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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武俠] 龍乘風 -『快刀浪子』(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5:57 PM    標題: [武俠] 龍乘風 -『快刀浪子』(全文完)

第 一 章
  三十七月二十四日,狗。
  三十八月初五,羊。
  三十八月十二日,黑芝麻。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        ※        ※

  這是一張殺人名單。
  前三行的二十六個字,已被塗去。
  字是用墨寫在一塊白絹上的。
  但塗掉這二十六個字的,卻是已經幹透了的血。
  還有九個字未沾上血漬。
  “血債血償,趙天爵的血,將會染濕這塊白絹一百次、一千次,直到他最後一滴血都被
榨幹為止!”

  ※        ※        ※

  說這幾句話的,是個長發披肩,一身白衣的青臉漢子。
  他的年紀並不大,但臉上卻已有太多的皺紋。
  除了皺紋之外,更有一道長達五寸的疤痕,由左耳—直橫過面頰,幾乎伸展到喉頭之上。
他這一張臉,已足以嚇跑世間上絕大多數的女孩子。

  ※        ※        ※

  殺人名單上,唯一還未染上血漬的,就是最後的九個字。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一年只有十二個月,怎會弄出個三十九月初九?
  三十九月是甚麽意思?
  趙天爵又是怎樣的人?
  還有狗、羊、黑芝麻,又是些怎樣的人物?

  ※        ※        ※

  五月初六,雷電交加,風雨大作。
  官道上,泥濘處處,連拉車的馬匹都不願在這種道路上走動。雨茫茫,視線模糊不清。
  就在雨勢最急的時候,大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景。
  這堨X現了一艘船。
  不是小船,而是一艘比馬車還大三十倍以上的巨船!

  ※        ※        ※

  這一條官道,延綿百堙A一直通到蝴蝶城。
  在這蝴蝶城東一堣坏~,有一間小客棧。
  這一間既是小客棧,也是小酒家。
  小客棧只有五間小客房,飯堂上也只有五副座頭,白日間最多的人客是蒼蠅,到了晚間
卻是蚊子的天下。
  在客棧的左邊,還有兩座茅舍。
  這兩座茅舍也有住客,那是四頭又臭又臟的豬。
  人豬為鄰,這種客棧實在令人“拍案叫絕”。
  所以,這堛漸芛N,已可用“不忍卒睹”四字來形容。
  小客棧的老板,是個已快將七十歲的老蒼頭。
  附近的人,都稱呼他勤伯。
  勤伯人如其名乎?
  非也。
  他非但談不上一個“勤”字,簡直就是—個懶惰的老板。
  他唯一最關心的,似乎並不是客棧的生意。而是茅舍堛漸|頭豬。
  幸好他還有一個叫小鷹的小夥計。
  小鷹辦事遠比老板勤快得多,而且還懂得狩獵,據說他的箭法很不錯,有—次還居然射
中了另一個狩獵者的屁股。
  看來那一次,他已惹出大禍。
  可是,那個狩獵者也真奇怪,中箭之後不但沒有找小鷹算帳,反而像受了驚的兔子般,
急急遁去。
  這媔Z離蝴蝶城並不遠,那個被箭所射的獵人是否來自城中?

  ※        ※        ※

  大雨天,也是留客天。
  平時難得有客光顧的小客棧,今天總算來了幾臺客人。
  無三不成幾,剛好三臺顧客,總共八個人。
  坐在窗前那副座頭上的,是三個老年人。
  這三個老人,比小鷹矮得多。小鷹今年才十四歲,但居然比起他們中最高的一個還高出
五寸。
  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既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
  他們來到這間小客棧的時候,渾身都已濕透,小鷹真擔心他們會著涼。
  他們的年紀已有一大把,冷壞了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看來這三個矮小老人似乎是三兄弟。
  但再仔細看一看,又好像不像。
  他們雖然長得同樣矮小,然而容貌神態卻並不相似。
  在這三個矮老人隔鄰的一副座頭。也有三個客人。
  這三個人的身材,可魁梧得多。
  尤其是坐在最靠門口的那個黑袍大漢,他整個人簡直就像一座巨塔般,幾乎連大門也給
他的身軀堵塞住。
  坐在他左右兩旁的人,也是精壯如牛般的大漢,看他們一臉兇橫霸道的樣子,若說他們
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盜,恐怕人人都會深信不疑。
  他們真的是強盜嗎?
  除了這六個顧客之外,小客棧還有兩個醉漢。
  小鷹從來都沒有見過醉得這麽厲害的人。
  這兩個醉漢一共喝了二十八斤竹葉青,摔破了十六只酒杯,抝折了三十八雙竹筷,連凳
子也坐爛了四五張。
  小客棧堛滌s差不多已給他們喝光,還有五六斤已開始發黴的花生,也給他們吃個幹幹
凈凈。
  他們比其他兩臺顧客來得早。
  這兩人是昨晚耽到現在的。
  當其他兩臺顧客相繼光臨的時候,這兩個醉漢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小鷹沒有理會他們。
  勤伯更懶得去理會這兩個醉鬼。
  這兩個醉鬼雖我差點沒把小客棧的家俱全部毀掉,但他們在櫃臺上早已存放了二十兩銀
子。
  二十兩銀子雖然不是一個大數目,但已足夠付酒帳和賠償家俱有余。

  ※        ※        ※

  老天在發脾氣,雨暴風狂,雷電交加鬧個不停。
  勤伯今天比平時更懶。
  往日在這個時候,他總會到豬舍堿搰搢煽X條豬。
  但現在,他仍然臥在床上,嘴堳o咬著一根旱煙袋。
  無論怎樣看去,他都只像個土頭土腦的老鄉下。
  他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就是請了一個像小鷹般勤力工作的小夥計。
  外面雖然有幾臺顧客,但他好像漠不關心。
  忽然間,勤伯聽到外面一個粗魯的聲音大喝道:“偌大一間酒家,就只剩下這兩斤水酒?
臭小子,你當老子是來白吃白喝的強盜嗎?”
  勤伯雖然懶得走動,但這時候也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出去看個究竟。
  只見那個黑袍漢子,居然把小鷹當是只小雞般,單手提起來。
  看他的樣子,倒像是如果沒酒喝便要把這少年活活吞掉般,模樣好不嚇人。
  但小鷹並沒有被嚇得幾乎撒尿。他只是嘆了口氣道:“這位大爺還沒有喝酒,火氣便這
樣驚人,倘若灌下三兩烈酒,豈不是這間小店也給你拆了?”
  黑袍大漢臉色一變,大喝一聲,忽然亮出一把沈重已極的厚背鐵刀。
  黑袍大漢的刀很快,刀光一亮,立刻就架在小鷹的脖子上。
  “臭小子居然敢消遣你祖宗?”黑袍大漢兇巴巴的道:“你看我敢不敢把你剁成肉醬?”
  鐵刀架在小鷹的脖子上,勤伯可急死了。
  他連忙撞撞跌跌的走了過來,叫道:“別剁!別剁!剁死了這個臭小子誰來伺候幾位大
爺?各位要酒,老漢盡管想想辦法。”
  黑袍大漢的火氣總算消了一點,但他仍然提抓著小鷹。
  勤伯在店中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壇十斤裝的酒。
  黑袍大漢放下小鷹,伸手拍開泥封。
  泥封剛拍開,一陣醉人的酒香,立時充滿著整間小客棧。
  黑袍大漢深深的吸了口氣,連眼睛都亮了。
  “好灑!好灑!”
  勤伯幹笑著。
  黑袍大漢忽然對左邊的一個灰衣大漢道:“拿試毒銀針來。”
  灰衣大漢立刻掏出一根銀針,在酒中浸了一浸。
  銀針仍然銀光燦爛,絲毫無異。
  黑袍大漢瞪了小鷹一眼,叱聲道:“這種好酒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讓大爺嘗一嘗?”
  小鷹淡淡的道:“這酒埵閉r,你喝下去會腸穿肚爛而死。”黑袍大漢哈哈在笑。
  “臭小子,是那個臭婆娘養下你這個小王八,酒埵閉r無毒,還瞞得過老子?”
  他說完之後,立刻就把整壇酒扛起,喝得痛快極了。
  但他只喝了兩口,臉色就變了。
  他馬上放下酒壇,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般。
  灰衣大漢一呆,道:“這酒沒有毒,那是剛才用銀針試過的。”
  黑袍大漢的臉突然發青。
  小鷹嘆了口氣,道:“我早就說過這—壇酒有毒,你偏不相信,那又有甚麽辦法。”
  —陣震天價巨響,酒壇摔破,瓦片和酒液四處飛濺。
  黑袍大漢竟渾身虛軟,面色由青變綠,又由綠變藍,但嘴唇卻殷紅如血。
  他突然揮刀,就向小鷹的頭上劈去。
  但小鷹卻像泥鰍般,早已溜得老遠。
  灰衣大漢和另一個穿黃衣的大漢也是臉色同時一變,齊聲大喝,就待追殺小鷹和勤伯。
  他們一個使用鎮鐵所鑄造的短棍,另一個用的武器卻是一只長約兩尺的鋼鉤。
  “你們竟敢在酒堣U毒,快拿解藥出來。”灰衣大漢揮動鐵棍,“叭”的一聲,木桌應
聲被打斷數截。
  他直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酒埵韞H竟然有毒。
  黑袍大漢已用試毒銀針浸在酒堙A證明酒中無毒才放心喝下去的。
  小鷹急急躲在勤伯的背後,嚷道:“別動手,毒藥不是咱們放在酒堛滿C”
  灰衣大漢怒道:“臭小子,你還敢抵賴?”
  一陣鐵棍呼嘯之聲響起,灰衣大漢竟毫不留情,就向勤伯和小鷹兩人的腰上同時掃去。
  這一棍來勢洶洶,不難把這老幼二人,同時活活打死。
  但這棍沒有擊中勤伯和小鷹。
  因為這一棍忽然間就像變魔法般,落在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灰衣大漢連看都沒有看清楚,鼻子上又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唷!”
  就只這麽“唷”的一聲,灰衣大漢的鼻子居然就給自己的鐵棍撞扁了。
  他現在的臉,就好像一個被搗爛了的西瓜。
  灰衣大漢還想再發狠,但他忽然覺得腰間一麻,突然就此僵立在地上,彈動不得。
  他不但被自己的鐵棍撞扁了鼻子,也被自己的鐵棍點了麻穴。
  他愕住了。
  ——就算他沒有被人占了麻穴,他也一樣會愕住。因為他的鐵棍竟然已落在了一個又矮
又瘦的老人手中。
  那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
  但不可能發生的事,已經發生,他的鼻子現在還痛得要命,鮮血仍然像噴泉般從臉上湧
出。

  ※        ※        ※

  三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現在已有兩個變成了廢物。
  長得最高大相貌最兇惡的一個黑袍大漢,他只不過喝了兩口酒,便已倒在地上,連呼吸
都已停頓。
  他的臉龐,就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樣,變成深黑之色。
  至於灰衣大漢,其人兇惡的程度,絕不在黑袍大漢之下,但現在他的情況,似乎比黑袍
大漢好不了多少。
  還余下來的一個黃衣大漢,他雖然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無比的鋼鉤,但看見這種情景,居
然怕得不敢出手。
  矮老人冷冷的盯著黃衣大漢,半晌才道:“你為甚麽站在哪堙H你怕死?”
  黃衣大漢一句話也說不出。
  矮老人嘿嘿一笑,道:“遼東三煞雖然在東北頗有名氣,但常言有道,物離鄉貴,人離
鄉賤。蝴蝶城這一淌渾水,你們本就不該來插上一腳的。”
  黃衣大漢幾乎連肚子都氣破了。
  他姓屠,叫屠勾魂。
  遼東三煞,也有人稱為遼東三盜,近十年來,最少已有八間鏢局的紅貨,落在他們三人
的手堙C
  這三個劇盜不但殺人劫鏢,連六扇門中的不少高手,也栽在他們的手下。
  昔年威震河朔的名捕頭天環神爪駱茂,就是死在遼東三盜手下的。
  但現在,遼東三盜卻變成了比三腳貓還不如的東西,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竟會栽在三個矮
小的老人手堙C

  ※        ※        ※

  屠勾魂雖然幾乎被氣破肚子,但他還是不敢向眼前的矮老人動手。
  矮老人突然揮了揮手,嘆道:“老夫雖然覺得你們三人極討厭,但此刻並不是與你們這
種人斤斤計較的時候,你們還是快點滾開,別再讓我老人家生氣。”
  屠勾魂吸了口涼氣,半晌才道:“咱們三個已有兩人動彈不得,還望前輩放他們一馬。”
  矮老人嘿嘿一笑。他考慮了片刻,終於還是解了灰衣大漢的穴道。
  灰衣大漢穴道被解,再也不敢胡來。
  屠勾魂又道:“老大他何以會中毒的呢?”
  矮老人冷冷道:“酒本無毒,但他把酒喝進肚子堮氶A酒就變成有毒了。”
  屠勾魂莫名其妙。
  矮老人冷笑道:“毒並不在酒中,而是在酒壇的邊緣上!”
  屠勾魂一雙目光註射在勤伯和小鷹的臉上,卻又兇不出來。
  小鷹仍然否認毒是他下的。
  屠勾魂道:“若不是你們下毒,又如何預早會知道?”
  矮老人淡淡一笑,道:“他瞧見了老夫下毒。”
  屠勾魂將信將疑。
  矮老人突然把一包藥散,丟給灰衣大漢。
  “給那家夥服下,以後再也別讓老夫碰上。”
  “遼東三煞”這一次碰上了煞星。
  但他們總算幸運,並沒有丟掉性命。
  然而,自此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這三個劇盜,他們居然因此而退出江湖。

  ※        ※        ※

  “遼東三煞”瞬即溜個幹幹凈凈。
  小客棧埵乎又平靜了不少。
  那三個矮老人,一個穿白衣,一個穿黑衣,還有一個,卻是穿著一件七釘八補的破爛棉
襖。
  剛才把遼東三煞趕跑的,就是穿破棉襖的矮老人。
  他忽然問小鷹:“你是怎樣看見老夫在酒壇上下毒的?”
  小鷹淡淡的道:“勤伯找著這壇酒的時候,你曾故意碰他一碰,而且伸手在酒壇的邊緣
上摸了一摸。”
  矮老人道:“就憑這一點,你便已能認定老夫已在酒壇上抹了毒藥?”
  小鷹道:“現在,總算我沒有看錯了罷?”
  矮老人點點頭,道:“你的確沒有看錯。”
  一直坐在角落堛漸捰蝮G老人忽然道:“沙老邪也沒有看錯人,這小子的確是個可造之
材。”
  穿破棉襖的矮老人卻嘆了口氣,道:“可惜賀教主快到了,他們的死期也逼近眉睫。”
  勤伯仍然是那副老樣子。
  他好像連一句話也沒有聽進耳朵堙C
  就在這個時候,一幕奇景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看見大路上突然出現了一艘船。
  不是小船,而是一艘比馬車還大三十倍以上的巨船!

  ※        ※        ※

  那是一艘巨船。
  這艘巨船不在江河大海之上,卻從陸路緩緩來到這堙C
  船不在水小,又如何能動?
  別的船不能,但這一艘船能。
  因為這艘船居然是有輪子的。
  在船的前面,有數十匹健馬,就像拉動一輛巨大的馬車一般,把大船徐徐的拉動。
  如此寵大的陣勢,的確是令人吃驚。
  這是一艘怎麽樣的船?
  主持這一次行動的人又是誰?
  目的又是甚麽?

  ※        ※        ※

  小客棧堛漕潃蚞K漢突然喃喃地在交談。
  其中一個道:“我瞧見了……一艘……船……”
  另一個笑了起來道:“這媔Z離最近的大河流還有八十婺禲A何來有船?”
  “你瞧……”
  “那不是船……是馬……”
  “馬拉著的不就是船嗎?”
  “船?哈哈,真的瘋了,那明明是馬,怎會是船?”
  “馬拉著的不是船?那是甚麽?”
  “馬拉著的也是馬,馬拉馬,一匹—匹的拉下去……”
  “對,對,馬拉馬,沒行船,但為甚麽我的舌頭又再發大?媽的……”
  這兩個醉漢不倫不類的胡扯了一番,又再昏昏沈沈的伏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勤伯嘆了口氣!
  他忽然望了望天色,也喃喃道:“今天的暴風雨真可怕……”

  ※        ※        ※

  那大船不停地移動,終於來到了小客棧。
  那三個矮老人忽然神態恭謹地,垂手站在小客棧的門外。
  大船上倏地迅速掠出一條人影。
  那是一個看來精明的中年漢子。
  看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個經年在海上辛勞工作的船家。
  他渾身上下,都已被雨水所淋濕,但仍然給人一個幹幹凈凈的感覺。
  這人像個秀才。
  他唯一不像秀才的地方,就是他的手埵酗@根粗大的鐵鏈,鐵鏈的末端,卻系著一個金
光燦爛的骷髏頭!

  ※        ※        ※

  中年漢子還有一點不像秀才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輕功身法,已練得比燕子還更輕盈。
  他從大船上飄然掠到小客棧,身法奇快無比,而且著地無聲,就像一頭巨大的白貓。
  他臉上的神態,既不像貓,也不像秀才,卻像個拘魂索命的無常。
  事實上。他在江湖上的外號,就叫金無常。
  他姓金,本來的名字是善和。
  但金善和絕不是個善男信女,也不是一個很和氣的人。
  他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外號。
  這個外號就是金不打。
  他從不打人。
  他只會殺人,而且殺人的速度往往比他眨眼還快。
  這種人,當然堪稱“煞星”無愧。
  所以,他又被稱為金煞星。
  常言有道:“書生多別字”。
  他的別字似乎比書生還多,但他絕不是個讀書人,而是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殺
手。

  ※        ※        ※

  殺手分開幾種。
  有些殺手甚麽人都殺,同時也肯為任何人去殺人。
  他們的原則只有一個。
  這個原則就是:“見錢開眼,六親不認”。
  這種殺手並不多,但也絕不少,只不過他們的殺人本領有高低之分而已!
  而另一種殺手,卻對雇主和被殺者,卻有某種程度的揀擇。
  例如太強的對手不殺。
  不該殺的人也不殺。
  心情不好的時候,更不接下任何買賣的。
  又有另一種殺手,甚麽人都殺,但雇主卻永遠只有一個。
  這一個雇主,也就是他的大老板。
  大老板把他的性命買了下來,以後無論要他去殺任何人,他都絕不會猶疑。
  金無常就是屬於這一類型的殺手。
  十五年來,他一直都在海魔船的船艙堙A享受著最香醇的老酒,和最漂亮動人的女人。
  他絕少曬太陽,十五年來他在船艙奡蝜L的時間,遠比其其他的地方為多。
  所以他的膚色也比任何人都更白一點。
  也許他有點酒色過度。
  但十五年來,他每次出動替大老板殺人,都沒有讓主子失望過。
  他的大老板是誰,江湖上任何人都很清楚。
  那就是海魔船的主人,也就是海魔五教的總教主賀譽。

  ※        ※        ※

  動用到五十匹健馬拖拉的這艘巨船,就是江湖上人人聞名變色的海魔船。
  近十余年來,海魔五教已雄霸了整個東海。
  在東海,誰都不能與賀譽爭一日之長短。
  這媔Z離東海不算太遠,但把海魔船拖拉到此,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賀譽並不是個瘋子,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沒有人知道。
  海魔船自東海而來,途中經歷過不少艱險。
  它的目的地是什麽地方?
  是蝴蝶城?
  還是就在這一間小客棧的門外?

  ※        ※        ※

  海魔五教,是由五個本來絕無關連的幫會所組合起來的,把它們組合的人就是賀譽。
  這五個幫會,是潛鯨幫、海城幫、飛盜會、水魔堂和三仙教。
  三仙教源出於東海三仙島上的三仙鎮。三仙教的三位教主,本來是三仙鎮的三位長老。
  他們並非三兄弟,但卻都是矮若侏儒,但又總算比侏儒稍高一點的矮小老人。
  在小客棧門前垂手恭立著,身穿破棉襖的矮老人,是三人中的老大,也就是江湖上人稱
“毒手天王”的焦降魂。
  還有另外兩人,分別是“偷心一刀”於百喜,及“回頭一笑”費連環。
  他們本是三仙教的三位教主。
  但現在,三仙教也和東海其他四大幫會一樣,加盟在海魔教的旗下。
  可以說,海魔教的陣容是極其鼎盛的。在東海,誰都不敢與海魔教硬碰。
  海魔船既已在海稱雄稱霸,它為什麽竟然遠離海域,來到這堙H

  ※        ※        ※

  除了金無常之外,還有十二個手持大刀的大漢,冒著大雨闖到小客棧。
  金無常走進客棧內,冰冷的目光立刻註視著勤伯。
  勤伯的眼睛瞇成一線。
  他的眼睛好像在笑,但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對著金無常這種人,又有什麽好笑?金無常忽然坐了下來,他坐的是桌,而不是椅。他
的舉動也和臉上的神態一樣,不禮貌得很。
  勤伯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們終於來了。”
  金無常冷冷道:“難道你認為咱們不應該來?”
  勤伯幹笑兩聲:“賀教主可還好?”
  金無常道:“他老人家的胃口很好,甚麽東西都吃得下。”
  勤伯道:“難道他想把蝴蝶城也吞進肚子堙H”
  金無常冷冷一笑,道:“就算他老人家不吞掉蝴蝶城,但吞掉你這家小客棧,總不是一
件難事。”
  勤伯淡淡一笑:“我這間發黴的店子,就算拱手送給賀教主,他也不會要。”
  金無常冷冷的道:“店子雖然不值錢,但彭大毒的兒子,卻值錢得很。”
  他說這三句話的時候,目光已轉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他盯著小鷹,就像一條餓狼盯著一只野兔。

  ※        ※        ※

  小鷹仍然靜靜的站在勤伯的身旁。他好像不知道金無常正盯著自己,也好像從來都沒有
聽過彭大毒這個人的名字。
  金無常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殘酷的笑意。他不但像條餓狼,簡直就像一只比豺狼更殘酷、
更陰騖的食屍鷹。
  勤伯忽然冷冷一笑:道:“老金,你已準備好一切,要把咱們一老一少置諸死地?”
  金無常沈默了片刻,才道:“那是賀教主的命令。”
  勤伯道:“但這堥禱D東海。”
  金無常道:“即使你躲到天涯海角,賀教主亦有十足把握取你的性命。”
  勤伯的臉色變了變。
  就在這一刻間,焦降魂,於百喜和費連環已圍了上來。
  小鷹微微一笑,道:“你們三個老不死想打我的主意,倒是有趣得緊。”
  勤伯冷冷一叱,道:“小鷹不得無禮,雖然這三個老匹夫都不是人,但畢竟都是你的長
輩。”
  焦降魂淡淡一笑,說道:“他的父親心毒,做兒子的卻是口毒,但無論是大毒也好,小
毒也好,今天已是他們了帳的時候。”
  金無常也在笑。
  他的臉上雖有笑容,卻無笑聲。
  就在他笑得最起勁的時候,他手中的金骷髏突然激蕩起飛,直向勤伯的臉上砸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5:58 PM
第 二 章
  金骷髏雖然看來並不太大,但它卻比同樣大小的流星錘沈重得多。
  這一個金骷髏,就是金無常的殺人武器。
  絕少人能避得開他的金骷髏。
  就算有人能避得開金骷髏,也沒有人能避得過金無常的另一把劍。
  他的另一把劍,是用左手發動的。
  平時,他單憑金骷髏,便足以取掉別人的性命。
  但今天他的對手有點不同。
  因為這個懶惰的老板勤伯,其實就是以前潛鯨幫的副幫主沙一殺。

  ※        ※        ※

  海魔教——是由潛鯨幫、海城教、飛盜會、水魔堂和三仙教所組合而成的一個幫會。
  這五個原本不同的幫會,就是海魔教的骨幹。
  要把這五個不同的幫會連結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賀譽終於辦到了。
  然而,海魔教唯一的漏洞,就出在潛鮫幫這一個支屬幫會之上。
  在海魔教,除了教主之外,另設有五堂。
  那就是潛鯨堂、海城堂、飛盜堂、水魔堂和三仙堂。
  海城堂主——是昔日海城教的副教主,此人姓蔔名世康,江湖上人稱“舉手不回”。
  “舉手不回”是他的外號,也是他所練獨門掌法中最後一式的名堂。
  飛盜堂主——是昔日飛盜會的龍頭老大厲三爺,他的外號是“萬堶衙]”。
  水魔堂主——是昔日水魔堂的刑堂堂主湯恝,他的外號是“攔腰一剪”。
  至於三仙堂,則共有三位堂主,他們就是焦降魂、於百喜及費連環。
  但潛鯨堂卻只有堂,而沒有堂主。
  因為潛鯨幫的幫主,早已被沙一殺所殺。
  沙一殺絕不同意潛鯨幫加入海魔教,他不願意向賀譽屈服。
  為了這一件事,潛鯨幫正副兩位幫主大起爭執,結果潛鯨幫主死在沙一殺的手下。
  潛鯨幫於是陷入名存實亡之局。
  當然,海魔教中高手如雲,潛鯨堂主這個職位,最少有七八個武功高強,江湖經驗豐富
的人可以勝任愉快。
  但賀教主的命令卻是:“不殺沙老邪,決不罷休。”
  在沙一殺被誅之前,潛鯨堂將不設立堂主!

  ※        ※        ※

  沙老邪是沙一殺的“雅號”。
  他不但殺了潛鯨幫的幫主,同時更把海魔教的另一個叛臣,從東海一個孤島秘密囚室中
救了出來。
  那一個叛臣,賀譽早就該把他殺掉,以絕後患的。
  但賀譽不舍得。
  他不舍得殺他的原因共有兩個。
  第一:那人雖然武功不及賀譽,但對於下毒和解毒的本領,卻是特別有一手。
  第二:那人曾經是京城堻怞鹵的一個富翁,賀譽相信他埋藏著一批寶藏,價值絕不會
少過黃金二十五萬兩。
  賀教主一直都希望從那人的身上獲得好處,於是采用禁錮與肉體折磨的方法,來對付這
個叛臣。
  這個叛臣,就是彭大毒。

  ※        ※        ※

  叛臣與英雄這兩個名詞是對立的。
  賀教主認為是叛臣的彭大毒,但在沙一殺的眼中看來,他卻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
  賀敦主把彭大毒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卻又偏偏不讓他死。
  誰都料不到,沙一殺竟然會甘冒奇險,把彭大毒從囚室中救出。
  彭大毒本來的名字,並不叫大毒。
  但由於他用毒藥的本領極為厲害,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彭大毒。
  他真正的姓名,是彭大鷹。
  他還有一個兒子,現在已成為了這間小客棧的小夥計。
  那就是小鷹。

  ※        ※        ※

  近年來,沙一殺除了殺雞殺豬之外,從沒有殺過人。
  他好像已真的成為了一個殷實的小商人,而不是昔日武林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煞
星。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把當年的武功耽擱下。
  在這堙A從沒有人見過他練習武功。
  誰也不知道,這間小客棧的老板“勤伯”,原來是一個身懷絕頂的武林高手。
  金無常是名震天下的“金不打”,“金煞星”,在他的金骷髏與骷髏劍下,永無活口。
  他從不打人。
  他只會殺人,而且殺人的速度往往比他眨眼還快。
  賀教主派遣他對付沙一殺,顯然是已立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他置諸死地。
  金無常的金骷髏攻勢兇猛,但真正致命的,還是緊隨而來的一劍。
  劍迅有如閃電。
  這一著,對手若換上了別人,必已然得手,因為金無常的金骷髏已把對方壓逼得透氣不
過,趁此時機再來一劍,又有誰還能抵擋?
  但沙一殺例外。
  他一瞥見劍影向自己刺到,身形已倒退,一退就是五尺。
  五尺並不是一段很遠的距離,但金無常這一劍卻已被他遠遠閃過。
  “呼”的一聲,金骷髏再向沙一殺的胸膛怒射。
  如此沈重的一顆金骷髏,在金無常的手中揮動起來,就像是棉花枕頭般,毫不費力。
  忽然間,沙一殺一聲冷笑,右手伸出,五爪如鉤般,竟然向金骷髏上揮去。
  金骷髏堅硬無比,難道沙一殺的手指比它還更堅硬?
  金無常絕不相信這一回事。
  不過,就算他相信沙一殺的手指能把金骷髏抓穿五個大洞,他也絕不會退縮。
  金骷髏已快撼在沙一殺的五指上。
  金無常已幾乎可以肯定,沙一殺的指骨一定會被金骷髏擊斷。
  就算是淮南大力魔王劉翼的鷹爪功。也絕不敢與金骷髏在這種情況之下相碰。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金無常已無法猶豫,也無法政變自己的招式。
  但他深信形勢對自己極其有利。
  可惜他還是料錯了一件事。
  沙一殺並不是真的用手指與金骷髏硬碰,當金骷髏再逼進五寸的時候,他的五指已化為
擒拿手。
  “刷”!
  聯系著金骷髏的鐵鏈,居然被沙一殺抓著。
  金無常兇狠的劍光閃動,骷髏劍急刺沙一殺的右腕。兩人已從離身搏鬥,演變成近身搏
鬥,短兵相接的兇險局面。
  金無常肯定自己這一劍刺去,沙一殺必然會松手。
  但他這一個“肯定”,又再度變成錯誤。
  沙一殺竟然絕不松手。
  “嗤”的一聲,骷髏劍刺在沙一殺的右腕上。
  鮮血從他的掌緣泊泊流下。
  但沙一殺臉色沒有變,反而向金無常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金無常的臉突然扭曲,身子
也踉蹌後退。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他的胸膛上竟已插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既是短刀,也是飛刀。
  沒有人看見這把刀怎樣射進他的胸膛,同時每一個的視線,都集中在沙—殺的身上。
  而這把刀,居然是由小鷹發出的!

  ※        ※        ※

  金無常倒下去的時候,這奡N只剩下暴風雨的聲音,和門外希津津的馬鳴嘶叫聲。
  三個矮老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想不到金無常竟然會死在小鷹的飛刀之下。
  沙一殺的右腕雖然鮮血直冒,但那是有價值的。
  他捱了這一劍,目的就是要把金無常的雙手封死,同時也把他的註意力分散。
  小鷹的飛刀果然是沒有讓沙一殺失望。
  焦降魂突然嘿嘿一笑。
  “沙老邪的手段,果然利害。”
  沙一殺冷冷道:“老夫今年已有六十六歲,若沒有兩下子保命的本事,恐怕早已然變成
死人。”
  焦降魂嘆了一口氣,道:“不過就算你保命的本事再大,也難以逃避今天這一場厄運。”
  沙一殺道:“老夫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日子。”
  焦降魂道:“人貴自知,沙兄倒還不太糊塗。”
  沙一殺冷冷一笑:“三位老兄想替金無常報仇,最好就快一點動手!”
  焦降魂笑了笑,道:“沙兄快人快語。正合焦某的心意,但現在老夫又不想動手了。”
  沙一殺道:“你害怕?”
  焦降魂聳聳肩,道:“賀教主就在海魔船上,老夫何懼之有?”
  沙一殺道:“你言下之意,是說老夫與小鷹已陷入了海魔教的羅網中,再也逃不出去?”
  焦降魂道:“實情本來就是如此。”
  沙一殺冷冷一笑:“就算是賀譽那個老匹夫親自到此,老夫亦無所懼。”
  焦降魂道:“沙兄有何所恃?”
  沙一殺目中突露出殺機,冷笑道:“別忘記這堿O甚麽地方。”
  焦降魂臉色一沈,道:“你果然早已和蝴蝶城有所勾結。”
  沙一殺冷冷道:“蝴蝶城主雖然不能算是甚麽正人君子,但比起賀譽那個老匹夫卻還勝
百倍。”
  於百喜厲喝道:“放肆!你竟敢講出這種說話。”
  沙一殺長笑道:“這媔Z離蝴蝶城只有一堙C海魔教揮軍壓境,趙城主早已知道,他並
不急於反擊,目的就是盡量等待有利時機!”
  焦降魂冷冷道:“恐怕等到趙天爵出手的時候,你早已死在本教刑堂堂主的無情杖下。”
  沙一殺的臉色忽然變了變:“桑七星也在海魔船中?”
  他這九個字剛說完,門外立刻就傳來一個人冰冷的笑聲。然後又有人說出了五個字。
  “刑堂堂主到。”

  ※        ※        ※

  刑堂堂主。
  這四個字本身就已具備了一種逼人的殺氣。
  據說在江湖上各門各派任職刑堂堂主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性格冷酷無情的人。
  海魔教的刑堂堂主也沒有例外。
  他在未曾加入海魔教之前,便已是江湖上一個著名的大魔頭。
  自從他成為了海魔教刑堂堂主之後,江湖上反而因此而平靜了一點。
  提起了桑七星這個人的名字,江湖中人莫不感到頭痛。
  但海魔教中的人提起了桑七星,卻更加談虎色變。
  無論是誰,若是違犯了教規,而落在桑七星手堛爾隉A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桑七星最喜歡用的一著殺手鐧,就是分筋錯骨大法。
  沒有人能捱得住這種酷刑。
  沙一殺雖然已把性命豁了出去,但當“刑堂堂主到”這五個字仍然令他有一種驚心動魄
的感覺。

  ※        ※        ※

  桑七星並不是一個很高大的人。
  但站在三仙堂三敵的面前,他最少還高上尺許。
  他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面孔狹長而蒼白,但他的鼻子卻長得比嘴巴還闊,令人看來有
點滑稽的感覺。
  伹沒有人覺得他的長相滑稽。
  因為在這個畸型的鼻梁上,還有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
  這一雙眼珠子好像不會轉動,但卻透射出一種令人寒森森的光芒。
  他剛走進小客棧堙A店堂堛漁薸聽擐繯N冷了一半。

  ※        ※        ※

  桑七星並不是單獨一個人走進來的。
  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身穿紫衣的少年武士。
  這兩個少年武土的年紀,比小鷹約大一兩歲,但身材卻反而矮細得多。
  小鷹淡淡一笑,對沙一殺道:“今天為甚麽來了這許多矮子?”
  沙一殺嘆了口氣,道:“這些人雖然長得矮,但武功卻極高,沒有一個是容易對付的。”
  小鷹道:“這個甚麽刑堂堂主兇巴巴的,相信比剛才的一個更難對付。”
  沙一殺道:“你別把事情看得太輕松,說不定咱們一老一少,卻無法活得過今晚。”
  小鷹皺了皺眉,道:“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嫌喪氣一點?”
  桑七星突然重重一咳,臉色很難看。
  小鷹展顏一笑,道:“難道他病了,看他的臉倒像死人一樣。”
  桑七星的目光倏地射向小鷹的臉,然後又緩緩地說道:“你的嘴很刁。”
  小鷹哼一聲:“那又如何?”
  桑七星慢慢的說道:“嘴刁的人,他的舌頭一定很好吃。”
  “甚麽?”小鷹的眼睛陡地睜大:“你喜歡吃人的舌頭?”
  桑七星淡淡一笑:“用何首烏、冰天雪蓮來燉人舌頭,是最佳的人間美食,將來你有機
會,千萬不要錯過。”
  小鷹聽得有點汗毛倒豎。
  桑七星的笑容忽然又收斂,沈聲道:“可惜你不會有這種機會了,你很快就會死在本堂
主的玉魔杖下,本堂主向來言出必行,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割下,燉得稀稀爛爛來下酒。”
  沙一殺“叨”一聲:“堂堂刑堂堂主,就只會唬嚇小孩子。”
  桑七星不再說話了。
  他忽然輕輕拍掌。
  掌聲一起,門外立刻又有兩個紅衣大漢,扛著一根慘綠色的木杖走了進來。
  這一根木杖,竟比鐵杖還更沈重。
  桑七星把木杖接在手中。
  沙一殺冷冷道:“這就是你的玉魔杖麽?”
  桑七星緩緩點頭,隨即舉杖就向沙一殺的面門撞去。

  ※        ※        ※

  正當桑七星動手對付沙一殺的時候,三仙堂的三位堂主也開始向小鷹下手。
  小鷹笑了。
  “嘿,以大欺小,以眾淩寡,好不要臉!”
  不過,他嘴婸§o輕松,情況卻是甚為不妙。
  焦降魂、於百喜和費連環這三個老人雖然看來又矮又小,伹他們的武功卻高得令人無法
想像
  小鷹恃仗著輕靈的身法,與三人展開遊鬥,還可勉強支持一陣,但時間一長,就決不是
對方方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他一上來就已亮出了一把長約尺許的彎刀,處處不離小鷹的心窩、咽喉
兩大要害。
  不過,即使這把刀刺在別的地方,小鷹也是勢難活命,因為這把刀是淬上奇毒的。
  小鷹年紀輕,不知道這種厲害,但沙一殺卻是看得心驚肉跳,卻又被桑七星苦苦纏鬥,
無法抽身相助。
  於百喜的外號是“偷心一刀”。
  他這個外號並不是白白得回來的,他手中這一把毒刀,已不知刺破了幾許英雄豪傑的心
臟。
  每一個心臟被刺之後,它所流出來的血都是綠色的。
  這一把毒刀,的確厲害無比。
  小鷹雖然從八歲開始練武,而且進步神速,但他無論如何都絕不是三仙堂這三個老魔頭
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的刀,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等到小鷹覺得自己的情況已極為危險的時候,於百喜的刀突然就已送到他的胸膛上!

