆弱的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法国思想家帕斯卡

我走到一半的距离,耳边似乎听到枝叶被脚步踩动的声音,本能卧倒准备射击,前面丛林却没有任何动静。等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发现一点可疑迹象,丛林依然保持神秘的姿态。如果里面真的藏有越南人要伏击我们,他们绝对是有耐心。我回头看了一眼,班长他们恪守纪律,依然隐藏在丛林中,我爬起来继续谨慎前进。
总算平安来到丛林边缘,等待的突变不过是神经过敏,我暗中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很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汗透衣衫,刚才的路程似乎耗费我很多的精力和体力。我进去查看一下,没有看到丁点敌人的线索。天色亮得很快,可以让人清楚看到草丛边没有被压踏的印痕。 我转身用蒙着红布的手电筒头顶摇晃了几下,发出安全通过的信号。等了半分钟,班长他们没有动静,我再次摇晃手电筒,还是没人过来。有些迷惑,我看看手电筒,才发觉白天他们看不到信号。不得已跑出丛林二十米远,挥手示意他们赶快过来。这次他们终于领会,全部走出丛林。他们保持散兵线,每个人距离三米,一路小跑奔过来。
我看他们已经过了一半的距离,转身要回到丛林继续做我的尖兵。我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完全是毫无意识的扭头,三个越南兵走出后面的丛林,他们在班长三十米处的右侧,已经看到跑动中的中国军人。他们训练有素,没有丝毫的迟疑和惊讶,立刻要举枪射击。我第一时间扣动机枪扳机,没有瞄准,子弹呈扇形在越南人头顶飞过,他们没有机会开枪,全部卧倒在地。
我一边喊叫让华侨快跑,一边长点射压制越南人,此时速度是生存的最好机会,我们必须要拉开距离。三个越南人是尖兵,当他们后续部队出现,我们将很难摆脱。卧倒的越南人对我开枪还击,子弹嗖嗖的从我身边飞过。我同时卧倒,还是保持点射,一个越南人让我击中,身体翻滚一下,不再动弹。
我眼角余光看到班长最先跑近丛林边缘,他平时跑步速度就很快,危险时候更是惊人。华侨、杨叶和张军长还有五米的距离。越南人已经开始从后面的树林里涌出,我看到至少有十个人,还有其他越南人继续冲出丛林,三个尖兵至少要有一个排的兵力,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是纯粹的越南正规军。越南人晓得我们人数有限,不再躲闪,站起身来一边射击一边冲锋,他们战斗力如何我还不知道,可毫无疑问他们的战斗意志并不差于我们,面对死亡的危险并不胆怯。我虽然打倒三个人,可我使用的轻机枪无法压制住敌人的同时冲锋。。
“屋漏适逢夜雨”,关键时候,张军长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手捂右肩膀踉跄摔倒,杨叶回身去搀扶他,两个人都有倒下的危险。我眼角余光看到华侨没有停下来帮忙,关键时刻这小子还是更顾念自己性命,虽然不太光彩,可也不能苛求,毕竟他不是我们的战友。
他们是我的战友,没有其他的选择,我起身一边诅咒自己的愚蠢,一边开始投掷手榴弹。完全是平时的训练发挥作用,我不记得如何拧盖、拉导火索,甚至扭腰发力,我只知道身上五棵手榴弹被全部仍出去,每一个投掷的距离都有七十米,是平时从来没有过的历史最好纪录。当我重新卧倒时,很惊讶身上没有多几个窟窿。
越南人被接二连三的手榴弹挡了一下,气势受阻,班长此时在丛林边开枪阻击,越南人犹豫下选择就地卧倒。我等杨叶和张军长冲进了丛林,高声对班长喊,“你们快走,我来掩护。”我这么做不是勇敢,更多是顺理成章,我不掩护大家都走不了,丛林里让越南人追上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华侨不需要我来通知,带头向丛林深处奔跑,杨叶和张军长背后跟随。班长稍微迟疑,看我一眼转身奔进丛林。 我一口气打光弹鼓里的子弹,抱着机枪滚了几下,顾不得灼热的枪管烫伤手指。我改变位置,换上新的弹鼓,不再是控制性的点射,而是持续的射击。我今晚拿错了武器,用的是从越南人缴获的苏联RPK轻机枪,这挺轻机枪是在AK47冲锋枪的基础上改进的,枪管长、精度高。我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稍微测试一下,发现子弹杀伤力很大,射程也远,感觉是男人的武器。没想到这挺机枪因为高密度的长枪管,比一般轻机枪重,一路行军算是将就下来。但和越军对射过程中,我发现因为它的固定枪管和枪管无法有效散热,让人只能点射,不能长时间连续射击,虽然杀伤力惊人,却火力不够,不能有效压制敌人的冲锋。
敌人因为我的手榴弹和刚才班长的狙击,加上这挺机枪的恐怖开火声音,他们冲锋犹豫一下,给我机会换上身上最后的装有百发子弹的弹鼓。我不再考虑控制性的点射,而是一口气连续射击。没等我射完弹鼓里的子弹,敌人还击的子弹雨点般过来,我连续几个侧滚翻,爬起来转身向树林狂奔,这是我刚才想好的逃命方式,没有机枪、弹鼓和手榴弹,我身上少了十五公斤的拖累,能够发挥我的惊人跑步速度。当然和子弹比试,我注定要慢些,可有时候你无法选择比赛方式和对手,我只能祈祷越南人反应稍微迟缓。
后面的越南人明显让我给激怒了,冲锋枪子弹雨点般的飞来,其中还有五六式机枪独特的吼叫声音。我拼命的奔跑,平常二十米的距离眨眼间可以到达,现在却好像从东北到越南一样漫长。世界在正常速度运行,而我却进入一个极度缓慢的空间,不论如何用力,四肢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摆动,整个人被无形的气场包裹着如蜗牛一样的速度前行,我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再糟糕的射手闭眼射击也不会错过,越南人愿意的话,甚至可以从后面跑上来用刺刀结果我。一切都将是徒劳,我有躺下来等待结果的冲动。
我真的没有办法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如同生活中某些经历,即便你亲身参与也懵懂不清,不比局外人知道更多的内情。可能是上天眷顾,可能是命不该绝,也可能是越南人手软,我无法解释那天为什么子弹没有打中我。
我的肺部如同着火,清晨潮湿的空气似乎是助燃剂,吸进来的每一口都让火焰燃烧的更加剧烈。我似乎又处在台风的风眼,听到的全是呼呼的风声,而枪声似乎变成丛林的背景声音,和鸟虫的欢鸣一样没有威胁。周围一切变得模糊,我的眼里只有永远赶不到的丛林,视线被奇怪的聚焦和限制。我看到树叶在无声的乱跳,似乎是被无形的手粗暴扯下在空中起舞,然后悠闲的飘落地面。一片树叶上的露水空中滴落,一束清晨的阳光恰好照射过来,刹那间露水闪亮,如同五彩缤纷的珠子在滚动,我感觉它下坠的过程同样缓慢,终于掉在地上瞬间破灭。难道这是上天的什么预兆?
终于挣扎到最后五米距离时,我背后一痛,像是被人踢了一脚,踉跄摔倒,几乎是一头钻进丛林,子弹打的四处枝叶扑扑的作响。我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继续手脚并用的快速爬行。等听不到子弹的声音,我才敢站起身来狂奔。我很清楚,身上只有手枪,遇到越南兵将是死路一条,我必须赶上班长他们才能安全。
仓促间,我来不及查看班长他们的痕迹,只能冲着大致的方位奔跑。没有自动武器,也没有战友的存在,我突然间意识到孤单无助,一种异样的感觉紧紧的抓住我,我拼命的奔跑。树林里完全是我自己沉重的喘息声, 看到的也只是迎面而来的树叶,几次我是扑进茂密的枝叶里,无视脸上的道道血痕,好像野猪一样闯出一条道路。当我跑的无法呼吸肺部要爆炸时候,停下来扎进草丛里休息。我口渴得要命,想要喝点水,可背后两个水壶竟然都被击穿,剩下来的水只够湿润嗓子。呼吸平静下来,我想起背后感觉让人踢得那个部位,伸手去摸,没有血迹,但隐隐作痛。我拔出插在背后的匕首,刀刃上有一处手指大小的地方颜色乌黑,凹了进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再看看两个水壶,我想明白发生的事情,一颗子弹穿过第一个水壶,击中了匕首,折射击穿第二个水壶。是水壶和匕首救了我,这颗要命的子弹本来是要洞穿我的身体的,通常我的匕首是挂在腰间,今天无意中插在背后,竟然挡住了属于我的子弹。
我凝视着握着匕首的右手,几秒钟后才知道自己的手在轻微的颤抖,才恍然自己心中极度的恐惧。这是种十分陌生的感觉,我在恐惧些什么?恐惧独自迷失在丛林中?恐惧不能回到中国防线而等待自己的命运?恐惧让越南人抓到后自己的表现?我的思绪突然乱成一团,感觉自己像是跳进冰冷的海水,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我全身颤抖,冰冷到极点,想要蜷缩成虫子隐藏起来。
丛林中满是潮湿的气味,腐朽的树叶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我听着自己雷鸣般的心跳,突然想起王文革首次执行任务的临阵脱逃。尽管他后来表现可以,兄弟们没有公开说什么,但每个人私下都是一种鄙视,鄙视他的懦弱。我们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欠公平?我们真的敢说自己就没有这种懦弱?我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确定,因为如果鄙视,自己同样应该受到鄙视。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缺乏勇气,多年的打架经历似乎让我形成条件发射,任何人的强硬都会引发我更加强硬的态度,我可以挨打,但没人能让我屈服,能让我低头,我是男人中的男人,永远都是无畏的形象。可一个人在没有外界的注意力,完全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的时候,还能不能坚持?还能表现出无畏的勇气?这不是容易回答的问题,尤其是自我审问的时候。
我抬头仰视天空,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流淌进来,早晨的太阳缺乏热力,可柔和的光芒似乎传送异样的力量,渐渐的我感觉自己体温在复苏,活力重新涌入,恐惧不再完全控制自己。
我长出了一口气,凝神聆听,后面没有越南人追上来,我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一公里,绝对不可能有人跟的上,侦查连百米冲刺我每次都是前两名,另一个和我不相上下的哥们抢靶出色,最后的名次全看我能不能追上他抢先出去的距离。
有人走过来,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很快意识到来的人不是一个,至少有四五个人,枝叶息索的作响,他们还低声的叫嚷。我差一点就要夺路而逃,但我辨认出班长的声音。当我看到杨叶,才慢腾腾的站起来。他们看到我并没有吃惊,似乎知道我就在附近。原来我的速度实在惊人,竟然从后面追上他们并侧面跑过,他们喊叫看我没有反应,只能背后追来。
张军长左肩让子弹蹭到,一道显眼的血痕,得到简单的包扎,还能赶路。他摔倒时,军帽被机枪子弹打穿,脑袋却一点事都没有,算是运气好到家了。他的神情萎缩不振,有些死里逃生后的震惊。杨叶倒还冷静,他能在绝对危险时候回去救助战友,勇气过人,运气也是不错,没有受伤。 班长和华侨位置相对隐蔽,没有让越南人的子弹留下什么痕迹。
我接过张军长的冲锋枪,继续领路。我们速度放慢,班长说后面的越南人并没有追上来,他们可能是有其他的任务。这条路线至少有两个排的越军活动,他们多半是被派来迟滞胡营长部队,所以不和我们几个小虾米来计较。
我们赶回村庄已经是早晨七点半钟,没有看到监视的越南人。村口的哨兵很是警惕,让我们一个个单独上前,直到他确定没有危险才放进来。我们已经累得没有力气抱怨,班长和杨叶去找胡营长报告,我、张军长和华侨干脆靠墙坐下休息,折腾了一晚上我们都累得要命。哨兵见我们可怜,找了些早饭,几个生冷的馒头和咸菜,我们狼吞虎咽的全部消灭掉,这些东西还是要比什么压缩饼干好。
几个友军兄弟凑上来和我们聊天,看他们样子都是新兵,年纪不大,还有些少年男孩的稚气。 他们看我们的神情明显敬畏,当知道我们夜间去执行任务和越南人相遇,兴奋地问了一堆问题,张军长难得有机会充当老大哥的角色,耐心的回答,不时摆出姿态来教训几句他们的幼稚,看他一本正经的神情,很难想象他平常嬉皮笑脸搞笑得样子,估计他当上官,也能像指导员一样打官腔。
“你是那个杀越南人的侦察兵?”有个声音怯怯的问道,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扭头望去,看到有人蹲在我身边,年轻的面孔有些犹豫,好像担心我的反应。我笑了笑,“是我,怎么,你有事?”
他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昨天被地雷炸死的那人是我的老乡,我们一起参的军,他家离我们家不远。”
我点点头,瞥了他一眼,随意问道,“哦,你有点想念他?”昨天被麻脸排长派出去第一个闯地雷的我军士兵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我唯一记得是他很年轻,很勇敢。
“是,啊,不是,啊,我是想他。”他让我目光一扫,有些紧张,说话变得结巴。
我首次微笑看他,“怎么,你怕我?”
他勇敢的点头,眼睛有火花闪耀,“我们几个老乡私下谈了很长时间,都感谢你站出来,要不谁晓得会有多少兄弟会死在那片雷区里!我们都不喜欢排长,他整天就会溜须拍马,出事就骂我们不好。”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
“不是,我是想问你,”他犹豫一下,提高声音说,“我是想问怎么能像你那么勇敢?我听说后来还是因为你从后面干掉敌人的火力点,我们才冲上去的。我们兄弟们都当你是英雄,世界上最勇敢的英雄。”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他困惑的表情,我说道,“你想问我怎么变得勇敢?”我有些不敢相信会遇到这个问题,尤其是刚刚感受到那种恐惧。
他认真的点头,期待的看着我,似乎这个问题询问我是天经地义的,我理所当然应该知道答案。
我收敛表情,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发现还是难以回答,只能搪塞说,“当你最害怕的时候,不要想,站起来去做最害怕的事。”好像德国隆美尔将军说过类似的话,暂时让我借来。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39 PM
“就这个?”他有些难以置信,我的答案明显不能让他满意。
“等我找到更好的答案,再告诉你好不好?”我含笑看着他,他年轻的表情突然让我感觉自己很老了,和他不是一代人。可实际上我们年龄不会相差三岁,我也不过二十岁,战争带给人的变化无法形容,我忍不琢磨打完仗后,再遇到这个年轻的战友会是怎样的场面,他还会问我这类问题?
等班长和杨叶出来,我们一起回到侦察班,兄弟们围上来问长问短,他们夜间倒是平静,没有人来偷袭,左侧高地的越南人主动撤走。张军长不顾自己的伤势,手舞足蹈,生动的描述我逃命的狼狈样子,说什么我比兔子跑的都快,惹得大家笑成一团,不时找我来核实细节。
笑闹了一番,卫向东觉察到我神色间有些抑郁,询问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背后水壶和匕首救了我一命的事,给他看了变形的匕首。
卫向东把玩了一会儿匕首说,摇头赞叹说,“他妈的,这种子弹也打不死你!我说你小子就是命大,怎么样没说错吧?”
“他妈的,你还想让我死了好证明你的话是错误的?你小子够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兄弟一场?”我给他一脚。
卫向东轻易的转身躲过,笑着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诅咒你吗?我是在羡慕你!”
我懒洋洋的回答,“你羡慕错了,班长告诉我要小心做人。”我说了班长夜间对我的警告。
卫向东半天没反应,最后叹口气说,“班长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太鲁莽了,他的教训你不是没看到,你想以后像他似的,这辈子过得很坎坷?”
杨叶凑过来,“说什么哪?你们两个不要搞什么小帮派,总是脱离集体。”这家伙平常说这类酸溜溜的话,多半会让人反感,可出生入死经历一番,大家完全是另一种心态,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冒犯彼此间的感情。
卫向东给杨叶看了我的匕首,杨叶摸了摸被子弹撞击的乌黑部位,点头说道,“哥们,真的谢谢你,不是你,我们都回不来!”
“算了吧,我是逃跑英雄。”我朝依然眉飞色舞的张军长努努嘴,他还在讲述我夺路而逃的狼狈。
杨叶忍不住微笑,“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心里还是佩服你得要命!”
我接过匕首,摸摸依然锋利的刀刃,挂在腰间,“杨叶,张军长应该感谢的是你。没有你把他拉起来,他躲不过越南人的子弹。我那个时候完全是本能反应,你是主动选择,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样做,我至少会犹豫的。”
“你不会的!”杨叶微笑着打我一拳,“说真的,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你开枪起,我们就拼命的跑,我一点想的时间都没有。张军长和我后来回想,都不相信能活着跑进树林。是你的掩护让我们有机会逃脱,我们应该留下来等你才对。”他定定的看着我,眼睛里有种奇怪的神情。
“你们留下来,大家都走不掉。”我明白杨叶的心情,战场上放弃战友独自逃生似乎让人不安,可实际上这种道德尺度无法来公正的评判我们,当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无法去想什么,换做其他人都会如此的选择,牺牲少数,成全多数一直是战场的规则。
“可留你一个人让我不安,我们这次行动还是欠缺考虑。”杨叶略微犹豫,接着说道,“如果我们一个班去的话,有事情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他一向避免批评上级,能说出这番话也算是破例。
“你们不要这么来回感谢了,再说下去,变成了外交辞令!都是兄弟,说其他的就见外了。”卫向东说。
我和杨叶相视而笑,是的,我们都是兄弟,战场上的兄弟。
有卫生兵过来给张军长检查伤口,算是能让他暂时闭嘴。他的伤势不重,上点药包扎好就没事。但昨天大批伤员已经用光了所有携带的药物,纱布绷带都没有剩下,卫生兵只能用开水给他清洗伤口,找块布包裹住,张军长疼痛的龇牙咧嘴。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40 PM    標題: 第七章 车队

“从容不迫地谈理论是一件事,把思想付诸实行——尤其在需要当机立断的时候,——又是一件事。”罗曼罗兰。

上午十点钟,后方的增援车队赶到,三十辆卡车加上五辆坦克,指挥部为了确保车队能够顺利到达,也为了胡营长接下的攻势顺利,特别抽调了一个坦克连。看着耀武扬威杀气腾腾的钢铁巨兽轰隆隆开过来,有人低声的咒骂,“打完了仗坦克也来了,关键时刻就说没有,昨天多少兄弟们死在越南人的机枪下?尽他妈的瞎指挥!”声音不大,很大多数人听见,没有军官回头来训斥。
我们第一次战地接触坦克,心理上感受到的威慑不同寻常。虽然我军62式轻型坦克在坦克家族中算是小兄弟,二十一吨的重量让它和外军的主战坦克相比逊色很多,可真正轰隆隆的开过来,面对黑乎乎的炮筒,我还是有些难以想象什么武器能够摧毁它们。轻型坦克尚且如此,如果是重型坦克会是什么景象?我早听说过防御坦克是对步兵神经的严峻考验,东北军区专门训练过步兵打坦克的战术战法,我还记得教官一再强调距离的把握,我们的反坦克地雷、手雷和简易的燃烧瓶要能摧毁苏联的坦克必须要靠近,距离越近把握性越大,当然风险也越大。当时我并没在意,现在看还是过分乐观,即便让我炸毁眼前的轻型坦克,也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坦克兵们看到我们步兵倒没有什么高傲神态,坦克舱内十分闷热,加上一路的颠簸,他们每个看起来像是跑完马拉松,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特别疲倦。而且他们事情繁多,几乎是吃完饭就忙碌修理坦克,山地行走多少对履带和机器有所损耗,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来和我们闲聊。
胡营长带着被五花大绑的阮文甲过来,郑重其事的对班长说,“这个俘虏我就交给你们侦察班,上面很重视他的情报,要求人一定要活着送到。我知道你们刚刚行动回来,可我的部队里也只有你们能押送俘虏的任务,只能请你们多多辛苦!有关你你的调动,我已经上报,等你完成任务回来,就是我们部队的排长!”
我和卫向东交换了个眼神,胡营长此人真不简单,能屈能伸,打起官腔很有威势,放下身架来同样有说服力,打完仗他要是能活下来,肯定要升官,至少团长的位置跑不掉。我注意到阮文甲虽然略显憔悴,眼睛依然警觉地观察四周,他被我砸断的手指头用绷带包扎好。他感受到我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我咧嘴一笑,有些挑衅的意思,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转移开视线。他还是保持高傲姿态,并不认为我是他的对手,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借机一同砸断他的脚趾头。
班长明显缺乏胡营长的信心,他扫视一下车队,无奈说道,“胡营长,车队回去没有装甲掩护,我们一个班看这二十多个俘虏,又要负责两百个伤员的安全,还有阮文甲这个重要人物。您看是不是力量太单薄了?能不能再多派些兵力?”
“你觉得需要多少人?”
“至少要一个排。我们侦察班会绝对的服从排长的指挥。”班长看到一线希望,连忙表态。
胡营长一付为难的样子,犹豫一下叹口气说,“你知道我们兵力也很紧张,上面催着我要继续发动进攻,还要顾着后方,实在抽不出一个排的兵力。这样,我给你一个班,汽车连每辆车还有一名护车兵,加上你们班,一个加强排的兵力,人手应该够了!你是党员吗?不是,没关系,标准都一样。我们共和国军人不要强调困难,要发扬精神敢于战斗。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张班长,不,张排长,我们等着你胜利归来。”
拿破仑说优秀的指挥员善于利用一切的资源,胡营长是最好的写照,真实和虚渺的资源全都利用上,班长升迁排长的事情绝对是两可之间的事情,可他能说得像是板上钉钉,也难为他了。我对卫向东摇摇头,那一刻死了当官的心思,要当官绝对需要天赋,打死我也没有办法学到胡营长的一半。一旁的杨叶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家伙战争开始沉稳了很多。
胡营长走后,班长满面愁容独自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车队卸货。没人过去打扰他,都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胡营长话说得漂亮,又是组织信任,又是完成任务升排长的诱惑,但是任务困难明摆着,三十辆卡车运送两百名伤员,二十多俘虏,只有两个班的兵力护送,怎么看都是单薄。汽车排那一个排的护车兵更多是壮胆,不是一个男人拿杆枪就是士兵,汽车连的实战训练可不敢恭维,打仗指着他们的话真的是嫌命长。越南人路上不动手便罢,动手我们就会有麻烦。任务完不成,班长不光不能升排长,责任还一定跑不了。
班长找到汽车排排长商量,又找来胡营长派来的步兵班刘班长,三个人谈了一会儿,最后散开每个人表情都不轻松。班长召集全班布置任务,我和杨叶、卫向东三个人还有小山东四个新兵加上向导坐在头两辆车,班长、陆一鸣、铁牛、虎子四人带着阮文甲在第五辆车,副班长、马有财、王文革和张军长在第十辆车,张军长伤势不算严重,还能持枪,他们四人要起衔接的作用,既要照顾前面也要兼顾后面。步兵班的人平均分散在第二十辆车、二十五辆车和最后两辆车,汽车排排长负责其他二十二辆车。三十个护车兵由他来安排,两百个伤员基本上平均分配。除了前两辆车关押俘虏,每辆车上都按照轻重伤员搭配,能用枪的轻伤员全配步枪,不管能起多大作用,有事至少能吓唬一下。
老实说,没人满意这种安排,比如我们侦察班,分开来就全靠个人的战斗技能,无法发挥集体娴熟的配合。但也没有人抱怨,因为都知道不论怎么安排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杨叶、卫向东和我黑着脸默不作声走到一边,我们三个加上四个新兵负责开路还要照顾俘虏,怎么看都觉得不好弄。丛林里先敌开火的可能性太小,我们只能被动的反应。越南人如果知道车上有自己人,也许会手下留情,不知道的话,我们就是活动的靶子。
小山东他们四个新兵已经把俘虏都押了出来等着上车,他们跟着我们时间虽短却信心十足,对接下来的任务面无惧色,似乎认定有我们在,越南人奈何不了他们。
卫向东羡慕的说道,“我要能有小山东他们信心十足多好!无知者无畏,想多了也没有用,大不了就是光荣,反正这两天也干掉了三个越南人,算是赚足了本钱。我坐第一辆车,你们做第二辆。”
我和杨叶都有些感动,齐声说不行,第一辆车不仅面临越南人伏击的危险,还要担心地雷、陷阱、道路交通不测,称呼为死亡之车不算为过。
三个人争论一番,最后同意,我和卫向东带小山东押着越南特工队七个人坐第一辆车,杨叶带小河南三个人押着其他俘虏乘坐第二辆车。
事情定下来,就开始忙碌,杨叶他们忙俘虏和汽车,我带着小山东去搜罗武器。既然胡营长不愿意多给人,那我们只能不客气多那些武器。重武器连赶来支援,带了大批的武器弹药,越南人村子里还留下一堆轻重武器。我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找到四挺轻机枪和一具六零火箭筒。我只是用过两次六零火箭筒,但并不妨碍我欣赏它的威力。连着跑了三趟我们才搬好武器弹药。
开车前,我和小山东四人打好招呼,如果打仗,不要想被越南人活捉,落到他们手里生不如死。我们的紧张大概终于让他们几个意识到任务的危险,不甚坚决的保证和越南人死拼到底。我又特别的嘱咐小山东,一旦有事情,先干掉车上七个越南特工,他们都被我手脚牢牢的捆上,嘴里也堵上破布,眼睛蒙上,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宰了他们。上面当官的畏首畏尾,不愿意承担屠杀俘虏的责任,让我们冒险带着这批定时炸弹,只要有借口,我会先打发他们。
我们准备好一切,车队还在磨蹭,一会儿说这辆车水箱有问题,一会儿那辆车轮胎漏气。第一次和汽车兵兄弟们共事,我们深深的为他们的效率感叹,忙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却看不出成效,听我们说风凉话,几个汽车兵也骂骂咧咧,说一半的卡车因该报废的,上面逼得紧都开了出来。一路勉强跑下来,现在不检修,路上出事,我们步兵要把伤员背回去。大家听了半信半疑,可也没有人再多说。
到了中午,车队终于可以上路。我坐在驾驶室里,怀里抱着冲锋枪,枪口对着窗外,和汽车兵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汽车兵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班长,姓燕,河北人,家乡距离北京城一百里,却从来没去过。他面色红润,人很健谈,也没架子,我喊他老燕。他说家里有老婆和两个娃子,本来应该去年年底退役,因为打仗延期,成天想着回去看孩子。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家人照片给我看,黑白相片上两个小孩怯生生地没有笑容,紧紧拉着妈妈的手。
汽车速度很慢,每小时不超过十公里,路不好,坑坑洼洼,开快车上的伤员受不了颠簸。老燕说还有更差的路段,他们来的时候用了二十个小时,回去三十个小时能跑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我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来的时候多半是夜路,回去是白天,怎么速度反而会更慢些?”