  ※        ※        ※

  這並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刀。
  在這一刀之前,於百喜已發出過不下七八十刀。
  他最具威力的,卻是這一刀。
  這一刀既精絕,復狠辣。
  雖然小鷹的身法閃動得很快,但於百喜這一刀卻留在最有利的時候才出手,他已有十成
的把握,可以把小鷹的心臟剜了出來。
  好厲害的“偷心一刀”。
  沙一殺怒喝如雷,不再理會桑七星的玉魔杖,反身便欲救小鷹。
  但桑七星豈容他溜脫,杖勢一緊,猛然就向沙一殺的右腿上劈去。
  這一劈之勢,力逾千鈞,沙一殺的腿就算是鐵鑄的,恐怕也得被打扁下去。
  但沙一殺仍然置諸不理。
  ——別說是廢了一條腿,就算整條老命丟掉,也不能不救小鷹。
  可惜他力不從心。
  一陣刺耳的骨折聲音響起,沙一殺的右腿被玉魔杖打斷。
  但沙一殺卻連於百喜的衣角都沾不上,更談不上救人了。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無論是誰都以為小鷹這一次已難逃大限。
  接著,一陣慘呼之聲響起。
  有人中刀,刀鋒直刺過他的心臟。
  但血不是綠色,而是紅色的。
  因為中刀的人並不是小鷹,而是於百喜!

  ※        ※        ※

  於百喜的彎刀有毒。
  無論任何人捱他一刀,所流出來的血都一定會變成綠色。
  就在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把小鷹一刀刺死的時候。眼前的小鷹突然不見了。
  於百喜的心中猛然一震。
  那幾乎是絕不可能的事。
  明明還在眼前的人,怎會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如果說小鷹的輕身身法如此高明。一眨眼間就能躲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實在是難以
相信。
  但他驚訝未已,另一件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告同時發生。
  他突然看見了一只手,一把刀。
  那一只手,絕對不是小鷹的手。而那一把刀,卻是閃閃生輝,寒光如雪般的寶刀。
  由於這一把刀來得實在太突然,他根本就沒有機會看清楚那是甚麽刀。
  他大驚,急急向後倒退。
  但這把要命的刀,卻遠比他的身子移動得更快。
  颼!
  那是令人震懍的一種聲響。
  於百喜同時慘呼。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這一只手是誰的。
  同時,他也看清楚這是一把怎樣的刀了。
  他相信自己沒有認錯人,也沒有認錯這一把刺進自己胸膛的刀。
  他臨咽氣前瞪大了眼睛,斷斷續續的說出了七個字:“雪刀浪子……龍城璧?”
  說完之後,刺進他胸膛的刀已被拔出,他的人也像元寶般倒了下去。

  ※        ※        ※

  雪刀浪子龍城璧!
  在近年來,無論是誰聽見這七個字,都難免會有一陣心跳的感覺。
  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小客棧中喝得醉薰薰的兩個醉漢,其中一人竟是
雪刀浪子!
  於百喜突然死在風雪之刀的刀鋒下,更使兩人大為震駭。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於百喜不明白小鷹為甚麽會在忽然之間不見了蹤影,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卻看見了。
  小鷹被一個灰衣人挾走的。
  灰衣人的輕功,簡直就比流星瀉地的速度還更快幾倍。
  這個灰衣人也是個醉漢,而且他的醉態比龍城璧還更厲害得多。
  想不到他的輕功一經施展之下,就把焦降魂和費連環看得瞠目結舌。
  殺死於百喜的是龍城璧。
  把小鷹救出生天的人又是誰?

  ※        ※        ※

  灰衣人的酒意好像已醒了一半。
  但他仍然抓著一個已經空了的酒壇,拚命的在喝。
  酒壇堛滌s,還有幾滴。
  幾滴酒又怎能令他感到過癮?
  小鷹仍然在他的肋下,就像一只小雞被老鷹抓著,動彈不得。
  但他沒有掙紮。
  他並不是個渾小子,他比絕大數的人都更聰明。
  他知道若不是這個醉漢把自己挾走,此刻已然變作刀下之鬼。
  但這個醉漢是誰呢?

  ※        ※        ※

  沙一殺的右腿廢了。
  他只好問一聲灰衣醉漢:“你究竟是誰?”
  灰衣醉漢淡淡的道:“你不妨猜猜看吧。”
  小鷹道:“偷腦袋大俠衛空空?”
  灰人醉漢道:“你怎會知道我是衛空空?”
  小鷹笑嘻嘻地道:“衛空空是個著名的酒囊。”
  灰衣醉漢笑了:“酒囊總比飯袋好一些。”
  小鷹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就是衛空空。”
  但灰衣醉漢卻又搖頭。
  小鷹一怔:“你不是衛空空?”
  灰衣醉漢道:“的確不是。”
  小鷹抓抓腮子,忽然笑道:“你若非衛空空,就必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淡淡一笑:“你為甚麽會知道我是司馬血?”
  小鷹毫不遲疑立刻就回答:“因為司馬血也是一個酒囊。”
  灰衣醉漢一呆。
  小鷹又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龍城璧:“既然他是雪刀浪子,而你又是他的朋友,同時兩
人拚酒拚得不亦樂乎,你若不是衛空空,就一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忍俊不禁,道:“如此說來,龍城璧的朋友,以乎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了?”
  小鷹立刻提出更正:“不是飯袋,而是酒囊而已。”
  灰衣大漢道:“龍城璧有個好朋友,他也是個大酒囊,他姓唐名竹權,你為甚麽不猜我
就是唐竹權?”
  小鷹向灰衣醉漢腰腹間打量了一眼,笑道:“你的肚皮遠遠及不上唐大胖子,唐竹權若
變成你這副樣子,他可能已經‘瘦死’了。”
  灰衣醉漢道:“瘦死?太瘦也會死掉嗎?”
  小鷹道:“若唐竹權變成你這副身材,身上的肥肉最少不見了二百斤,他還能活得下去
倒是奇跡。”
  灰衣醉漢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如果你一定要說我是個酒囊,那也並無不可,但你千
萬不要忘記一點:有些人看來醉薰薰的,但卻比任何人都還更清醒。”
  小鷹道:“這一點我知道。”
  灰夾醉漢嘿嘿一笑:“你又知道?”
  “當然知道,”小鷹嘆了口氣,道:“你若不清醒,現在我也許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灰衣醉漢搖了搖頭,道:“你說得不對。”
  小鷹一怔:“又有甚麽不對?”
  灰衣醉漢道:“不是也許,而是必定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小鷹點點頭,道:“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灰衣醉漢道:“當然。”
  小鷹道:“你要我怎樣報答你?”
  灰衣醉漢道:“你報答我的最好法子,就是乖乖的閉上嘴巴別再問長問短。”
  小鷹的眼睛眨了一眨,道:“行!但在此之前,我還要再問一句。”
  灰衣醉漢嘆息一聲,終於道:“你盡管問,但只限再問一句。”
  小鷹瞪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真的就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緩緩的道:“如假包換。”
  小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就履行他的諾言,乖乖的閉上嘴巴。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5:58 PM
第 二 章
  金骷髏雖然看來並不太大,但它卻比同樣大小的流星錘沈重得多。
  這一個金骷髏,就是金無常的殺人武器。
  絕少人能避得開他的金骷髏。
  就算有人能避得開金骷髏,也沒有人能避得過金無常的另一把劍。
  他的另一把劍,是用左手發動的。
  平時,他單憑金骷髏,便足以取掉別人的性命。
  但今天他的對手有點不同。
  因為這個懶惰的老板勤伯,其實就是以前潛鯨幫的副幫主沙一殺。

  ※        ※        ※

  海魔教——是由潛鯨幫、海城教、飛盜會、水魔堂和三仙教所組合而成的一個幫會。
  這五個原本不同的幫會,就是海魔教的骨幹。
  要把這五個不同的幫會連結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賀譽終於辦到了。
  然而,海魔教唯一的漏洞,就出在潛鮫幫這一個支屬幫會之上。
  在海魔教,除了教主之外,另設有五堂。
  那就是潛鯨堂、海城堂、飛盜堂、水魔堂和三仙堂。
  海城堂主——是昔日海城教的副教主,此人姓蔔名世康,江湖上人稱“舉手不回”。
  “舉手不回”是他的外號,也是他所練獨門掌法中最後一式的名堂。
  飛盜堂主——是昔日飛盜會的龍頭老大厲三爺,他的外號是“萬堶衙]”。
  水魔堂主——是昔日水魔堂的刑堂堂主湯恝,他的外號是“攔腰一剪”。
  至於三仙堂,則共有三位堂主,他們就是焦降魂、於百喜及費連環。
  但潛鯨堂卻只有堂,而沒有堂主。
  因為潛鯨幫的幫主,早已被沙一殺所殺。
  沙一殺絕不同意潛鯨幫加入海魔教,他不願意向賀譽屈服。
  為了這一件事,潛鯨幫正副兩位幫主大起爭執,結果潛鯨幫主死在沙一殺的手下。
  潛鯨幫於是陷入名存實亡之局。
  當然,海魔教中高手如雲,潛鯨堂主這個職位,最少有七八個武功高強,江湖經驗豐富
的人可以勝任愉快。
  但賀教主的命令卻是:“不殺沙老邪,決不罷休。”
  在沙一殺被誅之前,潛鯨堂將不設立堂主!

  ※        ※        ※

  沙老邪是沙一殺的“雅號”。
  他不但殺了潛鯨幫的幫主,同時更把海魔教的另一個叛臣,從東海一個孤島秘密囚室中
救了出來。
  那一個叛臣,賀譽早就該把他殺掉,以絕後患的。
  但賀譽不舍得。
  他不舍得殺他的原因共有兩個。
  第一:那人雖然武功不及賀譽,但對於下毒和解毒的本領,卻是特別有一手。
  第二:那人曾經是京城堻怞鹵的一個富翁,賀譽相信他埋藏著一批寶藏,價值絕不會
少過黃金二十五萬兩。
  賀教主一直都希望從那人的身上獲得好處,於是采用禁錮與肉體折磨的方法,來對付這
個叛臣。
  這個叛臣,就是彭大毒。

  ※        ※        ※

  叛臣與英雄這兩個名詞是對立的。
  賀教主認為是叛臣的彭大毒,但在沙一殺的眼中看來,他卻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
  賀敦主把彭大毒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卻又偏偏不讓他死。
  誰都料不到,沙一殺竟然會甘冒奇險,把彭大毒從囚室中救出。
  彭大毒本來的名字,並不叫大毒。
  但由於他用毒藥的本領極為厲害,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彭大毒。
  他真正的姓名,是彭大鷹。
  他還有一個兒子,現在已成為了這間小客棧的小夥計。
  那就是小鷹。

  ※        ※        ※

  近年來,沙一殺除了殺雞殺豬之外,從沒有殺過人。
  他好像已真的成為了一個殷實的小商人,而不是昔日武林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煞
星。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把當年的武功耽擱下。
  在這堙A從沒有人見過他練習武功。
  誰也不知道,這間小客棧的老板“勤伯”,原來是一個身懷絕頂的武林高手。
  金無常是名震天下的“金不打”,“金煞星”,在他的金骷髏與骷髏劍下,永無活口。
  他從不打人。
  他只會殺人,而且殺人的速度往往比他眨眼還快。
  賀教主派遣他對付沙一殺,顯然是已立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他置諸死地。
  金無常的金骷髏攻勢兇猛,但真正致命的,還是緊隨而來的一劍。
  劍迅有如閃電。
  這一著,對手若換上了別人,必已然得手,因為金無常的金骷髏已把對方壓逼得透氣不
過,趁此時機再來一劍,又有誰還能抵擋?
  但沙一殺例外。
  他一瞥見劍影向自己刺到,身形已倒退,一退就是五尺。
  五尺並不是一段很遠的距離,但金無常這一劍卻已被他遠遠閃過。
  “呼”的一聲,金骷髏再向沙一殺的胸膛怒射。
  如此沈重的一顆金骷髏,在金無常的手中揮動起來,就像是棉花枕頭般,毫不費力。
  忽然間,沙一殺一聲冷笑,右手伸出,五爪如鉤般,竟然向金骷髏上揮去。
  金骷髏堅硬無比,難道沙一殺的手指比它還更堅硬?
  金無常絕不相信這一回事。
  不過,就算他相信沙一殺的手指能把金骷髏抓穿五個大洞,他也絕不會退縮。
  金骷髏已快撼在沙一殺的五指上。
  金無常已幾乎可以肯定,沙一殺的指骨一定會被金骷髏擊斷。
  就算是淮南大力魔王劉翼的鷹爪功。也絕不敢與金骷髏在這種情況之下相碰。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金無常已無法猶豫,也無法政變自己的招式。
  但他深信形勢對自己極其有利。
  可惜他還是料錯了一件事。
  沙一殺並不是真的用手指與金骷髏硬碰,當金骷髏再逼進五寸的時候,他的五指已化為
擒拿手。
  “刷”!
  聯系著金骷髏的鐵鏈,居然被沙一殺抓著。
  金無常兇狠的劍光閃動,骷髏劍急刺沙一殺的右腕。兩人已從離身搏鬥,演變成近身搏
鬥,短兵相接的兇險局面。
  金無常肯定自己這一劍刺去,沙一殺必然會松手。
  但他這一個“肯定”,又再度變成錯誤。
  沙一殺竟然絕不松手。
  “嗤”的一聲,骷髏劍刺在沙一殺的右腕上。
  鮮血從他的掌緣泊泊流下。
  但沙一殺臉色沒有變,反而向金無常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金無常的臉突然扭曲,身子
也踉蹌後退。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他的胸膛上竟已插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既是短刀,也是飛刀。
  沒有人看見這把刀怎樣射進他的胸膛,同時每一個的視線,都集中在沙—殺的身上。
  而這把刀,居然是由小鷹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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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無常倒下去的時候,這奡N只剩下暴風雨的聲音,和門外希津津的馬鳴嘶叫聲。
  三個矮老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想不到金無常竟然會死在小鷹的飛刀之下。
  沙一殺的右腕雖然鮮血直冒,但那是有價值的。
  他捱了這一劍,目的就是要把金無常的雙手封死,同時也把他的註意力分散。
  小鷹的飛刀果然是沒有讓沙一殺失望。
  焦降魂突然嘿嘿一笑。
  “沙老邪的手段,果然利害。”
  沙一殺冷冷道:“老夫今年已有六十六歲,若沒有兩下子保命的本事,恐怕早已然變成
死人。”
  焦降魂嘆了一口氣,道:“不過就算你保命的本事再大,也難以逃避今天這一場厄運。”
  沙一殺道:“老夫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日子。”
  焦降魂道:“人貴自知,沙兄倒還不太糊塗。”
  沙一殺冷冷一笑:“三位老兄想替金無常報仇,最好就快一點動手!”
  焦降魂笑了笑,道:“沙兄快人快語。正合焦某的心意,但現在老夫又不想動手了。”
  沙一殺道:“你害怕?”
  焦降魂聳聳肩,道:“賀教主就在海魔船上,老夫何懼之有?”
  沙一殺道:“你言下之意,是說老夫與小鷹已陷入了海魔教的羅網中,再也逃不出去?”
  焦降魂道:“實情本來就是如此。”
  沙一殺冷冷一笑:“就算是賀譽那個老匹夫親自到此,老夫亦無所懼。”
  焦降魂道:“沙兄有何所恃?”
  沙一殺目中突露出殺機,冷笑道:“別忘記這堿O甚麼地方。”
  焦降魂臉色一沈,道:“你果然早已和蝴蝶城有所勾結。”
  沙一殺冷冷道:“蝴蝶城主雖然不能算是甚麼正人君子,但比起賀譽那個老匹夫卻還勝
百倍。”
  於百喜厲喝道:“放肆!你竟敢講出這種說話。”
  沙一殺長笑道:“這媔Z離蝴蝶城只有一堙C海魔教揮軍壓境,趙城主早已知道,他並
不急於反擊,目的就是盡量等待有利時機!”
  焦降魂冷冷道:“恐怕等到趙天爵出手的時候,你早已死在本教刑堂堂主的無情杖下。”
  沙一殺的臉色忽然變了變:“桑七星也在海魔船中?”
  他這九個字剛說完,門外立刻就傳來一個人冰冷的笑聲。然後又有人說出了五個字。
  “刑堂堂主到。”

  ※        ※        ※

  刑堂堂主。
  這四個字本身就已具備了一種逼人的殺氣。
  據說在江湖上各門各派任職刑堂堂主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性格冷酷無情的人。
  海魔教的刑堂堂主也沒有例外。
  他在未曾加入海魔教之前,便已是江湖上一個著名的大魔頭。
  自從他成為了海魔教刑堂堂主之後,江湖上反而因此而平靜了一點。
  提起了桑七星這個人的名字,江湖中人莫不感到頭痛。
  但海魔教中的人提起了桑七星,卻更加談虎色變。
  無論是誰,若是違犯了教規,而落在桑七星手堛爾隉A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桑七星最喜歡用的一著殺手鐧,就是分筋錯骨大法。
  沒有人能捱得住這種酷刑。
  沙一殺雖然已把性命豁了出去,但當“刑堂堂主到”這五個字仍然令他有一種驚心動魄
的感覺。

  ※        ※        ※

  桑七星並不是一個很高大的人。
  但站在三仙堂三敵的面前,他最少還高上尺許。
  他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面孔狹長而蒼白,但他的鼻子卻長得比嘴巴還闊,令人看來有
點滑稽的感覺。
  伹沒有人覺得他的長相滑稽。
  因為在這個畸型的鼻梁上,還有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
  這一雙眼珠子好像不會轉動,但卻透射出一種令人寒森森的光芒。
  他剛走進小客棧堙A店堂堛漁薸聽擐繯N冷了一半。

  ※        ※        ※

  桑七星並不是單獨一個人走進來的。
  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身穿紫衣的少年武士。
  這兩個少年武土的年紀,比小鷹約大一兩歲,但身材卻反而矮細得多。
  小鷹淡淡一笑,對沙一殺道:“今天為甚麼來了這許多矮子?”
  沙一殺嘆了口氣,道:“這些人雖然長得矮,但武功卻極高,沒有一個是容易對付的。”
  小鷹道:“這個甚麼刑堂堂主兇巴巴的,相信比剛才的一個更難對付。”
  沙一殺道:“你別把事情看得太輕松,說不定咱們一老一少,卻無法活得過今晚。”
  小鷹皺了皺眉,道:“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嫌喪氣一點?”
  桑七星突然重重一咳,臉色很難看。
  小鷹展顏一笑,道:“難道他病了,看他的臉倒像死人一樣。”
  桑七星的目光倏地射向小鷹的臉,然後又緩緩地說道:“你的嘴很刁。”
  小鷹哼一聲:“那又如何?”
  桑七星慢慢的說道:“嘴刁的人,他的舌頭一定很好吃。”
  “甚麼?”小鷹的眼睛陡地睜大:“你喜歡吃人的舌頭?”
  桑七星淡淡一笑:“用何首烏、冰天雪蓮來燉人舌頭,是最佳的人間美食,將來你有機
會,千萬不要錯過。”
  小鷹聽得有點汗毛倒豎。
  桑七星的笑容忽然又收斂,沈聲道:“可惜你不會有這種機會了,你很快就會死在本堂
主的玉魔杖下,本堂主向來言出必行,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割下,燉得稀稀爛爛來下酒。”
  沙一殺“叨”一聲:“堂堂刑堂堂主,就只會唬嚇小孩子。”
  桑七星不再說話了。
  他忽然輕輕拍掌。
  掌聲一起,門外立刻又有兩個紅衣大漢,扛著一根慘綠色的木杖走了進來。
  這一根木杖,竟比鐵杖還更沈重。
  桑七星把木杖接在手中。
  沙一殺冷冷道:“這就是你的玉魔杖麼?”
  桑七星緩緩點頭,隨即舉杖就向沙一殺的面門撞去。

  ※        ※        ※

  正當桑七星動手對付沙一殺的時候,三仙堂的三位堂主也開始向小鷹下手。
  小鷹笑了。
  “嘿,以大欺小,以眾淩寡,好不要臉!”
  不過,他嘴婸§o輕松,情況卻是甚為不妙。
  焦降魂、於百喜和費連環這三個老人雖然看來又矮又小,伹他們的武功卻高得令人無法
想像
  小鷹恃仗著輕靈的身法,與三人展開遊鬥,還可勉強支持一陣,但時間一長,就決不是
對方方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他一上來就已亮出了一把長約尺許的彎刀,處處不離小鷹的心窩、咽喉
兩大要害。
  不過,即使這把刀刺在別的地方,小鷹也是勢難活命,因為這把刀是淬上奇毒的。
  小鷹年紀輕,不知道這種厲害,但沙一殺卻是看得心驚肉跳,卻又被桑七星苦苦纏鬥,
無法抽身相助。
  於百喜的外號是“偷心一刀”。
  他這個外號並不是白白得回來的,他手中這一把毒刀,已不知刺破了幾許英雄豪傑的心
臟。
  每一個心臟被刺之後,它所流出來的血都是綠色的。
  這一把毒刀,的確厲害無比。
  小鷹雖然從八歲開始練武,而且進步神速,但他無論如何都絕不是三仙堂這三個老魔頭
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的刀,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等到小鷹覺得自己的情況已極為危險的時候,於百喜的刀突然就已送到他的胸膛上!

  ※        ※        ※

  這並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刀。
  在這一刀之前,於百喜已發出過不下七八十刀。
  他最具威力的,卻是這一刀。
  這一刀既精絕,復狠辣。
  雖然小鷹的身法閃動得很快,但於百喜這一刀卻留在最有利的時候才出手,他已有十成
的把握,可以把小鷹的心臟剜了出來。
  好厲害的“偷心一刀”。
  沙一殺怒喝如雷,不再理會桑七星的玉魔杖,反身便欲救小鷹。
  但桑七星豈容他溜脫,杖勢一緊,猛然就向沙一殺的右腿上劈去。
  這一劈之勢,力逾千鈞,沙一殺的腿就算是鐵鑄的,恐怕也得被打扁下去。
  但沙一殺仍然置諸不理。
  ——別說是廢了一條腿,就算整條老命丟掉,也不能不救小鷹。
  可惜他力不從心。
  一陣刺耳的骨折聲音響起,沙一殺的右腿被玉魔杖打斷。
  但沙一殺卻連於百喜的衣角都沾不上,更談不上救人了。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無論是誰都以為小鷹這一次已難逃大限。
  接著,一陣慘呼之聲響起。
  有人中刀,刀鋒直刺過他的心臟。
  但血不是綠色,而是紅色的。
  因為中刀的人並不是小鷹,而是於百喜!

  ※        ※        ※

  於百喜的彎刀有毒。
  無論任何人捱他一刀,所流出來的血都一定會變成綠色。
  就在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把小鷹一刀刺死的時候。眼前的小鷹突然不見了。
  於百喜的心中猛然一震。
  那幾乎是絕不可能的事。
  明明還在眼前的人,怎會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如果說小鷹的輕身身法如此高明。一眨眼間就能躲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實在是難以
相信。
  但他驚訝未已,另一件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告同時發生。
  他突然看見了一只手,一把刀。
  那一只手,絕對不是小鷹的手。而那一把刀,卻是閃閃生輝,寒光如雪般的寶刀。
  由於這一把刀來得實在太突然,他根本就沒有機會看清楚那是甚麼刀。
  他大驚,急急向後倒退。
  但這把要命的刀,卻遠比他的身子移動得更快。
  颼!
  那是令人震懍的一種聲響。
  於百喜同時慘呼。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這一只手是誰的。
  同時,他也看清楚這是一把怎樣的刀了。
  他相信自己沒有認錯人,也沒有認錯這一把刺進自己胸膛的刀。
  他臨咽氣前瞪大了眼睛,斷斷續續的說出了七個字:“雪刀浪子……龍城璧?”
  說完之後,刺進他胸膛的刀已被拔出,他的人也像元寶般倒了下去。

  ※        ※        ※

  雪刀浪子龍城璧!
  在近年來,無論是誰聽見這七個字,都難免會有一陣心跳的感覺。
  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小客棧中喝得醉薰薰的兩個醉漢,其中一人竟是
雪刀浪子!
  於百喜突然死在風雪之刀的刀鋒下,更使兩人大為震駭。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於百喜不明白小鷹為甚麼會在忽然之間不見了蹤影,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卻看見了。
  小鷹被一個灰衣人挾走的。
  灰衣人的輕功,簡直就比流星瀉地的速度還更快幾倍。
  這個灰衣人也是個醉漢,而且他的醉態比龍城璧還更厲害得多。
  想不到他的輕功一經施展之下,就把焦降魂和費連環看得瞠目結舌。
  殺死於百喜的是龍城璧。
  把小鷹救出生天的人又是誰?

  ※        ※        ※

  灰衣人的酒意好像已醒了一半。
  但他仍然抓著一個已經空了的酒壇,拚命的在喝。
  酒壇堛滌s,還有幾滴。
  幾滴酒又怎能令他感到過癮?
  小鷹仍然在他的肋下,就像一只小雞被老鷹抓著,動彈不得。
  但他沒有掙紮。
  他並不是個渾小子,他比絕大數的人都更聰明。
  他知道若不是這個醉漢把自己挾走,此刻已然變作刀下之鬼。
  但這個醉漢是誰呢?

  ※        ※        ※

  沙一殺的右腿廢了。
  他只好問一聲灰衣醉漢:“你究竟是誰?”
  灰衣醉漢淡淡的道:“你不妨猜猜看吧。”
  小鷹道:“偷腦袋大俠衛空空?”
  灰人醉漢道:“你怎會知道我是衛空空?”
  小鷹笑嘻嘻地道:“衛空空是個著名的酒囊。”
  灰衣醉漢笑了:“酒囊總比飯袋好一些。”
  小鷹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就是衛空空。”
  但灰衣醉漢卻又搖頭。
  小鷹一怔:“你不是衛空空?”
  灰衣醉漢道:“的確不是。”
  小鷹抓抓腮子,忽然笑道:“你若非衛空空,就必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淡淡一笑:“你為甚麼會知道我是司馬血?”
  小鷹毫不遲疑立刻就回答:“因為司馬血也是一個酒囊。”
  灰衣醉漢一呆。
  小鷹又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龍城璧:“既然他是雪刀浪子,而你又是他的朋友,同時兩
人拚酒拚得不亦樂乎,你若不是衛空空,就一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忍俊不禁,道:“如此說來,龍城璧的朋友,以乎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了?”
  小鷹立刻提出更正:“不是飯袋,而是酒囊而已。”
  灰衣大漢道:“龍城璧有個好朋友,他也是個大酒囊,他姓唐名竹權,你為甚麼不猜我
就是唐竹權?”
  小鷹向灰衣醉漢腰腹間打量了一眼,笑道:“你的肚皮遠遠及不上唐大胖子,唐竹權若
變成你這副樣子,他可能已經‘瘦死’了。”
  灰衣醉漢道:“瘦死?太瘦也會死掉嗎?”
  小鷹道:“若唐竹權變成你這副身材,身上的肥肉最少不見了二百斤,他還能活得下去
倒是奇跡。”
  灰衣醉漢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如果你一定要說我是個酒囊,那也並無不可,但你千
萬不要忘記一點:有些人看來醉薰薰的,但卻比任何人都還更清醒。”
  小鷹道:“這一點我知道。”
  灰夾醉漢嘿嘿一笑:“你又知道?”
  “當然知道,”小鷹嘆了口氣,道:“你若不清醒,現在我也許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灰衣醉漢搖了搖頭,道:“你說得不對。”
  小鷹一怔:“又有甚麼不對?”
  灰衣醉漢道:“不是也許,而是必定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小鷹點點頭,道:“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灰衣醉漢道:“當然。”
  小鷹道:“你要我怎樣報答你?”
  灰衣醉漢道:“你報答我的最好法子,就是乖乖的閉上嘴巴別再問長問短。”
  小鷹的眼睛眨了一眨,道:“行!但在此之前,我還要再問一句。”
  灰衣醉漢嘆息一聲,終於道:“你盡管問,但只限再問一句。”
  小鷹瞪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真的就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緩緩的道:“如假包換。”
  小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就履行他的諾言,乖乖的閉上嘴巴。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5:59 PM
第 四 章
  杏袍文士道:“她現在的年紀聽說已不輕。”
  賀譽道:“不錯,她已超過四十五歲了。”
  杏袍文士道:“黑芝麻這個女人與趙天爵又有甚麼關系?”
  賀譽淡淡的道:“趙天爵是她的同門師兄,他們兩人的武功,同出一源。”
  杏袍文士“嗯”一聲,道:“他們的師父是誰?”
  “八絕上人。”
  “八絕上人?”杏袍文士的臉色變了:“北天山八絕谷的谷主?”
  “不錯。”
  杏袍文士沈默了片刻,緩緩道:“這是個性情孤僻,武功絕頂的怪人,他已有數十年未
曾在江湖上露過面。”
  賀譽悠然道:“八絕上人早已變成了一堆白骨,又豈會再在江湖之上露面?”
  杏袍文士一怔。
  “八絕上人已死?”
  “不錯,”賀譽冷冷一笑:“自從八絕上人死後,感到最傷心的人,就是黑芝麻。”
  杏袍文士道:“黑芝麻的身世很神秘,她的真實姓名一直都沒有人知道。”
  賀譽道:“她本是一個孤兒,若不是八絕上人把她收養,她早已葬身於狼腹之中。”
  杏袍文士道:“黑芝麻一直不嫁,趙天爵一直不娶,難道與八絕上人的死亡有關?”
  賀口淡淡一笑,道:“你沒有猜錯,在師父大仇未報之前,他們是絕不會嫁娶的。”
  杏袍文士道:“其中又有何緣故?”
  賀譽道:“八絕上人的武功如何,你可有聽聞?”
  杏袍文士道:“據說他昔年曾與北極異人風雪老祖拚過三次,結果都是不分高下。”
  賀譽緩緩地點頭,道:“風雪老祖的武功如何,相信你更清楚罷?”
  杏袍文士道:“屬下的叔父,就是死在風雪老祖掌下的。”
  賀譽道:“八絕上人的武功,也和風雪老祖不相上下,由此不難相像得到,他的武功確
有不凡之處。”
  杏袍文士道:“但他死後,趙天爵與黑芝麻何以不能嫁娶?”
  賀譽道:“黑芝麻不嫁,是因為她曾誓言,師父之仇若不能報就永不婚嫁。”
  杏袍文士道:“而趙天爵呢?”
  賀譽這:“趙天爵不娶,是因為他想得到八絕神功秘笈。”
  “八絕神功秘笈?”杏袍文士道,“那是八絕上人寫的?”
  “不錯,”賀譽淡淡道:“八絕上人臨死之前,把這一本秘笈交給天山醉神君狄不平,
並囑附黑芝麻與趙天爵兩人,在師父之仇末報前,不能談婚嫁,否則,這一本八經神功秘笈,
就會由狄不平加以燒毀。”
  杏袍文士道:“狄不平很聽八絕上人的說話?”
  賀譽道:“狄不平是八絕上人的私生子。”
  杏袍文士道:“然則殺八絕上人的又是誰?”
  賀譽的瞳孔慢慢地收縮,他看著杏袍文士的時候,笑容已凝結得比冰還冷。
  杏袍文士不敢再說話。
  賀譽沈默了很久,才一字字的說道:“八絕上人是老夫殺的,他與老夫對掌,結果他的
掌心卻吃了老夫一枚毒鏢!”
  杏袍文士垂下了臉。
  賀譽的說話很坦白。
  當年他的武功並無把握勝地這八絕上人,但八絕上人去沒有料到,賀譽竟會來一記“掌
娷藤臐芋A結果他被暗算,終於毒發而死。
  現在,黑暗已完全統治大地。
  賀譽昔年的手段,豈非也像今夜的天色同樣黑暗?

  ※        ※        ※

  夜已深。
  在蝴蝶城外的那間小客棧,燈光似乎比平時黯淡了不少。
  沙一殺雖然斷了一條腿,但他的行動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海魔船雖然已離開這堙A但戰爭尚未結束。
  龍城璧的責任是保護彭家父子,離開這一個是非之地。
  但他很快就發覺,海魔教已經埋伏著不少高手,暗中監視著小客棧堛漱@切動靜。
  龍城璧是一個浪子。
  一個不怕艱難,也不怕死的浪子。
  世間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的熱情。
  他決定要辦的事,就算困難再大,他都絕不畏縮。
  但他現在不能走。
  因為彭大鷹並不在這堙A而且司馬血已接受了趙天爵的聘請,龍城璧倒想陪一陪司馬血。
  趙天爵的確曾付出過一筆可觀的酬金,要他去殺一個人。趙天爵要司馬血去殺的人,並
不是桑七星。但龍城璧沒有向司馬血追問。司馬血要殺的人是誰?現在,除了他和趙天爵之
外,任何人都不知道。
  龍城璧唯一把心的人,是唐竹權。他知道唐竹權已經到了蝴蝶城。八姑媽雖然沒有叫唐
竹權去找彭大鷹父子,但龍城璧卻知道這個唐少爺一定會親自出馬。唐竹權雖然並不孝順,
但一提起了喝酒和殺人這兩件事,他總是特別精神爽利的。
  夜已更深。在小客棧旁的那座豬舍,忽然傳出一陣豬叫的聲音。豬舍傳出了豬叫,那是
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沙一殺的臉上,卻突然露出意外的神色。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這一頭豬叫得很特別。”
  沙一殺嘆了口氣,道:“那不是豬叫,而是彭大鷹的呼叫訊號。”
  龍城璧的眼睛陡地一亮。“彭大鷹在豬舍堙H”
  沙一殺搖頭。“他並不是在豬舍堙A而是在豬舍之下。”
  沙一殺一面說,一面帶著龍城璧和司馬血兩人,來到了豬舍,而小鷹也緊緊跟隨著。豬
舍媔ルX微弱的燭光,堶悸G然有人。原來在豬舍之下,赫然有一條狹窄的地道。

  ※        ※        ※

  這一條地道的存在,當然是一個絕大的秘密。但沙一殺卻不惜在龍城璧和司馬血的面前,
把這一個秘密暴露了出來。
  由此可見.他對這兩個年青人已相當的信任。
  事實上,雪刀浪子和殺手之王都是值得信任的人,雖然他們的作風有時候未免狂放得令
人為之側目。
  在地道塈篚犍s的人,是一個比豬還更骯臟的青衣人。
  他的頭發上,居然還沾著若幹臭氣薰天的豬糞。
  龍城璧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個人就是彭大鷹,更知道他的武功已被盡廢。
  這一點,是他從小鷹口中探聽得來的消息。 
  看見彭大鷹之後,他知道小鷹並沒有說謊。彭大鷹以前也許有很不錯的武功,但現在,
他卻比一個普通的農夫還更不如。
  這是賀譽對待叛逆者的一種手段。
  彭大鷹露出了一個幹澀的笑容,對龍城璧和司馬血道:“兩位大概就是雪刀浪子和殺手
之王?”
  龍城璧感到有點意外。
  他不明白彭大鷹是怎樣知道自己和司馬血的身份的。
  但他仍然點頭,表示彭大鷹的猜估並沒有錯。
  彭大鷹輕輕的嘆了口氣:“趙城主能夠得到兩位的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只可惜彭某現
在已成為一個廢人,誅滅魔教這番盛舉,彭某實在有心無力了。”
  他一面說,一面帶眾人走進豬舍下的那條秘道。
  秘道並不寬闊,只能容一個人勉強前進。
  沙一殺走在最後,他必須把豬舍回復原來的形狀,以免留下令人可疑的痕跡。
  秘道狹長,而且堶悸漯躓薴S濕又局,龍城璧和司馬血的背上都已冒出了汗。
  足足行走了一頓飯時光,秘遁突然逐漸寬敞,隱約間遠處還傳來燈光。
  燈光漸漸明亮。
  狹長的秘道,已走到盡頭。
  龍城璧和司馬血都看見了秘道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石洞。
  石洞埵酗T口棺材。
  棺材的旁邊,有兩個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杭州唐家的大少爺唐竹權!

  ※        ※        ※

  唐竹權!這個神出鬼沒的大胖子,居然比龍城璧和司馬血更早一步到了彭大鷹的藏身之
所。
  這一個無酒不歡的唐大少爺,今天居然沒有喝酒,他全身上下,連半點酒臭的氣味也沒
有。
  司馬血淡淡一笑,頻頻道:“難得!難得!”
  唐竹權怪眼一翻:“老子為了八姑媽的這趟差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這堙A你們
倒輕松得很。”
  龍城璧的目光,只落在唐竹權旁邊另一個人的身上。
  五年之前,他曾與這人有過一面之緣的。
  那時候,龍城璧的名氣,還不及今日之盛。
  但這人在江湖上卻早已是個大名鼎鼎的大人物。
  他就是蝴蝶城主趙天爵。

  ※        ※        ※

  巨洞之中,燈光輝煌,每一個人的臉都被燈光照得發亮。
  但趙天爵的臉,卻是愁眉深鎖。
  龍城璧忽然道:“趙城主,海魔船是否已到了蝴蝶城中?”
  趙天爵道:“不錯。”
  龍城璧道:“你打算放棄蝴蝶城?”
  趙天爵一陣苦笑:“難道你以為憑蝴蝶城的力量,可以抗拒海魔教的侵犯?”
  龍城璧淡淡道:“蝴蝶城的真正實力怎樣,沒有人會比趙城主更加清楚。”
  趙天爵道:“這一點理所當然。”
  龍城璧目光閃動,道:“但據在下所知,趙城主麾下,最少有三百個劍法和輕功都堪稱
一流的高手,就算海魔教的氣勢再盛,也未必就能輕易闖過這三百高手所組成的劍陣。”
  趙天爵傲然一笑:“龍大俠對於本城的實力,倒似是相當了解。”
  龍璧璧道:“除了這三百個劍手之外 蝴蝶城中還有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集合他們這
一股力量,還有誰能輕易攻破蝴蝶城?”
  趙城主沈默下去。
  龍城璧又道:“在下倒想知道,趙城主何以輕易放棄蝴蝶城?”
  趙天爵忽然冷冷的盯著他。
  “打硬仗雖然痛快,但吃敗仗是一件痛苦的事。”
  龍城璧目光一落:“難道你為了害怕吃敗仗,就寧可甘願把蝴蝶城雙手拱讓給別人?”
  趙天爵冷冷一笑,道:“賀譽雖然得到了蝴蝶城,但本城的實力,卻仍然保持完整。”
  龍城璧笑了。
  “在下早就知道趙城主絕不是個容易輕棄基業的人,剛才的說話,請趙城主切莫記在心
上。”
  司馬血緩緩的進:“趙城主的計劃,莫非是先把海魔教的人引進蝴蝶城,然後再慢慢把
它擊破?”
  趙天爵道:“海魔教並沒有真正占領蝴蝶城,他們是墜進了一個大網!”
  他的雙拳漸漸緊握,目中露出了堅決的神色。
  龍城璧的心中,很希望趙天爵能戰勝海魔教。
  趙天爵雖然也不是甚麼正人君子,但卻總比賀譽這個老魔頭好千百倍。
  蝴蝶城一旦落在賀譽的手堙A唇亡齒寒,第一個最受到嚴重威脅的就是醫谷! 