老燕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是跟着坦克,不用担心路上有地雷和埋伏。而且我们的卡车不是专门走山路的,汽车设计没有考虑这种路况,车轴、发动机都是超负荷工作,勉强来了,回去百分之八十的车辆能平安到达就不错了。
“百分之八十?”我有些惊讶,步兵习惯了双脚走路,以为汽车和人一样有足够的燃料就能不停的走。
老燕点点头,两眼不停的扫视着路面、道路两侧、前方山坡和丛林,时不时还要看看后视镜,眼睛忙碌却不妨碍他麻利的右手掏出香烟,先让给我一根,看我谢绝,笑笑把烟叼在嘴上,单手熟练的拿火柴划火点烟。他抽的不知是什么牌子的烟,烟味很呛鼻子。看我摇下车玻璃,他有些歉意地说,“没办法,汽车兵的职业病,都要抽烟,开车困了抽烟解乏提神。”
我问道,“你们昨天开了一夜车,没睡觉又要开回去,能挺得住?”
他吐了个烟圈,不以为意地说道,“上午停车的时候,他们睡了几个小时,我要修车,只是眯了半个小时。不过关系不大,已经习惯了,汽车兵长年累月的作息没有规律,有一年我跑西藏,那海拔高度和路面可是要命,纯粹是提着脑袋开车,几乎三天没有合眼。和西藏相比,咱们现在还真不算什么。再说打完仗,连长已经说好给我一个星期的假期专门睡觉。”
“老燕,像你要回家的老兵,为什么要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本来说不用我上前线,可仗打起来,汽车不够用,前方一个劲的要求增援,要补给。没办法,只要能动的汽车都派出来,他们新兵娃子技术不行,修理不了这些废旧车,连长求我出来。咋办,咱不能不来啊!”
他吸了口烟,窗外掸了掸烟灰,看了眼后面的汽车还保持着距离,继续说道,“领导拉下脸来求咱,咱不能不知好歹,再说你看前线的伤员流水般往下抬,咱也是个兵,打仗也要尽份力!”
我想起了卫向东吃狗肉那天晚上和我说的话,感慨万分,中国的老百姓真的是善良,对他们好一点就感恩流啼,千万倍的回报,共和国的士兵不是同样如此?这个国家的潜力就是因为有无数老燕一般的军人。
老燕看我紧盯着前方,会错了意,以为我害怕越南人的埋伏,说道,“哦,你是问我为什么开这头一辆车?是我主动要求的,打仗什么地方不危险?该你的子弹躲也躲不了?咱不担那个心。头辆车的司机要机灵,眼神好,技术好,遇事不慌,让别人来做我还不放心。再说了,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危险。”
“不危险?”我倒有些奇怪,有事情第一辆车肯定跑不了。
他狡猾的一笑,叼着烟头说,“越南人看我们这么长的车队,要打的话也未必打第一辆车!第一辆车受到攻击,整个车队可以反击,最后一辆车的话,车队转身反应可慢多了。所以我说最危险的未必是第一辆车!”
没想到老实人也能琢磨,我忍不住笑起来,“老燕,没看出来你心眼还挺多的!”
“哈哈,夸奖,夸奖,咱不自己安慰自己,还咋办?”
笑了一会儿,我问他,“你们来的路上没有遇到越南人的袭击?”
“有两次试探性的攻击,都是冲锋枪,没有重火力,打碎了几块车玻璃,没伤到人。护送我们的那几辆坦克可是太凶了,火力猛,长长的炮筒几乎指那儿打哪儿,一炮下去山上出个坑。重武器连也没闲着,又是机枪,又是小炮,拦路的越南人是被打怕了,不敢还手。”
我眉头皱了皱,来的路上不敢打,回去的路上可未必也不敢打。没有坦克,没有重武器连,越南人试探一下就能知道我们的实力。
车队开了三个小时,走了不到二十公里,已经停下两次来修车。三十辆车拉开将近二百米的距离,有事情停下来也颇费时间。队伍中间车停下来后,后面的车都被迫地停下来,可前面的车往往不知道,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停下来的车要立刻的闪亮车大灯提示前一辆车,前一辆车知道后再闪它前面一辆,以次类推,可以想见过程是如何麻烦,可能出现的问题多多。庆幸的是,汽车排长平素训练很严格,两次停车算是顺利,排除故障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班长利用停车间隙找到汽车排长,问他能不能加快速度,一辆车有事停下,车队不停继续前进,修好的汽车可以后面追赶。
汽车排长摇头否定班长的建议,他们要注意安全,一辆汽车单独停下来,越南人摸上来,两个汽车兵肯定没有办法抵抗。而且这些汽车都有问题,实在不能修理的车才扔掉,扔掉前也要把能用得零部件全都拆掉。不然的话,这么早就开始放弃车辆,不到目的地,车队可能剩下不到一半的汽车。
班长没有办法,又过来和我们商量,他担心速度太慢,夜间行车越南人很可能会钻空子,打了就跑,那样谁都没有办法。我们也担心,但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副班长说干脆分一半人带着阮文甲走路回去,按照车队目前的速度,走小路直接穿插可能要快些。副班长的建议倒是很和我的胃口,我不喜欢坐在车上被动的等着别人来攻击。杨叶却发言反对,少了一半的侦察班,车队遇到袭击未必能够抵挡得住。而且我们没有向导,本地的路径不熟,五个人带个俘虏遇上大股越军等于找死,大家都在一起,虽然速度慢,起码有个照应。当然他没说出口的理由是要考虑上面的压力,中规中矩的执行命令无论结果任何不会有个人责任,而自作主张分兵两处,没事都可能有麻烦。
班长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论如何的选择,都有风险,完全是俄罗斯转盘的游戏,没有人知道隐藏的那颗子弹什么时候发射。班长本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惜中国的事情很少简单,当太多的东西掺杂进来后,需要考虑的远远超过理性的范围,多数人难免束手束脚。会议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我们只能继续前进。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46 PM    標題: 第七章 车队

“从容不迫地谈理论是一件事,把思想付诸实行——尤其在需要当机立断的时候,——又是一件事。”罗曼罗兰。

上午十点钟,后方的增援车队赶到,三十辆卡车加上五辆坦克,指挥部为了确保车队能够顺利到达,也为了胡营长接下的攻势顺利,特别抽调了一个坦克连。看着耀武扬威杀气腾腾的钢铁巨兽轰隆隆开过来,有人低声的咒骂,“打完了仗坦克也来了,关键时刻就说没有,昨天多少兄弟们死在越南人的机枪下?尽他妈的瞎指挥!”声音不大,很大多数人听见,没有军官回头来训斥。
我们第一次战地接触坦克,心理上感受到的威慑不同寻常。虽然我军62式轻型坦克在坦克家族中算是小兄弟,二十一吨的重量让它和外军的主战坦克相比逊色很多,可真正轰隆隆的开过来,面对黑乎乎的炮筒,我还是有些难以想象什么武器能够摧毁它们。轻型坦克尚且如此,如果是重型坦克会是什么景象?我早听说过防御坦克是对步兵神经的严峻考验,东北军区专门训练过步兵打坦克的战术战法,我还记得教官一再强调距离的把握,我们的反坦克地雷、手雷和简易的燃烧瓶要能摧毁苏联的坦克必须要靠近,距离越近把握性越大,当然风险也越大。当时我并没在意,现在看还是过分乐观,即便让我炸毁眼前的轻型坦克,也不是容易的事。
不过,坦克兵们看到我们步兵倒没有什么高傲神态,坦克舱内十分闷热,加上一路的颠簸,他们每个看起来像是跑完马拉松,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特别疲倦。而且他们事情繁多,几乎是吃完饭就忙碌修理坦克,山地行走多少对履带和机器有所损耗,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来和我们闲聊。
胡营长带着被五花大绑的阮文甲过来,郑重其事的对班长说,“这个俘虏我就交给你们侦察班,上面很重视他的情报,要求人一定要活着送到。我知道你们刚刚行动回来,可我的部队里也只有你们能押送俘虏的任务,只能请你们多多辛苦!有关你你的调动,我已经上报,等你完成任务回来,就是我们部队的排长!”
我和卫向东交换了个眼神,胡营长此人真不简单,能屈能伸,打起官腔很有威势,放下身架来同样有说服力,打完仗他要是能活下来,肯定要升官,至少团长的位置跑不掉。我注意到阮文甲虽然略显憔悴,眼睛依然警觉地观察四周,他被我砸断的手指头用绷带包扎好。他感受到我的目光,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我咧嘴一笑,有些挑衅的意思,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转移开视线。他还是保持高傲姿态,并不认为我是他的对手,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借机一同砸断他的脚趾头。
班长明显缺乏胡营长的信心,他扫视一下车队,无奈说道,“胡营长,车队回去没有装甲掩护,我们一个班看这二十多个俘虏,又要负责两百个伤员的安全,还有阮文甲这个重要人物。您看是不是力量太单薄了?能不能再多派些兵力?”
“你觉得需要多少人?”
“至少要一个排。我们侦察班会绝对的服从排长的指挥。”班长看到一线希望,连忙表态。
胡营长一付为难的样子,犹豫一下叹口气说,“你知道我们兵力也很紧张,上面催着我要继续发动进攻,还要顾着后方,实在抽不出一个排的兵力。这样,我给你一个班,汽车连每辆车还有一名护车兵,加上你们班,一个加强排的兵力,人手应该够了!你是党员吗?不是,没关系,标准都一样。我们共和国军人不要强调困难,要发扬精神敢于战斗。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张班长,不,张排长,我们等着你胜利归来。”
拿破仑说优秀的指挥员善于利用一切的资源,胡营长是最好的写照,真实和虚渺的资源全都利用上,班长升迁排长的事情绝对是两可之间的事情,可他能说得像是板上钉钉,也难为他了。我对卫向东摇摇头,那一刻死了当官的心思,要当官绝对需要天赋,打死我也没有办法学到胡营长的一半。一旁的杨叶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家伙战争开始沉稳了很多。
胡营长走后,班长满面愁容独自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车队卸货。没人过去打扰他,都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胡营长话说得漂亮,又是组织信任,又是完成任务升排长的诱惑,但是任务困难明摆着,三十辆卡车运送两百名伤员,二十多俘虏,只有两个班的兵力护送,怎么看都是单薄。汽车排那一个排的护车兵更多是壮胆,不是一个男人拿杆枪就是士兵,汽车连的实战训练可不敢恭维,打仗指着他们的话真的是嫌命长。越南人路上不动手便罢,动手我们就会有麻烦。任务完不成,班长不光不能升排长,责任还一定跑不了。
班长找到汽车排排长商量,又找来胡营长派来的步兵班刘班长,三个人谈了一会儿,最后散开每个人表情都不轻松。班长召集全班布置任务,我和杨叶、卫向东三个人还有小山东四个新兵加上向导坐在头两辆车,班长、陆一鸣、铁牛、虎子四人带着阮文甲在第五辆车,副班长、马有财、王文革和张军长在第十辆车,张军长伤势不算严重,还能持枪,他们四人要起衔接的作用,既要照顾前面也要兼顾后面。步兵班的人平均分散在第二十辆车、二十五辆车和最后两辆车,汽车排排长负责其他二十二辆车。三十个护车兵由他来安排,两百个伤员基本上平均分配。除了前两辆车关押俘虏,每辆车上都按照轻重伤员搭配,能用枪的轻伤员全配步枪,不管能起多大作用,有事至少能吓唬一下。
老实说,没人满意这种安排,比如我们侦察班,分开来就全靠个人的战斗技能,无法发挥集体娴熟的配合。但也没有人抱怨,因为都知道不论怎么安排也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杨叶、卫向东和我黑着脸默不作声走到一边,我们三个加上四个新兵负责开路还要照顾俘虏,怎么看都觉得不好弄。丛林里先敌开火的可能性太小,我们只能被动的反应。越南人如果知道车上有自己人,也许会手下留情,不知道的话,我们就是活动的靶子。
小山东他们四个新兵已经把俘虏都押了出来等着上车,他们跟着我们时间虽短却信心十足,对接下来的任务面无惧色,似乎认定有我们在,越南人奈何不了他们。
卫向东羡慕的说道,“我要能有小山东他们信心十足多好!无知者无畏,想多了也没有用,大不了就是光荣,反正这两天也干掉了三个越南人,算是赚足了本钱。我坐第一辆车,你们做第二辆。”
我和杨叶都有些感动,齐声说不行,第一辆车不仅面临越南人伏击的危险,还要担心地雷、陷阱、道路交通不测,称呼为死亡之车不算为过。
三个人争论一番,最后同意,我和卫向东带小山东押着越南特工队七个人坐第一辆车,杨叶带小河南三个人押着其他俘虏乘坐第二辆车。
事情定下来,就开始忙碌,杨叶他们忙俘虏和汽车,我带着小山东去搜罗武器。既然胡营长不愿意多给人,那我们只能不客气多那些武器。重武器连赶来支援,带了大批的武器弹药,越南人村子里还留下一堆轻重武器。我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找到四挺轻机枪和一具六零火箭筒。我只是用过两次六零火箭筒,但并不妨碍我欣赏它的威力。连着跑了三趟我们才搬好武器弹药。
开车前,我和小山东四人打好招呼,如果打仗,不要想被越南人活捉,落到他们手里生不如死。我们的紧张大概终于让他们几个意识到任务的危险,不甚坚决的保证和越南人死拼到底。我又特别的嘱咐小山东,一旦有事情,先干掉车上七个越南特工,他们都被我手脚牢牢的捆上,嘴里也堵上破布,眼睛蒙上,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宰了他们。上面当官的畏首畏尾,不愿意承担屠杀俘虏的责任,让我们冒险带着这批定时炸弹,只要有借口,我会先打发他们。
我们准备好一切,车队还在磨蹭,一会儿说这辆车水箱有问题,一会儿那辆车轮胎漏气。第一次和汽车兵兄弟们共事,我们深深的为他们的效率感叹,忙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却看不出成效,听我们说风凉话,几个汽车兵也骂骂咧咧,说一半的卡车因该报废的,上面逼得紧都开了出来。一路勉强跑下来,现在不检修,路上出事,我们步兵要把伤员背回去。大家听了半信半疑,可也没有人再多说。
到了中午,车队终于可以上路。我坐在驾驶室里,怀里抱着冲锋枪,枪口对着窗外,和汽车兵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汽车兵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班长,姓燕,河北人,家乡距离北京城一百里,却从来没去过。他面色红润,人很健谈,也没架子,我喊他老燕。他说家里有老婆和两个娃子,本来应该去年年底退役,因为打仗延期,成天想着回去看孩子。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家人照片给我看,黑白相片上两个小孩怯生生地没有笑容,紧紧拉着妈妈的手。
汽车速度很慢,每小时不超过十公里,路不好,坑坑洼洼,开快车上的伤员受不了颠簸。老燕说还有更差的路段,他们来的时候用了二十个小时,回去三十个小时能跑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我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来的时候多半是夜路,回去是白天,怎么速度反而会更慢些?”