  ※        ※        ※

  醫谷!
  這一個神秘的山谷,谷中有多坐高手?多少神醫?
  沒有人能知道。 但由於醫谷本身就是一個醫藥經書的大寶藏,所以江湖中不少邪惡的
組織,都曾經打過醫谷的主意。
  海魔教進軍蝴蝶城之後,下一個目標是否就是醫谷呢?
  雖然目前來說遠是言之過早,但誰也不能抹煞這一個可能性的存在。

  ※        ※        ※

  龍城璧的猜測,絕對合理。
  就在這個時候,許竅之來了。

  ※        ※        ※

  許竅之。
  名滿天下的醫谷谷主,竟然也在這一個巨洞之內出現。
  江湖三大奇俠,已有兩人在此。
  還有偷腦袋大俠衛空空,他又在甚麼地方?許竅之第一句說話就已經把衛空空的下落說
了出來:“衛空空在霧萍小築。”
  龍城璧、司馬血、唐竹權三人的眼睛同時一亮。
  霧萍小築就在醫谷之中。
  許竅之淡淡一笑,目註趙天爵道:“如果咱們沒有料錯,海魔教將會在三天之內,大舉
進軍醫谷。”
  趙天爵點點頭,道:“賀譽這一著,早就在趙某人意料之中。”
  許竅之道:“冷碧橋的傷毒,當真如此嚴重?”
  “冷碧橋”三字一出口,龍城璧的臉色首先變了。
  他瞪著許竅之:“甚麼?冷碧橋仍然活著?”
  許竅之淡淡道:“江湖上一萬人中,最少有九千九百人以為冷碧橋已經在八年前死在黃
山五毒的毒掌之下。”
  龍城璧道:“難道事實並非如此?”
  許竅之道:“冷碧橋不錯是受了傷,而且傷勢不輕,但她並沒有死。”
  龍成壁道:“這到是一件令人惑到意外的事。”
  唐竹權揉了揉胖大的肚子,道:“冷碧橋是甚麼東西?”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冷碧橋並不是東西,而是一個女人。”
  “女人?”唐竹權裂嘴一笑:“他奶奶的,老子可未曾聽過她的名字!”
  龍城璧笑道:“你對女人的興趣一向都並不大。”
  唐竹權冷哼道:“女人又不是酒,有甚麼好值得研究的。”
  但他隨即又接著問龍城璧:“冷碧橋是個怎樣的女人?”
  龍城璧嘆息一聲:“她是二十年前武林中十大美人之一,她不但貌美如花,卻也毒如蛇
蠍。”
  唐竹權似懂非懂,非懂又似懂地點點頭:“原來是個心狠手辣的蛇蠍美人。”
  龍城璧接口道:“昔年少林寺的千字輩高僧,竟有三人受不住她的誘惑,自動把自己的
一身內功,貫輸到她的身上。”
  唐竹權瞿然動容,道:“好厲害的妖女。”
  龍城璧嘆道:“自此之後,冷碧橋就成為了江湖上最兇殘最厲害的女妖精,她對武林災
害之烈真不下於洪水猛獸。”
  唐竹權道:“冷碧橋又和賀譽有甚麼關系?”
  龍城璧道:“賀譽一直暗戀冷碧橋,直到八年前,冷碧橋與黃山五毒發生激烈的火並,
結果她身中毒掌,幾乎就此死掉,但賀譽及時趕到,把她的性命救回。”
  許竅之緩緩接道:“冷碧橋中的是下崖蛇焰手,除了下崖蛇尾草之外,別無其他解藥可
救。”
  唐竹權道:“如今已事隔八年,她倘若仍然能夠活著,想來賀譽必已找到了下崖蛇尾
草?”
  許竅之搖搖頭,道:“下崖蛇天竺極西的一個荒蕪之地,除了醫谷第一號神醫時九公之
外,誰也沒有到過那個地方。”
  唐竹權道:“黃山五毒能練成下崖蛇焰手,難道他們也沒有到過那個地方?”
  許竅之道:“黃山五毒是在無意中得到一本練功秘靈,才練成下崖蛇焰手的,但他們只
懂用蛇焰手,但卻無解藥。”
  趙天爵悠悠一笑,道:“等大之下,只有兩個人能把冷碧橋身上的毒解除。”
  唐竹權的眼睛立刻睜大:“誰?”
  “時九公。”
  “還在一個呢?”
  許久已沒有開口說話的彭大鷹突然緩緩接道:“那是我!”

  ※        ※        ※

  彭大鷹不但是個富翁,同時也是一個下毒解毒的名家。
  蜀中唐門使用暗器毒物的本領天下第一,但若論解毒的本領,彭大鷹的本領恐怕猶在唐
門之上。
  彭大鷹的聲音有點激動,他喘著氣續道:“十五年前,時九公曾贈送了三種稀世罕有的
藥物給彭某,其中有一種就是下崖蛇尾草。”
  龍城璧恍然大悟。
  賀譽一直都向彭大鷹壓逼,目的就想得到下崖蛇尾草。
  唐竹權道:“那個女妖精中了毒掌八年,又沒有蛇尾草作為解藥,何以仍然能夠活到現
在?”
  趙天爵道:“賀譽雖然沒有下崖蛇尾草,但海魔教中仍有不少靈丹妙藥,可以暫時保住
冷碧橋的性命,但她卻已成為了一個癱瘓之人。”
  唐竹權哼一聲:“害人的女妖精,正合當受此報應。”
  許竅之嘆一口氣,道:“近幾年來,海魔教已多次邀請時九公前往東海為冷碧橋醫治傷
毒,但像冷碧橋這種人,若把她治好,將來又是江湖上的一場浩劫,是以時九公決不肯前往
東海。”
  唐竹權哈哈一笑:“時九公這個老怪物倒還頗有點見地,他若治好冷碧橋,說不定她立
刻就會拿時九公開刀,試一試自己的武功是否已經恢復。”
  他說這幾句話時,臉上的神態很滑稽,彭小鷹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起來。
  但龍城璧和司馬血的臉上,卻是毫無笑意。
  這並不是一件值得發笑的事,唐竹權的說話並不荒唐,以冷碧橋兇殘暴戾的性格,癰瘓
了八年之後若一旦復原,說不定真的會把治好她的人一掌劈死,以消除悶氣。
  許竅之忽然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海魔教今次自東海大舉進師蝴蝶城,是具有多種目
的的,趙城主、彭家父子,沙幫主以及醫谷的時九公,都是賀譽的主要目標。”
  趙天爵輕輕一咬,道:“趙某鑒於敵方來勢太過洶湧,所以並不打算來一個硬碰硬,我
已把蝴蝶城中全部精英高手,調駐在一個隱密的地方。”
  龍城璧目光一閃,道:“這一支精兵,對於殲滅海魔數這一個邪惡的組織,具有極重要
的作用。”
  許竅之緩緩退:“趙城主早已與敝谷有所協定,咱們聯手對付海魔教。”
  唐竹權笑道:“這一戰必定十分燦爛可觀。”
  許竅之背負痛雙手,腳踱著步,道:“海魔教雖然高手如雲,但他們想一口氣攻破醫谷
與蝴蝶城,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趙天爵冷冷的道:“總有一天,賀譽將會面臨到最無情的反擊,那時候,就是海魔教的
未日。”
  說到這堙A他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
  他的目光,直盯在那三副漆黑的棺木之上。
  黑芝麻已經死了。
  就算他能夠殲滅海魔教,為師父報卻四海鏢深仇,並得到八絕神功秘笈,那又如何?

  ※        ※        ※

  五月初八,風和日麗。
  雨後天晴的景色,總是比平時美麗得多。
  在蝴喋城西南二十五堨~,有一個小小的市集。這個地方的名字叫方家集。方家集媯
大多數的居民都姓方,但百掌鏢局的總鏢頭卻例外。
  如此一個小市集,居然也有鏢局?
  不錯。這埵傢藃翩A而且規模還不小。
  百掌鏢局的總鏢頭,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獨臂漢子。他姓宰,名字是德苗。但江湖上絕大
多數的人,都叫他宰一刀。他用的兵器是一把薄而鋒利的快刀。
  他宰人從來只用一刀。一刀便已分勝負。
  當然,他從未敗過一次,自從百掌鏢局成立以來,還未曾有人能接得下他的第一刀。

  ※        ※        ※

  江湖傳言,宰一刀其實只懂得兩招刀法。第一招,是最可怕的一招。這一刀出手,敵人
的腦袋立刻就會被他的刀鋒搗個稀爛。他的刀就像是一個鉆子,無論是誰的腦袋,只要他一
下殺手,刀的就會像鉆子般鉆到對方的
  臉上、額上,或者是後腦之上。
  從沒有人能避得過他這一招刀法。
  而他的另一招,卻是“砍手式”。
  “砍手式”這一招刀法不會致命,但卻能把敵人的右腕,在一刀之內,砍了下來。
  宰一刀的刀法,是天下間最殘酷的刀法。
  他出道僅十八個月.就已經砍下了整整一百個人的手掌。
  就在他砍下第一百只手掌的時候,他創立了百掌鏢局。
  他選擇方家集這個地方開設鏢局,許多人都認為並非明智之舉。
  就算宰一刀的本領再大,又有誰會跑到這種地方來找他保護貨鏢呢?

  ※        ※        ※

  在百掌鏢局的左鄰,是一個養雞鴨的小農莊。
  養雞鴨的,是一對年紀已很老邁的夫婦。
  就在這一天的下午,小農莊外突然來了一個頭戴闊邊草笠的白衣漢子。
  雖然他這一頂草笠帽邊很闊大,但仍然掩蓋不住他的一頭長發。
  他長發披肩,步履沈實,但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臉。
  在方家集這種小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這樣子的人,自然難免令人為之側目。
  但沒有人理會他。
  這種人,很可能是個流浪漢,而流浪漢的脾氣,通常都不大好。
  這是一般人的見解。
  無論他是流浪漢也好,是個叫化子也好,甚至是閻王老子派來的催命煞星也好,只要不
沾惹他,就不會有麻煩。
  所以,看見這個白衣漢子的人盡管為之側目,但誰也沒有停下來再觀察他的行動。
  少管閑事,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門,這一個道理,他們都很明白。
  小農莊的一雙老夫婦,早就已註意到這個白衣人的行動。
  他們只盼望這個人不會來找自已的麻煩。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實在太多。
  他們不希望與這個白衣漢子打交道,但白衣漢子卻偏偏一步一步的向小農莊逼近。
  這一雙老夫婦,在方家集已居住了六十多年。
  這堛漱H,都稱呼他們方老爹,方大嫂。
  方老爹對方大嫂低聲說道:“千保祐,萬保祐,望菩薩保祐,他別拍咱們的木門。”
  但他的禱告還未說完,白衣漢子偏偏已走到小農莊的木門前,輕輕的敲了三下了。
  方老爹打個眼色,暗示方大嫂千萬莫開門讓他進來。
  但白衣漢子又再敲門。
  他再度敲門的力度大了一點,仍然是連敲三下。
  但這一次,他竟然是用一只手指來敲的,而且每敲門一次,木門上就被戳穿了一個小洞。
  方老爹夫婦看得呆了。
  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人這個樣子敲門的。
  門上被敲穿三個小洞並不打緊,但若再不開門,一旦給他連門都卸了下來,那倒是更麻
煩的事。
  方大嫂嘆口氣!低聲對方老拳道:“看來這一塊木門絕對阻不了他,常言有道,是福不
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已窮得連雞鴨都快餓死,難道還怕他來搶劫?”
  方老爹的身子在發抖。
  他雖然不是個武林中人,但從門上那三個小洞看來,這個白衣漢子的武功顯然很厲害。
  這種江湖煞星,把他放進屋子堜T然不妙,但若給他闖門而進,激怒了他,恐怕後果不
堪設想。
  誠如方大嫂所說,他們除了有幾十只鸛,幾十只鴨子之外,可謂一貧如洗,就算這個白
衣漢子真的是個強盜,也只好認命了。
  但方老爹的心堙A又有另外的一種想法。
  白衣漢子既然是個武林高手,他絕不會找到自己這等貧苦人家來下手罷?
  就在他的心中蔔蔔亂跳的時候,方大嫂已走上前把木門開敔。
  白衣漢子的白衣並不根白。
  嚴格的說一句,他這一身白衣差不多已變成了黃衣。
  人在江湖,風塵仆仆,再純潔的人也難免被染上垢汙,又何況是衣裳?
  方老爹的心在跳。
  方大嫂的膽子雖然比丈夫大一點,但她現在的一顆心卻跳得更厲害。
  因為她已看見這個白衣漢子的臉!

  ※        ※        ※

  闊邊的草笠向上掀起,冒出了一張青白的臉。
  這人的年紀並不大,但臉上卻已有太多的皺紋。
  皺紋並不可怕,也絕對不會令方大嫂心跳。
  但這個白衣人的臉上除了皺紋之外,更有一道長達五寸的疤痕,由左耳一直橫過面頰,
幾乎伸展到喉頭之上。
  若果在三十年前,方大嫂看見這張臉一定會被嚇得昏倒過去。
  但她現在的年紀已有一大把,膽量總算比以前大了不少。
  她居然還能鼓起勇氣首先說話:“這位相公敲門,未知有何貴幹?”
  方大嫂是個目不識丁的人,她能夠說出這兩句說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十分得體大方。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0 PM
第 五 章
  白衣漢子露出了一個平淡的笑容,緩緩地道:“我姓白,白無浪。”
  方大嫂勉強一笑,道:“原來是白公子。”
  白無浪搖搖頭。
  “我不是公子,而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方大嫂陪笑著:“公子說笑了。”
  白無浪的臉突然沈下。
  他冷冷一笑,一雙眼睛發出逼人寒光,直盯著方大嫂:“我是個說一就一,說二就二的
人,我為甚麽要跟你說笑?”
  方大嫂給白無浪這幾句話嚇呆了,一時之間,嘴堻熊M甚麽說話也講不出來了。
  方老爹雖然個子絀小得可憐,但在這個時候,他也不能不站出來,代替妻子對白無浪說
話。
  “這位白……白先生,想必是從外地來到這堙H”
  方老爹一面說,一面牙齒震得格格作響。
  白無浪淡漠地點點頭。
  方老爹喘一口氣,道:“白先生莫非是想找一間客店歇歇腳?”
  他伸手向左一指,道:“從這邊走,不遠處有一間悅賓樓……”
  “我不喜歡住客棧。”白無浪截然道:“今天晚上,倒要打擾兩位,希望你們能騰出一
個地讓我住一晚。”
  方老爹的臉立刻又青又黃。
  他看見白浪的相貌,便已暗暗叫苦,這種人,準是以江湖上的魔王煞星,如何能夠讓他
在屋媞峇W一晚?
  “白先生,這堛漲a方又臭又臟,只怕……”
  “沒有甚麽怕不怕的,”白無浪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我昨夜睡在甚麽地方?”
  方老爹苦笑。
  他並不是能知過去未來的神仙,又怎會知道白無浪昨夜睡在那堙H
  白無浪冷冷說下去:“昨夜我睡在一間客棧堙C”
  方老爹一怔,道:“既然你昨夜睡在客棧,今天又何以例外,莫非……”
  他言下之意,再也明顯不過,分明是指白無浪已身無分文,雖然昨夜住在客棧堙A但今
天卻再也付不起房錢。
  白無浪的瞳孔慢慢收縮,陰冷的目光卻逼成一線地直盯著方老爹的臉:“那一間客棧,
沒有床,只有棺材。”
  方老爹渾身打了個寒戰:“白……先生說笑罷?”
  白無浪突然吊著嗓子怒道:“我早就說過,我不喜歡說笑!”
  方老爹垂下臉:“是!是!”
  白無浪的目光遙註著遠方,緩緩地說道:“那間客棧,本來就是專給死人居住的。”
  方老爹沈默半晌,終於恍然大悟。
  “難道白先生……昨夜睡在義莊之中?”
  白無浪點點頭,道:“睡在棺蓋上總比睡在棺蓋下好得多。”
  這一點方老爹倒根明白。
  因為睡在棺蓋上的是活人,而睡在棺蓋下的卻必是個死人無疑。 
  面對著這個連棺蓋都敢睡在上面的人,方老爹的腿又虛軟了幾分。
  他忽然又看見了白無浪的腰間有一把劍。
  這一把劍只有一尺七寸,劍鞘是用豹皮精制的。
  但豹皮和劍鍔之上,都染滿了已經幹透了的血。
  方老爹敢肯定,那些血一定是屬於人的,而絕不是禽獸的血。
  白無浪不像個獵戶。
  一點也不像。
  他只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想到這堙A方老爹差不多又幾乎暈倒過去。
  ——他雖然已活了一大把年紀,而且,養了幾十年的雞鴨,但如果有人告訴你,他連一
只雞鴨都未曾宰過,你會不會相信?
  然而,那是事實。方老爹怕血,就算要宰雞鴨,這個責任也是落在方大嫂的身上。此刻
他忽然面對著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漢子,又怎教他不為之方寸大亂?
  白無浪一點也不客氣。他簡直就把這個小小的農莊,看成是自己的家一樣。方老爹夫婦
兩人不敢待慢這一個“客人”。
  不速之客也是客,而且這種客人萬萬不能開罪。
  白無浪忽然掏出一綻金子,擺在一張已殘舊得幾乎快塌下來的木桌上。
  方老爹夫婦看得一呆。
  白無浪的神色仍然是那般冷漠。他忽然又說出了兩個字:“拿去。”
  方老爹夫婦同時一呆。他倆面面相觀,仿佛在問自己的老伴:“我的耳朵是否出了毛
病?”
  白無浪忽然一拍桌子:“怎麽還不收下,難道嫌少不成?”
  方老爹嚇了一跳。他又望了老伴一眼,才伸出一雙發抖的手,震顛顛地把那綻金子捧在
手上。方老爹暗暗叫道:“我的媽啊!這錠金子少說也有二十兩……”
  二十兩金子,對於方老爹夫婦來說,簡直就是一筆連做夢都沒有看到過的驚人財富。
  白無浪冷冷一笑,道:“這二十兩金子,你並不是白拿的,所以你絕對不必說半個謝
字。”
  方老爹的手顫抖得更是屬害。雖然他和方大嫂般目不識丁,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
八個字,他倒是聽人說過的。這一來,他真是又驚又喜又是擔心。他正在擔心白無浪會提出
某種可怕的條件。
  但白無浪的要求,卻令他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這二十兩金子,是我向你買一只雞所付
出的代值。”
  “買一只雞?”
  “不錯。”
  方老爹瞧了瞧手中的那錠金子,一雙眼睛發直地連眼珠子都不曾動一下。這錠金子重甸
甸的,絕對是真金,假不了的。它可以買多少只雞?方老爹算不出。
  一千只?三千只?還是一萬只?方老爹真是算不出。
  但這個姓白的“武林人物”,居然花二十兩金子來買一只雞。
  難道他以為這問小農莊的母雞會生金蛋?
  但白無浪卻補充了一句:“我只要一只公雞,越強壯的越好。”
  現在方老爹的心情,比起四十年前娶老婆的時候還更緊張。
  方大嫂不敢怠慢,立刻從雞籠塈黖菑@只平時最兇惡的一只公雞。
  這一只公雞的啼聲特別響亮,走路時的姿態也特別威武。
  她把這只公雞抓到白無浪的面前。
  白無浪看了它一眼,淡淡道:“這一只雞很不錯,的確值得上二十兩金子。”
  方大嫂訕訕一笑,想說一聲“白先生說笑了”,但這句話她剛想出口,立刻又猛然省起
白無浪不喜歡說笑,於是又把這句說話生生的吞回到肚子堙C
  白無浪忽然輕輕的吸了曰氣,道:“把這一只雞向上拋。”
  方大嫂一呆。
  她就算再生多八個腦袋,也不會想得到白無浪為甚麽要她抓一只雞,然後又要把它往上
拋。
  她也不敢問白無浪,依言用盡全身氣力,把公雞向上一拋。
  咯咯咯咯!
  這一只公雞的啼聲果然威猛。
  它在半空中啼叫,在半空中飛翔。
  當然,雞永遠是飛不起的。
  但就算它是一只鴿子,甚至是一只兀鷹也好,它也一樣不可以振翅高飛。
  因為就在方大嫂把它向上拋起的時候,白無浪突然跪在地上,然後就是一道刺目的劍影
拍過
  嗤!
  劍鋒快如電閃。
  雞啼聲仍在耳邊,但白無浪的劍尖已從它的左肋下刺出,然後劍鋒又再從雞頭之上透穿
過去!這一劍,絕對致命。
  別說這只不過是一只公雞,就算它是一條獅子,恐怕也得立刻倒了下去。 
  方老爹夫婦看得一陣心驚膽顫。
  但他們卻又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白無浪悶葫蘆婼瑼漪O甚麽藥。
  白無浪的臉色依舊是那麽冷漠。
  他忽然撿起地上的公雞,仔細的看了幾眼。
  過了片刻,他緩緩的說道.“把這一只公雞送去給宰一刀,然後向他討些賞錢。”
  方老爹夫婦更加有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
  “討賞錢?”方老爹忍不住道:“憑這一只死雞就可以向宰……宰總鏢頭討賞錢?”
  白無浪淡淡的道:“不錯,你若不同他討些賞錢,那是你自己的損失。”
  方老爹實在想不出這是甚麽道理。
  他也不敢存有奢望,他只希望把這只死雞送給宰總鏢頭之後,事情就此一了百了。
  他已擁有二十兩黃金,別的財富他再也不想貪取。
  知足者貧亦樂。
  方老爹的確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他這種人,壽命往往都會比別人長久一些的。

  凡是了解宰一刀的人,都知道他平時很喜歡吃雞!
  當他看見了雞的時候,就像是雞看見了蚯蚓般,非要吃個痛快不可。
  當他看見這只死雞之後,他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像個臭雞蛋。
  方老爹夫婦在百掌鏢局的大廳堳咫漟瞼腄A連氣都不敢吭出來。
  他倆都已看見,這個宰總鏢頭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倒像是這只死雞咬了他一口似的。
  宰一刀的臉色,不但難看,而且很凝重。
  百掌鏢局有六個鏢師,他們都在鏢局大廳之內。
  這六個人中,性子最魯莽,但武功也最高的一個鏢師是樊逵。
  樊逵有七尺六寸高的身材,整個人看來就像是一條巨熊。
  他忽然吼起來,走上前一手就揪住方老爹的衣服,“你好大的膽子,這一只死雞算是甚
麽意思?”
  方老爹的臉都黃了,嘴堳o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宰一刀立時喝道:“樊鏢師,別難為他。”
  樊逵氣呼呼道:“這廝好生無禮,竟然把一只死雞捧過來,還象有介事般……”
  “住口!”
  宰一刀又把樊逵的說話喝止下去。
  樊逵的臉陣紅陣白,終於還是退開一旁。
  宰一刀長長的嘆息一聲,然後問方老爹:“他仍然在老丈的家中?”
  方老爹恭聲道:“他聲言要在老漢的家中渡宿一宵,此刻自然仍在農莊內。”
  宰一刀道:“他除了要老丈送雞之外,可還有甚麽話對你說?”
  方老爹沈吟半晌,才吶吶的道:“老漢不敢說。”
  宰一刀神色肅穆,緩緩的道:“這一個人的來歷絕不簡單,他曾經說過甚麽話,老丈不
妨直說,我絕不會怪你的。”
  方老爹喘一口氣,道:“他叫老漢把這只雞送過來之後,不妨向宰總鏢頭討些賞錢。”
  樊逵的臉色又變了。
  “討賞錢?討個屁討個鳥!”
  宰一刀怒喝道:“樊逵,你瘋了?怎可以在老人家的面前如此放肆?”
  樊逵再碰一個釘子,果然不敢再開口罵人。
  宰一刀忽然又嘆了口氣,對樊逵道:“吩附帳房的陸管事,取三錠十兩重的黃金來。”
  樊逵嚇了一跳。
  “三十兩金子!”
  “不錯,這是我贈給方老丈的。”

  方老爹夫婦兩人,又再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他們的眼睛不瞎,耳朵不聾。
  但他們又怎能相信,宰一刀竟然會為了區區一只死雞,就給他們三十兩黃金的打賞?
  那簡直是不可能,也不能置信的一回事。
  難道自己是在夢中?
  可是,當三錠沈甸甸的黃金塞到方老爹手中的時候,他們終於證實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二十兩加三十兩,總共就是五十兩。
  方老爹在一天之內居然能賺到五十兩黃金,恐怕他會三晚都闔不上眼睛睡覺。
  但無論怎樣,這一對孤苦伶仃的老人,總算在晚年的時候發了一筆大財,他們以後的日
子,是比以前過得舒服多的。
  人生在世,不幸的事情雖然不少,但當運氣來臨的時候,就算關上大門也是一樣阻攔不
住的

  夜已深。
  方老爹和方大嫂雖然都躺在床上,但他們都沒有闔上眼晴。
  他們真的睡不著覺。
  那五十兩金子。他們已收藏在一個最秘密的地方。
  白無浪這一晚真的睡在小家農莊之內,他睡得不是床,而是禾稈草。
  他一躺下去,就似已睡得很香甜。
  方老爹和方大嫂都渴望今天晚上,不會有特別的事故發生。
  他們默默地在祝禱,希望一切都平安大吉。
  他們的祝禱似乎有點生效,這一個晚上,總算是平平靜靜的渡過。
  但明天又將如何?

  黎明,當陽光照在方老爹眼睛的時候,白無浪已不在那堆禾稈草之上。
  方老爹到處找他,但找不著。
  白無浪在哪堙H

  微風輕吹,晨光曦微。
  陽光雖好,但宰一刀的臉色卻一點也不好。
  通常在這個時候,他大多數都會在鏢局的大廳中,喝一壺濃茶,吃一些由劉廚子精制的
包點。
  但現在,他並不在鏢局中。
  他此刻身在一個小小的山崗上,而且還面對著一個可怕的對手。
  這個對手就是白無浪!

  白無浪昨天送給宰一刀的禮物,是一只雞。
  宰一刀當然沒有忘記這只公雞是怎樣死的。
  一劍從左肋穿上,直貫咽喉。
  用這種劍法來殺一只雞,就等如是用大鐵錘去殺一只蟻一樣。
  公雞死了。
  它是死在一種極可怕的劍法之下。
  宰一刀是名震江湖的獨臂刀客。
  他用的兵器是一把薄而鋒利的快刀。
  他宰人從來只用一刀。
  一刀便已分勝負。
  他從未敗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接得下他的第一刀。
  然而,天下間絕對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當然也沒有十全十美的武功。
  宰一刀的刀法,無疑已足以在江湖上稱雄一方,但他的刀法仍然是有破綻的。他雖然知
道自己的破綻在那堙A但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辦法堵塞這個破綻。如果有人看穿他刀法上的
破綻,而且出手又比他更快的話,就只有一條死路可走。
  那一只公雞,宰一刀已在深夜三更的時候,悄悄的把它埋掉。
  一只死雞,居然要勞動到宰總鏢頭把它埋掉,這種事說出來絕不會有人相信。然而,那
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當宰一刀埋葬這一只死雞的時候,心埵酗@種蒼涼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埋葬一只雞,而是在埋葬著自己。

  刀在腰間。宰一刀對於自己的刀法,一向都很有信心。
  但今天例外。
  他沒有信心能勝過眼前的白無浪。
  連一點點的信心都沒有。
  但他仍然來到此地。
  他不願意逃避任何人、任何事。
  白無浪望東而立,臉上露出了一種肅殺的笑意。
  “宰一刀,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忽然首先開口說話。
  宰一刀緩緩地從懷堥出一柄小刀,一封短箋。
  那是昨夜四更的時候,白無浪用飛刀遞柬的手法送到宰一刀臥室中的。
  白無浪的輕功,已達到了來去如飛的境界。
  宰一刀接到這封短箋之後,果然就單刀赴會,來到這一個小小的山崗之上。
  他忽然把手按在刀柄之上。
  白無浪冷冷一笑:“聽說宰總鏢頭的刀法很絕。”
  宰一刀道:“你想試一試?”
  白無浪搖頭:“不想。”
  宰一刀感到有點意外。
  白無浪淡淡的說下去。“因為咱們一旦動手,就勢必有人倒下去,我不想你死,也不想
死在你的刀下。”
  宰一刀道:“閣下的說話很坦白。”
  白無浪道:“在下本來就是個坦白的人。”
  宰一刀道:“既然如此,倒不知道閣下相約宰某到此,是何用意?”
  白無浪沈默了很久,忽然問道:“你有幾個兒子?”
  宰一刀的臉陡地發青。
  但他隨即回答道:“一個。”
  白無浪陡地大笑。
  他笑得很狂,很放肆。
  宰一刀怒道:“這有甚麽好笑!”
  白無浪的笑聲仍不歇止,過了許久,他才道:“宰總鏢頭是個風流人,又豈止有一個兒
子?”
  宰一刀的神情變得更是難看。
  白無浪又笑了好一陣,才緩緩的說:“在方家集,你有一個兒子叫宰一清,但在掦州,
你還有另一個私生子叫宰維智。”
  宰一刀的身子開始發抖。
  顯然,白無浪的說話就像是一支箭,深深的插在他的心坎堙C
  白無浪忽然從此中一個小暗袋堙A取出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玉戒指。
  戒指上鑲著的一顆碧玉,比拇指頭還大,而且色澤碧綠可愛,乃是價值不非的珍品。
  看見了這一枚戒指之後,宰一刀就像是被人在胸口上重重的打了一棒。
  白無浪又笑了。
  他的笑容神秘而愉快。
  “這是宰維智的戒指,是他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你送給他的。”
  宰一刀的臉開始扭曲。
  但他仍然要保持冷靜。
  冷靜。
  絕對的冷靜。
  面對著白無浪,就算自己完全沒有出錯,也隨時會面臨到死亡的威脅。倘若自己有絲毫
的錯誤,那更是非死不可。
  宰一刀不能算得上很怕死,但也決不是個視死如歸的人。
  最少,他目前還不想死。
  他有兩個妻子,一個在方家集,另一個卻在數百堨~的揚州。
  他並不是個很老實的人,卻也不能算是太過風流。
  在那個時候,擁有三妻四妾的人多得很,而宰一刀卻只不過比普通人多一個妻子而已。
當然,一個人的艷福越大,他的麻煩事也總會越多。
  宰一刀有兩個家,兩個妻子,還有兩個兒子。
  可惜這兩個家的距離實在太遠,而且他也不想別人知道自己有兩個家。
  可是,白無浪居然已查出了他的這個秘密,而且他送給宰維智的玉戒指,也落在白無浪
的手中。
  白無浪冷冷一笑:“你的第二個兒子,已被我囚禁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宰一刀怒道:“我不相信。”
  白無浪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說話,但你的第二個兒子,可能就會因此而給你害死!”
  宰一刀的額上滿是汗珠。
  過了許久許久,他終於嘆了口氣,道:“你要怎樣?你想得到些甚麽?”
  白無浪立刻道:“我只要一個人的腦袋。”
  宰一刀的臉色一變:“我的腦袋?”
  白無浪搖頭。
  “不是要你的。”
  “那麽你要誰的腦袋?”
  “那人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同時,也是你現在唯一的大老板。”
  宰一刀陡地提高聲音,大聲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我豈能出賣他?”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白無浪已將手中那枚玉戒指拋起,然後又是劍影一閃。
  ——好一枚玉戒指,立刻就被分切成十二小塊。宰一刀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劍。當白無浪
的劍回鞘之後,他呆住了。他現在最少已明白了一件事。
  白無浪的劍,一定比目己的刀更快。不是快一點點,而是快不知若幹倍!

  太陽漸漸升起。白無浪走了,但宰一刀仍然僵立在那個小小的山崗之上。白無浪臨走的
時候,只說了兩句話:“你若不出賣趙天爵,就得出賣宰維智。”
  白無浪的背影瞬即消失得無蹤無影。草地上,只留下那一枚已經碎裂成十二小塊的玉戒
指。
  白雲飄飄,今天已是五月初九。
  白無浪很快就回到了方老爹的小農莊之中,他坐在雞棚的隔鄰,從懷中取出一塊染滿血
漬的白絹。
  ——三十七月二十四日,狗。
  ——三十八月初五,羊。
  ——三十八月十一日,黑芝麻。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前三行的二十六個字,早已被怵目驚心的血漬所塗掉。
  還有九個字未沾上血漬。
  白無浪咬了咬牙, 喃喃道:“趙天爵,我說過在四十個月這內定取你的性命你,看你
今天還能躲到那堙I”
  這一天,是五月初九。
  同樣,也就是白無浪的“三十九月初九”!