老燕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是跟着坦克,不用担心路上有地雷和埋伏。而且我们的卡车不是专门走山路的,汽车设计没有考虑这种路况,车轴、发动机都是超负荷工作,勉强来了,回去百分之八十的车辆能平安到达就不错了。
“百分之八十?”我有些惊讶,步兵习惯了双脚走路,以为汽车和人一样有足够的燃料就能不停的走。
老燕点点头,两眼不停的扫视着路面、道路两侧、前方山坡和丛林,时不时还要看看后视镜,眼睛忙碌却不妨碍他麻利的右手掏出香烟,先让给我一根,看我谢绝,笑笑把烟叼在嘴上,单手熟练的拿火柴划火点烟。他抽的不知是什么牌子的烟,烟味很呛鼻子。看我摇下车玻璃,他有些歉意地说,“没办法,汽车兵的职业病,都要抽烟,开车困了抽烟解乏提神。”
我问道,“你们昨天开了一夜车,没睡觉又要开回去,能挺得住?”
他吐了个烟圈,不以为意地说道,“上午停车的时候,他们睡了几个小时,我要修车,只是眯了半个小时。不过关系不大,已经习惯了,汽车兵长年累月的作息没有规律,有一年我跑西藏,那海拔高度和路面可是要命,纯粹是提着脑袋开车,几乎三天没有合眼。和西藏相比,咱们现在还真不算什么。再说打完仗,连长已经说好给我一个星期的假期专门睡觉。”
“老燕,像你要回家的老兵,为什么要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
“本来说不用我上前线,可仗打起来,汽车不够用,前方一个劲的要求增援,要补给。没办法,只要能动的汽车都派出来,他们新兵娃子技术不行,修理不了这些废旧车,连长求我出来。咋办,咱不能不来啊!”
他吸了口烟,窗外掸了掸烟灰,看了眼后面的汽车还保持着距离,继续说道,“领导拉下脸来求咱,咱不能不知好歹,再说你看前线的伤员流水般往下抬,咱也是个兵,打仗也要尽份力!”
我想起了卫向东吃狗肉那天晚上和我说的话,感慨万分,中国的老百姓真的是善良,对他们好一点就感恩流啼,千万倍的回报,共和国的士兵不是同样如此?这个国家的潜力就是因为有无数老燕一般的军人。
老燕看我紧盯着前方,会错了意,以为我害怕越南人的埋伏,说道,“哦,你是问我为什么开这头一辆车?是我主动要求的,打仗什么地方不危险?该你的子弹躲也躲不了?咱不担那个心。头辆车的司机要机灵,眼神好,技术好,遇事不慌,让别人来做我还不放心。再说了,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危险。”
“不危险?”我倒有些奇怪,有事情第一辆车肯定跑不了。
他狡猾的一笑,叼着烟头说,“越南人看我们这么长的车队,要打的话也未必打第一辆车!第一辆车受到攻击,整个车队可以反击,最后一辆车的话,车队转身反应可慢多了。所以我说最危险的未必是第一辆车!”
没想到老实人也能琢磨,我忍不住笑起来,“老燕,没看出来你心眼还挺多的!”
“哈哈,夸奖,夸奖,咱不自己安慰自己,还咋办?”
笑了一会儿,我问他,“你们来的路上没有遇到越南人的袭击?”
“有两次试探性的攻击,都是冲锋枪,没有重火力,打碎了几块车玻璃,没伤到人。护送我们的那几辆坦克可是太凶了,火力猛,长长的炮筒几乎指那儿打哪儿,一炮下去山上出个坑。重武器连也没闲着,又是机枪,又是小炮,拦路的越南人是被打怕了,不敢还手。”
我眉头皱了皱,来的路上不敢打,回去的路上可未必也不敢打。没有坦克,没有重武器连,越南人试探一下就能知道我们的实力。
车队开了三个小时,走了不到二十公里,已经停下两次来修车。三十辆车拉开将近二百米的距离,有事情停下来也颇费时间。队伍中间车停下来后,后面的车都被迫地停下来,可前面的车往往不知道,稍不留神就会错过。停下来的车要立刻的闪亮车大灯提示前一辆车,前一辆车知道后再闪它前面一辆,以次类推,可以想见过程是如何麻烦,可能出现的问题多多。庆幸的是,汽车排长平素训练很严格,两次停车算是顺利,排除故障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班长利用停车间隙找到汽车排长,问他能不能加快速度,一辆车有事停下,车队不停继续前进,修好的汽车可以后面追赶。
汽车排长摇头否定班长的建议,他们要注意安全,一辆汽车单独停下来,越南人摸上来,两个汽车兵肯定没有办法抵抗。而且这些汽车都有问题,实在不能修理的车才扔掉,扔掉前也要把能用得零部件全都拆掉。不然的话,这么早就开始放弃车辆,不到目的地,车队可能剩下不到一半的汽车。
班长没有办法,又过来和我们商量,他担心速度太慢,夜间行车越南人很可能会钻空子,打了就跑,那样谁都没有办法。我们也担心,但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副班长说干脆分一半人带着阮文甲走路回去,按照车队目前的速度,走小路直接穿插可能要快些。副班长的建议倒是很和我的胃口,我不喜欢坐在车上被动的等着别人来攻击。杨叶却发言反对,少了一半的侦察班,车队遇到袭击未必能够抵挡得住。而且我们没有向导,本地的路径不熟,五个人带个俘虏遇上大股越军等于找死,大家都在一起,虽然速度慢,起码有个照应。当然他没说出口的理由是要考虑上面的压力,中规中矩的执行命令无论结果任何不会有个人责任,而自作主张分兵两处,没事都可能有麻烦。
班长有些拿不定主意,不论如何的选择,都有风险,完全是俄罗斯转盘的游戏,没有人知道隐藏的那颗子弹什么时候发射。班长本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惜中国的事情很少简单,当太多的东西掺杂进来后,需要考虑的远远超过理性的范围,多数人难免束手束脚。会议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我们只能继续前进。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48 PM    標題: 第八章 伏击

“当阿拉伯人热爱自己的孩子胜过仇恨我们的时候,和平才能到来。”戈达梅厄,以色列女总理,1898-1978.

卫向东不喜欢坐在驾驶室的狭小空间里,觉得太闷热,更愿意站在车厢和轻机枪为伴。我倒是不介意,老燕是个有趣的聊天对象,天南海北的蛮有经历。我听他闲扯了一阵国内运输的途中见闻,让他暂时停车。 因为天热喝了不少水, 刚才休息时没机会方便,现在憋得小腹难受。
老燕以为我在开玩笑,没有理睬。等看我是当真要停车,摇头说一个车队不可能停下来等着我撒尿,我一定需要的话,可以跳下车,尿完后再追赶上来。
我看他认真的表情,被他给气乐了,“老子身上背着三十多斤的武器弹药,又有一肚子的尿,方便完了车队也过去了,要什么速度才能追上你这辆车?你以为我是非洲羚羊?”
老燕嘿嘿笑着,摇头死活不肯,说他要是为我停车的话,全排人会骂死他。无奈之下,我问他汽车兵方便的时候怎么办,总不成都尿在裤子里吧?虽然他驾驶室里味道不对,还是不同于公厕的臭烘烘。
老燕并不介意我的嘲讽,嘿嘿干笑两声,弯腰从座位下面摸出个黑乎乎的瓶子,递过来说是尿壶,他们汽车兵没有我们步兵的悠闲,向来一边开车一边解决。
我看着这个饱经风雨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瓶子,犹豫一下没有碰,谢绝了他的好意,知人知面不知心,老燕看起来老实,可谁知道他私下干过什么?有些问题还是不要去弄明白的好。
我取下腰间一个空水壶,是给越南人用来喝水的,解开裤子,摸出水枪,对准壶口来方便。可是道路实在颠簸不平,坐在汽车里东摇西晃,我的一泡尿出来一半,大多尿在裤子上,没想到上了战场还能重温旧梦,回到童年尿裤子的时候。
老燕这家伙肯定平常孤独惯了,难得有点娱乐,也没有什么顾忌,在旁边瞪大眼睛看我的狼狈,笑得前仰后合,还一个劲要我把水枪插进去,我感觉有点尺寸不对,担心硬塞进去会拔不出来,到时候更让他开心。这家伙尽出馊主意。
我嘟囔一句,“老子的第一次还要留给女人呢!”这种一会儿一停的释放方式,尿意反而更强,膀胱更加难受。不能下车,又不能车上解决,可活人也不能让尿憋死。我干脆打开车门,背对驾驶室,一手抓住车门门框,冲锋枪夹在胳膊下,站在车门扶梯上方便,老燕在车里面要笑得抽了筋。
曾经听说速度带来快感,我有限的经验证明的确如此,在运动中释放膀胱中的水分,还享受着微风的抚摸,不同于平常的习惯,让人很舒服。我总算完成这次世纪之尿,左手抓着车门,右手想要整理一下冲锋枪的位置再来放回水枪。
突然汽车猛地向左边急转,老燕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高喊,“火箭筒”。几乎是同时一枚六零式火箭弹呼啸着从左侧山坡上斜着飞过来,我半是被甩掉,半是主动跳下,趴在路中间,火箭弹几乎是贴着车头飞过,射进路边丛林里,轰的一声炸响。第二辆卡车紧急刹车,保持了十米距离,但杨叶他们并没有反应过来,还不清楚敌人在什么地方。老燕反应最快,抓住半自动步枪推开车门蹭地跳下车来,就势一滚趴在路边的草丛里。他的做法绝对正确,第二发火箭弹过来汽车将变成铁棺材。车厢里向导求生欲望同样强烈,跳下汽车。卫向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跳车,反而试图站稳身子来操纵轻机枪,他要提供压制火力来掩护我们。我有叫喊他跳车的念头,他不在上面的话,我会欢迎越南人发射第二发火箭弹,一车的越南俘虏被他们自己人干掉是最好的结局。
我大脑还在处理周围信息时,手里的冲锋枪已经向火箭弹发射的草丛开火,整整一梭子三十发子弹打出后,又连续投了两颗手榴弹。两辆卡车上的轻机枪开枪加入站团,山坡上枝叶乱飞,却没有火力还击,我们害怕的第二发火箭弹并没有飞出来。
足足打了三分钟,我们机枪才停火,四周硝烟下一片寂静,我小心的摸上三十米外的山坡。发现两个十五六岁的越南少年躺在血泊中,一个手里还抓着火箭筒,胸膛被机枪子弹打烂了,黑色无神的大眼睛看着天空,两枚火箭弹放在一旁,他还没有机会来用。另一个少年还活着,被手雷弹片所伤,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草丛,一支冲锋枪在附近草丛。他费力地喘息着,血水从嘴角流淌,我看他的伤口在要害部位,知道他所剩时间不多,招手让华侨过来。
华侨上来后,我让他问问少年,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情报。华侨问了半天,少年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最后面带微笑的死去。华侨摇头说他临终前的话是,“你们走不过去的。”
我环视四周,看不出任何其他的异常,现场只有两个少年的痕迹。他们也是胆大包天,就两个人就敢来伏击我们的车队。他们选择的伏击位置很好,很远就可以看到车队,容易展开火力,如果参加人数够多,会有很大的杀伤力。唯一的问题是这里缺乏有效遮掩,面对还击火力将变成消耗战。我猜测第一个少年射出火箭弹后,两个人站着观看结果,老燕的快速闪避让他们颇为的吃惊,我的迅速反击没有让他们来得及再发射第二枚火箭弹。如果他们有些战斗经验,火箭筒瞄准些,伏击的位置隐蔽些,倒在地上的就是我和老燕了,至少一辆汽车会起火燃烧。
班长他们闻讯跑过来察看,我抓起火箭筒和两颗火箭弹回到汽车。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我走近,突然间所有人大笑起来,而且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连平常稳重的班长也坐在地上捂着肚子。卫向东在车厢上像个猴子跳上跳下,我莫名其妙,左看右看,最后低头发现自己洞门打开,怒蛇出洞,刚才方便完还没放回去就出了事。我指指笑出眼泪的老燕,说你应该感谢这家伙,不是我站在车门撒尿,出事根本没办法反应这么快,少年第二枚火箭弹打来,我们两个都跑不了。
时间宝贵,汽车继续前进,我和卫向东换了位置,站到车厢上活动一下,华侨就站在一旁,自从他放跑了越南女兵,我们还没有机会交谈,他一直有意无意的躲避我。刚才的事情似乎很刺激他,神情忧郁的不说话。我随意在他肩膀拍了一巴掌说,“怎么,害怕了?”
他平静得看着我说,“他们两个都是孩子,应该是上学,而不是上战场。年纪轻轻就这样死去,真是对生命的浪费!我们越南人实在不幸,连着几代人都是打仗,生活里只知道战争。”
我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你们越南人?你还以为自己是越南人?”他的忠诚不容置疑,我亲眼看他至少打死三个所谓同胞,却还自称是越南人未免有些让人奇怪。
华侨悲哀的说道,“我承认自己是越南人,可越南人不承认我!我家本来是世代居住西贡,现在的胡志明市。美国人在的时候,北越共产党宣传民族统一,建立一个越南人当家作主的新政权。美国人走了,我们才知道胡志明他们说的都是骗人的,新政权第一件事就是没收一切私人产业,财物全部变成公有。然后就是排华,华人都被抓到集中营里,我妈是个三代土生土长的华人,还给越南共产党地下组织工作过,结果也被抓进去。我父亲不服气,到政府抗议,同样被关进集中营。我被征召入伍,派去柬埔寨。一个星期前,上面说中国军队要打来,我们部队被紧急调回来增援,我不被你们俘虏的话,也要死在战场上。”
“你还有兄弟姐妹?”
“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他们也在越南军队里,和我一样被派到柬埔寨打仗。那里情况别这里还糟糕,热带疾病流行,生活条件差的要命,没人愿意留下。”
“你不怕越南人因为你的事而报复你的兄弟?”
“哼,我当然怕!可不和你合作,我已经死了。再说,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已经半年没有听说哥哥和弟弟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已经死在柬埔寨。不管他们最后死活,我们好好的家庭已经是破碎了。”
华侨的故事可能很悲哀,可悲剧看得多了就失去震撼,我耸耸肩说道,“华侨,不瞒你说,越南人和我个人没有仇恨,上面说打仗,我一个士兵只能服从。不过听你这么说,越南人真不是东西,倒是应该受到教训。”
“你还没有个人仇恨?看你枪毙俘虏的狠劲,我还以为你抱着杀父夺妻的仇恨呢!我倒是想看看你有个人仇恨会发生些什么。”华侨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我处置俘虏的手段,借机抗议。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要说狠,我们中国人可赶不上你们越南人,你们越南人对自己人也能下手!我告诉你,你小子可不要一脚踏两条船,既然临阵起义,就不要胡思乱想,我可不想第二次来干掉你。”我半开玩笑的说。
华侨苦笑一声,没有说话,郁闷地看着远方,侧面看去他的轮廓确实同中国北方人明显不同,让他生活在中国大概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调整了一下机枪位置,问道,“华侨,你和我说实话,那个越南女兵是不是你故意放走的?”
华侨慢慢转头看着我,嘴角一丝微笑,点头说道,“她那么美丽单纯的女孩子,不应该死在战场上!”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49 PM
我呸了一口说道,“谁说要杀她?她是我的俘虏,应该让我来处理!”
“你看她的眼神很疯狂,她留下,你肯定忍不住来找她睡觉。你这个人太危险了,性子上来,没有人阻挡得了。男女的事情很麻烦的,我深有体会,放了她是为你好,不让你犯错误。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感谢你个头!”我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真地去找她睡觉,答案有些吃惊,我确实有占有她的欲望,好像她应该属于我个人。
华侨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嘿嘿笑了几声说,“你又在想她了?你还是忘了她吧!不过,越南女人是好,又水灵又温柔!你还是蛮有眼光的,打完仗,我带你去找几个我们家乡的女孩。”
“做你的白日梦吧!你的家乡?你的家乡是中国。”我瞥了一眼他,又冷冷问道,“你说我危险,还敢放她?你可以弃暗投明,她就不可以?再说了,没有人说打完仗,中国人不能和越南人结婚!”
华侨看我神态认真,有些悲哀的说道,“你还真的想娶个越南老婆?你发疯了,你看看我的经历,这种异族通婚,两面不是人,中国和越南人都不接受。我真后悔我爸当年娶了我妈,以后你想让你的孩子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他妈的,你们越南人狗肚鸡肠,一点气量都没有,你以为我们中国人也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人民?再说了,谁说要娶老婆?那是遥远的事情,怎么也要先认识认识。你放了她,让我上哪儿去找?”我还是有揍他一顿的冲动,不过声音小了点,娶个越南老婆的麻烦倒还是真没有考虑。
“她走前倒是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华侨拍拍脑袋。
“说什么?你快说,不要卖关子。”我差一点吼叫起来。
“她说他们是在监听你们的通讯联系,让你小心。”
我瞪着华侨,骂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你现在才想起来说,都过了多长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你小子在想些什么?”
华侨委屈得说,“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不停的打仗,然后又是忙这忙那,你又是那么激动,不让你冷静下来怎么告诉你?而且,她的情报也算不上什么重要,越南人监听中国军队的通讯联系不是什么秘密,我很早在部队的时候就听说了。”
我懒得理会他,想着女兵的话,她让我小心,是在关心我,这个女孩子在关心我!看来我对她的情义不是单相思!忍不住我有些走神。
一直闭眼装睡却在偷听的卫向东,拍了我肩膀一下说道,“你傻笑什么?越南人监听我们的通讯,那他们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回去的路上会很危险!喂,你听没听到我说些什么,木天?”
我脑筋还有些缓慢,听了卫向东的话还没有听懂,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些什么。看着他,我说,“山上伏击的越南少年说我们走不出去,他们知道前面有埋伏?难怪那小子临死前还很开心!”
卫向东有些惊恐的看着我,说道,“如果越南人真的能够监听我们的通讯,那我们必须认定他们知道阮文甲的事情,也知道上面想要他这条大鱼,还知道我们护送兵力不够!”
我点头同意他的判断,没有说话,用力拍了几下驾驶室顶棚,这是我们约定的停车信号。老燕缓缓的停下车来,站出来问我有什么事情,可不能是我又要撒尿。
我顾不得和他说笑,径直问他回去的路上那一段最容易设伏。
老燕看我们认真,有些脸色难看,说再走三个小时,靠近我方边境一段山路十分的难走,道路扭曲狭窄,越南人埋伏的话很难反击,几乎只能被动的挨打,人多也用不上,火力很难展开。要想安全的过去,坦克是最好的武器,不然就要步兵攻坚控制几处制高点。
班长、杨叶和汽车排长这会儿都疑虑的走上来,听我们说完后,也都皱起眉头。班长问有没有其他道路可以走?汽车排长摇摇头,说深山野岭能够有勉强通车的道路算是幸运了,回去一定要经过那里。
没有任何的预警,豆子一般的急雨打了下来,很快天地白花花的一片,班长和排长见势不妙,躲进了驾驶室和老燕、杨叶挤成一团。我只能站在车厢,但是车顶的帆布还是无法阻挡冲进来的雨水,卫向东穿上雨衣,我的雨衣不见了,只能躲到卡车下面来避雨。华侨早就藏在下面,看我狼狈进来,嗞牙一笑。
我抱怨起越南天气的无常,华侨看我好像不懂事的孩子,轻蔑的问道,“你没有见识过越南的雨季?哈,雨季来了,连着下个两三天的雨水是很正常的!我们这场雨不过是急雨,很快就过去。”
连着两三天的雨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说道,“你应该搬家到我们东北来,那里没有连着几天的雨水,夏天也没有这么炎热,四季分明,绝对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华侨看着雨点撞击着地面,似乎想起家乡,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小的时候,有一年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水,城里地势低的地方都淹没了,居民都出不了门,妈妈抱着我讲东海龙王的故事。”
战火中的军人,不分国籍,想得最多的都是母亲,也许母亲代表着安全和温暖,人们想在记忆里逃避现实。我忍不住想母亲正在做些什么,她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上次的信件她说等我打完仗,带我回老家去看看,让我认识一下外公外婆。我没有什么兴趣去看她古板的父母,可任何能让她开心的事情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尤其是在随时面临死亡的关头,我发现自己多年来真的没有为母亲做过什么,除了不断让她担忧生气外,自己这个儿子从来没有想过为母亲分担。我闭上眼睛,忍住横空出世的眼泪,忧伤思念都不是时候,要想活着回去,我必须能生存下来。战场上能活下来的人不是凭借多愁善感的心灵,而是勇气和决断。我睁开眼望了望华侨,还好他没有注意到我片刻的失态。
像华侨所讲,真的是一场急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间的功夫,天空晴朗,阳光毒辣,丛林里一派鸟鸣虫叫,雨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班长和排长从驾驶里出来,班长身上湿淋淋的,脱下上衣来拧水。看我疑问目光,他说靠近车门,车窗漏雨。排长身后含笑说,国产车能走就不错了,漏点雨水算什么?你有汽车坐还想要什么,莫不成自己走路?
下雨前,我们没有拿定主意,雨后情况还是没有好多少,大伙儿同意不能走到越南人的伏击圈里,却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排长主张回去找胡营长,让他想办法解决。班长不同意,说胡营长他们肯定已经展开攻势,有重武器连和坦克的帮助,他们可能已经冲到十几公里外了。我们过了昨晚的村子向前走的道路同样不安全,再说这么多伤员也要赶快送进医院,他们绝对经不起这么长时间来回的折腾。
杨叶说,“如果我军电台受到监控,我们还是应该派人回去叫救兵,让胡营长多派些兵力帮我们冲过去。”他的潜台词是不要自作主张,麻烦还是让上级来解决,这样没有任何的风险。
班长和汽车排长一起摇头否定杨叶的提议。排长说即便胡营长派来一个排的援兵,前面那段路地势太险要,越南人不用人多就能守住,我们还是冲不过去,除非有坦克过来开路,问题是胡营长绝对不会同意把数量有限的坦克派回来,没有坦克的火力支援,他最在意的前方进攻会受阻。
班长则是分析胡营长不会同意派兵,他顾念的是进攻。我们找他,他多半会报告上面,让上面想办法。上面知道我们仅仅是猜测越南人有埋伏的话,肯定直接命令我们冲过去,当指挥官面对上千人的伤亡数字,区区几个班的战士安全实在不能让他们紧张。
我同意他们的分析,胡营长在意的是建功立业,我们不会有一兵一卒的援助。我刚才想到个冒险的主意,趁机建议说,“既然没有救兵,我们自己解决好了。我带一个班徒步上去绕道背后袭击越南人,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如果大伙儿行动利索点,成功的把握很大。”
排长有些不以为然,摇头说道,“不行,一个班兵力太少,你们即便上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越南人多,你们反而要吃亏。”
班长倒是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未必,有些事情不在于人多。来,木天,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做。”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51 PM    標題: 第九章 出击

“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牺牲,而是要你的对手为他的国家牺牲。”美国将军巴顿

稍事休整车队继续前进,拖拖拉拉走了两个小时,停在一处地势平坦的山腰间,三十辆车分成三组,间隔十米,呈三角形的位置。汽车排长宣布不走了,今晚在此过夜。所有人都下来忙着拾柴生火、洗米做饭、挖战壕、清出火力隔离区。
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入睡后,侦察班醒来,装备整齐后一声不响的潜入丛林,沿着公路向前行军。我端着轻机枪开路,卫向东拿着冲锋枪背着火箭筒紧跟着我,班长第三,手里也是轻机枪,背上是一部便携式电台。铁牛、虎子、王文革、陆一鸣是拿着冲锋枪,背着手雷、手榴弹和火箭弹。杨叶选择轻机枪,马有财和副班长因为背着火箭筒和火箭弹,用的是冲锋枪。我们人数虽然少,火力却顶得上一个加强排,偷袭得手会给越南人一个意外。
张军长被留在车队,他的伤势虽然不要紧,胳膊多少不便行动,没有必要让他和我们一起冒险。联想我们昨夜执行的任务,我知道班长意图是要照顾张军长这个老兵,不希望有什么意外,这次回到后方,他多半要进医院养伤,等伤好了战争也结束了,最后能顺利复员回家。尽管张军长极力的抗议,班长还是命令他留下,当然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班长告诉他车队需要有经验丰富的老兵留守,帮助汽车兵们来应付可能的越南人袭击。