  方家集距離醫谷並不遠。
  可以說,它是醫谷的門戶。
  如果有人從東向西走向醫谷的話,方家集乃是必經之路。
  就在五月初九這一天,雖然天色很好,但卻蘊藏著一場足以令風雲變色的風暴。
  海魔教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東來,當然是具有誌在必得的決心。
  醫谷群醫不肯醫治冷碧橋,尤其是時九公,更加堅決拒絕了賀譽的要求。
  雖雲醫者父母心,但像冷碧橋這種殺人如麻的殘酷女魔頭,的確不宜把她的傷毒治好。
  縱虎歸山,固為不智。
  若把一頭已受了傷的惡獸治好,令它有機會再去瀝殺其他人,這種做法則更為不智。
  時九公雖然脾氣暴躁,但他也有做人處世的一套原則。
  他的原則就是:“逢惡不治”。
  “惡”者,並非指頑惡的疾病,而是指那些頑惡的人。
  冷碧橋雖然是個女人,但她兇惡的程度,比起江湖上絕大多數的江洋大盜都還更令人感
到可怕。
  這樣的一個女魔頭,時九公當然不肯幫他醫治傷毒。
  而彭大鷹也是一樣。
  這兩個人,是唯一能夠解除冷碧橋身上奇毒的人,但賀譽用盡種種辦法,仍然無法得償
所願。
  所以,海魔教不惜傾盡全力,向蝴蝶城和醫谷方面進軍。
  賀譽的雄師,在沙一殺的那間小客棧媥D受到挫折。
  但他攻到蝴蝶城!卻反而不費一兵一卒。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1 PM
第 六 章
  然而,這絕不能算是勝利。
  因為趙天爵的實力仍然保持完整,他們之間的一戰根本就未曾爆發。
  海魔教在蝴蝶城中逗留了一晚。
  那一夜,蝴蝶城的氣氛是死寂的,以前最熱鬧的蝴蝶院,更加冷清清得令人感到可怕。
  賀譽知道,他和趙天爵的生死決戰,將會在醫谷的附近,甚至是在醫谷之中爆發。直到
這一天的正午,海魔船終於來到了方家集。
  過了方家集,還有半堨炙k,就是江湖中最神聖,也最受人尊敬的醫谷。
  遠在海魔船還未來到方家集之前,趙天爵早已在悅賓樓的帳房堙C
  悅賓樓的帳房,除了帳房先生顧一叔之外,就只有這堛漲悛O才能進人。趙天爵正是悅
賓樓的老板。
  從外面望去,這間帳房很狹窄。
  但這間帳房還另有一扇竹門。
  這一扇竹門,平時絕對沒有人會註意到,因為它是被一座書架遮掩著的。通過這一扇竹
們,堶掖熊M是一個寬敞的大廳。
  大廳埵迨w有十二個黃衣人在等候著趙天爵的命令。
  趙天爵是蝴蝶城主。
  而這些黃衣人,就是趙天爵最引以為傲的十二傑士。
  十二傑士每人都帶領著二十五至三十名劍手,他們轄下所統領的三百名劍士,就是蝴蝶
城真正的主力所在。大戰正逼近眉睫。他們將會帶領著蝴蝶城所有的劍手,與醫谷的高手並
肩作戰,抗拒海魔教的侵犯。趙天爵決定,要給賀譽一個嚴重的挫折。
  而且他更希望這一戰能把賀譽的腦袋割了下來,為師父八絕上人報仇。
  大廳中,除了有十二個黃衣人之外,還有一個獨臂人。
  這一個獨臂人,就是百掌鏢局的總鏢頭宰一刀。
  方家集是蝴蝶城與醫谷之間的橋梁。
  而宰一刀卻是趙天爵與許竅之之間的橋梁。
  他在這一戰所扮演的角色根重要,他負責把蝴蝶城與醫谷的高手安置在最隱密的地方,
隨時準備向海魔教發出致命的一擊。
  大廳堙A每一個人的神態都很嚴肅。
  但趙天爵卻希望他們能夠輕松一點。
  這是許勝不許負的一場決戰,但過份緊張並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趙天爵覺得他們雖然很負責、很忠心,但卻太緊張了。
  在悅賓樓不遠,有一叢茂密的竹林。
  竹林深處,有一間小石屋。
  這間小石屋的主人,是個賣燒餅的老婆婆。
  在方家集堙A人人都叫她萍姑。
  萍姑在方家集賣燒餅,已整整有二十年。
  雖然方家集只是一個小地方,但她每天總是很快就把自己燒烘出來的燒餅賣光,二十年
來,她的燒餅從來沒有一天斷過市。
  但今天,方家集的市民沒有燒餅吃。
  因為賣燒餅的人,現在已去了賣堿鴨蛋。
  “賣堿鴨蛋”是廣府人的一句俗語,意思就是說某人已經魂歸極樂。
  萍姑是怎樣死的?
  沒有人能說得出。
  因為她的臉上有掌傷,胸前有刀傷,而雙手上卻又紮滿著十幾件不同類型的暗器。
  當龍城璧、司馬血、唐竹權、許竅之四人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在方家集東西半堣坏~狂
奔。
  他們馬上抓住她,施以拯救的行動。
  但那時候,她已筋疲力盡,全身軟綿綿的,但呼吸卻急促得有如蟬聲鳴叫。
  許竅之雖然是醫谷各主,他本身的醫術也極為高明,但無奈萍姑的傷勢實在是太嚴重,
雖然馬上給她餵服下靈丹妙藥,亦於事無補。
  萍姑終於還是死了。
  她臨咽氣的時候,只說出了三個字。
  “毒秀才……”
  她還想再說下去,但她的嘴巴突然僵硬,全身也已冰冷如雪。
  龍城璧等人連忙把她抱起,並把她送回到方家集。
  她在方家集賣了二十年的燒餅,人人都只知道她叫萍姑,而不知道她的真正來歷。
  她的秘密,就只有醫谷谷主許竅之知道。
  她是一個癡心的女人。
  她唯一愛過,直到現在還深愛著的人,就是醫谷中的第一號神醫時九公!
  姻緣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它可以使人快樂,也可以使人痛苦。
  美滿的姻緣帶來甜蜜。
  但萍姑沒有美滿的姻緣。
  她唯一深愛著的男人叫時伯濤。
  但直到時伯濤變成了時九公,他倆還是沒有結合在一起。
  時九公並不是個渾人。
  他知道在醫谷半堣坏~有個方家集,方家集埵酗@叢茂密的竹林,竹林埵酗@間小的石
屋,石屋埵酗@個已經等待他足足二十年的女人。
  她就是萍姑。
  “萍姑”,只是她在方家集所用的名字。
  在二十多年之前,她並不叫萍姑,而是回風三十六劍山莊的女莊主慕容曉竺。
  回風三十六劍山莊,現在已在江湖上消失掉,原址現在變成了一間豪華的大賭場。
  慕容曉竺把山莊一買了給一個富商,然後把所有的錢,在一天之內花光。
  她把這一筆巨額的財富,分贈給回風三十六劍山莊的每一個人,然後就在江湖中銷聲匿
跡。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甚麼地方。
  更沒有人知道她為甚麼要這樣做。
  只有許竅之知道這一個秘密。
  原來時九公一直不與慕容曉竺結合,是因為她的父親慕容飛叟看不起他。
  慕容飛叟是江湖上最出名的老頑固。
  杭州老祖宗唐老人雖然也是個老頑固,但他頑固的程度仍然遠遠及不上慕容飛叟。
  誰知道時九公也是個脾氣古怪得可以的怪物。
  他明明是深愛慕容曉竺的,同時他也知道慕容曉竺對自己情深義重,但為了慕容飛叟的
緣故,他竟然狠下心腸,立誓永遠不娶慕容曉竺。
  直到慕容飛叟病逝之後,他仍然堅決不改變自己的主意。
  他居然說過一句這麼樣的說話。“就算天下間的女人都死光了,我都決不娶慕容飛叟的
女兒!”
  這一來,卻苦了慕容曉竺。
  她朝夕都在盼望時九公能夠回心轉意,但時九公頑固得就像是一塊連鉆子都鉆不開的硬
石頭。歲月不留情。
  他們結識的時候,年紀已不輕。
  如此這般再蹉跎了二十多年,他們都老了。
  但時九公仍不肯回心轉意,而慕容曉竺也一直在方家集等他。
  她為他賣了二十年燒餅。
  那是一段寂寞而艱苦的歲月。
  她甘願為他犧牲一切。
  青春、權勢、甚至性命,她都願意為他犧牲。
  真摯戀情可貴之處,並不是占有,而是犧牲。
  她做到了。
  當然,在大多數的人眼中看來,她這種犧牲是不必要的,而且更跡近乎瘋狂、愚蠢。
  但當龍城璧、司馬血、唐竹權三人從許竅之口中知道這一段辛酸的故事之後,他們沒有
這種想法。
  相反地,他們都很尊敬這一個賣燒餅的老婦人。
  慕容曉竺死了。
  她是死在毒秀才手下的。
  海魔教大舉進軍侵襲醫谷,而且目標是對時九公,慕容曉竺當然不能容忍。
  她絕不是個軟弱的老婦。
  她的膽量,比任何人都不輸虧。
  她居然悄悄的跑到海魔船上,要行刺海魔教教主賀譽。
  可是,她的行刺計劃並沒有成功。
  在海魔船上,她遇上了一個極厲害的對手。
  那是一個身穿杏袍,年紀大約三十歲,腰懸長劍的文士。
  但這個杏袍文士的年紀真的只有三十歲嗎?
  不!
  絕不!
  其實這個杏袍文士的年紀,最少也超過了五十五歲。
  但他駐容有術,雖已年近花甲,但望之猶是有如三十出頭的年青書生。
  慕容曉竺沒有想到會在海魔船上遇上他。
  他就是江湖中號稱毒秀才的聶武奪!
  聶武奪!
  “他奶奶個熊,老子呸他媽個祖宗!”
  唐竹權一聽見聶武奪這個人的名字!差點就連鼻竅堻ㄚ_出火來:“老子有個朋友的姨
媽,就是給這個灰孫子用十三種暗器打死的!”
  龍城璧一呆,道:“你的朋友的姨媽是誰?”
  唐竹權道:“水月聖姑午四娘。”
  聽到水月聖姑午四娘的名號,人人都不禁為之肅然起敬。
  龍城璧神色微微一變:“水月聖姑原來就是死在聶武奪暗器之下的?”
  唐竹權道:“這是絕對假不了的事實。”
  龍城璧道:“聶武奪若已加盟在海魔教的旗下,倒是一個勁敵。”
  許竅之輕輕嘆息一聲,道:“賀譽近來大張旗鼓,網羅不少黑道高手加盟海魔教下,其
實力之強,絕對不容低估。”
  唐竹權的一雙眼睛直盯在慕容曉竺的屍體上:“這件事最好別讓時九公知道。”
  龍城璧道:“你怕他知道之後會很憤怒?”
  唐竹權無言。
  龍城璧卻又嘆了口氣,道:“只可惜這一件事已絕對無法保密。”
  唐竹權的眼睛陡地一亮。
  小石屋的門外,已不知道在甚麼時候,站立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唐竹權深深的吸了口氣。
  “時九公!”
  站在門外的人,赫然正是時九公。
  既是醫谷中輩份最高的一個長老,同時也是醫術號稱天下第一的時九公。
  時九公的臉看來根冷酷。
  門外有點風。
  時九公卻像有點瘋。
  他忽然像一股龍卷風般竄了進來,把慕容曉竺抱起。
  龍城璧暗暗在嘆氣。
  他看見時九公的手在發抖。
  這種情形,龍城璧從來都沒有在時九公的身上發現過。
  時九公的脾氣雖然暴躁古怪,但他的一雙手,一向都很穩定。
  可是現在卻例外。
  他用一雙正在發抖的手,抱起了慕容曉竺,一步一步的向竹林外走去。
  每一個人都聽到他在喃喃自語。
  “神醫?我真的是個神醫?我若是個神醫,又為甚麼不能把你救活過來……”
  許竅之的神態黯然。
  世間上絕對沒有任何大夫,能把一個已經真正死亡的人救活。
  “起死回生”,只不過是把垂危將死的人救活。
  倘若病人已經真真正正的死去,那麼就算是醫術最高明的大夫,亦絕對無法能令死者活
過來。
  時九公雖是大下間第一號神醫,亦不例外。
  竹葉濃密,雖在大白晝的時候,光線仍然黝暗如在暮色之中。
  時九公抱著慕容曉竺的屍體,整個人就像一個呆子、一個白癡。
  他雖然頑固,但絕不是一個沒有情感的人。
  他要把慕容曉竺的屍體抱回到醫谷中,安葬在最謐靜,最接近自己的地方。
  竹林中靜悄悄的,氣氛慘然。
  驀地,在一棵竹樹之上,突然亮出一篷劍影。
  這一蓬劍影來得真快,直向時九公的頭頂急迅地罩下。
  劍出無聲,突襲者的動作,也是靜悄悄。
  時九公仍然渾然不覺。
  直到那把劍已幾乎從他的腦門上插下,他才發出一聲怒叫。
  他急退三尺。
  但劍鋒亦隨即向他後退的地方急擊而落。
  時九公閉上了眼睛,幹脆認命。
  如果他這個時候把慕容曉竺的屍體拋在地下,騰出自己的一雙手,他最少還有一個反擊
的機會。
  但他不肯。
  他寧願死在對方的劍下,也絕不願意拋下慕容曉竺。
  時九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頑固,但勇敢。
  但他的勇敢,是否愚蠢了一點呢?
  劍影森森,殺氣騰騰。
  這是絕對有把握可以殺死時九公的一劍。
  時九公雖然也有一身武功,但一來對方存心暗襲,二來時九公的心情正處於極度紛亂之
中,看來偷襲者的一劍,已必可成功。
  可是,時九公福大命大,居然沒有被這一劍刺得腦袋開花。
  因為風雪之刀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鏗!
  雪刀脫手飛擊而出,把偷襲者的長劍震開一尺。
  時九公剛閉上的眼睛立刻又睜開。
  當他把眼睛睜大的時候,龍城璧那柄脫手擊出的雪刀又再落在他的手中。
  刀快!
  人更快。
  時九公真不敢相信那是事實。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偷襲者的模樣。
  那是一個手揮長劍,身上穿著杏袍的文士。
  時九公怒叱道:“你是誰?”
  杏袍文士冷冷一笑,目光卻盯在龍城璧的雪刀上。
  “你就是雪刀浪子?”
  “不錯,”龍城壁目中掠過一陣陰影:“閣下莫非就是毒秀才?”
  杏袍文士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不像?”
  龍城璧道:“年紀不像。”
  杏袍文士道:“早在三十前,毒秀才便已是個風度翩翩的秀才書生。”
  龍城璧道:“現在呢?”
  杏袍文士道:“現在的毒秀才,似乎仍然是昔日的那副模樣。”
  龍城璧道:“每一個人都會老,但你好像例外。”
  杏袍文士道:“你說的不錯。”
  龍城璧道:“你也許真的不會老,但卻一定會死。”
  杏袍文士大笑:“說得好!”
  時九公怒喝一聲:“當你死在別人刀下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一點也不好了。”
  杏袍文士嘿嘿地在笑。
  “憑你們兩人的力量,還遠不是本教主的對手!”
  龍城璧冷笑。“你在這一叢竹林堙A總共布下了多少伏兵?”
  “不多。”杏袍文士一笑,緩緩道:“但已足夠讓你們全部都給我躺下去!”
  聶武奪!
  眼前的杏袍文土,就是殺死慕容曉竺的毒秀才聶武奪!
  時九公不願意放下慕容曉竺的屍體。
  但他更不願意放過任何殺死聶武奪的機會。
  他終於毅然放下慕容曉竺,然後雙拳齊出,直轟向聶武奪的胸前。
  時九公的拳力極剛猛!而且速度之快,更是令人難以想像。
  很少人接得下他十拳。但這一次,他連發三十六拳,仍然無法把聶武奪傷在拳下。
  聶武奪忽然發出一聲叱喝。這一聲叱喝淩厲之極,就像是巨雷般吶在時九公的耳朵邊。
時九公突然被喝得為之混身虛軟。
  聶武奪的劍法隨即一變,只見劍鋒振動,剎那之間,劍式已一連五變,直向時九公的腰
上刺去。
  在此同時,竹林左方突然殺聲四起。
  原來海魔教的武士,已開始與蝴蝶城及醫谷的高手,展開了舍死忘生的決戰!
  方家集已變成了腥風血雨之地。
  海魔船來到了百掌鏢局的門外,並迅速地占霸了這一間鏢局。
  鏢局中已空無一人。
  賀譽冷冷一笑。
  他逐步向醫谷推進的計劃,似乎已進行得相當順利。
  他要直搗醫谷,把醫谷堛漕C一個人,都殺個片甲不留?
  悅賓樓外,滿怖著蝴蝶城的武士。
  除了蝴蝶城的武士之外,還有百掌鏢局的鏢師和趟子手。
  百掌鏢局也是蝴蝶城的一份子。
  現在,在帳房之中,趙天爵正忙個不亦樂乎。
  海魔教已展開了初步的攻擊行動,在那個茂密的竹林之中,戰鬥進行得相當激烈。
  那是一場很重要的決戰,雙方都希望能夠一舉擊敗對方。
  趙天爵就像戰場上的統帥。
  雖然他目前為止還未正式參戰,但卻負起了調兵遣將,運籌帷幄的重要任務。
  就在他正在苦思戰略的時候,悅賓樓店堂之內,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趙天爵的臉色陡地一變。
  難到海魔教的高手已掩殺到此地?
  但當他從帳房內走出來之後,卻發覺原來竟是窩堣洁C
  百掌鏢局的總鏢頭宰一刀,竟然率領著鏢局堛滌炊漶A與蝴蝶城的劍士展開大混戰。
  趙天爵的臉色,登時變得極其難看。
  他雖然千算萬算,但卻還是算漏了宰一刀。
  他想不到這個緊張的關頭上,宰一刀竟然會倒戈相向。
  趙天爵一聲斷喝,回到帳房後的一座兵器架,隨手抽起一桿鋼槍。
  這時候,宰一刀竟然已直殺到帳房,三個蝴蝶城的劍士拚死阻攔,結果都反而死在宰一
刀的刀下!
  鋼槍早已被磨擦得又光又滑。
  槍尖銳利如箭。
  這一稈鋼槍的份量,甚是沈重,它落在趙天爵的手中,當然極具威力。
  但宰一刀卻連想都沒有想,立刻就像瘋子般向趙天爵殺過去。
  趙天爵大怒。“你竟敢出賣我,你好大的狗膽?”
  宰一刀咬牙不語,依舊是向趙天爵襲擊。
  刀鋒在呼嘯。趙天爵在咆哮雷霆,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憤怒過。
  宰一刀的刀法如何,他是知道的。
  但他卻不知道,宰一刀為甚麼會突萌變誌。
  悅賓樓內,已因宰一刀的叛變已弄得一團糟。
  竹林內戰事方起,想不到這堳o同時上演一出籠娷窩堣洈漲n戲。
  連趙天爵的親信手下都將信將疑,這究竟是不是事實。
  宰一刀竟然有這份膽量出賣趙城主?
  然而,現在事實已擺在眼前。他們除了拚死一戰之外,已絕無別的路可走。
  亂七八糟的一戰。
  亂七八糟的場面。
  就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時候,一個身穿白衣,頭戴闊邊笠帽的神秘人,施施然的來到了悅
賓樓之中。
  白衣人的手中有劍,劍已出鞘。
  劍鞘是用豹皮精制的,現在正插在白衣人的靴筒上。
  這一把劍只有一尺七寸,但誰都不敢漠視這一把劍的力量。
  劍的本身,並無“力量”二字可言。
  “力量”是出在握劍人的手中。
  雖然蝴蝶城的武士和百掌鏢局中的高手都不認識他,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很特別的
感覺。
  這個感覺就是:還是不碰此人為妙。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這個白衣人居然就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施施然的來到了帳房的門外。
  他當然就是一手造成悅賓樓大火並的神秘劍客白無浪!
  江湖傳言,宰一刀只懂得兩招刀法。
  第一招專攻敵人的腦袋。
  還有第二招,就是專攻敵人的手腕的“砍手式”。
  但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你若有機會能親眼看見他與趙天爵交手的情景,就會知道這一個傳說是多麼的荒謬!
  雖然宰一刀與別人交手通常都在一刀之內便分出勝負,但並不是每一次的情況都絕對相
同。
  天下間能人異士多如琲e沙數,又有誰能真的在一招之內,就可以擊敗天下所有的高手。
  沒有人能。
  宰一刀當然也不能。
  但他的刀法,絕不如外間所傳僅有兩招。
  如果他真的只懂得兩招刀法的話,他早已變成了一個死人。
  現在,他與趙天爵火並,一出手就已連發五刀。
  若是換上別人,就算對方有五顆腦袋,恐怕都會被宰一刀,統統砍掉下來。
  但趙天爵的腦袋仍然四平八穩的,連半點損傷都沒有。
  宰一刀五招落空,氣勢並沒有減弱,刀勢反而更兇猛,更潑辣。
  趙天爵猛烈一聲怒喝,手中鋼槍突然槍勢急如電閃,一連十五槍,盡向宰一刀的咽喉上
刺去。
  這十五槍的狠勁與速度,霎眼間就把宰一刀的刀勢壓了下去。
  趙天爵果然是個高手。
  宰一刀開始心寒了。六十招後,他的刀已無力進攻,只能勉強自守。
  但七十招過後,趙天爵的槍勢更是淩厲!
  —嗤—鋼槍突然刺在宰一刀的左肩上。
  一股血箭從宰一刀的肩上激射。
  鋼槍的槍鋒,已被宰一刀的鮮血染成紅色。
  趙天爵把鋼槍再收再放,又向宰一刀的小腹上刺去。
  宰一刀慘笑。他已盡全力,但他的確不是趙天爵的對手。
  篤!鋼槍在趙天爵的怒吼聲中刺出,深深的刺在宰一刀的小腹上。
  這是貫腹的一槍!宰一刀終於戰敗。
  他突然轉過身子,把目光凝註在白無浪的臉上。
  他斷斷續續的說道:“你……一定要遵守諾……言……釋放……”
  白無浪嘆了口氣:“在下從不食言,你既已遵照我的說話行事,就算今天在下死在此地,
亦會有人負責把他釋放的,你盡管安心罷。”
  白無浪的意思,是叫宰一刀大可以安心的去地獄,不必再為宰維智的事而牽掛了。
  宰一刀的臉色煞白,嘴角卻沁出殷紅的鮮血。
  無論是誰都可以一眼看出,他是絕對無法再活下去的了。
  終於,宰一刀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趙天爵氣得全身都在發抖。
  他突然又發出一聲如雷般的巨喝。
  “你是誰?”
  白無浪的臉,仍然被那頂們邊笠帽完全遮掩著。
  趙天爵綽槍在手,又向前逼近了一大步。
  他突然發現到,這個神秘的白衣人,頸上有一條疤痕。
  趙天爵剛向前逼近的身子,立刻又倒退回去。
  白無浪冷笑一聲:“趙城主,難道你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
  趙天爵深深的吸了口氣。
  過了半晌,他才冷冷的說道:“白無浪?”
  他的怒氣似乎已平息,換上了一副冰冷、鎮靜無比的神態。
  白無浪淡淡一笑。
  驀地,淡笑又變成大笑,一直遮掩著他臉龐的草笠帽亦同時掀開。
  草笠帽下的,是一張充滿仇恨火焰的臉!
  白無浪!
  趙天爵的手忽然覺得有點濕冷。
  “想不到三年前的一場混戰,你仍然沒有死掉。”
  白無浪冷冷一笑,道:“趙天爵,你好歹毒的手段,為了要得到八絕上人的秘笈,竟然
不惜采取卑鄙的手段,向醉神君狄不平施以火攻、暗殺,還把白某的妻子殺死!”
  趙天爵鋼槍抖動,冷冷的道:“這只怪尊夫人不知好歹,竟然作出螳臂擋車之舉。”
  語音一頓,又嘆口氣道:“其實你們又何必替狄不平賣命呢?”
  “胡說!”白無浪怒叱道:“狄神君義氣深重,曾三次把白某的性命,從天狼寨群魔的
手下救出,此恩此德,白某夫婦早已立誓就算粉身碎骨,腦肝塗地亦要圖報。”
  趙天爵聽得一凜。
  但他隨即大笑道:“好,說得好!”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2 PM
第 七 章
  白無浪冷冷道:“匹夫休再得意,白某會立誓要在四十個月之內,把昔日偷襲狄家的人
殺個幹幹凈凈。”
  趙天爵的笑聲立止。
  他的眼中陡地射出一股淩厲的光芒:“飛天狗、鐵羊道長和黑芝麻三人,都是你殺的?”
  白無浪嘿嘿一笑,道:“難道你還以為他們是誰殺的?”
  趙天爵咬咬牙,突然瘋狂地抖動鋼槍,向白無浪的心窩上狠狠刺去。
  槍如急雨,劍氣如虹。
  他們兩人之間,已絕對沒有任何妥協的余地。
  白無浪來得很合時。
  此刻,正是趙天爵最頭疼的時候。
  與海魔教的一戰,勝負尚是未知之數,忽然又從中殺出一個為報仇而來的白無浪。
  白無浪的武功怎樣,趙天爵早已見識過。
  在三年多之前,趙天爵曾用一把刀,把白無浪的臉砍個正著。
  白無浪中刀之後,血光暴射,人卻踉蹌倒退。
  那時候,狄家之中殺得天昏地暗,趙天爵也沒有確切地註意到白無浪是否已倒了下去。
  當日的場面,比諸今天的悅賓樓還更混亂。
  然而,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昔日武功平庸的白無浪,今天已成為了一個劍法極高的高手。
  雖然趙天爵手中的鋼槍比白無浪的劍長得多.但他想欺身進擊,沖過白無浪的重重劍幕,
竟也不太容易。
  趙天爵屢次冒進。
  然而,他每次的進襲都未能得手。
  趙天爵越戰越狠,目中殺機也越來越是濃厚。
  突然間,他看見白無浪的劍法中,有一個微小的破綻。
  這個破綻並不大,而且瞬即消失。
  趙天爵是老江湖了,他當然知道應該怎樣去利用這一個破綻。
  他的槍法,原已攻得極兇極狠,但忽然間又好像緩慢下來。
  他是個老江湖,也是條老狐貍。
  他在等待白無浪劍法上的破綻再度出現,然後才發出致命的一槍!
  趙天爵不但是個武林人,也是個生意人。
  他的槍法和算盤,一向都很準。
  算盤打不準生意就得賠本。
  倘若槍法不準,就會連性命也丟掉。
  他這一次的估計又如何?
  白無浪的頭發,散亂得就像是一堆枯草。
  但他手中的劍,卻一點也沒有急亂。
  一千個江湖人之中,也許只有兩個人能看得出他的劍法上的確有個小破綻。
  劍法上的破綻,若給敵人瞧了出來,那可是一件極危險的事。
  當白無浪劍法上第二次露出破綻的時候,趙天爵仍然沒有直接向對方的弱點攻擊。
  他要再看一次。
  直到白無浪的劍法第三次露出了破綻,趙天爵不再猶疑了。
  他已有足夠的信心,可以一槍就把白無浪斃在槍下。
  颼!
  鋼槍暴起,槍鋒突然乘隙穿入 
  鋼槍從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之下,斜斜的刺向白無浪的左胸。
  這時候,白無浪的劍勢已老,而且他站立著的方位也絕不可能卸身把這一槍閃過。
  然而,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發生了。
  當趙天爵的鋼槍槍尖,幾乎已觸及到白無浪衣裳的時候,白無浪竟然像一只靈活的白鳥,
從鋼槍槍尖之下飛了出去。
  颼!
  形勢就在這一剎那之間完全改變。
  白無浪一聲冷喝,反手一劍橫砍在趙天爵的背上。
  趙天爵急閃三步。
  他閃得快,白無浪這一劍並未能把他砍個正著。
  然而,趙天爵卻立時處於被動地位。
  白無浪劍勢展開,不再容情,長劍再度出擊,一出手就是三十二劍。
  劍槍交擊,濺出燦爛的火花。
  白無浪每攻一劍,趙天爵的身形就猛然一震。
  長槍本為兵器之霸,威力極大。
  但白無浪的劍,卻一點也不輸虧,數番硬碰,占著上風的居然還是白無浪。
  趙天爵不禁為之心寒。
  三年多前,他也曾與白無浪交過手。
  那時候,白無浪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敵手。
  然而,事隔三年多之後,白無浪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他使用的劍法,也是趙天爵以
前從未見過的劍法。
  趙天爵的槍法並不慢,
  但白無浪的劍,卻把他的槍勢完全封死,而且,劍尖距離趙天爵的咽喉越來越近。
  趙天爵唯一可以解除厄運的辦法,就似乎只有使用暗器。
  他的暗器不一定要用手來施放。
  在他的一雙靴子堙A也暗藏著二十四枚足以令敵人在短時間內斃命的毒針。
  他突然把鋼槍脫手,擊向白無浪的小腹。
  這一槍絕對傷不了白無浪,但卻可以把白無浪的劍勢暫止。
  果然,白無浪被這一槍阻止了前沖的去勢。
  趙天爵立刻像只豹子般躍起,然後左腿直蹬向白無浪的臉。
  但真正要命的不是腿,而是從靴子堳l射出來的十二枚毒針!
  趙天爵的武功門路很雜,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
  但絕少人知道他連蜀中唐門的暗器功夫也學上手。
  他這一手靴媢靬R針的功夫,本就是蜀中唐門十二小姐的拿手本領,趙天爵幾乎敢用一
切來打賭,白無浪一定會死在毒針之下。
  但如果他真的在打賭的話,他應該是輸了。
  白無浪沒有死在毒針之下。
  死在毒針下的是趙天爵!
  江湖中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奉行著一種難以改變的原則。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血還血的!
  這幾句說話的意思相當貼切準確,而且還令人有一種痛快的感覺。
  這幾句說話和“唾面自幹”的意義是完全相反,絕對極端的。
  畢竟世間上喜歡一報還一報的人,占了絕大多數!
  你怎樣對付我,我也怎樣對付你。
  趙大爵用毒針對付白無浪,信心十足了。
  但他怎樣也料不到,對方竟然比他更早一步施放毒針,而且更在最緊急的一剎那,把趙
天爵的毒針全部閃過。
  趙天爵沒有把白無浪殺死,反而額上中了三枚金光閃燦的毒針。
  趙天爵神色慘然。
  他緊握雙拳,全身的肌肉已因痛苦而收縮。
  他的冷汗已的透全身。
  “你……你練的是甚麽武功?用的是……甚麽身法?”
  白無浪沒有說話。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奇特的表情。
  他好像是在笑,但又好像是在哭!
  哭笑難分的表情,令到他那張本來已令人感到害怕的瞼,變得更加詭秘莫測。
  他忽然從懷中取出一疊焦黃的紙。
  這一疊紙,上面寫上密麻麻如蚊蠅般的細小的字。
  趙天爵茫然地看著那—疊紙,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吃驚到了極點的神色。
  “八絕神……功秘笈?”
  白無浪冷冷一笑:“你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八絕神功密笈,已落在我的手上,這一點你大
概意想不到罷?”
  趙天爵覺得天旋地轉,他已陷於完全崩潰的狀態。
  他的瞳孔睜得很大。
  但他的視覺卻越來越是模糊,終於甚麽東西也看不見。
  他極力想支持自己不倒下去。
  但白無浪的劍突然狠狠的從他的胸膛上刺下。
  血飛濺,沾濕了白無浪的衣服。
  白無浪終於笑了!
  那是一種令人聽來毛骨悚然的狂笑。
  他終於替自己的妻子報了仇,替醉神君狄不平雪了恨。
  他又從懷中掏出那塊一直收藏著的白絹。
  白絹上又再染上另一行鮮血。
  白絹已變成血絹。
  血絹飛揚,劍在飛舞!
  剎那之間,這一張“殺人名單”已被削開一片片,灑落在悅賓樓下。
  迉蕙矰霈a集殺四起的時候,那一艘用數十匹健馬拉動的海魔船,又再徐徐的向醫谷進
發。
  竹林內,蝴蝶城的劍士雖然劍法不弱,但由於悅賓樓中突然傳出百掌鏢局總鏢頭宰一刀
叛變的消息,部分劍士已無心戀戰。
  海魔教的高手越戰越狠,氣勢遠比蝴蝶城的劍士旺盛。
  但醫谷中的高手,也已紛紛開始參戰,而且還有部份高手上前,準備阻攔海魔船駛向醫
谷。
  當龍城璧接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心中更是疑雲大起。
  海魔教主賀譽何以不惜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要把這一艘船從海中弄到陸上?
  這其中一定有某種秘密?
  海魔船的體積如此龐大,在它的船艙中,可以容納不少事物。
  他的想法,正與司馬血的想法不謀而合。
  現在,海魔般繼續向醫谷駛去,一定會進行某種驚人活動。
  他們想追上去,把海魔船截停。
  但竹林內的形勢,又是那麽的緊湊,如果剩下了唐竹權、許竅之和時九公三人,恐怕實
力上未必會是海魔教的對手。
  因為海魔教除了毒秀才聶武奪之外,還有不少武功極厲害的角色在其中。
  海魔教的刑堂堂主桑七星,更是令人感到頭疼的一個。
  這一來,龍城璧心堿O陰影更大。
  他決定要冒個險。
  他要登上海魔船!
  殺手之王司馬血雖然想跟隨龍城璧到海魔船,但無奈本身卻被桑七星的七星指法纏得甚
緊。
  桑七星是海魔教的刑堂堂主,他的玉魔杖法.固然非同小可,就是他現在所使用的七星
指法,亦是一種極具殺傷力的武功。
  他突然一個箭步向司馬血左方竄過去,然後反手一指戳向司馬血的後頸。
  桑七星這一著兇狠迅速,而且位置極準。
  憑著他的七星指刀,就算司馬血的頭骨,件用鋼鐵鑄成的,也勢非給他戳斷不可。
  但司馬血的身形閃動極快。他的腰向右一擰,身形閃退半尺,恰似就避過桑七星這要命
的一指。
  桑七星一聲暴喝,又再連發十一指。
  這十一指處處都不離司馬血的死穴,任何一指擊中,司馬血都得立刻掉進地府堙C
  但桑七星的十一指又告全部落空。
  司馬血冷冷一笑,突然劍勢變得緊密而辛辣。
  殺手之王的碧血劍,絕不是用來唬嚇敵人的。
  劍風啖嗤作響,桑七星給司馬血逼得連退六步。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另一杷劍加入了戰圈。那是毒秀才聶武奪的劍!
  聶武奪的劍,一向都喜歡靜悄悄的出手。
  往往他的敵人還未看見他的劍,就已死在他的劍鋒之下。
  毒秀才的劍法,當然是歹毒無比的。
  然而,他這一次卻碰上了—個大行家了。
  殺手之王懂得的劍法絕不止一種,別忘記他留在劍狀元那堙A學過一套毒蛇劍法。
  毒蛇劍法顧名思意,自然是陰險毒辣兼而有之。
  聶武奪以毒辣的劍法偷襲司馬血,司馬血也用毒辣的劍法回敬他。
  一劍還一劍,聶武奪的臉色變了。
  他原本以為一劍就可以從司馬血的背後把他解決,但一經接觸,才發現司馬血並不是個
容易中伏的人。
  瞬息之間,司馬血的劍已名副其實的,像條毒蛇般向聶武奪的身上纏去。
  桑七星見機不可失,立刻伸出右指,向司馬血的“靈臺穴”上戳去。
  “靈臺穴”乃人身極重要的穴道之一,一旦被點中,輕則登時動彈不得,重則可能一命
嗚呼,立刻了帳。
  桑七星這一指,並非想令司馬血不能動彈,而是想要了司馬血的性命。
  可是,他這一指剛出手,忽然橫堣S殺出另一根手指。
  這一根手指,遠比桑七星的手指粗胖得多。
  那是唐竹權的手指!
  桑七星的七星指法,早已名動江湖。
  但若與杭州唐門的五絕指法相比,還是五絕指法在江湖中的名氣響亮一點。
  盛名之下無虛士。
  武功往往也是一樣。
  五絕指法是唐竹權的看家本領。
  這個唐家的大少爺不喜歡攜帶兵器,所以杭州唐門幾種武功之中,他練得最好的就是五
絕指法。
  兩指一碰之下,桑七星與唐竹權俱各後退三尺。
  唐竹權瞧了瞧自己的手指。
  他的臉色忽然變了。
  他瞪著桑七星,氣呼呼的道:“想不到你的指法這般厲害,早知如此,老子決不跟你交
手。”
  司馬血仍然與聶武奪在激戰,但唐竹權的說話,他亦聽得很清楚。
  他以為唐竹權的手指受了傷。
  但他又隨即聽見唐竹權接道:“老子的手指甲給你的手指磨損了,看來七星指法真厲
害。”
  桑七星的臉陣陣發白。
  唐竹權的手指甲的確被磨損,但桑七星的一只手指卻已折斷了。
  海魔船漸漸推進,距離醫谷,越來越近。
  用數十匹健馬來拉動一艘巨船,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賀譽辦到了。
  前後總共花了二十八天的工夫,海魔船終於由東海之濱,來到了名滿天下的醫谷。
  海魔船堮I藏著些甚麽秘密?
  這一點,除了賀譽之外,恐怕天下間已絕對沒有任何人能想像得到。
  就在海魔船已快將駛進醫谷的時候,船上突然響起一陣幽怨的笛聲。
  這笛聲不但幽怨,而且還令人感到有一股透氣不過的壓力,仿佛整個天地,都隨之而變
得蒼涼、寂寞。
  這是意境淒迷的一闕曲調。
  不是傷心人,奏不出這種悲哀的調子的。
  海魔船上,誰是傷心人呢?
  一曲復一曲。
  一曲比一曲更蒼涼、更寂寞。
  笛聲是從海魔船的船艙媔ルX來的。
  船艙深處。
  這堨擐礞w和外界完全隔絕?
  雖然外面陽光燦爛,但在這一個船艙堙A卻是一片漆黑。
  只有一根小小的蠟燭在點燃著。它的生命,也快已到達盡頭。
  燭光昏黃。吹笛的人,赫然竟是海魔教的教主賀譽。
  在此大戰當前的時候,賀譽何以不在陣前督戰,卻在這塈j笛?
  這是一件令人頗費思量的事。
  笛聲忽停。
  賀譽的臉同時沈下。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
  龍城璧。
  ——龍城璧好大的膽子,也好大的本領。他居然闖到這堥茪F。
  在微弱的燭光下,賀譽的臉色絕不像個人,而是像一具僵屍。
  如果世間上真的有僵屍的話,那麽賀譽的臉現在就最像僵屍。
  他突然重重一咳,好像有點暈眩的樣子。
  黑暗中,龍城璧發出了淡淡的一笑。
  “賀教主,你不歡迎在下?”
  賀譽沈默了許久,才終於嘆息一聲,道:“天下間能夠闖進這一個船艙的人絕不會多,
而你卻是其中之一。”
  龍城璧悠然道:“賀教主言重了,在下的本事,絕不如別人想像中的大。”
  賀譽看著他,臉上忽然變得全無表情了。
  因為龍城璧的目光,已轉移到船艙的另一角。
  雖然燭光很微弱,但龍城璧還是可以看得見船艙之內,有幾百個木桶子。
  在那些木桶子的上面,還放著一具棺木。
  這一具棺木,竟然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的。
  玉棺!
  賀譽仍然靜靜的坐在船艙堙C
  他忽然迸出了一句話:“你現在都看見了?”
  龍城璧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忽然覺得目己的手心在沁汗。
  賀譽雖然是海魔教的教主,同時也是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強敵,但這絕不足以令到龍城
璧感到緊張。
  令到他手心冒汗的,是那一具玉棺,和那幾百個木桶子。
  賀譽冷冷一笑,忽然又說:“江湖傳言,雪刀浪於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你此刻大概已該
明白一切了罷?”
  龍城璧緩緩的點頭。
  他沈默了許久,才間:“冷碧橋是在甚麽時候逝世的?”
  賀譽看了玉棺一眼,慢慢的道:“半年之前。”
  龍城璧道:“她中了下崖蛇焰手的奇毒,但卻無法得到下崖蛇尾草作為解藥,的確是一
件很不幸的事。”
  “不幸?”賀譽冷冷一笑:“你也認為她很不幸?”
  龍城璧道:“在她來說,的確很不幸,但對天下蒼生,武林同道而言,卻是萬幸。”
  賀譽冷冷的道:“你的說話,倒很坦白。”
  龍城璧說道:“我何必瞞你?這是事實。”
  賀譽道:“你可知道本教主最憎恨的是誰?”
  龍城璧道:“時九公?”
  賀譽道:“還有呢?”
  龍城壁道:“醫谷堜狾釭漱H?”
  賀譽不再說話了。
  他的雙日中,突然閃過一絲濃厚的殺機。
  龍城璧的目光,又盯在船艙的另一角處。
  那埵酗@扇木門。
  木門之後的又是個甚麽地方?
  那當然是另一個船艙,但在那一個船艙堣S有甚麽秘密?
  龍城璧根想看看。
  但即使他沒有看見木門後那個船艙堛煽熄H,他也猜到了那埵閉麽東西存放著。
  那是一個一個的木桶子。
  他終於忍不住問賀譽:“這條船堙A總共有多少個這樣的木桶子?”
  賀譽嘿嘿一笑:“你猜猜看?”
  龍城璧皺眉說:“一千?兩千?”
  賀譽搖搖頭。“一兩千個遠遠不足夠使用。”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緩緩道:“這些木桶
子,不多不少,恰恰一個整數兒。”
  龍城璧的心更加發冷。
  一個整數兒的意思,是指一萬!
  “這一條船上,有一萬個這樣子的木桶?”
  “不錯,這個數目大概已差不多足夠把醫谷炸個天崩地裂了罷?”賀譽忽然大笑了起來。
  龍城璧也想笑一笑。
  但他笑不出。
  就算有人去搔他的腋窩,他都絕不會笑得出。
  這些木桶子,堶掘邞熙ㄛO炸藥。
  現在,海魔船已駛到了醫谷。
  而這一艘海魔船,無疑就是一個龐大的炸藥庫!
  這艘海魔般若發生爆炸,後果會變成怎樣?
  龍城璧不敢想下去。
  他絕不是個怕死的人。
  他若怕死,就不敢闖到海魔船上,來到這一個船艙中。
  海魔船的秘密終於被他發現了。
  但他仍然有一個疑問:賀譽是否打算和醫谷同歸於盡。
  他的心媟Q著的事,賀譽居然也看了出來。
  “聽說你是一個多情的人,”賀譽蒼涼地一笑:“如果換上了你,而玉棺埵漱F的是唐
竹君,你會不會為她報仇?”
  龍城璧攤了攤手:“那根本不能混為一談,唐竹君是個純潔可愛的女孩子,但冷碧橋卻
是一個……”
  賀譽怒道:“別說下去!”
  龍城璧道:“冷碧橋是死在黃山五毒手下的,與醫谷又有何關系?”
  “倘若醫谷肯施以援救,她又怎麽會死?”
  龍城璧道:“那是報應!若要怪,就只好怪她以前太過殘暴,濫殺不少無辜的人。”
  賀譽怒喝一聲,道:“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龍城璧冷冷道:“我絕不會離開這堣F。”
  賀譽道:“你活膩了?”
  “怡恰相反。”龍城璧振聲道:“我若離開這一個船艙,才是自尋死路。”
  賀譽這:“此話怎講?”
  龍城璧冷冷一笑:“你早有陰謀,打算把醫谷炸為焦土,而且還有同歸於盡的決心。”
  賀譽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龍城璧又道:“你知道憑海魔教的力量,未必能與醫谷及蝴蝶城的高手拚個玉石俱焚,
於是索性來一個更澈底、更可怕的計劃。”
  賀譽冷冷道:“你再說下去。”
  龍城璧道:“現在海魔船已在醫谷之中,醫谷與蝴蝶城的精英高手,都已包圍著這一艘
藏著萬桶炸藥的巨船。”
  賀譽嘿嘿一笑。
  “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一個秘密。”
  龍城璧道:“你不但立誌與所有的人同歸於盡,同時更出賣了海魔教,把許多對你忠心
的弟子一齊毀滅。”
  賀譽又再大笑,瘋狂的大笑。
  “龍城璧,你不同意我的做法?”
  “你是個瘋子,”
  “可惜現在已絕對沒有任何人能改變我的計劃,”賀譽的聲音聽來有如夜梟:“就連你
也不能。”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向那根細小的蠟燭攫去。
  他伸手的速度絕不慢,就像是一只疾馳中的豹子,一爪向前抓出一樣。
  但他竟然沒有把那根小小的蠟燭搶到手中。因為在此同時,龍城璧腰間的風雪之刀也已
出手!
  賀譽的手伸得快,也退得快。
  他的手若退慢半刻,就會被風雪之刀砍了下來。
  龍城璧這一刀很重要。
  倘若這根蠟燭落在賀譽的手上,情況就危險極了。
  這堥麭B都是炸藥,一旦發生爆炸,整個醫谷堛漱H都立刻化為灰燼。
  一萬桶炸藥,可以炸掉多少個人的腦袋?
  龍城璧不敢想。他知道這個時候,海魔船已被醫谷和蝴蝶城的高手重重包圍。
  兩者之間的距離並不遠,火藥一經爆炸,誰都沒有幸免的機會。
  刀光如雪。
  但,賀譽手中的一根笛子,卻是綠色的。江湖上,有六根笛子,它們都很有名氣。
  “綠林第一笛”就是其中之一。
  “綠林第一笛”是綠色的,長二尺八寸。但當笛中的劍鋒彈出的時候上 尺八寸就會變
成了三尺六寸。
  嘶!
  笛風嘶鳴,剎那間就已向龍城璧連攻十五招。
  這十五笛的速度,真令人難以想像。
  但龍城璧的動作,也快到了極點。
  他盡量保持冷靜,他絕不能有失。
  這一戰的成敗,關系著醫谷的安危,也關系著逾千人的性命。
  賀譽一聲冷喝,突然向後退。
  原來賀譽企圖杷一桶一桶的炸藥,向那一枝蠟燭之上拋去。
  龍城璧這一驚,寶在非同小可。
  只要任何一桶炸藥發生爆炸,後果都不堪設想。
  但賀譽的計劃,並沒有成功。
  甚至可以說,他弄巧反拙。
  當第一個木桶向前拋出的時候,木桶便已命中目標。可是,木桶沒有發生爆炸,反而把
蠟燭的火光壓熄下去。
  艙內頓時黑漆如墨。
  這媯晶翵S有任何光線,即使眼睛曾練過夜視的人,亦無法看見任何事物。
  這一戰,當然更加驚險。
  雙方都沒有取勝的把握,但卻非拚個死活不可。
  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這兩句說話真的一點也不錯。
  黑暗中,突然晌起了一陣巨響。
  火藥爆炸了?
  不。火藥並沒有爆炸,而是龍城璧的雪刀,和賀譽的綠林第一笛,都在拚鬥的時候互相
震飛。
  黑暗中,誰也不知道雪刀和笛子丟在那堙C
  這一陣響聲,是他們兩人硬拚一掌的結果。
  這一掌交碰之下,艙中就再也沒有發出其他任何的音響。
  艙中忽然變得一片沈寂。
  也許唯一的聲音,就是他們兩人的呼吸聲。
  漸漸地,呼吸聲開始變得緊促。
  他們這一戰的結果如何?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2 PM
第 八 章
  海魔船在黃昏的時候,駛進了醫谷。
  但方家集的一戰,尚未結束。
  竹林中,蝴蝶城與醫谷的高手,聯合抵抗海魔教的侵襲。
  原本清幽雅麗的一座竹林,已被血腥所沖洗,變成恐怖的人間地獄。
  死傷枕藉,傷亡累累的場面,真令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能夠站立著的人,仍然在互相拚搏,誰也不肯向敵人低頭。
  唐竹權雖然生平大小戰陣經歷無數,但如此慘烈的場面,還是第一次遇見。
  桑七星與聶武奪的武功,雖然高強,但面對著司馬血和唐竹權,他們卻未能占到任何的
便宜。
  相反地,桑七星與唐竹權激戰數十回合之後,首先中了一記五絕指法,登時倒斃。
  這一指重重擊中他的咽喉,桑七星總算敗得心悅誠服。至於聶武奪與司馬血的一戰,更
是兇險無比。
  聶武奪的劍法詭異。
  但司馬血的劍法,更加離奇莫測。
  他們的劍法,驟眼看來,有時簡直是跡近乎兒戲,但只有真正的劍法大行家,才會看得