我们走了三个小时,天亮前来到一座山头,仔细观察一下,班长说距离越南人伏击的地点还有一公里,再翻过一座山就到了。越南人一夜等不到车队,肯定会不耐烦,我们将在这里驻守,明天找机会打击越南人。这个决定是我们车上商议的结果,也算是一种妥协,主动背后袭击越南人的主意还是太激进,多数人更倾向与班长的伏击方案。
我们潜伏在山上丛林里过夜,等到第二天下午一点半时,终于看到有人沿着山路走过来,是两个持枪的越南人。他们穿着民兵的黑色衣服,头戴圆圆的草帽,一前一后搜索过来。两个人警惕性很高,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看两人熟练动作,绝对不是普通民兵。我们距离有百米远,又潜伏不动,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
五个小时后,两人回来,速度快了很多,无疑是知道了车队的位置,赶回来报信。等他们过后,我们从山头下来,在山路附近三十米处停下埋伏。现在比赛的是耐心,谁能沉得住气,谁将占有主动权。越南人忍不住离开他们的伏击地点,将走进我们的圈套。如果他们像我们所猜测一样,破译了我军的通讯联系,知道我们回来的安排而特意伏击的话,肯定是势在必得,不会坐视车队退走或者有人接应回去。
天色完全黑暗下来,越南人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他们选择撤退了?还是准备再等一天?每个人脑子里都有同样的问题。等到午夜还是没有动静,我有些失望,看来越南人今夜是不会有所行动了。我们藏身的地方草丛并不高,人站起来的话月光下很显眼。选择这里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前后几公里的地势更加险要,从林更茂密,但缺点是路段曲折,弯角多,越南人队伍拉长的话很难全部伏击。这段路坡度缓平,路段长,人走到这里容易放低警戒。可缺点是埋伏下来不能乱动,敌人很远就可以观察到这里。我们已经趴了六个小时,估计还要趴上六个小时。潜伏看起来最容易,却也最容易出现漏洞,尤其是长时间的潜伏。不管你的精神、毅力如何坚定,你的身体基本的要求不是可以完全控制的,吃饭和喝水还好说,麻烦的是排泄,不可能就地解决。爬出个三十米外去大便,然后再用手掩埋好,防止让人看出迹象,同时你还要担心敌人是否过来,总想赶快做完。这些埋伏的琐碎细节并不让人兴奋。
凌晨一点半钟,两个幽灵般的黑影出现对面山坡上,十分钟后几声鸟叫,八个人跟着出现,他们走得不快,间距大约五米远,人人全神贯注的观察四周,两个人甚至走上缓坡来观察,距离我们藏身处只有五米远。他们人人都是拿着冲锋枪,一个人手里是轻机枪,我看到两人身上还别着枪管狭长,7点62毫米口径的67式微声手枪。那是越南战争期间,中国提供了一批67式微声手枪给越南特工,让美国人吃尽了苦头。越南人尤其喜欢夜间摸营时候使用,因为射击声音小,微烟,有效射程三十米,很难防备。一般越南部队很少配备,中国部队也是少有装备。我曾经看到过侦查连长给我们展示过一次,也提到越南人的经验。
班长没有给开火的信号,我们眼睁睁看着这十个人翻过山去。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班长的决定,可侦察班一再强调的纪律成了关键的因素,没人起来擅自开枪。我同意班长的判断,过去的十个越南人虽然装备精良,可伏击三十辆卡车的车队还是显得单薄,他们没有背负重武器,尤其是四零式火箭筒,那才是对付机动车辆的关键武器。越南人还有后续部队,他们才是我们伏击的对象。
果然过了半个小时,一支二十五人左右的队伍出现。中间有人用独轮车推着一挺重机枪,队伍有两人身上背着两具火箭筒,有三挺轻机枪,其他人都是拿着冲锋枪。他们的服装都是黑色,没有人说话,正常行军速度前进,间距保持两米左右。队伍中间有人背着一部便携式电台,可以看到一米高的天线。大概是因为前面走过去十个人的原因,他们不是特别的警戒,更专注行军。
班长的轻机枪吼叫起来,我们所有人的自动武器也都紧跟开火,四挺轻机枪、六支冲锋枪,短短十秒钟内打出上千发子弹,至少十个越南人被打倒,其他反应快卧倒的越南人面对暴雨般的子弹无法抬头。打完冲锋枪弹夹子弹的四个人,两个人快速抓起放在身边的火箭筒,瞄准后不到一秒钟两发火箭弹打在越南人重机枪处,枪管飞起来有五米高。另两个人立刻把准备好的火箭弹插在打空的火箭筒里,两发火箭弹落在刚刚反应过来的越南人轻机枪处,爆炸声中有人高高飞起,越南人轻机枪的火力也哑住了。
幸存的越南人开始反击,我方机枪火力开始减弱,操纵火箭筒的四个人没有明显的大目标,发射身体的暴露反而给越南人机会,他们放下火箭筒,开始投掷放在面前的手榴弹。我第一条子弹带全部打光后,看越军反击的火舌口至少有四五处,没有时间更换另一条子弹带,我扔下轻机枪,滚到三米远放手雷的地方,一口气连扔了五颗手雷,三十米的距离并不需要站起身来,仰卧我可以扔到一米直径的圆圈里,而手雷的有效杀伤半径是三米,让我惦记上的越南人很难逃过。
两分钟后,越南人不再有反击的火力,硝烟中缓坡上一片森然的寂静,只有几处燃烧的草丛发出噼啪的声音。
铁牛喊道,“副班长中弹。”片刻后,附近的杨叶说,“他牺牲了。”
我有些惊讶,副班长牺牲?战斗时并没有感受到越南人还击的火力如何危险,整个过程发生的很快,越南人明显让我们打个措手不及,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我还以为是场完美的伏击,不会有任何的伤亡。事实上和我们过去执行的几次任务相比,这次伏击凶险性并不高。
班长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他只是冷静的命令,“保持肃静,注意下方,木天、铁牛和我打扫战场,其他人掩护。”
我抓起距离最近卫向东的冲锋枪,给他我的轻机枪,下意识的检查一下弹夹,又摸了摸腰间的两把手枪。我们三个人没有立刻前冲,而是后退三步,从掩护队友的身后左转,绕个半圆跑下山去。正好来到越南人队伍的尾部,这样行动不影响兄弟们的掩护火力。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55 PM    標題: 第九章 出击

“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牺牲,而是要你的对手为他的国家牺牲。”美国将军巴顿

稍事休整车队继续前进,拖拖拉拉走了两个小时,停在一处地势平坦的山腰间,三十辆车分成三组,间隔十米,呈三角形的位置。汽车排长宣布不走了,今晚在此过夜。所有人都下来忙着拾柴生火、洗米做饭、挖战壕、清出火力隔离区。
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入睡后,侦察班醒来,装备整齐后一声不响的潜入丛林,沿着公路向前行军。我端着轻机枪开路,卫向东拿着冲锋枪背着火箭筒紧跟着我,班长第三,手里也是轻机枪,背上是一部便携式电台。铁牛、虎子、王文革、陆一鸣是拿着冲锋枪,背着手雷、手榴弹和火箭弹。杨叶选择轻机枪,马有财和副班长因为背着火箭筒和火箭弹,用的是冲锋枪。我们人数虽然少,火力却顶得上一个加强排,偷袭得手会给越南人一个意外。
张军长被留在车队,他的伤势虽然不要紧,胳膊多少不便行动,没有必要让他和我们一起冒险。联想我们昨夜执行的任务,我知道班长意图是要照顾张军长这个老兵,不希望有什么意外,这次回到后方,他多半要进医院养伤,等伤好了战争也结束了,最后能顺利复员回家。尽管张军长极力的抗议,班长还是命令他留下,当然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班长告诉他车队需要有经验丰富的老兵留守,帮助汽车兵们来应付可能的越南人袭击。
我们走了三个小时,天亮前来到一座山头,仔细观察一下,班长说距离越南人伏击的地点还有一公里,再翻过一座山就到了。越南人一夜等不到车队,肯定会不耐烦,我们将在这里驻守,明天找机会打击越南人。这个决定是我们车上商议的结果,也算是一种妥协,主动背后袭击越南人的主意还是太激进,多数人更倾向与班长的伏击方案。
我们潜伏在山上丛林里过夜,等到第二天下午一点半时,终于看到有人沿着山路走过来,是两个持枪的越南人。他们穿着民兵的黑色衣服,头戴圆圆的草帽,一前一后搜索过来。两个人警惕性很高,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看两人熟练动作,绝对不是普通民兵。我们距离有百米远,又潜伏不动,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地。
五个小时后,两人回来,速度快了很多,无疑是知道了车队的位置,赶回来报信。等他们过后,我们从山头下来,在山路附近三十米处停下埋伏。现在比赛的是耐心,谁能沉得住气,谁将占有主动权。越南人忍不住离开他们的伏击地点,将走进我们的圈套。如果他们像我们所猜测一样,破译了我军的通讯联系,知道我们回来的安排而特意伏击的话,肯定是势在必得,不会坐视车队退走或者有人接应回去。
天色完全黑暗下来,越南人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他们选择撤退了?还是准备再等一天?每个人脑子里都有同样的问题。等到午夜还是没有动静,我有些失望,看来越南人今夜是不会有所行动了。我们藏身的地方草丛并不高,人站起来的话月光下很显眼。选择这里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前后几公里的地势更加险要,从林更茂密,但缺点是路段曲折,弯角多,越南人队伍拉长的话很难全部伏击。这段路坡度缓平,路段长,人走到这里容易放低警戒。可缺点是埋伏下来不能乱动,敌人很远就可以观察到这里。我们已经趴了六个小时,估计还要趴上六个小时。潜伏看起来最容易,却也最容易出现漏洞,尤其是长时间的潜伏。不管你的精神、毅力如何坚定,你的身体基本的要求不是可以完全控制的,吃饭和喝水还好说,麻烦的是排泄,不可能就地解决。爬出个三十米外去大便,然后再用手掩埋好,防止让人看出迹象,同时你还要担心敌人是否过来,总想赶快做完。这些埋伏的琐碎细节并不让人兴奋。
凌晨一点半钟,两个幽灵般的黑影出现对面山坡上,十分钟后几声鸟叫,八个人跟着出现,他们走得不快,间距大约五米远,人人全神贯注的观察四周,两个人甚至走上缓坡来观察,距离我们藏身处只有五米远。他们人人都是拿着冲锋枪,一个人手里是轻机枪,我看到两人身上还别着枪管狭长,7点62毫米口径的67式微声手枪。那是越南战争期间,中国提供了一批67式微声手枪给越南特工,让美国人吃尽了苦头。越南人尤其喜欢夜间摸营时候使用,因为射击声音小,微烟,有效射程三十米,很难防备。一般越南部队很少配备,中国部队也是少有装备。我曾经看到过侦查连长给我们展示过一次,也提到越南人的经验。
班长没有给开火的信号,我们眼睁睁看着这十个人翻过山去。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班长的决定,可侦察班一再强调的纪律成了关键的因素,没人起来擅自开枪。我同意班长的判断,过去的十个越南人虽然装备精良,可伏击三十辆卡车的车队还是显得单薄,他们没有背负重武器,尤其是四零式火箭筒,那才是对付机动车辆的关键武器。越南人还有后续部队,他们才是我们伏击的对象。
果然过了半个小时,一支二十五人左右的队伍出现。中间有人用独轮车推着一挺重机枪,队伍有两人身上背着两具火箭筒,有三挺轻机枪,其他人都是拿着冲锋枪。他们的服装都是黑色,没有人说话,正常行军速度前进,间距保持两米左右。队伍中间有人背着一部便携式电台,可以看到一米高的天线。大概是因为前面走过去十个人的原因,他们不是特别的警戒,更专注行军。
班长的轻机枪吼叫起来,我们所有人的自动武器也都紧跟开火,四挺轻机枪、六支冲锋枪,短短十秒钟内打出上千发子弹,至少十个越南人被打倒,其他反应快卧倒的越南人面对暴雨般的子弹无法抬头。打完冲锋枪弹夹子弹的四个人,两个人快速抓起放在身边的火箭筒,瞄准后不到一秒钟两发火箭弹打在越南人重机枪处,枪管飞起来有五米高。另两个人立刻把准备好的火箭弹插在打空的火箭筒里,两发火箭弹落在刚刚反应过来的越南人轻机枪处,爆炸声中有人高高飞起,越南人轻机枪的火力也哑住了。
幸存的越南人开始反击,我方机枪火力开始减弱,操纵火箭筒的四个人没有明显的大目标,发射身体的暴露反而给越南人机会,他们放下火箭筒,开始投掷放在面前的手榴弹。我第一条子弹带全部打光后,看越军反击的火舌口至少有四五处,没有时间更换另一条子弹带,我扔下轻机枪,滚到三米远放手雷的地方,一口气连扔了五颗手雷,三十米的距离并不需要站起身来,仰卧我可以扔到一米直径的圆圈里,而手雷的有效杀伤半径是三米,让我惦记上的越南人很难逃过。
两分钟后,越南人不再有反击的火力,硝烟中缓坡上一片森然的寂静,只有几处燃烧的草丛发出噼啪的声音。
铁牛喊道,“副班长中弹。”片刻后,附近的杨叶说,“他牺牲了。”
我有些惊讶,副班长牺牲?战斗时并没有感受到越南人还击的火力如何危险,整个过程发生的很快,越南人明显让我们打个措手不及,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我还以为是场完美的伏击,不会有任何的伤亡。事实上和我们过去执行的几次任务相比,这次伏击凶险性并不高。
班长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他只是冷静的命令,“保持肃静,注意下方,木天、铁牛和我打扫战场,其他人掩护。”
我抓起距离最近卫向东的冲锋枪,给他我的轻机枪,下意识的检查一下弹夹,又摸了摸腰间的两把手枪。我们三个人没有立刻前冲,而是后退三步,从掩护队友的身后左转,绕个半圆跑下山去。正好来到越南人队伍的尾部,这样行动不影响兄弟们的掩护火力。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56 PM
我们小心地前进,保持着队形,班长在中间,双手各握一支手枪,我和铁牛都是用冲锋枪。越南人倒在地上的姿势各异,大多数人是独自毙命,几处是两个人叠在一起。有几个越南人还活着,呻吟着,哀求的目光看着我们靠近。行动前我们已经决定不要俘虏,所有还活着的越南人都被补了一枪。有一个受伤的越南人地上装死,看我们走近,想要举起手里的冲锋枪,刚有动作就就被我开枪干掉。我们从一侧来到另一侧,清点好二十五具尸体。