出他們的比拚何等激烈、何等兇險。生死間不容發,決勝只在一剎那間。
  聶武奪在未曾加盟海魔教之前,曾殺過十一個追殺他的職業殺手。
  那些職業殺手,在江湖上的名氣都很晌亮。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是聶武奪的敵手。
  司馬血雖然是殺手之王,但在這一戰之前,聶武奪仍然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但這一戰,澈底地改變了他對天下間所有殺手的觀感。
  他以前一向都認為,殺手只擅於暗中出其不意的把對手刺殺,若論真正武功,並不足慮。
  這一個觀念,無疑大錯特錯。
  但直到他發覺到這一個錯誤的時候,司馬血手中的碧血劍已貫穿過他的心臟。
  聶武奪陡地睜大了眼睛,整張臉型都為之扭曲。
  血,從他的胸膛上慢慢的流出。
  劍己回鞘,司馬血的神態仍然是那麽的冷酷。
  海魔教的實力,相當強大。
  然而,醫谷與蝴蝶城兩派高手聯盟,再加上司馬血、唐竹權、衛空空這些高手相助,卻
使到海魔教遭受到了極重大的挫折。
  直到暮色將臨的時候,海魔教的敗局已逐漸顯露出來。但海魔船上,仍然有大批海魔教
的高手。
  龍城璧冒險偷進海魔船,卻如泥牛入海,不見了蹤影。
  唐竹權大為擔心。
  至於衛空空,他一直都在醫谷之中,給予許竅之一個非常大的助力。
  方家集竹林一役,雙方都傷亡慘重。
  時九公在混戰之中受了傷,在胸上捱了一刀。
  尚幸這一刀砍得並不太深,否則這個第一號神醫就得立刻完蛋。
  戰爭的範圍逐漸縮小。
  海魔教已成為了攻擊的重要目標。
  攻船的行動,終於全面性的展開。
  負責指揮進攻的主帥,當然就是醫谷谷主許竅之。
  這一艘海魔船,立刻變成了戰場。
  這一戰激烈之處,絕不在方家集竹林一戰之下。
  唐竹權雖然是個體重驚人的大胖子,但他沖上海魔船的速度,卻是最快的一個人。他剛
沖上船,立刻就有兩個朱衣老人分從左右向他襲擊。
  這兩個朱衣老人的掌力異常渾雄,掌未到,兩股赤熱的掌風已向唐竹權的臉上罩去。
  唐竹權“哇”的一聲,身形突然淩空冉躍丈二。
  兩個朱衣老人掌勢亦急變。
  但他們都忽略了另一個人!
  原來在唐竹權之後,還有一個殺手之王司馬血。
  司馬血的殺性已起,手中的碧血劍仿似驚虹驟現,直向左首的朱次老人刺去。
  那朱衣老人只顧襲擊唐竹權,冷不防還有另一把劍從橫堭出。
  當他發現到碧血劍劍影的時候,他的心臟已被刺破。
  另一個朱衣老人又驚又怒,再也顧不得襲擊唐竹權,連忙左手一揮,十二枚飛鏢成一行,
品字型般向司馬血的身上激射去。
  司馬血冷笑揮劍。
  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十二枚飛鏢盡被擊落。
  朱衣老人突然一聲怪叫。原來唐竹權的五絕指已插在他的背上了。
  司馬血毫不放松,向前補上一劍。兩個朱衣老人於是雙雙了帳。
  他們是誰?當時沒有人知道。
  直到這一戰完全結束之後,才有人認出他們的身份。
  原來他們就是海魔教潛鯨堂的兩大長老。
  潛鯨堂沒有堂主,這兩個朱衣老人,就是昔日潛鯨幫的左右魔使。
  左右魔使的武功雖然不弱,但他們仍然無法抵禦唐竹權和司馬血的聯手合擊。
  海魔船上的高手並不少。
  海城堂、飛盜堂、水魔堂及三仙堂的堂主,都在這一艘巨船之上。
  許竅之還未上船,就給水魔堂的堂主湯恕緊纏,兩人立刻展開惡門。
  至於衛空空,卻與海城堂主蔔世康殺得天昏地暗。又是一場激烈的大廝殺!
  在那黑暗的船艙內,突然亮起了火光。火光雖不算明亮,但卻令龍城璧為之一陣心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這一點火光若落在那些炸藥之上,海魔船上及醫谷內的人,將會在瞬息之間同歸於盡。
他與賀譽在黑暗中硬拚內功,結果兩敗俱傷。
  賀譽的內功,極為邪門,龍城璧雖然練就“龍心神訣”,但無法突然把對方克制,經過
一段長時間比拚之後,兩人都已力拙,終於在最後一刻間雙雙分手。
  他們若還再鬥下去,勢必拚個同歸於盡。但龍城璧寧願就此氣絕身亡,也不願意放過賀
譽。
  賀譽已變成了一個瘋子,他要醫谷、蝴蝶城、海魔教三派的高手陪葬。
  賀譽雖然身受重傷,但仍然勉強從懷中取出火折於生火。
  他又把一支蠟燭燃亮。
  燭光下,賀譽的臉並不是蒼白色,而是灰黑色的。
  龍城璧怒道:“你別胡來!”
  賀譽桀桀一笑:“本教主決定了的……事,永……不更改。”
  龍城璧突然看見了風雪之刀。
  這一把刀,就在賀譽的左後方。
  賀譽瘋狂地大笑,但笑聲卻極度的虛弱。他突然巍巍巔巔地向那些炸藥桶子走去。
  蠟燭在他的手中,火光在燃點著。
  只要這些火把任何一桶的炸藥燃點著,一切都得立時完蛋。
  賀譽還能動。
  但他卻算準龍城壁已不能動。
  可惜他這一次算錯了。
  龍城璧確已受了重傷,當賀譽在燃點蠟燭的時候,他的每一根骨,都好像已經完全散裂。
  但當他突然發現風雪之刀之後,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又從他的心底冒起。
  這一股欲望,使龍城壁在不可能彈動的情況之下,突然完全復蘇。
  賀譽一步一步向前走。但龍城璧卻像一頭怒獅,向他的背後撲去。
  賀譽毫不理會,燭光已與炸藥桶子接觸。只要火光再向前移近一寸,便……
  但就在這個時候,賀譽的身子突然劇烈地抽搐,手中的蠟燭竟然墜在地上。
  燭光熄滅。
  賀譽伸手向頭上一摸。
  黑暗中,他只覺得頸際一片濕冷。
  他的心更冷。
  他的計劃,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失敗,徹底的失敗!
  黑暗中,賀譽倒下。
  龍城璧也倒下。
  慘烈的戰事終於結束。
  這一次,傷勢最嚴重的人,就是龍城璧。當他被司馬血首先發現的時候,司馬血還以為
他已經死了。
  幸好這堿O醫谷,只要還未斷氣,醫谷堛滲威撏N有辦法。
  負責醫治龍城璧的人,是時九公。
  時九公也受傷不輕,他也在接受另一個神醫的醫治,但是他卻又忙著醫治龍城璧。
  醫人者,人亦醫之。
  唐竹權桀桀一笑,對衛空空道:“這個世界真的是公平極了。”
  這一戰,海魔教全軍覆沒。
  但蝴蝶城絕大部份的高手,也在這一戰之中慘烈犧牲。
  趙天爵在悅賓樓中,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個神秘白衣人的劍下。
  所謂“不明不白”,是指局外人的看法。
  白無浪大仇已報,從此歸隱山林,不問江湖世事。
  但龍城璧卻恰恰相反。
  他的傷勢還未痊愈,便已悄悄的從醫谷中溜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甚麽地方。
  他雖然又走了,但“雪刀浪子龍城璧”這七個字,卻永遠在醫谷每個人的心內……
  臘月十一,子夜。馬家大屋。大雪和殺氣,籠罩著一切!
  馬家大屋位於飛貂鎮之北,落冰河之南。
  飛貂鎮以出產貂裘馳名天下,鎮上最少有二十個獵戶,是獵貂能手。
  在飛貂鎮,馬家大屋的主人,有絕對的權力,可以處理鎮上的任何糾紛。馬家大屋的主
人,也就是整個飛貂鎮的主宰。
  這並非近年來的事,而是在百年之前,馬家大屋就已一直控制著整個飛貂鎮了。在飛貂
鎮方圓五百堣坐滿A最少還有超過二十個像飛貂鎮般大小的市鎮。但飛貂鎮的地位,一向都
遠比其他市鎮崇高。
  原因只有一個。
  那是因為馬家大屋不但保護飛貂鎮,同時也保護其他二十多個小市鎮的安全。這五百
地方,已太平了整整一百年了。
  那完全是因為馬家大屋的力量,使到江湖上的盜匪都不敢在這些地方上惹是生非。然而,
天下間一切的事情都會改變。太平了一百年的五百堣茈郎a,開始不太平了。暴風雪已降臨
到馬家大屋的身上!
  屋外大雪紛飛。
  屋中卻充滿著一種足以扼殺任何生命的殺氣。
  馬象行擁臥貂裘,半躺半坐的挨在一張熊皮交椅之上。
  他的手很幹燥,皮膚像蛇鱗似的片片脫落。
  他的心境又如何?是否也和他的皮膚同樣幹燥?
  沒有人知道。
  因為馬家大屋滿門老幼連同仆婢八十七人,都已搬遷到另一個地方去。
  沒有人願意離開這堙C但也沒有人敢不離開這堙C
  因為這是馬象行的命令。
  二十六年來,自從馬象行的父親病逝之後,他就成為馬家唯一的主宰。
  在這二十六年中,只有一個人曾經違抗過他的命令。
  那就是他的妻子花翠碧。
  花翠碧是個典型的良妻賢母。
  但在三年前,她卻擅違丈夫的命令,深夜率領馬家的十二名子弟,趕到六百堨~的一間
鏢局,和那鏢局的人展開一場激戰。
  那一戰的結果,使馬象行親於調教出來的十二名子弟,只剩下四個,而花翠碧也受了傷。
  馬象行立刻親率刑堂雙使,把花翠碧在歸途之中,就地處決。
  那是神秘的一戰。
  沒有人知道花翠碧為甚麽要冒險帶著十二個馬象行的子弟,趕到六百堨~的一間鏢局去
興師問罪之。
  同時,一般人也認為馬象行的判決太過份。畢竟花翠碧是他的結發妻子。
  然而,無論怎樣,花翠碧死了。
  馬象行給人的印象,未免太殘酷,太無情。
  但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風越猛,雪越大。
  屋中除了馬象行之外,已再無一人。
  他在屋中,顯然是在等人。
  他在等誰?是否等待他的仇人?
  就在風雪最大的時候,馬家大屋的木門突然發出“轟”的一響。
  這一度堅固的木門,被撞破了一個大洞。
  而且撞破這木門的,竟然還是一個女人。
  寒風從遠山吹到屋中。
  風更冷。
  但風中卻帶著一種清淡迷人的香氣。
  馬象行直著眼睛,盯在這個女人的臉龐。
  這是他六十年來所見過最美麗的一張臉。
  她穿的是一襲淡紅紗衣。這種衣服,簡直就完全沒有禦寒的功效,但她卻好像一點也不
覺得冷。她不覺得冷,但身穿貂裘的馬象行卻反而覺得寒冷起來。
  那是由心底冒出來的一股冷意。
  幹燥的手已在冒汗。
  冷汗。
  屋中燈火昏黃。
  在燈光下,這個穿著淡紅紗衣的女人,看來更是倍加神秘,倍加美麗。
  她正在用一種很特別的眼光,打量看屋子的四周。
  馬象行瞪著她,突然一笑:“你就是地獄鏢局的花老大?”
  穿紗衣的女人點點頭,說:“我就是花老大,也是花翠碧唯一的妹子。”
  馬象行的臉色變了變。
  過了半晌,他才冷冷笑道:“花翠碧是你的姐姐,但你卻自稱老大!”
  花老大嘆了口氣,道:“那只能怪她太大意,嫁錯了人。”
  馬象行又瞪起眼睛,大聲道:“老夫有甚麽地方虧待她?”
  花老大哂然一笑:“她死在誰的手上,江湖上的人都很清楚。”
  馬象行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你好狠的手段,竟然對姐姐也動用到蝕骨腐屍針,昔日老夫若不下令刑堂雙使把她殺
死,恐怕她會死得更慘百倍。”
  花老大笑了笑,淡淡道:“其實這件事,你是可以對江湖中人解釋一二的,但你卻沒有
這樣做?”
  馬象行“霍”聲站起,振聲道:“老夫但求無愧於天下,又何必多費唇舌向別人解釋?”
  花老大柔聲一笑,道:“只怕你向別人解釋,也沒有人會相信。”
  馬象行咬了咬牙,突然從熊皮大椅背後拿出一根鋼杖。
  花老大仿佛露出了一個吃驚的神色,但嘴角間卻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微笑。
  “好一根破冰神杖,”她的笑容有點像狐貍,“可惜除了用來破冰鑿雪之外,恐怕就只
能讓你老人家摻扶軀體之用。”
  馬象行忽然不開口了。
  他的臉上已沒有憤怒的神色,反而變得極端的冷靜。
  花老大嫣然一笑道:“你雖然還沈得住氣,但今夜還是無法逃得過這一場殺身之禍,除
非……”
  馬象行沈聲道:“別做夢,百馬圖絕不會落在你這種人的手上。”
  花老大吃吃的笑道:“別緊張,反正我也沒有著急,那份百馬圖此刻一定在你的女兒手
上,只要把你殺死,你的女兒又還有甚麽本領能把百馬圖保存下去呢?”
  馬象行掌心的冷汗更多,但臉上卻更冷靜。
  他畢竟是威震一方的武林大豪,雖然強敵在前,也絕不自亂陣腳。
  燈光下,花老大的眼睛看來是那麽明亮,她的笑容是那麽柔美。
  但馬象行絕對沒有忘記,眼前這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就是地獄鏢局堛漯嶆悀j,而她
的真實姓名,是花如珠。
  地獄鏢局雖然名為鏢局,但卻從不運貨。
  這堛疑薿v,只會殺人。
  換而言之,這鏢局根本就不是鏢局,而是一個擁有大批職業殺手的組織。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並不是花老大。
  花如珠不錯是“老大”,但卻並非總鏢頭。
  總鏢頭是誰?
  直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是沒有人能知道。
  有人懷疑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但沒有任何證據足以證明這一點。
  而司馬血方面,卻也已否認過不止一次。
  有人相信他,也有人說他是在掩藏真相。
  但司馬血全不在乎,反正他自己本身的確是個殺手,而且更被公認為殺手之王,就算被
人視為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也並不是一件如何大不了的事。
  然而,地獄鏢局越弄越兇了。
  不少江湖上成名多年的英雄豪傑,紛紛死在地獄鏢局的鏢師手下。
  最令人為之心驚明顫的,就是地獄鏢局每次接到生意,都一定能夠在限定的日期之內,
把目標對象殺死。
  不管對手多硬,只要地獄鏢局把交易接下,被指定要殺死的人變就死定了。
  從來沒有人能例外。
  地獄鏢局在殺人之前,例必在鏢局門前,懸出一張血紅大字的白紙,上面寫著被殺者的
名字,和被殺的最後期限。
  近數年來,只要是在地獄鏢局門前張貼過的名字的人,此刻都已進了地獄。
  有人曾在名字被貼上之後,連夜奔逃,但結果卻死得更快,死得更慘。
  在地獄鏢局堙A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當然就是總鏢頭。
  但這個總總鏢頭,簡直比鬼還神秘,從來都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除了總鏢頭之外,就得數到花老大。
  自從地獄鏢局成立以來,已有不少武功極高的好手,死在花如珠的手下。
  湘南劍聖沈季清、太湖雙絕上官兄弟、峨媚山靜玄大師、洛陽神拳宋立芳,還有常家堡
主陰陽扇常二先生,這些人都已分別死在她的手下。
  對於上述這些人,馬象行並不陌生。
  他們的武功如何,他也知道得很清楚的。
  他們都是當世武林上的一流高手,武功並不會比馬象行差得了多少。
  但他們竟無一人能敵得過花如珠。
  尤其是洛陽神拳宋立芳,和陰陽扇常二先生,他們並非單身應戰,而是集合十數位武林
好手的力量,與花如珠展開生死決戰。
  但結果更慘。
  參與戰事的人,全都死在花如珠的手下。
  所以,盡管花如珠美艷絕倫,但在江湖上的人看來,她比許多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還
可怕。
  地獄鏢局的殺手,通常都是受雇才殺人。
  但這一次花如珠出動對付馬象行,卻並非受雇。
  她的目的,是一幅百馬圖。
  百馬圖是馬家大屋的家傳寶物,但江湖上知道馬家大屋有這幅百馬圖的人並不多。
  花如珠與馬象行的距離漸漸接近。
  花如珠沈默了很久,忽然又道:“憑你的力量,絕不足以抵禦地獄鏢局,與其弄得珠沈
玉碎,何不幹幹脆脆把百馬圖交出?”
  馬象方須眉皆豎,冷然笑道:“哼!休想!”
  花如珠的臉剎那間變得比冰雪還冷。
  “敬酒不吃吃罰酒,想不到你活了這把年紀還是糊塗得愚不可及。”
  既“糊塗”。
  又復“愚不可及”。
  馬象行臉上的肌肉一陣跳躍,突然揮舞破冰神杖,直向花如珠的身上擊去。
  馬家大屋之中,激戰已開始。
  大屋之外的情況又如何?
  在馬家大屋左邊不遠處,有一間小酒家。
  這是飛貂鎮上,唯一可以買到酒的地方。
  現在,已是子夜時分,而且風雪又這樣大,這間小酒家早就已關上大門。
  但小酒家堛瑪O光還亮著。
  已經關上大門的酒家,居然有人在堶掖黹s。
  不是一個,而是五個。
  那是五個黑衣人。
  這間小酒家的老板,是一個姓陸的老蒼頭。
  他今年六十八歲。同時,也是他壽命的極限。
  本來,他最少邊可以活上好幾年的,他的身體還很健壯。
  可惜就在這一個風雪之夜,他遇上了五個瘟神。
  這五個黑衣人,就像地獄嵑馴X來的幽魂,忽然間就出現在這間已經關了門的酒家之內。
那時候,姓陸的老頭兒剛剛從床上爬起,想到茅廁婺悃M內急。
  但他的內急還沒有解決,就已給這五個黑衣人解決掉。
  一刀穿心,另加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嘴巴上。
  可憐這個半生勞碌的老頭兒,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別人的毒手之下。
  他並沒有開罪這五個黑衣人,也和他們無仇無怨,何以竟會遭此橫禍?
  答案只有一個。這五個黑衣人的身上,連一枚銅錢也沒有,但卻想喝酒。
  他們不想賒欠,於是索性把這個姓陸的老板一刀幹掉,然後就在酒家堻颩茧h快。世間
上真有這種兇狠殘酷的人,為了這種小事就大開殺戒?
  不錯,一點也不錯。黑心五毒就是這種人。
  黑心五毒這五個人,是六十年前黑心幫主黑心老祖的徒孫!
  江湖上,人人都聽過風雪老祖這個名號。
  風雪老祖是北極第一高手,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昔年憑著一柄風雪之刀,走遍大江南北,
五湖四海,罕逢敵手。
  雖然現在他已因年老而逝世,而風雪之刀也已轉贈給雪刀浪子?但江湖上的人還是沒有
忘記他。
  至於黑心老祖,他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黑心老祖原名藍善祥,乃江南仙草鄉人氏。
  他雖名為善祥,但絕不是個和善慈祥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來歷,但人人都認為他的刀法並不比風雪老祖差到甚麽地方去。
  他在四十歲的時候,創立黑心幫,並正式宣布自已的外號,就叫黑心老祖。
  那時候他並不老。
  但他既然自稱黑心老祖,於是江湖上的人也就這樣稱呼他。
  黑心幫成立之後,遼寧一帶的商民可就叫苦連天了。
  黑心老祖把黑心幫的總壇設在如鞅,並從西藏招攬了十幾個喇嘛,冀圖成為遼寧的武林
盟主。
  他的野心不算小。
  他的手段更是毒辣。
  黑心幫成立只不過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已把當地的武林人物打得擡不起頭。
  到最後,黑心幫越弄越兇,風雪老祖看不過眼,終於親自跑到如鞅,勸告黑心老祖收斂
一點。
  黑心老祖會聽他的勸告嗎?
  當然不!
  他不但不接受風雪老祖的勸告,反而和風雪老祖展開一場激戰。
  那一戰,江湖上的人至今仍然津津樂道。
  黑心老祖的刀法詭變百出,最少有十幾次的機會,可以把風雪老祖砍開兩截。
  但每一個機會,他都無法把握。
  不是不想把握機會,而是無法把握機會。
  因為風雪老祖的刀太快,而且內力深厚,就算刀法上出現破綻,黑心老祖亦無法把他澈
底擊倒。
  黑心老祖把心一橫,喝令十幾個西藏喇嘛一並上前,圍攻風雪老祖。
  這一來.風雪老祖可光火了。
  他絲毫不懼,手中一柄風雪之刀發揮更強大的威力,那十幾個西藏喇嘛雖然武功極是了
得,而且人數眾多,可是竟然在不足五十個回合之內,便已紛紛或死或傷,敗在風雪老祖的
刀下。
  黑心老祖大駭。
  他一向都以為自己的刀法絕不會差得過風雪老祖,但這一次相比之下,顯然是略有遜色。
  風雪老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眾喇嘛解決,然後又再與黑心老祖展開激戰。
  最後,黑心老祖還是敗了。
  他的右胸捱了一刀,荒落而逃。
  總算他的輕功造詣不弱,而風雪老祖亦無存心趕盡殺絕之意,終於給他逃過大難。
  自此之後,黑心幫崩潰,完全瓦解。
  而那黑心老祖也沒有再在江湖上出現了。
  黑心老祖雖然被風雪老祖擊敗,但他仍然有一個弟於,不斷地在江湖上為非作歹。
  他就是近二十年來,江湖上最蠻不講理的惡君子向絕。
  向絕是黑心老祖唯一的弟子,黑心老祖的武功,他已盡得真傳。
  當黑心老祖不再在江湖上露臉的時候,向絕差不多就完全代替了師父昔日的地位。
  黑心老祖固然是個窮兇惡極的老魔頭,但與向絕相比下來,倒有長江後浪推前浪之嘆。
  向絕絕不是個君子。
  君子又怎會“惡”?
  直到近三幾年,向絕的年紀也有一大把,似乎比較少一點在江湖上惹事生非。
  然而,一代傳一代,向絕又調教出了五個比他自己更兇殘暴戾的弟子!
  那就是黑心五毒。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3 PM
第 九 章
  黑心五毒的老大,是個身如竹竿,又高又瘦的中年漢子。
  他姓賈,名道。這人在五毒之中,是個性格比較孤僻的一個。
  他平時很少說話,也很少動手。但他若出手,就例必有人或死或傷,而且出手極重。
  他不喜歡攜帶武器。他最厲害的武器,就是他那雙鳥爪般的手。
  黑心五毒的老二,是申天屠。
  申天屠的年紀,比賈道只差半歲,但看來卻比賈道更年輕得多。
  他長得並不矮,也不瘦,一雙拳頭仿佛嬰孩的腦袋般大小,很少人能捱得起他一拳。
  他的拳頭厲害,刀法更是一絕。
  昔年黑心老祖的刀法,他最少已練到六成的火候。
  江湖上,已有不少武林好漢的腦袋,被他的五環大刀砍個稀爛。
  老三的年紀並不老,但卻是名副其實的“鶴發童顏”。
  他今年只有三十五歲,但早在十多年前便已滿頭白發。
  他姓薛名銀宇。
  薛銀宇本是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的劍手,但在十五年前,卻在莊中盜走了一把寶劍,並
拜在惡君子向絕的門下。
  向絕的刀法固是江湖一絕,但對於劍法亦絕非門外漢。
  薛銀宇拜在向絕門下之後,劍法有飛躍的進展,近年以來.他已憑著那一把從珠璣山莊
盜走的寶劍,殺敗過無數英雄豪傑。
  黑心五毒中的老四,個子最是矮小,但卻偏偏姓高,名巨人。
  任何人聽到高巨人這三個字,都會有一種下意識,以為這個人必然長得又高又大。
  但實際上絕不是這回事。
  高巨人只有五尺三寸的身材,既不“高”,更不“巨”,幾乎任何人和他相比,都會把
他比了下去。
  但高巨人卻是黑心五毒之中,刀法最快的一個。
  老五姚斌,是黑心五毒中,有“悄郎君”之稱的美男子。
  他今年只有二十八歲,對付女人確有獨到的功夫,據說連花如珠這個女煞星也和他有過
一手,但到底是花如珠迷住姚斌,還是姚斌迷住花如珠,卻是各有各的說法。
  姚斌對付女人有辦法,對付口硬的人更有辨法。
  無論是誰,若想在這個小魔頭面前保住某種秘密,除非他能吃幾十種不同滋味的苦頭。
  他喜歡用私刑,無論是誰,落在姚斌的手堙A倒不如幹幹脆脆早點死掉。
  但他的心腸極狠毒,往往連死人也不肯放過。
  古人鞭屍三百,他卻曾把一個敵人的屍首,用亂刀再剁成肉醬,然後再拿去餵狗。
  在那間小酒家堙A姚斌最少喝了十五斤酒。
  他的酒量相當好,雖然十五斤酒灌進他肚子堙A但他的腦子仍然非常清醒、明亮。
  高巨人喝得最少,但臉上反而紅得像個柿子。
  他喝得少,而賈道卻連一滴酒都沒有喝過。
  賈道是黑心五毒的老大,他平時說話最少,吃喝的份量比其他四人少得多。
  當姚斌又再拍開一缸烈酒泥封的時候,賈道忽然冷冷的道:“老五。”
  姚斌一楞,隨即笑道:“大帥兄,你怕我喝太多,會耽誤了正事?”
  賈道板起臉孔,道:“咱們來到這堙A並不是為了喝酒。”
  姚斌終於把酒缸放下。
  突聽得小酒家門下,傳來一陣馬蹄聲吶。
  蹄聲越來越近,一匹馬停在酒家門外了。
  然後,有人輕輕的敲門。
  這人敲門的聲音並不晌亮,但居然只敲了三下,就把大門敲穿了一個大洞。
  黑心五毒的臉上一齊露出殺機。
  那個大洞外出現了一個人的臉。
  這個洞雖大,但這人的臉卻把洞口完全堵塞住。
  因為這人的臉實在太胖大了。
  高巨人一聲冷笑,忽然左手一揚,十二顆鋼彈子同時向那個洞口急射而去。
  那張胖臉忽然不見了,卻露出一只胖大的手。
  十二顆鋼彈子,立刻就平平穩穩地落在這一只胖手之上。
  小酒家堛瑪O光,仿佛在剎那間變得很黯淡。
  高巨人疾聲喝道:“甚麽人,在門外鬼鬼祟祟?”
  門外那人淡淡一笑,道:“這堛滌s很香,能否讓老子嘗一嘗?”
  高巨人臉色一變。
  門外那人道:“外面的風雪凍得連鼻子都快甩掉,快點開門讓老子進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薛銀宇,突然大步上前,一手就把大門的栓塞松開。
  大門“曳”聲開啟,黑心五毒的瞳孔同時收縮成一線。
  難怪那人頻頻呼凍,原來他竟然只穿一襲單薄的短衣。
  但他真的感到很冷嗎?
  若是普通人,相信早已被外面的風雪凍僵。
  當然,眼前這一個人絕非尋常之輩,因為他的懷中,有一個大得嚇人的酒缸。
  這一個酒缸,差不多已成為了一個人的標記。
  這人就是杭州唐門的大少爺,也就是憑著一套五絕指法名震中原的唐竹權!
  黑心五毒雖然以前沒有見過唐竹權,但現在卻已把他認出。
  “唐竹權?”薛銀宇首先脫口道。
  那人吃吃一笑,揉著胖肚皮,道:“你看老子像不像天下第一號大酒鬼?”
  薛銀宇看看他,皺眉道:“你的酒缸好像已經空空如也。”
  那人笑道:“由杭州巴巴的趕到這堙A再多一百斤酒也該喝掉啦。”
  薛銀宇悚然動容。
  “你果然就是唐竹權?”
  那人道:“老於本來就是唐竹權,倒想請問一句,這間小酒家的老板現在是否已睡了
覺?”
  高巨人冷冷一笑:“他的確已陲了覺,而且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
  唐竹權的眉頭緊緊一皺,但似乎並未感到多大的意外。
  過了許久,他才嘆了口氣,緩緩的道:“黑心五毒果然心黑手辣,所到之處,難有活人
存在。”
  高巨人道:“你說的絲毫不錯,可惜連你在內,也快要變成一個死人。”
  唐竹權忽然盯著薛銀宇的劍:“這位兄弟,你這把劍的來歷好像有點問題。”
  薛銀宇搖頭,“有問題的並不是這把劍。”
  “哦?”唐竹權臉上的肥肉顫抖了一下,道:“這把劍沒有問題,那甚麽才有問題?”
  “你的脖子,你的肚子,還有你的眼珠子。”
  唐竹權立刻摸了摸脖子,又揉了揉肚子,再把眼睛眨動幾下,然後才微笑道:“不錯,
老子的脖子太硬,肚子太胖,但眼睛卻太明亮,這種毛病很難改得掉。”
  薛銀宇道:“如果你的脖子被人一劍砍下,肚子被人一刀刺了進去,那種滋味你可曾想
像得到?”
  唐竹權仿佛吃了一驚,道:“誰有這麽大的本領能把刀劍砍在老子的脖子和肚子上?”
  薛銀宇冷冷一笑,長劍向前一送,然後慢慢的說出五個字:“是咱們五人!”
  他這句說話,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
  當他說完這五個字之後,長劍忽然就像暴風雨般向唐竹權的脖子和肚子上刺了過去!
  薛銀宇的劍法,絕不是天下間最快的劍法。
  一山還有一山高,又有誰的劍法能夠真正稱得上“天下最快”這四個字?
  就連殺手之王司馬血的劍法,也不能被稱為“天下最快”。
  然而,薛銀宇的劍法,卻已足以用快如閃電這四個字來形容。
  真正快如閃電的劍法,江湖上並不很多。
  毫無疑問,薛銀字已是劍法上的一流高手。
  他的劍是如此之快,而唐竹權的身材又是如此胖大,無論是誰,都會認為唐竹權無法閃
避得過。
  可是,唐竹權雙腿紋風不動,但身軀左閃右縮。
  薛銀宇一連刺出了多劍,居然完全落空。
  他的劍固然快,想不到唐竹權身體移動的速度更快,無論對方的劍法如何快速,如何詭
變百出,偏偏就是無法傷他肌膚分毫。
  黑心五毒的臉色一齊變了。
  唐門五絕指法還未出動,薛銀宇就已經相形見拙。
  但薛銀宇畢竟還是個劍法高手,雖然一時間無法得逞,但在一連多次劍鋒刺空之後,他
的劍法又再一變再變,變得極其緩慢,但卻把唐竹權的退路完全封死。
  這是一件極奇妙的事。
  快劍不能產生作用,慢劍反而另具一種特別的威力。
  薛銀宇是個天資極其聰穎的練武之材,尤其是拜在惡君子向絕門下之後,劍法更是大有
飛躍的進展。
  唐竹權已無閃避的余地。
  既不能閃,更不能退,薛銀宇的劍就像一幅巨網,把他整個人完全籠罩著。
  黑心五毒其余四人臉上緊張的神色略為弛緩。
  這個唐家的人少爺,好像已沒有甚麽花樣可出。
  薛銀宇的劍,突然又由慢轉快,“嗤”的一聲,劍尖直指向唐竹權的咽候。
  庚竹權居然遠是雙腿不動。
  他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連脖子都不動一下,好像已經活膩了似的。
  這一著,連薛銀宇也是大感意外。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而且就算可以讓他再考慮,他也必然毫不猶豫會刺出這一劍。
  他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把這位唐家的大少爺斃在劍下。
  劍出如電,劍尖幾乎已刺在唐竹權脖於的皮膚上。
  但就在這一剎那間,薛銀宇的劍尖突然被一股大力震激,登時向橫斜出三尺。
  把薛銀宇劍尖震開的,也是一把劍。
  那是一把平平無奇的劍。
  以劍而論,薛銀宇手中的劍比那把劍好不知多少倍。
  但薛銀宇的劍卻被擊開,幾乎脫手飛出。
  黑心五毒的臉色一齊發白。
  他們看見唐竹權的身後,突然冒出了一個人。
  這人的年紀並不大。
  他穿著一襲清淡的長袍,臉色冰冷如雪,殺氣之大,連黑心五毒看見都為之一陣心寒。
  薛銀宇認識他。
  他就是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三小姐薛惜瑤的未婚夫,也就是江湖上三人奇俠之一的偷腦
袋大俠衛空空!
  偷腦袋大俠!
  這五個字本來就已具備了震懾江湖匪類的殺氣。
  “衛空空!”薛銀宇不禁脫口驚呼,身形暴退七尺。
  這三個字一出口,其他四人的臉色更是一變再變。
  衛空空冷冷一笑,目光迅速地向五人身上掠過。
  “枉殺無辜的本事,恐怕五位已可在武林之中名列前茅。”
  唐竹權笑了笑,道:“老子若給他一劍在脖子上刺穿一個大洞,那才是無辜之至。”
  衛空空手持長劍,一步一步的向薛銀宇走過去。
  薛銀宇冷冷一笑:“姓衛的,別以為我怕了你。”
  衛空空道:“你何必怕我,反正你手堛獐C遠比我的劍好得多,只可惜這把劍的來歷,
卻不光釆得很。”
  薛銀宇冷哼一聲,正待出劍向衛空空進攻,忽聽得老二申天屠輕輕一咳,道:“三師弟
暫且退下,且讓我來領教領教衛大俠的砍腦袋劍法。”
  申天屠的身材,比薛銀宇粗壯得多。
  他腰間的一柄五環大刀,也像他的人一樣,令人有一種霸氣的感覺。
  但申天屠的說話,往往都比他的師兄弟斯文得多。
  衛空空冷冷一笑,道:“你就是申天屠?”
  申天屠拔出五環大刀,皮笑肉不笑地:“衛大俠見識過人,倒有一事欲向閣下請教。”
  衛空空道:“請說。”
  申天屠道:“聽說衛大俠的劍法,專砍別人的腦袋?”
  衛空空道:“這是事實。”
  申天屠道:“衛大俠的劍,乃是凡品,何以竟能連砍多人的腦袋而不崩損?”
  衛空空道:“你要問的,就是這件事麽?”
  申天屠道:“不錯”
  衛空空道:“你可聽過‘邪不能勝正’這句說話?”
  申天屠一呆。
  “邪不能勝正”這五個字,他在穿開襠褲的時候便已聽過。
  又有誰沒有聽過這句說話呢?
  衛空空冰冷的臉上,第一次綻出了笑容:“衛某砍的,都是邪惡之徒的腦袋,而我的劍,
卻代表了正義。壞人的腦袋,當然無法敵得過這把正義之劍,所以他們丟了腦袋,但我的劍
仍然完好無恙,道理就是這般簡單。”
  申天屠的一張臉,剎那間漲成了紫紅之色。
  這也算是答覆嗎?
  這是衛空空以凡劍砍人腦袋,而劍鋒不會崩卷的理由嗎?
  但申天屠卻不能反駁。
  那是一種極巧妙的答覆。
  你不能說衛空空的說話,完全沒有道理的。
  但這種道理偏偏又無法真正的成立。
  申天屠殺機已動,忽然“呼”的一刀!向衛空空的腦袋上砍去! 
  衛空空名震天下的偷腦袋大俠。
  而申天屠的刀法,也喜歡砍在別人的腦袋上。
  每一個人都有兩條腿,兩條臂膀。
  但誰都不可能有兩顆腦袋。
  一刀砍在敵人的腦袋上,遠比砍在敵人的手腳上幹脆爽快得多。
  一刀就已致命,絕不拖泥帶水。
  申天屠一向都認為,捏蛇要找七寸,殺人最好就從對方的腦袋上著手。
  無論是誰的腦袋,都絕對捱不起申天屠的五環大刀。
  曾經有個苦練了三十年鐵頭功的大和尚,與申天屠動手,結果他的腦袋被砍開兩半。
  那一刀,申天屠並沒有用盡全力,他想試一試對方的鐵頭功是否那麽厲害。
  結果,他根失望。
  他的刀一砍下,大和尚的腦袋便像個摔爛了的大西瓜。
  申天屠喜歡砍別人的腦袋,這一次總算碰上了一個大行家。
  衛空空生平有兩件最大的本事,那是喝酒和砍掉別人的腦袋。偷腦袋劍法,是天下間最
具殺氣,也最霸道的一種劍法。
  申天屠正想試一試,究竟是他的刀狠,還是衛空空的劍更厲害。
  申天屠雙手握刀。他的手,粗壯而有力,步履也相當穩定。只有穩定的手,才能砍出準
而狠的刀法。
  而對著衛空空,他不敢輕敵。他常砍別人的腦袋,他知道腦袋不見了的滋味,絕不好受。
  衛空空仍然是那般冷漠。
  他像一塊冰。冰雖然也有溶化的時候,可惜今夜的天氣太冷,冰絕不會溶,只會越來越
加冰冷堅硬。
  申天屠雙手握刀,站在衛空空的面前,神情比吃飯的時候還更嚴肅。
  申天屠平時根少與人說笑。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他老不會跟任何人說半句說話。
  他每次吃飯,表情都嚴肅得像包大人審犯。這是他的特性。
  他吃飯時永遠都坐直身子,飯碗堛熄熊握ㄦ|跌出一粒在桌上。
  他的父親是個農夫。他的父親甚麽都不會,只會種禾稻。
  所以,申天屠知道每一粒米都來得不易,那是血汗種出來的。
  申天屠並不是個忘本的人。
  然而,不忘本是一回事,但他卻是個殺人絕不眨眼的大魔頭。
  每年不知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他的五環大刀之下?
  衛空空的眼力,相當厲害。
  他一眼便已看出,五環大刀血光隱現,顯然曾經飲過不少人的鮮血。
  刀是好刀。只可惜它砍的也是好人。
  想到這堮氶A衛空空這塊冰有點光火了。
  但他只是心堨火,在外表上完全沒有半點異樣。
  他在等待申天屠的刀。
  但申天屠居然很沈得住氣,遲遲都沒有發動攻勢。
  但他究竟是真的沈得住氣?還是開始有點害怕呢?
  江湖三大奇俠之中,雪刀浪子龍城璧是個最奇特的人。
  他的耐性有時候很差。
  但有時候,他耐性之強,卻會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如果此刻換上了龍城璧的話,他可能會靜靜的等待,一直等到申天屠首先動刀為止。
  但也有另一個可能,就是早已向申天屠先發制人,展開猛烈的攻勢。
  而衛空空的耐性,卻是介乎於兩者之間。
  他的耐性既不太好,也不太差。
  申天屠不動,他也不動。
  但申天屠久久不動,他卻不願意再等下去。
  申天屠還在苦苦思量怎樣進攻衛空空,但衛空空已展開砍腦袋劍法,以雷霆萬鈞的姿態
發出了第一劍。
  這一劍是砍腦袋劍法中威力極強大的“怒碎天門”,一劍砍下,連站在一旁的唐竹權都
有點驚心動魄的感覺。
  連唐竹權都覺得“有點驚心動魄”,那麽申天屠的感覺又如何?
  可以說,那是極其驚心動魄,簡直令他立時汗流浹背。
  他從未見過任何人的劍法,是如此霸道的。
  然而,申天屠的刀法,亦絕非弱者。
  衛空空的劍雖然厲害,但仍然給五環大刀震開。
  衛空空大笑:“來得好!”
  他的笑聲吶徹雲霄,手中長劍卻悄悄由上轉向下,再由左下方反手抽劈一劍。
  這是砍腦袋劍法中的“纏頸式”。
  這一招的威勢,看來遠遠不及剛才那一招“怒碎天門”,但卻勝在巧而準。
  只見衛空空的劍像是蟒蛇般,“刷”的一聲向申天屠的頸項之上纏去。
  申天屠急閃。
  但衛空空的劍卻乘勢而入,劍法忽然又由輕巧轉為剛猛無儔。
  申天屠驟見劍光急變,已知不妙,手中一柄五環大刀舞得密不透風,盡量掩護著自己的
腦袋。
  但衛空空的劍,卻比狂風更急猛。
  申天屠一向都喜歡用大力砍碎別人的腦袋,但這一次遇上了衛空空這個砍腦袋專家,他
一直就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只見劍氣森森,兩人衣袂飄蕩飛舞。
  這一場激戰,把黑心五毒其余四人看得眼珠子都凸了出來。
  砍腦袋劍法。
  這是天下間劍勢最狠,最霸王的一種劍法。
  這雖然並非天下間最快的劍法,但卻有天下間最不容易避得開的一擊。
  這一擊就是“法場斬首”!
  一劍斬出,絕不改變主意。
  這就是“法場斬首”最絕的地方。
  不斬申天屠首級,誓不回劍。
  申天屠的臉立刻變得比紙還白。
  刷!
  劍已擊下。
  黑心五毒其余四人的臉色,也同時一變。
  只見劍鋒揮處,血如泉湧,申天屠手中的五環大刀“鏗”聲跌落地上。
  刀跌在地上,人頭也滾落在地上。
  血腥氣味開始彌漫、擴散。
  但唐竹權卻一點也不覺得刺鼻,因為他正喝了太多的烈酒。他只嗅到酒味。
  在他來說,酒味遠比血腥氣味濃郁得多。
  申天屠被砍掉腦袋,對於黑心五毒來說,這是一個極沈重的打擊。
  高巨人首先沖出來,戳指怒罵道:“衛空空,你好大的膽子!”
  衛空空冷冷一笑,“衛某的膽子,本來就比你的腦袋還大得多。”
  高巨人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就把他吞進肚子堙C
  氣氛更緊張,大戰一觸即發。
  唐竹權卻慢條斯理地,走到酒家存放竹葉青酒的地方,把一才一才的酒倒進自己的大酒
缸堙C
  其實這間小酒家的酒缸也不算小,一缸竹葉青最少都有八九斤。
  但唐竹權一連倒了八九缸酒,仍然未曾把他的大酒缸裝滿。
  他的酒缸大得嚇死人。
  他的酒量,也更是令人有不可思議之感。
  現在大戰當前,他還是先顧著自己的大酒缸,酒缸空了,對他來說是—件最無趣的事。
  就在他把第十才竹葉青倒進大酒才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一只鳥爪般的手,向他的背上悄
悄的插去!
  唐竹權的酒缸固然大,但他的身軀更大。
  這一爪不偏不倚,向唐竹權的背心插去,而且距離極近,眼看他已絕對無法逃得開去。
  但忽然間,這一只鳥爪般的手上然淩空飛起。
  手也會飛?
  難道這一只鳥爪般的手,真的變成了一只飛鳥?
  那當然是絕不可能的。
  但事實上,這一只手飛了。
  它飛到半空之中,而且還帶著一篷鮮紅的血雨。
  唐竹權直到這個時候,才笑咪咪的轉過身子,把目光盯在一個人的臉上。
  這人就是黑心五毒的老大賈道。
  賈道一向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一雙手。
  他從來都不攜帶任何兵器。
  他的一雙手就已足夠把絕大多數的人活活捏死,活活插死。
  可惜唐竹權今天的運氣似乎太好。薛銀宇的劍幾乎刺在他脖子上的時候,偷腦袋大俠衛
空空的劍,及時救了他的性命。
  事實上,就算沒有衛空空這一劍,薛銀宇想把唐竹權殺死,也絕不是那般容易的。
  現在,賈道趁機偷襲,眼看得手的時候,他的手忽然“飛”了。
  “飛”了的意思,其實就是斷了。賈道最引以為傲的一雙手,在偷襲唐竹權的時候,忽
然就斷了一只。
  他的手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斷掉。同時,這亦非唐竹權的傑作,他仿佛完全不知道賈道
的手已靜悄悄的從他背後偷襲。
  把賈道的手弄斷的,是一把劍。這一把劍,並非衛空空的劍。
  衛空空的劍,是凡品。
  他這一把劍,卻是稀世難求,堪稱人間至寶的碧血劍! 
  碧血劍!它薄而鋒利,色澤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下看來,都是一片暗紅的。
  賈道的右手,就是給這把碧血劍所砍斷。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灰衣人。
  灰衣人的年紀,和衛空空不相伯仲,但臉上的殺氣上似比衛空空猶更淩厲幾分。
  賈道的手在發抖,身子在發抖。
  他的雙腿也開始發抖。
  他全身都是發抖。
  那是一個人在痛楚、驚悸、憤怒時所產生的最正常現象。
  灰衣人的劍,仍然停在賈道和唐竹權的中間,滴滴鮮血,由劍鋒流在地上。
  賈道踉蹌後退五尺。
  “殺手司馬?”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唐竹權立刻搖頭,大聲道:“你說得不對,他不是殺手司馬。”
  賈道楞住。
  唐竹權喝了一大口竹葉青,然後才淡淡說道:“他叫殺手之王司馬血!”
  賈這的臉,陣青陣黃陣白。
  “殺手司馬”,是黑道上對司馬血的稱呼。
  但唐竹權立刻提出更正。
  然而,無論怎樣也好,眼前這一個灰衣人,正是名震天下的殺手之王司馬血。
  司馬血冷笑,突然身形鶴起,一劍再向賈道的左手砍去。
  賈道的右手已被砍斷,左手萬萬不能有失。
  司馬血的劍很快,賈道閃的也不慢。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根鐵竹從橫堭出,把司馬血的碧血劍擋住。
  鏗!
  司馬血的手腕居然為之一震。
  賈道雖已成驚弓之鳥,但此刻臉上卻又露出了一點興奮的神色。
  小酒家堣S出現了另一個人。
  這人衣白如雪,身上也滿是雪花和冰碴子。
  但他的臉色和身上的膚色,卻比炭差不了多少。
  他的手堙A有一根長約四尺的鐵竹,這一根鐵竹與司馬血的劍相碰,竟然絲毫無損。
  司馬血的眼色變了。
  他冷冷的盯著這個白衣黑臉人,半晌才道:“花老二?”
  白衣黑臉人聲如擊木,淡淡的道:“殺手之王,今天總算有機會碰頭了。”
  司馬血嘿嘿道:“聽說閣下對於在下這個稱號,一向都很有興趣。”
  白衣黑臉人道:“我也是個殺手,在世間之上,又有誰不想自稱為王?”
  唐竹權裂嘴一笑,道:“這位老兄的說話,正合老子心意,將來老子一定會召開武林大
會,自封為喝酒大王。”
  白衣黑臉人怒道:“別胡說八道。”
  唐竹權嘻嘻一笑:“老子偏偏就喜歡胡說八道,但誰也不敢把老子怎樣。”
  白衣黑臉人殺機隱現:“無論你是真糊塗也好,假糊塗也好,你很快就不會再糊塗。”
  唐竹權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
  世間上只有一種人不糊塗,他們不會真糊塗,也不會假糊塗。
  那是死人。
  “你想老子不糊塗?”唐竹權笑道:“只可惜地獄鏢局並不是真的地獄,而花老二也並
不是個拘魂奪魄的黑白無常。”
  司馬血冷笑一聲:“他當然不是黑白無常,而是個黑白怪物。”
  白衣黑臉人的臉色仿拂更黑。
  黑得發光。
  黑得就像一堆正在燃燒,但卻又沒有燒紅的黑炭!
  花老二,就是花老大的胞弟。
  花老大叫花如珠。
  而花老二,卻叫花如炭。
  花如珠肌膚賽雪,美艷四可方物。
  然而,花如炭卻是個渾身黑漆如炭的怪物。
  偏偏他喜歡穿一襲白衣,以致臉色看起來更是黑上加黑。
  花如珠固然是江湖上一個厲害的女魔頭。
  而花如炭呢?他這個人又怎樣?
  有人曾經把這兩姐弟作一個比較。
  比較下來所得的結論,是花如炭比花如珠更兇殘得多。
  這也難怪,花如珠雖然情性毒辣,但在情場上卻很得意。
  她是個風流的女性,而且從未鬧過失戀。
  而花如炭卻恰恰相反。
  他在十八歲到二十八歲這十年間,最少曾經愛上過三個女人。
  這三次,他都動了真情!
  可惜,每一次他都碰壁,換而言之,每隔三年他就失戀一次。
  這種要命的打擊,使花如炭這一個本來生性就殘暴的惡魔變得更加殘暴。
  江湖上的人,絕對不會忘記兩年前河北朱家堡一役,花如炭帶著地獄鏢局三十二個殺手,
把朱門十二傑統統吊在堡門之上,然後前後動用六十多種酷刑把他們活活折磨至死。
  他已變成了一個絕對沒有憐憫心的野獸!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4 PM
第 十 章
  小酒家堛漣庤捸A又再踏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衛空空與高巨人、薛銀宇對峙著。
  賈道受了傷,姚斌正把他的傷口用布包紮。
  顯然,黑心五毒都是地獄鏢局中的鏢師。
  所謂鏢師,其實也是殺手。
  這許多殺手同時來到飛貂鎮,他們有甚麽企圖?
  還有花如炭,更是地獄鏢局堛滬垠n人物,他也居然在這間小酒店內出現。
  飛貂鎮上,還有多少外來的武林高手潛伏著?
  小酒家中,殺氣嚴霜。
  在馬家大屋的大廳內,馬象行與花如珠的一戰已發展到足以決定生死勝負的階段。
  馬象行是威鎮一方的武林大豪,他用的兵器是破冰神杖。
  這種兵器威力驚人,力足以開碑碎石。
  只見杖影如山,把花如珠重重圍困。
  然而,花如珠卻像是穿花蝴蝶般,絲亳沒有慌亂的跡象。
  她的手中沒有任何武器。
  但她的一雙纖纖玉手,卻隨時可以在馬象行的咽喉上刺穿一個血洞。
  馬象行當然清楚自己的形勢實在非常危險。
  但他絕不逃避。即使明知會死在花如珠的手上,也絕不逃避。
  今夜是他與花如珠決一死戰的時候,無論誰勝誰負,都應該有一個結果。
  破冰神杖看來已越來越是緩滯。
  而花如珠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是動人。
  無論是誰,恐怕都難免為之心動。
  唯獨馬象行沒有這個感覺,因為他已面臨到死亡的威脅。
  他並不怕死。但他總是覺得,如此這般死在這個妖女的手中,實在死難瞑目。
  可是,盡管如此,他仍然沒有逃避之意。
  他要拚死一戰。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對不起花翠碧。
  他要替花翠碧報仇。
  花翠碧為甚麽要冒險率領馬家的十二名弟子,趕到地獄鏢局大興問罪之師?
  江湖上沒有甚麽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馬象行知道。
  因為花如珠殺了花翠碧的母親。
  她們兩人,同父異母!
  激戰仍在持續。
  戰況也越來越是明顯。
  馬象行雖然是威震一方的武林大豪,但他仍然並非花如珠的敵手。
  他開始有筋疲力竭的感覺。
  花如珠倘若早施殺手,他此刻已變成了一個死人!
  但花如珠卻像是貓戲老鼠,把馬象行弄得團團亂轉。
  她笑得更輕松,更愉快。
  馬象行極力支撐。
  可是,他已力不從心,花如珠又控制了整個戰局。
  驀地,馬象行忽然雙腕一麻,破冰神杖“當”聲跌落在地上。
  花如珠吃吃一笑。
  他的雙腕,已分別被兩根銀針插入,兩條手臂登時無法動彈,漸漸地,更連雙腿都無法
擡動起來。
  花如珠淡淡笑著,說道:“你的女兒在甚麽地方,相信你絕不肯說出來的,對嗎?”
  馬象行閉口不語。
  他早已把生死置諸度外,當然絕不會把馬家大屋八十七人的下落說出。
  花如珠接道:“假如你以為咱們查不出他們的下落,那可是大錯特錯,直到目前為止,
還沒有任何人能躲避得過地獄鏢局的搜索。”
  馬象行額上的冷汗更多。
  花如珠說的,都是事實。
  只聽花如珠又適:“你現在可以先走一步,你的女兒很快就會在地府塈鋮鴔A。”
  她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把尖刀。
  這把尖刀並不長,只有一尺左右,但卻鋒利無比。
  她忽然大力向馬象行的胸膛刺去。
  其實她不必花費那麽大的氣力.只要輕輕向前一送,馬象行的性命便得立刻了帳。
  但她這一刀,其實並非誌在刺殺馬象行,而是忽然改變方向,向左後方插去。
  原來她的左後方,突然也有一把鋒利的刀疾沖過來。
  鏗!
  雙方交鋒,濺出一篷燦爛的火星。
  花如珠這一把短刀,大有來歷,乃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飛霞刀。
  飛霞刀鋒利無比,堪稱削鐵如泥。
  花如珠這一刀用上七成內力,在她的想像之中,背後那一把刀勢必要被賣斷不可。
  然而,她料錯了。
  那一把刀沒有斷,反而她的飛霞刀崩損了一個缺口。
  能夠把飛霞刀崩損的人,世間上絕不會多。
  花如珠幾乎急得哭了出來。
  她笑的時候很動人。但她現在這副樣子,卻更惹人憐愛。
  可是,她往往會在別人動了憐憫之心的時候,突然施以致命的一擊。
  所以,龍城璧沒有上當,就算她真的哭了出來,他也會同樣地無動於衷。他絕不會被一
頭美麗的雌豹所迷惑。
  龍城璧。
  把飛霞刀震崩一個缺口,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的風雪之刀。
  他來了。
  他不遠千堶|迢,趕到飛貂鎮馬家大屋,目的就是為了要拯救馬象行滿門老幼的性命!
  龍城璧與馬家大屋,有甚麽淵源?
  沒有。
  一點淵源也沒有。
  但是風雪老祖卻曾深受馬家大屋的恩惠。
  這是在湖上的一段秘聞,知道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
  而龍城璧卻是其中之一。
  四十五年前,風雪老祖路經飛貂鎮,突然害了一場大病。
  那時候,飛貂鎮沒有人知道這一個老人,就是武功蓋世的風雪老祖。
  甚至連馬家大屋的主人,也不知道。
  那時候馬家大屋的主人,並非馬象行,而是他的父親馬承智。
  馬承智向以菩薩心腸稱著,當他知道本鎮來了一個外客,而又病重在客棧之後,居然立
刻就連飯都不吃,匆匆冒著風雪趕到客棧之中,替風雪老祖悉心醫治。
  原來風雪老祖途經三百堨~的毒蠍山,誤中毒瘴,雖然內力深厚,把絕大部份的毒力逼
出,但仍然未能盡除,結果來到飛貂鎮的時候,就不支病倒。
  馬承智總共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光,才終於把風雪老祖的毒源完全根治。
  可以說,當日若非馬承智的努力搶救,風雪老祖早在四十多年之前,便已死在飛貂鎮上。
  龍城璧腰間所佩的風雪之刀,是風雪老祖在晚年親手賜贈給他的.
  這一件事,江湖上人盡皆知。
  雖然龍城璧並非風雪老祖的弟子,但兩者之間卻淵源極深。
  要得到別人的尊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要得到風雪老祖的尊重,就更不容易。
  但風雲老祖很尊重龍城璧。
  他視他為朋友,也視他如子侄。
  直到他臨死的時候,龍城璧不遠千婸馬鴠_極春天樓,風雪老祖把最重要的一件事交托
他去辦理。
  風雪老祖要他去對付黑社會。
  由此可見,風雪老祖對他的期望是何等之大。
  同時,風雪老祖更再三囑附,飛貂鎮馬家大屋的主人,曾救過他一命,將來馬家大屋若
有危難,一定要全力支援。
  龍城璧當場答應下來。
  他答應過別人的事,無論那人是死是活,他都絕不會食言。
  他是個浪子。
  一個言而有信的浪子。
  地獄鏢局要對付馬家大屋的事,江湖上早已有風聲透露。
  馬家大屋的親朋戚友並不少,他們其中不乏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
  可是,地獄鏢局要對付馬家大屋,又有誰敢冒著滿門被殺的危險,去與地獄鏢局作對?
  因此,沒有人願意來到飛貂鎮替馬象行助拳。
  馬象行事前也早料到這是必然的事,所以他也沒有邀請親友來幫助馬家大屋一臂之力。
  地獄鏢局的目標,原來就是為了一份百馬圖。
  百馬圖是一幅畫?還是一份藏寶圖?抑或是代表著某種驚世駭俗的武功,以致地獄鏢局
對它如此重視?
  到目前為止,這還是一個謎。
  飛霞刀崩損,花如珠差點沒有哭了出來。
  但龍城璧絲亳不為所動。
  對於這種女人,他早已見識過。
  花如珠的表情,逼真得令人無法分辨真假。
  但就在她臉上表情最楚楚可憐的時候,她的左手突然伸出,七點寒光就向龍城璧的臉上
罩去。
  龍城璧的身子沒有動。
  但這七點寒光卻盡皆被他手中的雪刀擊落。
  花如珠的臉色,直到這個時候終於才變成一片蒼白。
  她那楚楚可憐的神色,也變為一片冰冷。
  “你就是雪刀浪子?”
  龍城璧頷首,道:“你沒有猜錯。”
  花如珠冷冷的道:“濟南府龍氏世家的八條龍刀法,果然不錯。”
  龍城璧淡淡道:“地獄鏢局花老大的暗器功夫,卻未免差了一些。”
  花如珠的臉更蒼白。
  過了半晌,她才緩緩的道:“你可否知道,與地獄鏢局作對的結果,將會如何麽?”
  龍城璧神態開始變得有點悠閑。
  他悠然一笑,搖搖頭。
  “在下不知道。”
  花如珠冷冷道:“你將會得到一個可怕的懲罰,而且還更連累及龍氏世家。”
  龍城璧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眼睛堳o射出了兩道電般的光芒:“如此說來,地獄鏢局
倒真橫行霸道得很。”
  花如珠道:“現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飛貂鎮早已在地獄鏢局的重重包圍之中,你若
及時離去,尚有一線生機,同時,我可以保證龍氏世家不會遭遇到可怕的報復。”
  “報復?”龍城璧倏地大笑:“龍氏世家一向都不怕任何人的報復,倘若姓龍的人怕死,
也不會在江湖上得罪那許多巨寇狂魔。”
  花如珠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可是你自尋死路,怪不得任何人。”
  她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聲調放得很緩慢。
  但忽然間,她手中的刀鋒突然向前直刺。
  這一刺的速度,幾乎比剛才那七點寒星射出的速度還快。
  好快的一刀。
  龍城璧仍然卓立在大廳之中,左手居然向飛霞刀的刀鋒上抓去。
  刀快,手更快。
  龍城璧竟然一手就抓住了花如珠的刀鋒。
  花如珠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她突然抽刀。
  但刀鋒被龍城璧五指捏住之後,竟然無法拔出。
  但花如珠也並不是真的想把刀抽出來,她這一著,只是故意分散龍城璧的註意力。
  就在同一時間,花如珠的左腿突然飛踢而起。
  霍!霍!霍!
  一踢就是三腿。
  別看她的腿窈長而纖小,倘若給她踢個正著,就算是一頭猛獅也得立時倒了下去。
  龍城璧的身軀左閃右縮,總算把她這三腿避過。
  但花如珠的左腿剛停,右腿又再飛踢龍城璧的咽喉。
  這一腳的來勢更是兀然,她的繡花鞋子已差不多踢到龍城璧的皮膚上。
  但龍城壁突然放開她的刀,卻把她的足踝緊緊的捏住。
  花如珠的臉色居然一陣緋紅。
  龍城璧悠悠一笑,“花老大的腿,香滑得就像只燉熟了的鴨腿子。”
  花如珠哼一聲:“總不信你敢把我的腿咬上一口。”
  龍城璧微微一笑:“在下當然不會咬你的腿。”
  花如珠總算松了口氣。
  但龍城璧又接著道:“但我倒想把它剁下來,拿去餵狗!”
  花如珠怒道:“你敢?”
  龍城壁仍然緊緊捏住她的足踝不放。緩緩道:“天下間沒有甚麽事情是我不敢做的。”
  他說著,果然真的就揮動風雪之刀,向花如珠的右腿骨砍下。
  花如珠立刻大聲道:“你若砍下去,馬象行就死定了!”
  龍城璧驟然停刀,瞧了瞧馬象行。
  過了半晌,他才嘆了口氣,道:“你用的是甚麽毒針?”
  “麻死針。”
  “麻死針?這名字好別致。”
  “這種針會令人在最短時間之內全身麻痹,但若十二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麻痹的人就
會永遠都麻痹下去,直至死亡為止。”
  龍城璧淡淡道:“你想保存一條右腿,最好還是先把馬大俠的針毒解掉。”
  花如珠瞪目道:“我豈能相信你,倘若到時你還不放手……”
  “花老大,你幾時聽人說過,雪刀浪子是個言而無信之徒?”
  花如珠不再說話了。
  龍城璧雖然是個浪子,但他在江湖上的信譽,卻比許多江湖名俠還好得多。
  花如珠咬了咬牙,終於把一瓶綠瓶子的藥丸拿出。
  “餵他服下一顆,即可解去身上所中的針毒。”
  龍城壁冷冷一笑:“諒你也不敢耍些甚麽花樣。”言罷,伸手取出一顆藥丸,塞進馬象
行的口中。
  不久,馬象行果然漸漸蘇醒過來。
  花如珠怒道:“他身上的毒力已解,你還捏住我的腿?”
  龍城璧哈哈一笑:“花老大,你的腿實在很軟滑,偏偏在下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子,
摸幾摸,舒服極了。”
  花如珠越發急躁,龍城璧就越像慢條斯理的,差點沒把她活活氣死。
  但龍城璧畢竟沒有食言,當馬象行完全回復正常之後,他就放了花如珠。
  花如珠知道自己並非龍城璧的對手,唯有咬牙切齒的,忿忿然而去。
  屋外的風雪仍然急猛無比。
  馬象行目送花如珠的背影在雪中消失,臉色異常沈重。
  雖然剛才他被麻死針麻痹了身子,但龍城璧與花如珠激戰的情況,他仍然看得很清楚。
  同時,他也知道眼前這一個藍衣青年,就是江湖上最傑出的年青刀客——雪刀浪子龍城
壁!
  在小酒家中,燈火依舊昏黃。
  申天屠的屍體,早已被凝固了的血包媯菕C
  天氣是如此的冷,無論是誰的血流出來,很快就會結成冰血。
  冰一樣的血。
  血一樣的冰。
  但無論是冰血也好,血冰也好,它也和血水一樣,帶著一股濃郁的腥臭氣味。
  地獄鏢局大舉出師,主要目標是對付馬象行。
  對付馬象行,光是花老大便已足以應付裕如。
  同時,他們已查出,馬家大屋之中,除了馬象行之外,已再無一人。
  馬家滿門老幼,俱已避遷他所。
  就算馬家仍然有高手留下來,亦不足慮。
  除了馬象行之外,馬家大屋中絕對沒有任何助拳的武林人物,可以說,馬象行是在屋中
等死。
  地獄鏢局的出擊行動,從來都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這一次,他們的預算也很準確。
  馬象行的確不是花老大的敵手,同時,馬家大屋之中也只有馬象行一人。
  而且地獄鏢局更有不少高手埋伏在馬家大屋附近。在那間小酒家中,黑心五毒是負責不
準任何人接近馬家人屋的。
  可是,他們卻沒有料到,馬象行畢竟還是有助拳的人趕到。
  而且,那是一批強援!
  杭州唐門的大少爺唐竹權、偷腦袋大俠衛空空、殺手之王司馬血,光是這三個人的力量,
就絕非黑心五毒所能抵禦的。
  當黑心五毒被他們弄得團團轉的時候,雪刀浪子龍城璧早已順利地闖進馬家大屋。
  花如珠雖然把馬象行玩弄於股掌之中,但她卻敗在雪刀浪子龍城璧的手下。
  至此,地獄鏢局的殺人計劃已失敗。
  在小酒家中,雖然花如炭及時出現,把黑心五毒的窘境稍解,但面對著司馬血、衛空空
和唐竹權,他們實在沒有任何取勝的把握。
  花如炭臉色,仿佛越來越黑。
  就在他準備與司馬血展開決戰的時候,街道之外突然傳來一陣低沈的歌聲。
  外面的風雪聲雖然很大,但這一陣低沈的歌聲卻沒有被掩蓋。
  這種歌聲聽來甚是蒼涼,卻又帶著幾分妖異的氣氛。
  沒有人能聽得出歌中的詞句是甚麽,再聽下去,倒像是一匹餓狼在嗥叫。
  花如炭突然把鐵竹向後一縮,身形如飛越門而去。
  司馬血冷冷一笑:“鼠輩想逃!”
  黑心五毒余下四人亦紛紛奪門而走。
  顯然,那陣低沈的歌聲,是地獄鏢局撤退的訊號。
  花如炭的輕功極快,瞬即已逃出小酒家門外。
  但黑心五毒余下來的四人,卻只跑了三個。
  因為衛空空一直都盯著薛銀宇,他寧可放走其他三人,也絕不願意放走薛銀宇一個。
  至於司馬血他追出一程,花如炭拋出一蓬毒粉,居然就把司馬血逼退。
  花如炭的身子,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司馬若存心追趕,花如炭想走恐怕並不這麽容易。
  但司馬血卻在這個時候,看見馬家大屋之中,掠出了兩條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他正關心龍城璧援救馬象行的事,於是只好暫時放過花如炭。
  但衛空空卻已和薛銀宇展開了一幕驚心動魄的決戰。
  薛銀宇的劍法,剛猛不足,但卻陰柔毒辣有余。
  而且,他手中的劍,也還比衛空空的劍好得多。
  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占到任何的上風,反而被衛空空一連幾招砍腦劍法,逼得他汗流
浹背,薛銀宇一睹形勢,暗知不妙了。
  司馬血、唐竹權卻在他的身旁,他就算能夠闖得過衛空空這一關,也未必就能夠逃得出
去。
  當下把心一橫,決意與衛空空拚個同歸於盡。
  然而,即使他想拚個同歸於盡,也絕非易事。
  棋差一著,縛手縛腳。
  奕棋如是,鬥劍亦復如是。
  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堪稱江湖一絕,此刻全力施展下來,薛銀宇已陷入兇險的危局。
  顯然,衛空空已動殺機。
  薛銀宇一向兇殘暴戾,劍法練成之後,更加肆無忌憚,四出為惡,今番遭逢到江湖上的
第一流強手,已是他罪惡貫盈的時候。
  二十招之內,薛銀宇遝可以勉強招架得來。
  但到了第三十招後,薛銀宇的敗局已定,他根本連自已手中的劍亦無法操縱自如。
  衛空空倏地冷喝一聲:“還珠璣山莊的劍來!”
  這一聲冷喝的聲音並不算太大,但卻恍似在薛銀宇的耳邊吶起了一個巨雷。
  薛銀宇渾身一震,咬牙奮力揮劍,直向衛空空的小腹上砍去。
  他這一劍,已是他傾盡全力的一擊!
  薛銀宇的劍法,絕非弱者。
  可是,今天是他畢生最倒黴的日子。
  他這一劍,無論氣勢、準確和力度方面,都很不錯,已足以讓武林中絕大多數的高手躺
了下來。
  然而,他現在的對手卻例外。
  因為衛空空的劍遠比他的劍更準確、更霸道。
  就在薛銀宇這一劍已即將刺進衛空空小腹的時候,砍腦袋劍法中最淩厲的一招也同時擊
出。
  那是氣勢駭人的“分頭斬”!
  刷!
  薛銀宇正想驚呼,但他連驚呼的聲音也來不及發出,他的腦袋就已被衛空空的長劍齊中
破開,一分為二。
  血如湧泉,人如朽木,應聲折倒。
  黑心五毒又少一人,只剩下了三個。
  衛空空凝望著薛銀宇的屍體,忽然輕輕一嘆。
  唐竹權淡淡一笑。
  他走到衛空空的身旁,道:“這種人死有余辜,又有甚麽值得長嗟短嘆。”
  衛空空皺著眉,彎腰把薛銀宇手中的劍奪過,撫弄一番之後,才喃喃說道:“這一把的
確是好劍,難怪他起了盜竊之心了。”
  唐竹權瞪著眼,道:“這人本來就是個賊種,偷劍只不過是一家小事而已。”
  衛空空道:“可惜他不知道這一把劍以前的故事。”
  唐竹權一呆:“這把劍的故事?”
  衛空空道:“不錯。”
  唐竹權道:“這把劍發生過些甚麽故事?倒不妨說出來,也好讓老子當作下酒之用。”
  用故事來下酒,這個天下第一號人醉鬼倒還醉得相當風雅。
  然而,衛空空說的故事並不風雅。
  不但不風雅,而且簡直就恐怖之極。
  原來這把劍以前已被人盜竊過三次之多。但盜劍之人,沒有一個得以善終,他們把劍從
珠璣山莊盜出,遲則三年,快則幾個月,便會慘遭橫禍,死在別人的刀劍之下。
  這把劍三次被盜,卻也三次物歸原主,直到薛銀宇盜劍,已是第四次。
  這一次,薛銀宇仍然無法破例,結果又在飛貂鎮中,死在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之下!
  黑夜雖然漫長,但它終於還是被黎明的陽光所驅走。
  飛貂鎮已整整三天沒有見過陽光。
  這幾天以來,天色一直都是灰暗無比,飛貂鎮已被白茫茫的大雪所掩蓋。
  難得今天有陽光。
  更難得今天的風已停,雪也已停。
  這似乎是一個好的開始。
  雖然天色好轉,但馬象行的心中仍然陰霾密布。
  他的心情久隹,那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但他仍然保持最冷靜的態度,準備對抗另一次暴
風雪的侵襲。
  地獄鏢局的主要目標,並不在殺馬象行,而是奪取那份百馬圖。
  雖然他們未能在馬象行的口中,逼問出他女兒的下落,但馬象行知道,地獄鏢局遲早都
會找到馬家滿門老幼匿藏的地方。倘真如此,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但馬象行現在總算又有了另一個新的希望。
  因為他有了一批強援。
  龍城璧、司馬血、衛空空和唐竹權,每一個都是在江湖上身經百戰的好手。
  昔年馬承智救了風雪老祖的性命,果然善有善報,否則今日馬家這場大災劫,就不會有
任何人來仗義解圍。
  地獄鏢局的初步行動雖然失敗,但他們絕不會甘心就此罷休。
  馬家行難然先行把家眷遷避到一個隱秘的地方!但再穩秘的事情,也有被泄漏的時候。
  所以,他的女兒,和馬家大屋的幾十條性命,並不安全。唯一最徹底的辦法—就是與地
獄鏢局決一死戰。
  臘月十二,正午。
  天晴。
  雖然天晴,雖然風雪已停,但仍然是冰冷的一天。
  馬象行離開了馬家大屋,離開了飛貂鎮。
  他要和家眷聚在一起,保護女兒,保護那份百馬圖。
  倘若地獄鏢局再次侵犯!他會指揮馬家大屋的每一個戰士,與地獄鏢局展開決戰。
  令他改變龜縮政策的,是龍城璧等四人。
  逃避,絕不是妥善的辦法。
  龍城璧決意站在馬象行的一方,誓與地獄鏢局周旋到底。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
  相反地,他的決定獲得了司馬血、衛空空和唐竹權的一致擁護。
  他們是老朋友。不是酒肉朋友,而是患難相扶的知己朋友。他們從來都不會令朋友失望。
  就在這一天的中午,五匹快馬,從漫長的官道上不停望南奔馳。
  兩個時辰之後,五匹快馬已來到了攔波渡口。
  攔波渡口雖然並不是個大地方,但攔波樓卻是天下聞名的一間酒家。
  攔波樓就在怒河的西岸,這間酒家最著名的並不是酒,也不是飯菜,而是劍。
  攔波樓不但賣酒菜,而且賣劍。
  在店堂的左側,有一座小樓。
  這一座小樓的主人,也就是攔波樓的老板。他今年四十出頭,但卻已在攔波渡口耽了二
十年。
  二十年來,他既是攔波樓的老板,也是這一座小樓的賣劍人。
  他不但賣劍,也買劍。
  八年前,他曾買過一把只有八寸長的短劍,價錢是紋銀一萬三千兩。
  但他賣出的價錢,卻差不多是買價的十倍。
  他賣了足足十萬兩!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5 PM
第十一章
  這一宗生意,他賺了大錢。
  但他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與別人交易。
  曾經有一個江徉大盜,帶著一籃價值連城的珍珠,想買下一把古劍,結果卻遭遇到嚴厲
的拒絕。
  大盜怒氣沖沖,聲言要把攔波樓夷為平地。
  但現在攔波樓還是完好無恙,而這個大盜卻已被人砍開十八大塊,連碎屍都拋進怒河之
中。
  生意人也有生意人的原則。
  攔波樓老板的原則,就是絕不與邪惡之徒談買賣!
  飛貂鎮距離攔波渡口並不太遠。
  這間酒家,馬象行已光顧過不下十次了。
  他當然也認識這一間酒家的老板。
  這間酒家老板的外號,叫做“萬劍纏身”。
  他姓管名鵬,是昔年中原名俠“金劍先生”戚鶴的唯一弟子。
  馬象行的年紀比他大,但對於管鵬卻是尊重得很。
  他每次來到攔波渡口,都少不免與管鵬喝個痛快。
  但這一次馬家大屋面臨大災難,管鵬並沒有趕到助拳。
  馬象行並不怪他。
  因為管鵬有一個很漂亮、很年輕的妻子,同時她已懷孕。
  管鵬又怎能拋下妻子和她腹中的生命,而跑到飛貂鎮去冒險呢?
  馬象行的確很明白事理,而且器量之寬,更是罕有人能資及。
  他現在路經欄波渡口,倒希望有機會再見他一面。
  這一次見面之後,以後能否再有機會相逢痛飲,那倒難說得很了。
  但當馬象行到達攔波渡口之後,他楞住了。
  攔波渡口仍和以前一樣,沒有變過。
  但攔波樓卻竟已付諸一炬,變成灰燼了!
  攔波樓被焚,是一件令人感到意外的事。
  馬象行立刻向當地的居民詢問。
  他們的答題都完全相同。
  攔波樓昨夜發生了一場繳烈的打鬥,當打鬥停止之後,四周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熊熊烈火之後,一切都完了。
  攔波樓的夥計不見了,廚子不見了。
  老板和老板娘都不見了。
  因為他們已被這一場大火燒成焦炭!
  馬象行在那一堆焦土之中,滿臉悲憤之色。
  他經過更詳細的調查,終於找到一個可怕的答案。
  管鵬被殺,是地獄鏢局的傑作。
  地獄鏢局對管鵬下毒手,是因為管鵬已暗中召集十幾位武林高手,準備到飛貂鎮支援馬
象行?
  但他們還未出動,便已先罹浩劫。
  地獄鏢局總共動員近百人,把攔波樓重重圍困,並施以火攻。
  結果,管鵬夫婦,和那十幾個武林高手,都死在攔波樓中。
  馬象行此刻心中難過的程度,實在不難想像。
  衛空空嘆了口氣,安慰道:“這件事情你不必太難過,這並不是你的錯。”
  馬象行道:“管鵬為我而死,而老夫卻仍然活生生的站在這堙A我怎對得起他?”
  龍城璧嘆一口氣,道:“馬大俠不必過份悲傷,善惡到頭終有報,地獄鏢局中人橫行霸
道,遲早總有一天會得到應得的懲罰。”
  唐竹權突然大吼一聲:“老子若有機會碰上那夥兔崽子,一定要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屍橫遍野。”
  他的表情很激動,差點連懷中的大酒缸也被他捏碎。
  龍城璧看了看天色,道:“一天的時間並不太多,咱們還是趕路罷。”
  馬象行道:“鏢局,耳目眾多,咱們的行蹤,並不容易逃避得過他們的監視。”
  “監視又怎樣?”唐竹權哼一聲:“老子怕他個屁,反正馬大俠已決定跟他們來一個生
死決戰。”
  龍城璧笑了笑:“雖然如此,總不成大鑼大鼓把地獄鏢局的殺手都引到馬大俠家眷藏身
的地方罷?”
  唐竹權怪眼一翻,喝了口酒,不再說話。
  馬象行目睹攔波樓發生慘變,心情又更沈重幾分。
  但誠如龍城璧所言,今天的時間已剩下不多,他們還要趕路。
  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雖然馬象行不舍得離開攔波樓,但他還是帶著惆悵的心情,繼續望南而去。
  他的女兒現在情況怎樣?
  臘月十五,黃昏。
  長安城白玉大街,白玉樓。
  這堿O一個根熱鬧的地方,尤其是每天黃昏過後,更是熱闊得令人無法清清醒醒。
  有人說,再清醒的人,只要他踏入了白玉樓的大門一步,就再也不能保持原來清醒的十
分之一。
  賭、女人、酒!
  這三件事加在一起,又還有誰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呢?
  不過,任何事情都總有例外的時候。
  今天晚上,白玉樓中,就出現了一個很清醒的人。
  他已喝了七八斤不算清淡的酒了,賭了足足三個時辰的骰子,同時更與三個漂亮動人的
名妓混了大半天,但他的眸子,仍然像未踏進白玉樓的時候般清醒。
  白玉樓的總管,是個鼻尖上有顆黑痣,左頰上還有一條刀疤的中年人。
  長安城有許多人,連長安城府尹司徒大人是高是矮,是肥是瘦都不清楚。
  但卻沒有人不認識白玉樓的總管。
  即使沒有見過他的人,也一定知道,白玉樓的總管,鼻尖上有顆黑痣,左頰上有一條刀
疤,而他的手堙A卻經常撫弄著一對金膽。
  江湖上玩鐵膽的人根多。
  但玩金膽的人,卻只有寥寥幾個。
  金膽的價值,當然比鐵膽貴重得多。
  但這並不是少人玩金膽的原因,
  金膽少人玩,那是因為它遠比鐵膽沈重,腕勁稍差的人,玩它很容易會出醜。
  但白玉樓的總管玩金膽已有十五年,他的腕勁從來都沒有人懷疑過。
  他姓上官,人人都稱呼他上官金膽!
  上官金膽通常都是白玉樓中,最清醒的一個人。
  他的衣飾,不會過份華麗堂煌,但無論任何人看見他,都會知道他在白玉樓中的地位,
絕不會低。
  白玉樓是嫖、賭和喝酒的地方。
  雖然這媔i出的賓客,盡皆富貴中人,但也經常發生不必要的紛爭。
  解決這些紛爭,有很多方法。
  但上官金膽通常都只照著一個原則去辦事。
  這個原則就是“先禮而後兵”。
  誰若生事,他就會給這人一個勸告。
  勸告無效,接著而來的就是警告。
  警告如不生效,再用拳頭。
  近年來,已很少人不聽上官金膽的勸告。
  敢漠視上官金膽警告的人更少。
  因為,沒有人能捱得起上官金膽的拳頭。
  上官金膽用拳頭揍人的時候,通常都會把一雙金膽碰在別人的臉上。
  於是,別人的臉一塌糊塗,而他手中的金膽也同樣一塌糊塗。
  上官金服不喜歡把金膽弄臟。
  但血腥卻例外。
  他認為血腥並不汙穢。
  血是寶貴的,也是可愛的。
  無論是乞丐爛腿上流出來的血,或者是女孩子初夜時所流出來的血,都同樣寶貴、同樣
可愛。
  夜幕已垂下。
  白玉樓中,燈火輝煌耀人眼目。
  上官金膽的目光,有意無意之間又落在那個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穿緞質藍袍,懷中銀票花來花去都花不完的年青公子。
  上官金膽以前從來未曾見過他。
  他在白玉樓中,既賭且嫖,復又喝下不少酒,但他仍然清醒得令人感到意外。
  他的表情,和其他的人絕不相同。
  雖然他直到現在還沒有鬧事,但上官金膽卻隱隱的有個預兆,這小夥子是個棘手的角色。
  他一定會在白玉樓中攪事。
  連上官金膽都不知道,自己為甚麽會有這種想法。
  他只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同時,他也暗自認定,這小子是個“瘟神”。
  他希望這個瘟神早一點上路。
  上官金膽能夠在長安城中混了這許多年,他的眼光當然有獨到之處。
  果然,這一個藍袍公子是存心來生事的。
  白玉樓以白玉為名,但賭註最大的一張桌子,卻設在金膽堂中。
  金膽堂的最高領導人物,當然就是上官金膽。
  藍袍公子左兜彎,右抹角的,居然來到了金膽堂中。
  金膽堂賭的是牌九。
  這堻怬C的押註,是一千兩銀子。
  換而言之,身上只有幾百兩的賭客,大可不必來到金膽堂碰運氣。
  事實上,就算身上有三幾千兩銀子的銀票!也絕對不適宜跑到這堥茪U註。
  這時候,牌九桌上的賭註已越來越兇,桌上的銀票,就像雪片般飛來飛去。
  藍袍公子漫不經心的來到賭桌前,看了一陣子。
  這時候,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一個老頭兒的身上。
  這個老頭兒,他的身份可不簡單,在長安城中,他擁有三十七間商號。
  朱六爺的名號,長安城中有誰沒聽說過?
  他老人家平時難得踏出家門,但只要他踏出家門,十之八九準是來到白玉樓中,賭個痛
快。
  今夜,朱六爺的賭運並不好,他已輸了七八萬兩銀子。
  但這些錢對他來說,只能算是一筆小數目。何況賭局還在繼續,他還有翻本的機會。
  朱六爺雖然輸了七八萬兩銀子,但他的臉上仍然掛著一種鎮定的笑容。
  他的手已滿是皺紋,但骰子在他的手中,卻比斧頭在樵夫的手媮晪鬊酋w。
  他是大莊冢,已連續賠了四口。這四口牌,一口鵝牌二、一口梅牌四,還有兩口更糟,
別十!光是這四手牌,朱六爺就已賠了四萬兩。
  但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知道只要拿一手好牌,就可能會反敗為勝。
  這一手,下註的更兇。
  押得最大的是天門,光是這一門牌,就已押上整整十萬兩!
  能夠一口牌九就押上十萬兩賭註的人,當然並非等閑之輩。
  押下這筆鉅註的,是個圓臉黃衫的胖公子。
  這個胖公子,是長安城古香齋的少東主。
  古香齋是長安城規模最大的古董店,二百年來,長安褚家收藏的古董名畫,都備受天下
各方富豪的觸目。
  褚家三代一脈單傳,到了褚什宏這一代,仍然只有一個獨生子。
  他就是現時坐在賭桌旁的褚敬豪。
  褚敬豪雖然長相並不瀟灑,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嫖、賭、喝酒、以至棋琴詩畫,他件件都有濃厚的興趣。
  可惜他件件都懂,但卻件件不精。
  對付女人,他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多派金葉子,換來更多的歡笑。
  在喝酒方面,他死要撐面子,但若真有人與他硬拚起來,最早倒下去的必然是他。
  棋琴詩畫他都懂,但所謂“懂”者,一知半解而已。
  他認為最能表現自己是個昂堂男子漢的地方,就是在賭桌上。
  他賭得比誰都更兇。
  可惜卻又比誰都更笨!
  十萬兩押一口牌,連瞧熱闊的人都臉色為了一變。
  褚敬豪振著嗓子在吼叫:“莊家手風牌弱,這是乘勝迫擊,今夜的勝負,就在這一手牌
上作個決定!”
  他的說話已很明顯。
  無論是贏是輸,賭完這一口他就不再賭下去了。
  朱六爺淡淡一笑。
  “褚大少賭得真痛快,算來算去,長安城中還只有你才是老夫的對手。”
  他這句說話,沒有人敢反駁。
  除了褚大少,有誰敢賭得這般兇!
  除了朱六爺,又有誰能受得下這種巨大的註碼?
  場面是熱鬧的。
  氣氛卻緊張極了。
  就在朱六爺準備撒出骰子的時候,褚大少忽然“哇”的一聲大叫了起來!
  褚大少對很多玩藝兒都“懂”。
  唯一完全不懂的,就是武功。
  練武一定要吃苦。
  但褚大少這種人,卻是寧可吃屎也絕不肯去吃苦的。
  所以,他完全不懂武功。
  他的臉雖然是胖胖的,但臉上的肌肉,卻松弛得像五十歲女人的胸脯。
  褚大少忽然“哇”一聲叫了出來,當然把在旁的人嚇了一跳。
  當他們再看看褚大少的臉的時候,不禁恍然大悟,他何以會高聲哇叫。
  原來這一個花花公子的臉上,被人重重的擱了一記耳光,五條血紅的指印清晰可睹。
  褚大少差點沒哭了出來。
  像褚大少這種人,當然並非單獨來到白玉樓,他還帶著幾個身材魁梧的家仆。
  這些家仆,每一個都是長安城中兇慣了的惡人。
  平時,他們經常揍人,有時候甚至縛起別人,來讓褚大少揍個痛快。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在白玉樓的金膽堂中,他們的少東主居然會不明不白的給人刮了一
個耳光。
  褚大少雖然不懂武功,但他的隨從家仆,每一個都是會家子。他們的武功,在褚大少的
眼中看來,簡直就是“厲害之至”。
  但他們的武功真的很厲害嗎?那純粹是觀點的問題。在褚大少的生活圈子中,他們的武
功無疑已屬於第一流。但在上官金膽的眼中看來,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第三流的角色。
  把褚大少擱一記耳光的人,卻是個武功極高的好手。他就是那個藍袍公子。
  看到這個情況,上官金膽的指骨忽然勒勒作響。
  他在殺人之前,指骨通常都會發出這種聲音。
  這個藍袍公子,果然是存心來到白玉樓滋事的。但上官金膽仍然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
出手。他想看看這個藍袍公子怎樣對付褚大少的隨從家仆。
  藍袍公子對付褚大少的隨從,手法也和對付褚大少一樣。他們每個人都捱了一記重重的
耳光。
  褚大少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你是誰?為甚麽打人?”
  藍袍公子悠悠一笑:“這一個耳光刮在你的臉上,雖然痛一點,但對你來說,可是一件
大大便宜的事。”
  褚大少怒道:“你放屁!”
  藍袍公子淡淡一笑,道:“一個耳光換回十萬兩銀子,難道你還嫌貴?你若賭這一手牌,
這十萬兩銀子就輸定了。”
  褚大少說:“這一手牌九還未賭,你怎知本少爺必輸?”
  藍袍公子並不答話,卻把目光盯在朱六爺的臉上。
  朱六爺臉上的表情,仍然和剛才一樣,絲毫沒有改變過。
  藍袍公子盯著他。
  他也盯著這個年青人。
  過了片刻,朱六爺忽然伸出拇指,淡淡笑道:“老弟,你真行。”
  藍袍公子目光閃動:“你這句說話,莫非已承認骰子上做了手腳?”
  朱六爺搖頭。
  “老夫從不使用假骰子,骰子媯晶翵S有貫鉛。”
  他突然把手中的骰子輕輕一捏。
  那幾顆象牙骰子,竟然給他輕輕一捏,就握成了粉粹。
  籃袍公子笑了笑:“好功夫。”
  朱六爺的臉忽然沈下:“你憑甚麽說褚大少這一手牌必輸無疑?”
  藍袍公子皺了皺眉:“這幾顆骰子雖然不假,但還有另外幾顆呢?”
  失六爺嘿嘿一笑:“哼!甚麽另外幾顆?”
  藍袍公子冷冷一笑,道:“剛才你手堛滿A絕不是這幾顆骰子。”
  朱六爺冷冷道:“你有甚麽證據?”
  藍袍公子搖搖頭:“沒有。”
  朱六爺雙眉一軒,沈聲道:“好小子,你竟然敢在這塈t血噴人.你可知道這堿O甚麽
地方?”
  藍袍公子淡然道:“在下知道這堿O甚麽地方,也知道你是甚麽人。”
  朱六爺冷哼一聲:“老夫是誰,白玉樓中有誰不認識。”
  藍袍公子道:“他們只知道你是朱六爺,卻不知道你本來的真正身份。”
  朱六爺雙目之中,忽然射出兩道厲電般的光芒。
  籃袍公子接道:“你是白玉樓的真正老板,同時更是三十年前賭遍天下無敵手的‘巧手
大仙’卓萬千!”
  朱六爺臉上的肌肉突然僵硬。
  褚大少卻已嚇得幾乎撒出尿來。
  “他……他的說話是真的?”
  朱六爺對他不理不睬,他仍然與藍袍公子對峙著。
  “你果然有點本領,你既已識破老夫昔年在江湖上的名號,老夫亦不必強加隱瞞。”
  褚大少登時臉如土色。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在長安城中混了許多年的大富豪,原來竟是昔年江湖上有“巧手
大仙”之稱的卓萬千!
  卓萬千!
  褚大少雖然見識極有限,但“巧手大仙”卓萬千的名號他卻絕不陌生。
  因為他的祖父,曾經在洛陽城的一間賭坊之中,給卓萬千贏了二十萬兩銀子。
  那時候,他的祖父絕不知道贏了自己二十萬兩銀子的人,就是卓萬千。
  卓萬千在賭桌上的行騙手法,極為高明,不知幾許賭術精明的賭徒,都被他殺得片甲不
留。
  褚大少突然戟指大罵,“卓老賊,你騙了先祖父二十萬兩銀子,現在又想打本少爺的主
意.你他媽的好狠!”
  卓萬千冷冷一笑,道:“褚敬豪,憑你還配與老夫談話,滾出去!”
  褚大少怒氣沖沖,他不但沒有離開金膽堂,反而掄起拳頭,就向卓萬千的身上撲去。
  但他還未沾到卓萬千的衣角.左邊面頰上又再捱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拍!”
  這一記耳光,清脆玲瓏。
  褚大少的臉上,又再添增五條血紅的指印。
  他急得像條瘋狗,又驚又恐。
  又再打他一記耳光的人,他以為必然又是那個身穿藍袍的公子。
  他轉過身,想找那人拚命。
  但他轉過身子之後,所見到的並不是藍袍公子,而是上官金膽!
  金膽堂中,亂成了一片。
  膽小的人,都知道這堭N會發生可怕的事,紛紛退避開去?
  褚大少怒道:“上官總管,你……你這算是甚麽意思?”
  上官金膽淡淡道:“這是為你的性命設想。”
  褚大少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也不出話來。
  藍袍公子嘆了口氣,盯著褚大少:“上官總管不錯是為你的性命著想,卓萬千是甚麽人,
你還不太了解。”
  褚大少道:“他是個賭棍,手腳不幹不凈,算甚麽好漢?”
  籃袍公子道:“他的確不是個好漢,但他的指頭卻可以把你的腸臟全部都勾了出來。”
  褚大少的臉在發青,但卻有點半信半疑。
  卓萬千突然笑了笑,對褚大少道:“今天算你走運,但你若不趕快離開這堙A恐怕三代
單傳的褚家,從此就要絕後!”
  他說著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右手的拇指突然向木桌上壓下。
  木桌立刻穿出了一個洞。
  褚大少的臉由青變綠,呆了半晌。
  然後,他就匆匆難開金膽堂,離開白玉樓。
  他誓言以後永遠都不再踏入這種鬼地方半步!
  鬼地方。
  白玉樓的確是個鬼地方。
  囚為這堨X現了八個鬼。
  這八個鬼,是來自地獄鏢局的!
  白玉樓的生意仍然很旺盛。
  但在金膽堂中,除了那個藍袍公子之外,已再無任何的賭客。
  其實這個藍袍公子也不能算是賭客。
  他來到這堛滲u正目的,並不是賭博,而是誌在搗亂。
  白玉樓並不是個普通的賭場,無論是誰,在這媟o亂之後想活著離去,都並不容易。
  卓萬千冷冷的打量著這個藍袍公子。
  “閣下的眼光很不錯,居然認出了老夫的本來面目。”
  藍袍公子淡然一笑:“你的秘密,在下早已知道不少。”
  卓萬千嘿嘿一笑:“老夫有甚麽秘密呀?”
  籃袍公子道:“你不但是巧手大仙,同時也是地獄鏢局的副總鏢頭!”
  卓萬千的臉沈下。
  他忽然問上官金膽:“你可知道他是誰?”
  上官金膽緩緩的道:“如果屬下沒有猜錯,他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當上官金朋說完這兩句話之後,金膽堂內,已靜悄悄的出現了八個人。
  但他們的臉不像人,而像鬼。
  因為他們的臉上,都戴上了一副形狀怪異、神態猙獰可怖的面具。
  藍袍公子冷冷一笑:“這堛G然是地獄鏢局的分舵。”
  卓萬千道:“你既已知進老夫是地獄鏢局的副總鏢頭,同時也知道這堿O屬於地獄鏢局
的地方,還敢如此猖狂?”
  “猖狂?”藍袍公子仰天長笑:“哈哈,雪刀浪子本來就是個猖狂的人,那又如何?”
  上官金膽冷冷一笑:“上官某果然沒有猜豬,你就是龍城璧。”
  卓萬千道:“據說你已和馬象行聯成一條陣線,何以忽然又會在這堨X現?”
  龍城璧冷冷道:“哦,在下想見一個人。”
  “誰?”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一向都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
  龍城璧找到這堙A目的就是想見這個神秘人物一面,從而解決馬象行的事。
  卓萬千嘿嘿一笑:“你想見本鏢局的總鏢頭,可惜來得並不合時。”
  龍城璧悚然動容。
  卓萬千沈吟片刻接導:“飛貂鎮馬家大屋全家避遷他所,而馬象行又不肯交出那份白馬
圖,總鏢頭的心堳雂ㄣr快。”
  龍城璧冷笑一聲:“百馬圖本是馬家之物,馬象行當然不會輕易雙手奉上,如果地獄鏢
局的總鏢頭因此而感到不愉快,那實在是多余的事。”
  卓萬千道:“馬象行雖然逃過花老大與花老二的追殺,但他的性命也不會太長久了。”
  龍城璧目光一閃:“聽閣下的語氣,似乎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已親自出動,對付馬家大屋
滿門老幼?”
  卓萬千沈默了很久才道:“近來值得總鏢頭親自出動的事已不多,但這一次,他對於百
馬圖似具有誌在必得的決心。”
  龍城璧冷冷道:“閣下的骷髏十三指法獨步江湖,而上官金膽的武功亦堪稱江湖一絕,
兩位何以不參加這一次追殺的行動?”
  卓萬千長長的吸了曰氣:“老夫在這媯奶H。”
  龍城劈突然大笑:“你在等在下?”
  卓萬千緩緩的點點頭,目中露出無形的殺機:“不錯,老夫知道你一定會闖到白玉樓。”
  龍城璧的笑聲漸漸收斂:“你有這份信心,知道在下一定會來到這堙H”
  卓萬千盯著他,忽道:“攔波渡口的事,相信你已看得很清楚罷?”
  龍城璧蹙眉道:“管鵬夫婦與他的十幾個朋友被殺,都是你們幹的好事。”
  卓萬千點點頭道:“這一件事咱們不必否認,那是事實。”
  龍城璧咬了咬牙:“在下今夜來到這堙A就是要替那十幾條人命向閣下討一個公道。”
  “公道?”卓萬千轟聲大笑:“好小子,你以為這堿O甚麽地方?憑你的本領,就可以
在這堸Q回一個甚麽公道嗎?”
  龍城劈忽然把那件質料名貴的藍袍除下。
  他堶惇麊滿A仍然還是一套藍色的衣服。
  他的腰間斜斜的插著一把刀。
  這一把刀的刀柄是古銅色的,但刀鋒從鞘中亮出的時候,卻是雪如銀雪。
  卓萬千深深的吸了口氣。
  “好刀!難怪昔年風雪老祖能有那樣的成就。”
  龍城璧一言不發。
  卓萬千又道:“只可惜這一把刀,你今夜決無法把他保留得住。”
  上官金膽冷冷的對龍城璧說道:“你被殺之後,咱們會替你找一副最好的棺木,但這一
把刀,將不會給你陪葬。”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看來還是在下比較大方一些。”
  上官金膽的眼睛一眨。
  龍城璧緩緩的說下去:“你若死在我的刀下,我也會替你找一副最好的棺木,同時你手
堛漱@對金膽,也會與你的屍體陪葬在一起。”
  上官金膽的面色變了變。
  “哼,龍城璧,你果然是個猖狂的浪子。”
  他說完這兩句話之後,接著便揮了揮手。
  那八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立刻分成左右兩個方向,同時向龍城璧襲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6 PM
第十二章
  他們手堛漯Z器,並不相同。
  其中有最短的鋼刀,有最長的銅矛。
  也有最靈活的豹鞭,和最沈重,威力最剛猛的仙人擔。
  不同類型的武器。
  絕不相同的武功。
  無論是誰,想抵抗這八個人的攻擊,都絕不容易。
  何況除了這八個人之外,還有卓萬千和上官金膽在旁邊虎視耽耽!