我们基本没有收检越南人的武器,只是要了几个冲锋枪的弹夹和两弹鼓的机枪子弹。班长搜查了电台旁边几具尸体的口袋,找出一些文件装在自己背包。然后我们三人又从越南人的队尾撤回来。班长用无线电台呼叫车队,车队很快的回应,班长说,“十只黄鼠狼拜年,已经吃了二十五只鸡。”
车队回答,“礼物准备好,一定好好招待。”
班长背起副班长的尸体,他是使用轻机枪的时候被越南人子弹击中头部。我们警戒着走向十个越南人消失的方向,一半人先走二十五米,另一半人掩护,然后掩护的人行进五十米,另一半人掩护,依次推进。爬到附近的小山上,班长放下用雨衣包裹的副班长尸体,宣布就地休息,他来守夜。副班长和班长两个人搭档几年,亲如兄弟。班长要运回他的尸体,晚上守夜是平静自己的悲痛。
我们在附近找地方躺下,全班的位置隐约成半圆形,有事情能够舒展火力,抵挡敌人的进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哀恸悼念的话是生者说给生者听的,对于我们这些生死未卜的人来讲还是有些早。副班长的死亡压在所有人的心上,不只是悲伤,还有疑虑。战争刚刚开始就死了两个兄弟,那么打完仗全班还能剩下几个人?死亡什么时候轮到自己?不论一个士兵多么勇敢,或是多么迟钝,迟早他都要面对自己的恐惧,如何迎接自己的死亡?任何的语言修饰都是苍白无力,每个人只有两种选择,征服恐惧或者被恐惧征服。
我检查了一遍武器,打起仗来知道自己有多少武器弹药至关重要。又从背包里摸出半条咸鱼吃了几口,补充身体里的养分,然后递给卫向东让他依次传下,兄弟们也没有多少东西吃了。出发前的两壶水只剩下半壶,但刚才我从死去的越南人身上摸到一壶水,打开盖尝一尝,是山泉水,味道不错。我喝了两大口,满意的打了个嗝,也把水壶递给卫向东,他们身上水也不多。白天五十摄氏度的高温快把人烤干了,很容易不知不觉间中暑,有经验的人不会放弃补充水分的机会。
我感觉十分疲倦,连着两天不停顿的行动让人一松懈下来变得迟钝。我倒头睡去, 醒来时已经天亮,夜间的露水打湿了全身,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我幻想着能生堆火感受一下火焰的温暖,或者品尝一碗热粥。
班长眼窝陷了进去,一夜间憔悴不少,他说刚刚电台联络过车队,越南人半个小时前偷袭,车队虽然有所准备,仍然多了五个伤兵,越南人已经退走,伤亡不祥,越南俘虏则安好无恙。车队联系了指挥部,上面十分不满我们的缓慢进程,限令二十四个小时以内回到基地,否则军法从事。
班长说完,大家一片沉默,连日来的战斗和跋涉让大多数人精神上和肉体上处于极度疲倦,他们不想去思考,只是想知道下一步的命令。班长话里的含义仅仅是杨叶和我完全理会,昨晚我们放过的十个越南人是铁了心要营救阮文甲,他们肯定听到后面的战斗却没有回来救助同伴,即便被车队击退,也不会就此放手。车队要想二十四个小时内返回基地,侦查班必须要迅速找到那十个越南人,并消灭他们。问题是我们在少一个人的情况下,怎么干掉对方?弄不好我们让对方吃掉。卫向东也晓得班长说些什么,可他只是讥讽的微笑,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
班长并没有给我们讨论的机会,他直接命令我们出发,沿路搜索越军十人小组。我自告奋勇做尖兵,前面探路。班长稍微犹豫,点头同意,他知道我还保持一定的体力。我们沿着公路走了大约两公里,突然山地间起了一片大雾,只能勉强看到前后两米左右的距离,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我知道兄弟们离我不远,也就没有停步,而是雾中继续前进。
突然见我发现自己几乎是面对面地遇到一个越南人,再走一步就撞到一起。越南人的惊讶绝对不亚于我,他的嘴张开,露出两排焦黄不齐的牙齿。边境一带山民喜欢用的烟叶十分损害牙齿和牙床,又没有刷牙的习惯,所以很少有人有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们同时醒悟发生了什么,他的冲锋枪是打横端着,枪口指向一侧,我的轻机枪正对着他。我没有给他抢先开枪的机会,却不能阻止他的高声叫嚷。越南人倒下的同时,我已经眼角余光看到又出现的两个越南人,我的机枪吼叫着,一串火舌扑向他们,他们死了还没有明白中国人如何上来的。
突然脑后一股冷风,我只来得及扭头转肩,背上有人抡起的枪托重重的打在我的肩膀,因为背着的阻击步枪的隔挡,受到的打击不算严重,我仅仅踉跄了两步。没有等我完全转过身来,背后袭击我的越南人已经跳到我的背上从后面勒住脖子。他个子不高,却很粗壮,体重要有一百二三十斤,有力的胳膊迅速的封锁我大脑的氧气来源。本来他可以不用这么费事情,背后开枪很容易就料理了我,可能他担心误伤自己人,选择徒手解决我。
很难指责他的决定,他的办法同样的有效,尤其是他像八角章鱼一样缠在我背上,我已经感到眩晕,抓着机枪的手指几乎是下意识的扣动扳机,机枪怒吼着,火舌喷向雾中。一个越南人高举匕首从浓雾里冲出来。我的枪口来不及对准他,只能勉强转身。他没有时间收手,匕首完全扎下来,我和背上窒息我的越南人几乎同时像垂死的野兽一样嚎叫。越南人的叫嚷是因为同伴的匕首扎在他的背上,我的叫喊是因为突然间可以喊叫出声来,同时也准备迎接刺穿越南人身体的匕首扎进我的身体。背上越南人松开了胳膊,摔倒在地,匕首没有扎进我的身体,却给他致命的一击。我转过身来,袭击我们的越南人站的太近了,轻机枪被我当成棒子来挥舞,刺我的越南人头上遭到重重一击,头破血流,倒在一边。勒我脖子摔倒在地的越南人不仅没有死,又找到生命第二春,看我要走,扑到我的腿上把我摔倒。我们地上滚成一团。他背后勒我没有成功,却找到机会正面双手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这个王八蛋两手真是有力,铁了心要掐死我!
越南人抢在我的怀抱里,我的双手不能掰开他的手,也没有办法拿出插在胸前的两支手枪和一把匕首,拳打他的肋骨,他反而更加用力的掐我脖子。在绝望之际我抓到他背上的匕首,没有办法拔出来,而是抢在身体快速流失的力量消失前拉下匕首,如同给猪开膛一般,越南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他的双手终于松开一些,我拼命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抓着匕首又是用力拉了一下,他的后背至少拉开三十公分的口子,流出来的鲜血已经侵湿了我的胸前。越南人总算松开双手,嘴里呵呵的呻吟着。
我费力的推开这个差点要了我的命的越南人,勉强的站起来。扑扑两声细微的声音传来,我感到后背一阵剧烈麻痛,摔倒在地,痛苦让我不由自主地抽缩着,鲜血已经湿透了后背的衣服,液体流淌到裤子上。一个越南人提着微声手枪站在我的面前,他长了一张马脸,却满是精明,看起来是一个很能干的特工。他看着我胸前的血迹,黝黑的面皮露出笑意,毫无疑问十分的享受我临死前的痛苦。
马脸举枪对准我的额头,微声手枪长长的枪管更像是枝烟枪,我忍不住面露笑容,越南人机灵的眼睛看着我有些奇怪,用普通话问道,“中国人,你笑什么?”
“我笑你长得像头驴,你爹有没有给你起个名字?你不是姓驴吧?”我含笑看着他,他可以干掉我,但我绝对不会给他满足的机会。
马脸嘴角抽搐一下,满是狞厉的神情,很快又舒展眉头,微笑说道,“我叫毛/泽/东,到了阴间记住我!”
“好,我会记住你!”话音未落,我右手的匕首几乎扎穿了他的小腿,他啊的一声扑通坐在地上,一串子弹几乎贴着我的头皮打进草地,可以闻到烧焦头发的味道。我翻身跃起,压在他身上,左手拨开他的手枪,右手拳头狠狠地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鼻子上。好久没有这种近距离身体对抗,我变得有些疯狂,享受着全力出拳的打沙袋的感觉,等住手的时候,越南的毛/泽/东已经变成了平板脸,曾经是鼻子的地方完全塌了进去,估计他的家人也认不出他的本来样子。
雾气中似乎有些动静,我从越南人身上爬起来,顾不得察看伤势,后背的血流不止。我抽出胸前两只手枪,静静的聆听着。雾气没有一丝的减弱,我完全失去方向感,也不敢随意的开枪,这种情况下打中敌人和自己人的概率是一样的。我祈祷班上的兄弟们能对我有些信心,不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开枪,捎带上我这条无辜的性命。
我试探着一步一步的挪动,眼睛不停的试图分辨出雾中任何的形状,能给我一秒钟的预警也能延长我的生命。可惜雾气严实遮掩着一切,两步外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试图回忆自己刚才的位置,可刚才的折腾让我很快放弃这个歌德巴赫猜想般的工作。两支手枪一前一右的平举着,每走一步都要观察许久,聆听动静,但是除了山风和树叶的摆动,一点越南人的迹象也没有。
当我感到左边有人出现时,越南人的微声手枪已经对准了我的胸膛,我稍微犹豫一下,两只手枪扔到地上。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我的运气终于倒头了。我平静地看着越南人,有些好奇的观察着我生命的终结者。他年龄不大,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茂密的头发,明亮幽深的眼睛,越南人不太常见的笔直挺起的鼻子,紧闭的嘴唇。他似乎很好奇我的态度,想说些什么,又迅速地改变主意,眼光变得锐利、凶狠,他的手指在叩动扳机。
我不由自主地微笑,记得以前从哪本书读到,“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们凡人能做的不过是微笑。”我早下定决心要以笑容来迎接死亡,不过脸部肌肉还是有些僵硬。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09:58 PM    標題: 第十章 友军

“那些没能杀死我的,使我变得更强大。”尼采。



耳边响起短促的冲锋枪点射,身体却没有任何的感觉,难道死亡如春风拂面?我忍不住眨眨眼,对面的越南人身形晃动,倒下时还不甘心的瞪着眼睛,没能送我上路一定是他最后的遗憾。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的右侧,手中的冲锋枪蓄势以待。突然间死里逃生我很困惑,有些发呆的看着班长,一时间很难理解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班长转身背对着我,左右观察着,慢慢地靠拢,站在我身旁才小声说,“靠着我,小心防范。还有几个越南人?”
我醒悟过来,弯腰抓起地上的两支手枪,对准另外两个方向,背靠着他,一边扫视周围,一边低声回答说,“我不知道,这里什么都看不清。”
“你干掉了几个越南人?”
脑筋有些缓慢,我过了一阵子才说,“好像是五个,也可能是六个,有一个不确定是生是死。”
“越南人一共有十个,外面我们收拾了三个,加上刚才这个,你要是收拾了五个,最多还剩下一个越南人。走,我们出去,里面实在危险。”
“你带路,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点方向感没有。”我有些惭愧的解释。
我们背靠背,慢慢一步一挪,好一会儿才走出大雾外。兄弟们在持枪警戒着,看我们出来,个个送了口气。地上有一具越南人的尸体和两个俘虏,杨叶说兄弟们没有跟我走进雾气里,又来不及叫住我,就守在外面。听到里面的枪声和叫喊声,却不敢开枪,三个越南人出来被一一收拾掉,看还没有我的动静,班长不放心,独自冒险进去找我。
我顾不上感谢班长的救命之恩,记起来背上的子弹伤亡,忙趴在地上让他们察看。我的上衣已经满是鲜血,兄弟们看我的神色有些紧张,我也觉得背上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脱下上衣,班长仔细看了看,给我一巴掌,说屁大的事情都没有。我并不相信,卫向东也告诉我说只有几处青肿。越南人背后微声手枪的那几发子弹口径小,杀伤力不大,全都打在我的背包上,我感觉到的鲜血是被打破的水壶流淌出来的水,子弹卡在水壶边缘,短短两天内水壶两次救了我的命。
我穿好衣服,见班长还看着我,有些结巴地说道,“班长,你不应该为我那么冒险。”自从夜间我们那场不算愉快的谈话,我对班长的态度有些微妙变化,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似乎对他有些失望,他曾经是我眼里最完美的士兵。我的有意无意避让,他多少感受到一些。
“啥话?你不也救过我们?要是算,还是我们欠你更多。”班长温暖地笑着,我们的芥蒂突然烟消云散。
当雾气终于散去,百米距离内散布着七具越南人的尸体,我们打扫了战场,联系车队,通告一切顺利,可以启程。一个小时后,车队到达,汽车排长看到我们如同失散的孩子看到家人一样欣喜,上面来的电报快把他逼疯了,指挥部十分不满车队的迟缓进展,根本不听任何的解释,要求他立刻上路,否则军法从事。电报的原文是“将军不管伤亡数字,只要你立刻完成任务!”四野的人多半知道是谁最早说过类似的话,完不成任务的后果不用解释。
排长不是四野的人,一样清楚不执行命令的后果,可他是个不错的军官,在乎手下兄弟的安全。越南人晚上偷袭让他见识到人外有人,战争不是他们汽车兵想象得那么简单,人多的一方可以理所当然取得战斗胜利。看到我们侦察兵,他觉得安全了很多,回去路上遇到越南人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汽车排长先把班长叫到一旁单独说话,他们交谈时间不长,班长黑着脸吧班上所有兄弟聚集起来,他简单的宣布,“张军长在昨晚和越南人的战斗中牺牲了。”
我们看他表情,已经隐约有不好的预兆,可还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消息。大伙儿震惊中面面相觑。不是昨晚越南人偷袭车队我军没有死亡的士兵吗?张军长不是冒险冲动的性格,怎么会在这种小规模的反击战中身亡?像副班长的死,还有李卫华的死,虽然难受,大家却可以接受,士兵的职业让面临那些正面冲锋和短兵相接的危险不算为过,可张军长是被照顾留下来的,怎么会死去?