  卓萬千仍然悠閑地坐在那張賭桌的旁邊。
  而上官金膽卻靜靜的站在他身後。
  卓萬千轉過臉,與他相對一笑。
  他們竟似有九分把握,可以把龍城璧斃在金膽堂中。

  金膽堂中,刀光劍影。
  這八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武功不能說是很厲害。
  但那是指他們任何單獨一人的情況而言。
  然而,他們現在一經聯手之下,八個人使出八種不同的武功,那種威力卻又非局外人所
能想像。
  他們顯然久經訓練,才組成這一個八人陣法。
  龍城璧很快就被這個陣法所困擾,無論他怎樣左沖右突,還是無法脫離這八人的羈纏!
  龍城璧忽然冷笑道:“這是甚麽陣法?威力好像真還不小。”
  卓萬千悠然一笑,高聲回答:“這是鬼瞼大陣,能夠闖得過這種陣法的,直到現在只有
一人 。”
  上官金膽淡淡的接下去:“那就是本鏢局的總鏢頭。”
  卓萬千道:“這個陣法本來就是他自創出來的,解鈴還須系鈴人,他當然能夠闖得出這
一個鬼臉大陣。”
  上官金膽微微一笑:“可惜龍城璧並不是創陣者,他想沖破這一個陣法,恐怕比登天還
難。”
  卓萬千淡淡的道:“他絕對不可能沖破這一個陣法,他將會死在這堙C”
  龍城璧是否真的絕不可能沖破鬼臉大陣?事實並非如此。
  卓萬千與上官金膽並非呆子,他們都知道雪刀浪子龍城璧絕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鬼臉大陣雖然威力極大,但誰也不能保證是否就能把龍城璧困死在陣中。
  但他們仍然不斷的表示,龍城璧必敗無疑。
  他們的說話,有兩個目的。
  第一:可以藉此而提高鬼臉大陣中八個人的士氣。
  第二:擾亂龍城璧的心神,倘若能夠把他激怒,而令到他沈不住氣,那當然是大大有利
於己方的事。
  卓萬千不愧是個老江湖。
  既是老江湖,也是條老狐貍。
  上官金膽跟隨著卓萬千的時日並不短淺,他當然明白卓萬千的意思。
  可惜不但他明白,龍城璧更明白。
  所以,龍城璧沒有被激怒,更沒有自亂方寸。
  但要沖破鬼臉大陣,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鬼臉大陣中,兵器最長的就是一個矮子所使用的銅矛。
  這人的身材雖然矮小,但臂力卻是八人之中最強蠻的一個。
  那根銅矛長達丈二,幾乎比他的人還高出兩倍,但他居然把銅矛使用得異常靈活,而且
走勢急勁,著著都向龍城璧的要害地方下手。
  但他絕對不是鬼臉大陣中最厲害的一環。
  最令到龍城璧感到頭痛的,還是使短刀的一個瘦漢。
  這人雖然戴著面具,看不見他的臉龐,但從他的身型看去.他著實瘦得可憐,好像連一
陣風風都可以把他吹倒似的。
  但他步履沈實,每踏出一步,每刺出一刀,都對龍城璧構成極大的威脅。
  龍城璧也是刀法上的大行家,他已看出鬼瞼大陣中武功最高、招式最陰險毒辣的就是這
個瘦漢子。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這種道理龍城璧當然不會不知道。
  但怎樣才能把這個瘦漢子解決?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畢竟對方有八個人,八種不同的武器,龍城璧雖然武功比他們任何一人都更高,但想在
這裹鬼臉大陣中解決瘦漢子,卻極為困難。
  但如果有人從中相助,情況將會截然改觀。
  當然,相助的人必須也是個高手,否則徒然枉送一條命而已。
  在這個時候,有人會助龍城璧一臂之力嗎?
  有!
  因為龍城璧並不是單獨一人來到白玉樓的。
  只不過另外一人,並沒有太早露臉,他一直躲藏得很好。
  這人要躲藏得好,並不容易。
  但他辦到了。他躲在白玉樓一個老妓的房中。
  這一個老妓,其實絕不能算老,她只有三十二歲。
  但在白玉樓中,她卻是年紀最大的一個。
  然而,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她的姿色,絕不比其他年輕的妓女稍遜多少。
  所以,她仍然有一定數量的顧客,尤其是唐竹權,每年都必定光顧她好幾次。她姓容,
芳名翠翠。
  容翠翠曾經見到過不少奇奇怪怪的男人。
  但這些男人,卻沒有一個是正正經經的。
  男人面對容翠翠而不毛於毛腳者,幾稀矣。
  但唐竹權卻例外。他雖然付錢,但卻絕不強逼容翠翠幹那回事。
  他在容翠翠的房子堙A通常都只是喝酒。
  唐竹權的酒量天下第一。但他是個男人,而女人的酒量,大下間又該數到誰驚人呢?
  答案只有一個。
  ——容翠翠!

  唐竹權每年都例必找容翠翠幾次。
  但有一件事不可不知的,就是唐竹權每次找容翠翠,都保持著高度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這一個天下第一號大醉鬼,竟然也會跑到白玉樓,來找一個年紀已不算太輕
的妓女。
  他找容翠翠,並不是為了要解決甚麽“寡人之疾”,而是想找她跟自己拚酒。
  能夠與唐竹權拚酒的男人,本來就不多。
  能與這個大醉鬼拚酒的女人,普天下間更是絕無僅有。
  容翠翠卻是其中之一。
  除了容翠翠之外,唐竹權再也沒法找到另外一個女人,有她這等驚人的酒量。
  他找容翠翠,目的是喝酒。
  他喝一杯,容翠翠也喝一杯。
  他喝一缸,她也喝一缸,絕不賴帳。
  不過,畢竟還是唐竹權的酒量比她好一些。
  但容翠翠也從來沒有在唐竹權的面前醉倒過,因為她很有自我節制的能力,當她知道自
己將會醉的時候,她就絕不肯再喝下去。
  饒是如此,她每次陪伴唐竹權所喝的酒,都足以令任何好酒量的人為之咋舌。
  今夜,唐竹權又在容翠翠地房中。
  但他今夜並不是為了喝酒才來到這堛滿C
  他來到白玉樓,是有目的的。
  因為雪刀浪子龍城璧要到白玉樓來闖禍,身為唐竹君的兄長,他不能不徹底奉陪。
  他也和龍城璧一樣,不怕闖禍。
  所以,他早就躲在容翠翠的房子堙C
  ——每當唐竹權來到容翠翠的房子後,她就例不再接其他嫖客,原因很簡單,唐竹權每
次“事後”給她的賞錢,都足以抵消她半年之內的收入!