班长示意大家跟着他,汽车排长已经一旁准备好。张军长的尸体被放在编织袋子里,袋子被解开,从外表看,张军长神色依旧,好像是在熟睡,我能看出的唯一不同是他脸上肌肉难得的全部放松,给人无忧无虑的感觉。如果死亡有这种效果,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欢迎庆祝。
我们没看到张军长的伤痕,一旁汽车排长让人解开张军长前胸衣扣,细看才发现他的左胸有个不起眼的小洞,有些像是铅笔扎出来的,看不到多少血迹,很难想象会是致命伤。汽车排长解释,昨夜越南人进攻,张军长守在一辆汽车旁的重机枪阵地,位置并不突出,战斗中有人看到他只是啊了一声,缓慢的靠着汽车坐下,问他怎么了,他还平静回答没事,旁人都以为他最多让子弹蹭了下。越南人撤退后,经历第一次战斗的汽车兵兴奋异常,没人注意到张军长的异常,汽车排长统计战绩时也没把他算在内。等汽车兵们发现情况不对,张军长身体已经冰凉了。汽车排长亲自过来察看,确定张军长并不是被直接击中,而是被一发打中汽车车身铁架折射的子弹夺去性命,他身边一步之遥的四个汽车兵都毫发无损。
我瞄了眼班长,他呆呆地凝视着张军长,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懊恼。他一定是在自责。当初班长留下张军长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照顾他,让他能够安全的复员回家,没想到反而让他送了命。如果让张军长跟着侦察班行动,很可能现在还活蹦乱跳,四处搞笑。班里其他兄弟同样神色肃然,侦察班除了杨叶、卫向东和我,他们都是相聚至少两年的战友,相互感情并非寻常,连和张军长平素有隙的王文革也满面悲哀。
我和兄弟们一样低着头,大家有种追悼会告别的意味,但我谈不上悲伤,也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似乎是在梦游,发生的一切并不真实。另一方面,我忍不住想,短短四天,三个兄弟死亡,按照这个速度发展,再有个十天半个月,我们侦察班所有人都要埋葬在越南。也许是侦察班十二个人的编制有问题,自从耶稣的第十三门徒犹大出卖自己的恩师,西方人就顾忌十三这个数字,可能到了东方,这个忌讳数字变成十二,我们冥冥中犯了天条,现在开始付出代价。
我还在胡思乱想,班长伸手从张军长的上衣口袋取出他给家人的遗书,重新系好了袋子,他闷声让大伙儿去吃早饭。旁边一直陪着的汽车排长连忙让人去给我们准备食物,他有些忐忑不安,大概担心我们会怨恨他没有照顾好张军长。 我相信没人认为他应该承担任何责任,可兄弟们实在没有情绪和他说什么。
沉默中吃过早餐,有华侨帮助翻译,我们简单审讯了刚才抓获的两个越南俘虏,从他们身上搜查的证据表明他们不是普通特工,起码我们情报上没有他们的资料。我们有意让他们看到阮文甲,三个人虽然极力掩饰,可毫无疑问他们彼此熟悉。面对我们的审问,他们完全是不合作的态度。兄弟们的郁闷终于有了发泄渠道,劈头盖脸的一顿拳脚,两个俘虏被打成猪头。不过他们还真是硬气,居然依旧龇牙咧嘴的嘲笑。
我没有机会动手,不是因为什么绅士风度,而是班长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靠近两个混账家伙。我只好行使共和国宪法保护的言论自由,高声主张枪毙两个人,抓到的越南俘虏够多了,路上再有什么意外让他们跑了可就热闹了,没有必要自找麻烦。何况他们不穿军装,在我军后方从事间谍活动,又不老实交待,处死他们理由充分。
没想到汽车排长和步兵班长异口同声,竭力反对,他们冠冕堂皇地说不要乱杀无辜,私下的原因不难猜测。他们是想立功,战场上军人立功没有比抓到俘虏的功劳大,更何况还是抓到越南特工,虽然准确来讲俘虏是我们侦察班抓到的,和其他人没有直接关系,可回去略微含糊下功劳多半要平分,班长似乎理解他们的考虑,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我虽然珍惜自己的言论自由,到还没有傻到同时得罪一大批人的地步。
回去顺序依然不变,我和卫向东、华侨和小山东上了老燕开的第一辆车,越南特工们都被我们捆绑得像粽子一样扔到车厢里。杨叶和小湖北三人在第二辆车,班长、马有财和虎子在第五辆车,王文革、陆一鸣和铁牛在第六辆,汽车排长把护车兵集中负责中间,步兵班长和手下收尾。
作者: waterpanzer     時間: 2010-7-28 10:00 PM
我还是坐在驾驶室里,老燕仔细打量我一番,点燃一根烟抽了几口,才问道,“木天,你没事吧?”
“你说我有啥事?”我不是很有谈话的欲望,张军长的死让我有些情绪异常。
“张军长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兄弟这么走了,让人不好受。”
我点点头,有点焦躁不安,老燕虽然也算是兄弟,却不是侦察兵,我似乎无法和他谈什么感受,他还是个外人。
“我昨天和张军长聊了一会儿,他很健谈,说了一些你们侦察班的事。”老燕烟抽的很猛,几口下去一根烟剩下一小半。
“嗯,他是个和谁都能说上话的人!”我下意识的微笑,“老燕,实话说我和他相处并不长,我来侦察班不到半年。”
“哈哈,我听说了你的故事,早知道你是个刺头,还是没想到你能惹那么多麻烦!你要是在我们班,我会让你气死了。”
“别给你们脸上贴金,你们班?你们汽车兵请我,我还不去呢!”
“哎呀,木天,你很狂啊!你瞧不起我们汽车兵是吧?那好以后你不用想坐车了!不论到哪里,你们侦察班都要两条腿走路,不会有汽车兵拉你们!”老燕瞪起眼睛威胁我,汽车兵如此神圣职业岂容我的贬低?
“说你们汽车兵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看看心胸狭隘,这么快就要报复,哪里是男人干的事?”
“爱憎分明,男儿本色!”老燕哈哈笑道。
让他这么一打趣,我情绪好了很多,看看窗外的碧绿景色,我叹了口气说,“老燕,你知道我们班长是照顾张军长,才留下他?”
“张军长自己知道,他说你们侦察班的兄弟们感情好,班长很照顾他这个老兵。”
“他要是和我们一起去行动,八成会活着回来!咱们回到后方基地,他住进医院,肯定能退役回家。他娘的,真不公平!”我忍不住诅咒,至于对象是谁却不知道。
老燕沉吟一下,“要我说,当了兵你就不能这么看!我当年跑西藏公路,几乎每一次出车都要出事,我们汽车团那年死了至少二十个兄弟,我跑的最多,却什么事都没有。你要说公平,我应该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我沉默一会儿,问道,“你琢磨过这事?”
“哼,怎么能不想?”他抽完最后一口,把烟头弹到车窗外,看我一眼,“想也想不明白,咱还是顾眼前好了!”
我微笑点头,和他说起叛徒曹志鹏的事情,老燕听完了,感叹一番,又给我说起他和战友遇到的一些艳遇,嘻嘻哈哈很快伤感情绪不翼而飞。
看着过了国界界碑标志,虽然越南人在我国境内活动的例子不少,气氛仍然轻松起来。中国的道路容易走了很多,汽车速度加快,老燕说再有两个小时就到我军基地,中午我们应该能洗完澡吃过饭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觉了,这些平常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对我们而言成了最高的奖赏。
我看看老燕,他还精神抖擞,他说昨夜不停地修车,仅仅睡了三个小时,如果需要他再熬个两天也可以。最妙的是一路下来整个车队居然只有两辆汽车死火被放弃,让他们这些老汽车兵啧啧称奇,都说是老天照顾我们这趟车队。我没有附和,和他们汽车兵毫无死亡的纪录相比,我们侦察班可没有值得庆祝的。
前方弯路,老燕放慢了速度,一支部队在路边休息,他们看车队过来纷纷站起来,很警戒的样子。指挥部的电报里说后方一路安全,没有发现越南人活动,这支部队也是穿着我军的军服,我们虽然手握武器,并没有什么戒心,更多是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一个军官样子的人站到路中央拦住车队,他说自己是XXX师的高排长,带领队伍执行任务,防止越军渗透破坏,询问我们是哪支部队。老燕坐在驾驶室里解释说是xx师汽车排,送弹药补给回来,拉了一车的伤员。汽车排长在中间,有什么问题他可以问排长,电台也在排长那里。
趁他们说话的几乎,我下车活动一下身体,驾驶室的坐垫并不舒服,坐久了腰酸背痛。我听说过XXX师负责边境的安全,没有实地接触过,高排长有些让我好奇,他是个典型的南方人,身材不高,却很精悍有力,举手投足间有军人的味道,很少有人让我如此印象深刻。不过他身上有种冷冰冰的感觉,没有兄弟部队的友好。
高排长看我们两辆车架在车顶上的四挺轻机枪和我们几个人全副武装的样子,似乎有些好奇,用心打量一会儿,又注意到靠在车厢一角的狙击步枪枪袋,他虽然不动声色,我却有种预感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高排长对老燕说不用麻烦排长了,车队可以走了。车上的小山东突然说了句,“我们还抓了很多越南俘虏,有特工,还有女兵,你们想不想见识一番?”没有打过仗的新兵总是对敌人有种神秘感,同时恐惧心理多少有些,自以为是老兵的小山东想在兄弟部队面前炫耀一番。
“你们车上有越南俘虏?你们从哪里抓来的?”高排长来了兴趣。
“当然是前线!我们可是刚和越南人打过仗的,回来的路上还遇到越南人埋伏,要不是我们侦察兵厉害,早就让越南人得逞了!怎么样,你们想看看我们抓的俘虏?”小山东还是兴致勃勃。
高排长却未置可否的问道,“你们打扮不像是汽车兵,老实说,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没有看清楚他给了什么信号,本来还闲散站在一旁的四十多个士兵突然行动,冲上来举枪对准我们两辆车上的人。
我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头,他们士兵一动,我的轻机枪也对准了高排长,手指搂在扳机上。卫向东和我配合默契,看我行动,想都没想也握住轻机枪,华侨抓着冲锋枪照顾我们侧翼。小山东傻了眼,有些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回头,我听到后面杨叶他们的机枪也支了起来。
我冷冷地看着高排长说,“高排长,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不然你第一个死。”
高排长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居然毫不畏惧,回答说道,“如果你敢开枪,你们都跑不掉。不说出你们的真实身份,我不会让你们进入中国国境!”
老燕试图和稀泥,先对我说,“木天,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开枪。”他又对高排长说,“我们确实是xx师的运输排,基地距离这里不远。你问一下我们排长,他一说你就明白我们的身份,前线指挥部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高排长没有理会老燕,盯着我说道,“他们这几个人看起来可不像是汽车兵!”
我没来由的很讨厌高排长,没有好气的回答说,“你是什么人?你怀疑我,我还看你不像个解放军呢!”
高排长闻言目露凶光,他属于那类习惯说一不二的人,我的挑战激怒了他,他跨上一步,有用拳头教训我的冲动。他身材并不高大,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个狠角色,绝对的自信,全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我的手指本能扣紧扳机,再有一丝的力量,轻机枪会在不到一秒钟时间里打出一个十几发子弹的长点射,高排长干瘦的身体会被打成筛子,就是有八个脑袋也要完蛋。当然我也知道他身后至少有十几支枪口同样对着我,开枪后我的生命大概会比他多延续一秒钟。他细长的眼睛让黑色的眼球装满,几乎看不见眼白,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恶,满是死气的瞳仁紧紧地盯着我, 似乎在衡量我的决心,算计我有没有胆量开枪。
很长时间以来没人给过我如此的压迫感,我有意放松脸部肌肉,嘴角嘲讽的微笑,他敢乱动根手指头,我会毫不犹豫地打死他。他读懂了我的决心,眼神更加愤怒,有吞噬我的欲望,但我满意地看到他没有任何的动作,他还保持些理智。我们两个就这样斗鸡般对上了眼,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恶狠狠盯着对方,我强烈压制着开枪的冲动。
有人高喊,“不要开枪,大家是自己人,都是误会!不要开枪!”班长和汽车排长一伙人走过来。汽车排长可能是真心防止冲突,班长一伙人却武装到了牙齿,铁牛和虎子两具四零式火箭筒虽然是随意的拿着,可方向也指向高排长他们。铁牛和虎子的手指头扣着扳机,火箭弹插在后面,这两发火箭弹射出去,他们密集的人群会受到重创。马有财抱着轻机枪走到路边,牵制他们的背部,路一鸣和王文革的冲锋枪也都是蓄势待发,兄弟们的站位拉开距离,半圆形包围对方,如果开枪,火力能够完全发挥,高排长终于变了脸色,他转身瞧瞧班长,又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放弃比试武力的念头。
班长、汽车排长和高排长三人走到一旁无人处小声商议,卫向东和小山东趁机下车站好,整个侦察班和高排长的手下剑拔弩张的对垒。汽车排的人刚才傻傻地看着,现在醒过味来,恢复了记忆力,想起是谁保护他们一路安全,十几个护车手们也抱着冲锋枪上前来支援我们。高排长的人好像都是来自边民,一个个黑不溜秋,瘦的跟猴子一样。但他们训练不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乱动,持枪硬挺挺的站在那里,有股子狠劲,看样子只要高排长给命令会他们真的会和我们火并。
干部们商量完毕,高排长走回来命令手下整队开拔,临走前他还不忘再狠狠盯我一眼。这些人撤走的时候也不忘警戒我们,一半队伍先撤二十五米,另一半队伍跟上,交替掩护。我发现他们装备也是惊人,一色的国产五六式冲锋枪,每人身上六个弹夹,四枚手榴弹,全排四挺轻机枪,两具火箭筒,还有人背着便携式电台。我有些疑问,XXX师的装备什么时候如此精良?即便甲等师标准装备也是每个班步兵半自动步枪,班长和副班长配备冲锋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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