  金膽堂中,龍城璧的情況雖然不算太壞,也不算太好。
  鬼臉大陣果然不同凡響,龍城璧已使用過五種不同的辦法,但仍然未能把這個陣法破解。
  當然,他仍然有不少辦法,可以把這個陣法擊破,但問題是卓萬千和上官金膽兩人就在
咫尺之遙,他不願意把自己的實力太早暴露在他們的眼前。
  他在等待唐竹權的援助。
  他知道這個唐家的大少爺,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龍城璧的推斷,並沒有錯。
  唐竹權沒有令他失望。
  鬼臉大陣之中,龍城璧最想解決的,就是那個手持短刀的瘦漢子。
  但這個瘦漢子實在太乖巧。
  龍城璧幾次想把他斃在刀下,甚至連衛空空的偷腦袋劍法亦融合在雪刀之中,仍然未能
把他一刀殺死。
  但唐竹權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雖然他的軀體胖大無比,但他的動作絕不遲緩。
  卓萬千和上官金膽兩人,也是機警之極。
  當唐竹權的身子從一叢矮林之中躍出來的時候,他們立刻分從左右,向唐竹權撲擊。
  上官金膽甚至把手中的一枚金膽,當作暗器般射出,直飛擊唐竹權的腦袋。
  這一枚金膽的威力,絕不等閑,若是給他擊中,就算是銅鐵鑄造而成的腦袋,恐怕也得
被它擊扁七八寸。
  卓萬千的去勢,更是兇悍。
  瞬息之間,他已連發五指,直向唐竹權胸膛上的五大要穴上招呼。
  但唐竹權的身法,極是快速,他首先閃過上官金膽的暗襲,然後左掌一揚,一蓬金針就
向卓萬千的身上射過去。
  卓萬千的指力雖然厲害,但這種金針卻是他的致命克星。
  他不敢怠慢,連忙改指法為袖法。
  “呼”的一聲,一蓬金針盡皆被卷落,仿似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卓萬千的攻勢,也陡地被唐竹權所化解。
  卓萬千立時大聲喝道:“洪千斤,小心五絕指法。”
  原來那個使一把短刀的瘦漢子,姓洪名千斤,乃是陜北道上著名的獨行劇盜。
  唐竹權心中一陣奇怪,暗自忖道:“沒你娘鳥興,這廝便是連屎帶尿上秤,也秤不出六
十斤重量出來,他媽的卻叫千斤呢!”
  他心念電轉,五絕指法也快如閃電。
  他突然大喝一聲:“洪五十八斤看指!”
  卓萬千一呆。
  上官金膽一呆。
  人人都幾乎呆了一呆。
  尤其是洪千斤,更加呆若木雞。
  因為他的後頸大血管,已在這個時候突然爆裂!
  唐門五絕指法,果然厲害。
  但更厲害的,還是唐竹權的眼光。他竟然一眼就猜中洪千斤的重量。
  洪千斤突然一手扯脫那張鬼臉面具,神色愕然地望著唐竹權。
  他慘笑一聲,問唐竹權:“你……怎知道我……只有五十八斤?”
  唐竹權淡淡一笑:“老子有沒有猜錯呀?”
  洪千斤搖搖頭,斷斷續續地回答:“你沒……有猜錯……”
  他說完這五個字的時候,人已像死狗般仆臥在血泊之上。
  就在同時,風雪之刀也發揮了令人驚心動魄的威力。
  洪千斤死在唐竹權的五絕指下,鬼臉大陣立時裂開一道缺口。
  龍城璧久經大陣,以前也不乏有過應付類似這種場面的經驗。
  其他七人雖然極力想堵塞住洪千斤所露出來的缺口,但龍城璧已不容許他們有這種機會。
刀鋒在呼嘯。使長銅矛的矮漢子,突然發出一聲悶晌。
  他戴著的鬼臉面具同時裂開,露出一張蒼白、但卻又血淋淋的臉。
  風雪之刀不但擊碎他的面具,也在他的臉上劃下了致命的一刀。
  矮漢蹌踉後退。
  咚!
  鬼臉大陣又弱一人。

  金膽堂中,殺氣逼人。
  卓萬千怒目直視唐竹權,冷冷道:“唐大少爺,這一淌渾水,並不好玩!”
  唐竹權哈哈笑道:“老子偏就喜歡玩命。”
  “玩命?”卓萬千冷笑一聲:“恐怕你的性命不會玩得太長久了。”
  唐竹權哈哈一笑,大聲喝道:“老子的性命是長是短,老子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老騙
子,今天你可遇到煞星矣!”
  “放你媽個屁!”上官金膽居然也來一句精采百出的粗話,“屁”字剛出口,另一枚金
膽也隨著“呼”的一聲,擊向唐竹權的胖臉。
  這一擊比剛才更淩癘,而且接著還連環式轟出三拳!
  一這三拳力量萬鈞,顯然存心把唐竹權置諸死地。
  唐竹權大吼,身子一偏,那枚金膽從他的頸側飛過。
  就在同時,龍城璧奇招突出,左腿向後出其不意一蹬,把一個使用豹尾鞭的漢子淩空踢
走。
  這一腿的力量不算太大,而且也絕不致命,但卻恰恰令到那人的腦袋,與那枚急勁飛擊
而至的金膽撞在一起。
  噗!
  “吔!”
  每個人的眼睛都同時一亮。
  那個使豹尾鞭的家夥,登時腦袋開花,那顆金膽,竟然嵌在他的後腦之上。
  這一擊實在是非同小可。
  那人就算再強壯十倍,也無法抵受得住如此猛烈的一擊.他立刻就成為地府新客,了帳
去也。
  龍城璧一聲暴喝,手中雪刀招式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上官金膽一凜。
  他兩枚金膽發出,非但未能把唐竹權擊倒.反而令己方損折一人,這真是一件丟臉到極
點的事。
  卓萬千也看出形勢有點不對,再不下殺手鐧,敵人若再有援手,情況就更加不妙。
  上官金膽連發三拳,但唐竹權卻又輕易地閃避開去。
  別看唐竹權是個大胖子,渾身都是笨重的肌肉,他施展起唐門輕功身法時,竟比絕大多
數的輕功高手都更靈活得多。
  上官金膽再發五拳,又再落空。
  但他卻把唐竹權逼到卓萬千的左側。
  卓萬千早已蓄勢以待。
  他見唐竹權被上官金膽連連進逼,認為這是絕好時機,趁機出手,必有所獲。
  但唐竹權並不是個笨蛋,他早已料到卓萬千會趁此機會向自己襲擊。
  上官金膽向唐竹權進襲,唐竹權只閃避不還手,目的就是準備先行解決了卓萬千。
  卓萬千也是指法的大行家,唐竹權早就想領教領教。
  驀然,卓萬千右手猛然疾伸,一指戟向唐竹權的咽喉。
  這一指,最少有八分與唐門的五絕指法相似。
  但唐門五絕指法卻比這一指還更精深博大,最少,五絕指法不會像卓萬千的指法般,隱
隱約約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氣。
  同時一指,也有正邪之分。
  這就是不同類型的人,不同類型武功的分野。
  但姑且勿論這一指是走正道也好,邪道也好,它的威力都是極大的。
  唐竹權是使用指法的大行家,他當然知道對方這一指厲害之處。
  但他毫不畏懼。
  常言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現在唐竹權卻是名副其實的“以手指還手指”。
  你一指擊過來嗎,老子也一指回擊過去。
  誰勝誰負?
  誰存誰亡?
  指底下見個真章!

  兩指相交!
  篤! 
  唐竹權右手的食指,與卓萬千右手的食指相碰在一起。
  隨著“篤”的一聲之後,接著卻是一陣絲絲聲作響。
  兩人食指相接的中間,竟然冒出了陣陣熱氣。
  上官金膽不再猶疑,立刻出手。
  他和卓萬千是同一類型的人,有機會乘人之危而下手,簡直比吃燒雞腿還更過癮百倍。
  只見一道青光疾閃,上官金膽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色澤青淡的短劍,就向唐竹權的背心
上插去。
  好陰險的一劍。
  但就在此際時,另一道雪亮的銀光驟閃。
  上官金膽猛然一凜。
  他想不到,龍城璧竟然能在鬼臉大陣緊纏之下,仍能向自己發出如此淩厲的一刀。上官
金膽來勢洶洶,存心一劍就把唐竹權刺死。
  猝不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這一劍雖然陰險,但速度卻及不上龍城璧的雪刀。
  颯!
  刀在嘯響,血花飛濺如雨。
  上官金膽的眼珠子突然向外凸出,張大了嘴巴。他的雙手卻緩緩的垂了下去。看他的表
情,好像死也不肯相信龍城璧竟然能夠刺出這一刀。
  但那是事實。筆直的一刀,刺在上官金膽的胸膛之上。
  這一刀雖然並非刺正他的心臟,但卻已絕對足以致命。
  鬼臉大陣已瀕於崩潰的邊緣。
  倘非如此,龍城璧又焉能在這種環境之下,仍然能夠把上官金膽置諸死地?卓萬千的心
中又驚又怒。但此刻他已和唐竹權鬥得難分難解,在未擊倒唐竹權之前,他再也無暇顧及龍
城璧。
  只見他倆的右手食指,漸漸變得比平時粗脹起來。
  而兩指相碰的地方,更冒出了騰騰的白煙。
  卓萬千的雙腿微微在顫抖,而唐竹權的上半截身子卻有搖幌的現象。
  龍城璧一刀刺死上官金膽之後,又再與鬼臉大陣中余下來的人展開激戰。
  那幾個戴著鬼臉面具的漢子,已消失了剛才的兇猛氣焰,招數間已只求自保,不求殺敵。
  這一來,龍城璧更感輕松。
  但他只是輕松,而並非輕敵。
  他不會在這個時候乘人之危,用風雪之刀去襲擊卓萬千。
  他並不是上官金膽那種人。
  同時,他也知道唐竹權絕不會喜歡任何人在這個時候暗算卓萬千。
  這是公平的一戰。
  無論誰勝誰負,唐竹權都喜歡在公平的環境之下,與卓萬千一分雌雄!

  鬼臉大陣已完全崩潰。
  龍城璧已控制了整個戰局。
  原本有八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現在只剩下了三個。
  但他們能夠支撐多久呢?
  龍城璧突然回刀入鞘,冷冷的盯著這三個剩下來的人。
  他們沒有臉,只有面具。
  面具猙獰可怖,他們的一顆心也是否同樣可怕?
  龍城璧不喜歡隨便殺人。
  但每當遇到該殺的人,他也絕不會皺眉手軟。
  然而現在,他忽然又感到有點倦意。
  他覺得這幾個人未必可惡到非殺不可的階段。
  他回刀入鞘,余下來的三人相顧愕然,也暫時停手。
  龍城璧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三位的武功,雖然相當不弱,但你們還不是在下的
敵手。”
  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極其誠懇的。
  沒有人覺得他驕傲。
  事實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絕非虛假。
  “地獄鏢局是一個邪惡的組織,三位又何必為他們賣命。”
  戴著鬼臉面具的三人同時一陣苦笑。
  龍城璧揮了揮手:“你們還是離開這堙A離開地獄鏢局,別作無謂的犧牲。”
  但那三個人毫無撤退之意。
  其中一人突然說道:“咱們可以死在你的刀下,但卻絕不能離開地獄鏢局。”
  龍城璧輕輕一嘆,道:“莫非三位有甚麽難言之隱?”
  中間那人道:“咱們都已服下一顆賣命丹。”
  龍城璧的面色一變:“賣命丹?”
  “不錯,”左邊那人接道:“咱們一定要在地獄鏢局中工作三年,否則就不會得到解
藥。”
  龍城璧道:“這是地獄鏢局總鏢頭的傑作?”
  左邊那人道:“可以這樣說。”
  龍城璧淡淡一笑“二位何以見得服下賣命丹,三年之後,若無解藥就必然會死?也許那
是總鏢頭的恫嚇之言?”
  左邊那人搖頭道:“這絕不會是恫嚇的。”
  龍城璧道:“卻是何故?”
  左邊那人道:“現在咱們身上的賣命丹毒性,每隔半個月,即每逢初一與十五兩天,都
例必全身肌肉疼痛不堪,有如刀割,如不依時服下朔望小還丹,勢必全身肌肉抽搐而死。”
  中間那人道:“但朔望小還丹並不能把毒性完全解除,除非能獲得七七四十九顆‘忠心
大還丸’,才能夠把毒力完全根治。”
  龍城璧冷冷一笑道:“你們的總鏢頭好歹毒的手段,但你們相信他到時一定會依諾言,
把‘忠心大還丸’給你們服下嗎?”
  三人同時一楞。
  顯然,龍城璧的說話,已在他們心中掀起了一層巨大的波浪。
  過了半晌,三人突然同時一聲長嘆,雖然臉上的神情被面具所遮掩,但從語聲之中,不
難想像得到他們的情緒都極為頹喪。
  龍城璧又嘆了口氣:“地獄鏢局的殘暴行為,已使武林中掀起一股血腥風暴,三位都是
武林中人,又何必助紂為虐?”
  中間一人亦長嘆一聲:“照龍大俠的意見,又該當如何?”
  龍城璧道:“未知三位是否願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三人同時點頭,左邊一人則道:“老夫年已六旬,早已無意在江湖上打滾,不意晚年卻
罹此災劫,倘若能另有生路可走,當然不願再在地獄鏢局這種魔鬼統治的組織中再混下去。”
  龍城璧道:“三位可知道醫谷在甚麽地方?”
  中間那人道:“莫非龍大俠準備把咱們三人帶到醫谷治療體內的傷毒?”
  龍城璧道:“在下確有此意,只不過現時在下還有若幹急務非辦不可,醫谷之行,三位
可持在下所寫的書箋,去求許谷主遣派神醫為三位治療。”
  左邊那人朗聲道:“如此甚好,醫谷之中,神醫比比皆是,區區一點傷毒,老夫深信他
們必能把它連根拔除出來。”
  龍城璧很快就找到了筆墨紙硯,匆匆修函一封交給三人。
  他一方面修函,另一方面卻不停地註意著唐竹權與卓萬千的指力比拚。

  書函修妥,那三個戴著鬼面具的人取過之後,匆匆趕路直往醫谷。
  龍城璧心中有一種舒暢的感覺。
  因為他挽救了三個陷入苦海的人。
  看來,那個神秘的地獄鏢局總鏢頭,當真可惡可恨得很。
  龍城璧絕不會放過他。
  就在此際,唐竹權與卓萬千的兩只右手指突然分開。
  唐竹權臉白如紙,“咚”聲倒下。
  龍城璧悚然一凜。
  但卓萬千的情況,卻比唐竹權更糟得多。
  他的雙腳.已陷入石磚之下,但一雙眼睛卻滿布血絲……
  不是血絲,而是流血。
  他竟已七竅流血而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7 PM
第十三章
  唐竹權雖然“咚”聲倒下,而卓萬千仍然站立在地上,但勝利者卻是唐竹權。
  唐竹權雖然倒下,但沒有死去,貝是內力損耗太大,全身虛軟而已。
  龍城璧檢視過唐竹權的身體之後,總算放下一塊心頭大石。
  白玉樓並非久留之地,他扶起唐竹權,匆匆離開。
  唐竹權忽然睜開眼睛,道:“老弟別太緊張,老子還沒咽氣,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又將
會有甚麽詭計行動?”
  龍城璧眉心一聚:“咱們來此的目的,是要想給予地獄鏢局一個沈重的打擊,最好就是
能把那總鏢頭擒下,但現在看來,他的行動竟似比咱們猶快速得多。”
  唐竹權道:“莫非他已親自率領局中的爪牙追擊馬象行,近奪取百馬圖?”
  龍城璧點點頭,道:“這絕不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幸好衛空空和司馬務都在馬象行左
右,憑他何兩人的劍法,地獄鏢局總鏢頭也未必能討好得去。”
  唐竹權道:“但無論如何,咱們還是快點趕到九重霄去,以免那群畜生乘虛而入。”
  龍城璧一笑。
  唐竹權雖然與卓萬千結結實實的打了一仗,但身體復原之快,卻在龍城璧意料之外。
  龍城璧現在心媟Q著的地方,是九重霄。
  他也許不應該在途中拋下馬象行而趕到長安,但他並沒有因為這一個決定而感到後悔。
  因為他已查出,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在長安,他希望能在長安把這個主腦人物解決。
  然而,他畢竟來遲一步。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已親自率領局中的清英高手,展開追殺馬象行,奪取百馬圖的行動。
  他為會麽如此重視百馬圖呢?
  百馬圖究竟埋藏著些甚麽秘密?

  臘月二十一,晴。
  在平窯,今天的氣氛有點異乎尋常。
  因為在這一天的清晨,有十輛馬車匆匆趕到這個小小的市鎮上。

  平窯是一個小地方。
  居住在這堛滿A十之八九都是老弱婦孺,在一百二十五戶人家堙A若要找壯丁,恐怕連
五十個都找不著。
  平窯無壯丁?
  並不。
  但他們現在都已躺進棺材堙C
  原因只有一個。
  ——強盜把他們殺光了。

  這一個小小的市鎮,並不富裕,本來並不是盜賊光顧的理想地方。
  可是,這個市鎮也有值得強盜下手的理由。
  這一個理由,說出來實在可憐得很,那是因為平窯根本就沒有官兵駐守,當這個市鎮面
對強盜的時候,就只能任由他人魚肉,毫無反抗的能力。
  曾經反抗過強盜的壯男,現在都已變成一堆枯骨。
  但在八年前,情況又突然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變化。
  先後三股流匪,相繼殺到平窯,冀圖來一個大浩動,但結果卻遭遇到一個可怕的報復。
  這三股流匪,人數最多的一股達八十五人,而人數最少的一股,則共有二十九人。
  但他們剛殺到平窯,立刻就被一群神秘的黑衣劍士包圍,殺個人仰馬翻,片甲不留。
  沒有人知道這一群神秘劍手的來歷,也不知道他們為甚麽會突然出現保護平窯,大殺盜
匪。
  經過這三次激烈的“殲匪戰”之後,平窯總算有一段太平的日子,連市面也開始變得漸
漸繁榮起來。
  不過,這種“繁榮”仍然是極有限度的,別忘記這堬有瑭晱u一們很小很小的地方。

  在平窯,唯一可以有食物和美酒供應的地方,就是公雞棧。
  公雞棧是這個小市鎮唯一的飯鋪。
  也是唯一的酒家。
  更是唯一的客棧。
  同時,更是獨一無二的長生店。

  既是飯鋪,也是酒家,並不稀奇。
  酒家與飯鋪,本來就經常可以給人混為一談的。
  酒家與飯鋪再加上客棧,那也並無不妥,而且亦普遍得很。
  發但公雞棧不但賣酒賣飯,供應住客的房間,同時更兼營長生店,售賣棺木,那倒是奇
哉怪也的事情了。
  普天之下,以這種形式經營的店鋪,恐怕只此一家,並無別號。
  然而,在平窯這個小市鎮,任何人都已再無選擇的余地。
  如果面對一大堆棺木而沒有胃口吃飯喝酒的話,那是閣下的事。
  看來這間公雞棧的老板,也是一個很絕的人。
  他若不絕,又怎會把酒家和長生店這兩種截然不同性質的生意,混在一起來經營?

  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駛進平窯。
  第一輛馬車,就停在公雞棧的門外。
  其余的九輛馬車,亦相繼先後停頓下來。
  平窯是個小地方,別說十輛馬車,就算三四輛馬車同時駛到這堙A也會令人感到驚訝不
已。
  公雞棧的掌櫃先生,是個矮矮胖胖的老頭兒。
  他既是掌櫃先生,也是這間公雞棧的老板。
  平窯堛漱H,都稱呼他怪伯。
  他若不怪,又怎會把公雞棧弄成這副樣子?
  當那十輛馬車停在公雞棧門外的時候,怪伯的神態好像太吃一驚。
  他喃喃地道:“今天是甚麽日子?”
  他的話還未說完,立刻就有一個人淡淡的說道:“今天是貴寶號發財的日子,難道你看
不見有生意上門了?”
  這人的聲音有如擊木,令人聽來,不舒服到了極點。
  怪伯一聲幹笑。
  只見門外一人,大步而入。
  這人衣白如雪,但偏偏卻臉如黑炭。
  怪伯打量了這人一眼,又幹笑著,道:“開飯店的不怕大肚皮,但你們的人數卻未免多
了一點。”
  白衣黑臉人道:“難道貴寶號的飯鍋無米可煮,無柴可燒?”
  怪伯道:“那倒不致差勁到這等田地,但煮飯燒菜的時間,恐怕會令各位等得太不耐
煩。”
  白衣黑臉人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幸好咱們並不是來吃飯的。”
  怪伯道:“不吃飯,只喝酒?”
  白衣黑臉人搖搖頭:“咱們既不想吃飯,也不想喝酒,只想買棺材。”
  怪伯一楞,繼而笑一笑,道:“買棺材也是生意呀,本店的棺木,保證價廉物美。”
  白衣黑臉人道:“價錢不成問題,躺下去舒服與否也不重要。”
  怪伯咳嗽兩聲。
  躺下去舒服與否,這句話大有問題。
  躺在棺材堛熒穔M是死人。
  死人躺在棺材堙A又怎會知道舒服抑或不舒服?
  除非躺進棺材堛漪O活人,那又自當別論。
  白衣黑臉人又道:“聽說這堛煽瓣魽A數量並不少。”
  怪伯道:“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白衣黑臉人道:“如果鄙人欲購買棺木一百副,未知能否如數供應?”
  怪伯一呆,眼睛瞪得比平時最少大三倍。
  “一百副?”
  白衣黑臉漢淡淡道:“數量不足?”
  怪伯苦笑聲,道:“遠遠不足。”
  “有多少現貨?”
  “十九副。”
  “太少了,不敷應用。”
  “那也沒有辦法,大爺貴姓?”
  “鄙人花如炭。”
  “噢,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花如炭眉頭一皺。
  怪伯道:“是否為了棺材的事而煩惱呀?”
  花如炭道:“不錯。”
  怪伯道:“花大爺何以要購買棺木百副之多?”
  花如炭道:“因為咱們要去殺人。”
  “殺人?”
  “不錯,殺馬家大屋的人。”
  “他們人數共有多少?”
  “八十余人。”
  “既然有八十余人,那何以要棺木百副?”
  “預多不預少。”
  “媽的!”
  花如炭的眼睛頓時瞪大,冷喝道:“你在說甚麽粗話?”
  怪伯重復一次:“媽的!”
  花如炭突然亮出一根四尺長的鐵竹,直指著怪伯的胸膛:“你是甚麽人?”
  “人人都稱呼老漢為怪伯。”
  花如炭冷冷道:“真人不露相,看來你並不是個普通的生意商人。”
  怪伯悠然一笑:“老漢的確不是個普通的生意商人,那又怎樣?”
  花如炭的臉沈下,鐵竹突然向前用力一插。
  颯!
  怪伯的身子,卻像一片葉子般,輕靈地飄到另外一個位置。
  花如炭一招落空,冷笑道:“八年前三股流匪在這堻Q殺,想來閣下也有參戰罷?”
  怪伯笑道:“老漢專砍盜賊們的小祖宗,一砍下去,哈哈,保證他們做鬼都難再風流。”
  花帥炭的臉色一變。
  他的臉本來就黑墨墨的,現在更加黑得發亮。
  “你用的武器是不是斧頭?”
  怪伯嘿然一笑:“兔崽子知道的事情倒不少,老漢從十一歲開始練斧到今,已足足超過
五十年。”
  “你就是風流魔斧霍一笑?”
  怪伯笑道:“好小子,居然道破了老漢的來歷,不錯,我就是霍一笑。”
  花如炭沈聲道:“你的斧頭呢?”
  霍一笑忽然伸手向上一指。
  “老漢的斧頭,一向都喜歡放在屋梁上,花老二,你想見識見識嗎?”
  花如炭冷冷一笑,不待他說完,便已用左掌一連三掌向霍一笑的胸膛上推去。
  他這三掌力道威猛,非同小可。
  但他真正的殺著,卻仍然是右手的那一根鐵竹。
  這時候,霍一笑已巧妙地避開花如炭這三掌,而且身如巨鳥般,向屋上飛躍而去。
  他身形拔高盈丈,風流魔斧很快就落在他的手中。
  花如炭不敢怠慢,全力對付霍一笑。
  霍一笑是甚麽人?
  地獄鏢局的殺手為甚麽會來到平窯這一個小市鎮呢?

  平窯雖然是一個小地方,但在它的北面,卻有一座險峻的山峰。
  這一座山峰的名字,就是九重霄!

  九重霄雖然挺拔險峻,但接近峰頂之處,卻有一座堡壘。
  這一座堡壘的歷史並不悠久,只有八年!
  雖然沒有人能證實住在這座堡壘的人,就是幾年前力殲三股流匪的神秘劍客,但這種傳
說卻一值在在平窯這一個小市鎮之上流傳著。
  這一座堡壘,靜靜的聳立在九重霄上,而江湖上絕大多數的人,對它還是感到陌生得很。
  這一座堡壘,將會發生甚麽事情呢?

  雖然這一座堡壘建成迄今,只不過短短∧年,但馬象行與這座堡壘的主人,卻有三十多
年的交情。
  馬象行在江湖之上,一言九鼎,獲得武林同道的極度尊敬與信任。
  別人信任他,他也同樣的信任另一個人。
  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九重宵這座堡壘的堡主——莊帥。
  莊帥在江湖上的名氣,遠在馬象行之下!
  馬象行雖然生性隨和,不求名利,但他畢竟是馬家大屋的主人,江湖之上,很多人都知
道這一位武林大豪的名號。
  但莊帥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他出身寒微,在貧窮中活了輩子。
  直到四十歲後,他忽然意外地找到一個寶藏。
  這一個寶藏,就埋藏在九重霄峰頂之上。
  他找到了一個方匣子,堶惘酗俯彩雲珠,一對龍鳳劍。
  原來那是五百年前中原第一高手雲外山人的遺物。
  那一雙龍風劍,和五顆彩雲珠,都是稀世之寶,莊帥在京師之中,以高價把它們出售。
  這是一件轟動京城的大事。
  但莊帥的名字,卻沒有因此而傳揚開去。
  因為莊帥的編排很巧妙,連買主都不知道出售這些寶物的人是誰。
  世間上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就是馬象行。
  馬象行與莊帥是知己朋友,他們之間的事,可謂知無不談,誰也沒有任何秘密隱瞞著對
方。
  馬家大屋滿門老幼八十余人,現在就匿居在莊帥的堡壘中。

  世間上盡管有太多見利忘義,見死不救的朋友。
  但莊帥絕不是這種人。
  為了馬象行,他決意陪伴馬家大屋滿門老幼,準傭與地獄鏢局的惡魔,決一死戰。
  九重霄與平窯這一個市鎮,可謂唇齒相依。
  莊帥既已在九重霄峰下,創建下自己的基業,他當然絕不容許那些流寇匪盜,在平窯這
一個小市鎮上肆虐作惡。
  數年前,莊帥力殲三股悍匪,著實替平窯這一個小市鎮造福不淺。
  但現在,莊帥又面臨到另一個更巨大的挑戰。
  馬象行的敵人,也就是他的敵人。
  但地獄鏢局是否也和那三股流匪般容易對付呢?
  當然絕不。
  但莊帥毫不猶疑,即使甘冒奇險,本願意把馬家大屋的人收留,並且隨時準備與地獄鏢
局的殺手展開生死決戰。
  他不愧是馬象行的知己朋友。

  莊帥在江湖上雖然並無名氣可言,但他的武功卻在馬象行之上。
  在他的堡壘中,總共有七十多名劍手,他們其中沾了大半,都是堡主莊帥的弟子。
  而另外一小半,則是風流魔斧霍一笑的弟子。
  霍一笑是莊帥的同門師兄,雖然他常用的武器是風流魔斧,但他在劍法上的造詣,卻絕
不下於莊帥。
  霍一笑的性格,比較莊帥偏激一點,但卻嫉慈如仇,遇見了為非作惡的匪類,決不會輕
輕放過。
  霍一笑的脾氣有時候也的確很古怪。他拒絕了莊帥的提議,不肯住在那座堡壘之中,卻
在平窯開設公雞棧,公雞棧究竟是間客棧,還是一間長生店,這一點連莊帥都弄不清楚。
  霍一笑在平窯中居住,無疑已成為九重霄堡壘的前哨戰士。

  當公雞棧激戰遠未發生的時候,莊帥便已接到一個消息。
  十輛馬車,從東南方向平窯殺到。
  這十輛馬車上的人,都是地獄鏢局的殺手!
  莊帥立刻傳召秦照烈與雷九幻到大義廳。

  大義廳,也是練武廳。
  莊師每逢出戰盜匪之前,總喜歡在這埵瓞{應該用何種戰略把敵人殲滅。
  秦照烈和雷九幻都是他最器重的兩大弟子。
  秦照烈已四十二歲,而雷九幻卻僅三十出頭。
  莊帥一看見這兩人,立刻就下了一道命令:“爾等兩人率領仁字組、勇字組及義字組的
兄弟,速速趕到公雞棧!”
  他的命令立刻生效。
  秦照烈和雷九幻的行動極其迅速,三組劍手很快就向平窯進發。
  當這兩人離開大義廳之後,莊帥忽然又看見有兩個年青劍客走了進來。
  莊帥的目光一亮。
  他展露笑容,表示歡迎。
  大義廳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隨便走進去的地方。
  但這兩人例外。
  因為他們就是和馬象行一起來到這座堡壘的衛空空和司馬血。

  雖然莊帥笑臉相迎,但衛空空和司馬血的臉色卻冰冷如霜。
  莊帥微微一怔:“咦!有甚麽事情不妥嗎?”
  衛空空冷冷一笑道:“你沒有甚麽不安,但馬家大屋滿門老幼的性命,卻不安到了極
點。”
  莊帥雙眉緊蹙,沈聲道:“衛大俠此言,是何用意?”
  司馬血冷笑道:“莊堡主,你的把戲,已被咱們揭穿。”
  莊帥勃然道:“你們瘋了?”
  司馬血搖搖頭,冷漠說道:“咱們沒有瘋,瘋的是你自己!”
  莊帥嘿嘿一笑。
  衛空空冷笑道:“剛才你遣派秦照烈與雷九幻去送死,更加足證咱們的推斷沒有錯誤?”
  莊師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射出陰森森恐怖的光芒。
  司馬血道:“馬象行太信任你了,可惜他直到現在,才發現你是個卑鄙的偽君子!”
  衛空空道:“你已在京城之中,把龍鳳劍及彩雲珠,以高價出售,但你仍然不滿足,因
為雲外山人還有一份百馬圖,落在馬家大屋的手上。”
  司馬血冷冷一笑:“那份百馬圖,本是西域高那族的至寶,無論是誰要成為高那族的族
長,都必須擁有這份百馬圖,因此,該族已無族長達數百年,族中情況越來越是混亂。”
  莊帥深深的吸了口氣,冷笑道:“你們再說下去。”
  司馬血徐徐地說道:“龍鳳劍及彩雲珠的售價雖高,但和百馬圖的價值相比,遇是天淵
之別,高那族的某大富豪,願付出黃金五十萬兩,尋回百馬圖。”
  黃金五十萬兩!
  這該是怎樣的一筆財富?
  有誰能想像得到,五十萬兩黃金堆放在一起的時候,是怎樣的情景。

  西域盡管是個荒蕪的地方,但卻不乏腰纏萬貫的巨富豪。
  高那族的黃金大王達米波,就是一個財富多得無法計算的大富商。
  但他一直都無法成為高那族的族長,這是他感到不大愜意的事。
  有一次,他在醉酒之際,與另一個巨富打賭,賭註是一百萬兩黃金。
  他們打賭的,就是那份百馬圖。
  與他打賭的鉅富,認為達米波絕對無法在三年之內,把百馬圖找回來。
  他們的賭約已生效,所以,達米波不惜出重金,務求要把百馬圖從中原武林之中找回來。
  當莊帥把彩雲珠和龍鳳劍在京城中出售的時候,立刻引起了達米波的註意。
  他立刻找到莊帥,要求莊帥把百馬圖一並出售。
  彩雲珠、龍鳳劍和百馬圖,都是昔年雲外山人的遺物,但百馬圖早已落在馬家大屋一事,
江湖上知道的人卻並不多。
  即使江湖中有人知道百馬圖已落在馬家大屋的手堙A他們也意料不到這一份百馬圖竟然
有如此驚人的價值。
  別說其他江湖人,就連馬象行也不知道這份百馬圖竟然有人願出五十萬兩黃金收購!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形勢已很明顯。
  馬家大屋之所以被弄到如此地步,完全是莊帥在從中作祟。
  莊帥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衛空空與司馬血何以把這件事情調查得如此清楚。
  司馬血已從他的神色之中,看穿了他的心事。
  他冷冷一笑,對莊帥道:“那份百馬圖,並不在馬象行的女兒身上,這一點,相信你感
到很失望罷?”
  莊帥並不否認。
  馬象行誤信莊帥,把家眷遷到此地“避難”,誰料到卻是送羊入虎口。
  莊帥會派遣他的姬妾,對馬象行的女兒進行徹底的搜索。
  但她們沒有發現百馬圖。
  莊帥冷冷一笑:“你們現在都成為階下之囚,百馬圖遲早都會落在我的手上的。”
  司馬血道:“莊堡主,你未免過份自信。”
  莊帥道:“誰也不能阻止地獄鏢局的行動。”
  司馬血冷笑道:“你給了地獄鏢局總鏢頭多少好處?”
  莊帥目光一寒:“那是本座的事,與你無關。”
  司馬血道:“你一定想知道咱們何以把這件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罷?”
  莊帥哼了一聲,並未回答。
  倏地,大義廳外,傳來了一個人蒼老的笑聲。
  笑聲蒼老而冷酷。
  莊帥的臉色卻已變了。
  莊帥雖然還未看見來者是誰,但從笑聲之中,他已知道這人就是杭州老祖宗!
  那是唐門的主人唐老人。
  莊帥曾與唐老人有數面之緣。
  唐老人的故事,和他的行事作風,莊帥並不陌生。
  尤其是唐老人那種蒼老而嚴峻的聲音,他更不會忘記。
  但他絕對料不到,這個遠居在杭州的唐家主人,竟然會在這頭出現!
  唐老人!
  這一個號稱杭州老祖宗的唐老人,果然已來到了這一座堡壘之中。
  他仍然穿著一襲淡灰長袍,一桿松木紅纓槍從不離手。
  江湖上曾經有人給唐竹權一個外號,叫“酒不離口”。
  而唐老人卻是“槍不離手”。
  事實上,近十余年來,尺要看見唐老人,就一定會看見這一桿松木紅纓槍。
  唐老人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而松木紅纓槍,也許就是天下間最令盜匪心寒的一桿槍。

  和平時一樣,唐老人的神態是威嚴的,他闖到莊帥的堡壘,倒像是回到了杭州唐門一樣。
如果就照這種情況看來,倒像是唐老人才是這座堡壘的主人。
  莊帥吸了口氣,道:“難得唐老俠駕臨敝寨……”
  唐老人不待他說下去,就揮手冷笑道:“別在老夫面前耍這一套,老夫已把你的底細調
查得清清楚楚。”
  莊帥的神情,變得很難看。
  但在唐老人面前,他仍然沒有發作。
  唐老人臉色越來越森冷,聲音也越來越是嚴厲。
  “犬子已到長安,打算給地獄鏢局來一個致命的打擊,他雖然嗜酒如命,但卻比任何人
都更清醒。”
  莊帥臉上一陣抽搐。
  原來唐竹權一直與父親保持密切的聯系,唐竹權與龍城璧趕赴長安之後,唐老人立刻就
對莊帥展開最徹底的調查。
  莊帥忽然啐了一口,咬牙道:“這是本座與馬象行之間的事,你何必插上一手呢?”
  唐老人冷冷道:“馬象行的父親,是老夫的摯友,他是老夫的侄輩,他被你陷害,老夫
焉能坐視不管?”
  莊帥的臉色又變了變。
  衛空空突然拔劍出鞘。
  “哼!莊堡主,你現在還有甚麽廢話好說?”
  莊帥無言。
  他已無話可說。

  莊帥的計劃,原本是可以成功的,但到最後卻給唐老人完全破壞。
  他不但沒有得到百馬圖,反而因此而丟掉一條性命。
  他在唐老人、司馬血和衛空空的面前抹頸自刎。
  他的劍很鋒利,只是輕輕一抹,就把自己的喉管切成兩截……

  在平窯,霍一笑與花如炭的激戰,已把這個小市鎮的居民嚇得紛紛躲進屋子堙A連頭都
不敢伸出來。
  地獄鏢局的殺手,已把這個小市鎮的局勢完全控制。
  另一方面,秦照烈和雷九幻,亦已率領著三組劍手,從九重霄趕到平窯。
  他們剛踏進平窯,立刻就遭遇到地獄鏢局的殺手猛烈襲擊。
  秦照烈面對著的,是地獄鏢局中最兇狠、最富於殺人經驗的殺手。
  而雷九幻遇上的對手,卻是美艷不可方物、漂亮動人的花如珠!

  地獄鏢局傾全師之力,向九重霄進攻,大有誌在必得之勢。
  如果不是唐老人把莊帥的陰謀揭穿,又有誰能想像得到,陷害馬家大屋的人,竟然會是
莊帥呢?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莊帥竟然是一個如此陰險的人。
  莊帥派遣秦照烈和雷九幻到平窯,誠如衛空空所言,他們是去送死。
  他們的劍法雖然很不錯,但又豈是地獄鏢局殺手之敵。
  秦照烈一出手,就已陷落在下風。
  雷九幻更糟。
  他以為花如珠只是個毫無江湖經驗的小丫頭,所以他一上來就已犯了輕敵的嚴重錯誤。
  花如珠的笑容很迷人,雷九幻竟然有“不忍下手”之感。
  花如珠笑得更甜。
  她已看出這個男人有憐香惜玉之心。
  但她卻並不是個仁慈的女人。
  雷九幻不想殺她,但她卻想要他的性命。
  當雷九幻看得有點癡的時候,他的小腹突然感到一陣冰冷的涼意。
  花如珠仍然在笑。
  她向他揮了揮手,然後告訴他:“我沒有取你的劍,你的劍仍在你的身上。”
  雷九幻汗如雨下,小腹上卻是血如泉湧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是在自己手堛漱@把青鋒劍,怎麽忽然間會反過來插在自己的
小腹上。
  他咬牙怒道:“你……你這算是甚麽武功?”
  花如珠笑了笑,居然還扮個鬼臉:“這是空手奪白刃的功夫,這種功夫很普通,難道你
竟然從未見識過?”
  雷九幻重重的抽了口氣。
  空手奪白刃的功夫,他在十五歲那年便已開始練習。
  他敗得無話可說。
  花如珠忽然又伸手,抓住青鋒劍的劍柄。
  雷九幻大喝道:“你好毒!”
  他沖前,想撲向花如珠身上,把她活活掐死。
  但他連花如珠的衣角都抓不著,青鋒劍便已經拔了出來。
  雷九幻的身子猛然一震,張大嘴巴,但卻無法再迸出半個字。
  噗咚!
  他的確是來送死的。

  雷九幻被殺,秦照烈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兩者比較,秦照烈的劍法雖然好一些,但和他現在面對的敵人相比,仍有一段距離。
  他被敵人的刀劍刺傷了好幾處,雖然斫傷的並非要害,但卻已敗象畢呈。
  而他和雷九幻率領的三組劍手,也陷入了兇險的局面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公雞棧內突然傳出一個人慘厲的呼叫聲。
  花如珠的粉臉刷的一變,變得比紙還蒼白。
  她大聲叫道:“如炭……”
  她認出這一下慘厲的呼啡,是花如炭的聲音。
  她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公雞棧。
  花如珠還未趕到公雞棧,便已看見花如炭掩著下體,一蹦一跳的竄了出來。
  在花如炭的背後,霍一笑揮舞風流魔斧,直追出來。
  花如珠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他這個寶貝的小祖宗,顯然已被霍一笑的斧頭砍斷!

  風流魔斧,又建一功。
  花如炭近年來害死不少天真無邪的女孩子,他現在被霍一笑一斧砍卻“是非根”,正是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花如炭身受重傷,而且傷的地方又是每一個男人最重要的部位,他實在無法忍受下去。
  他抱著花如珠的腿,慘叫道:“姊姊……替我報……仇!”
  花如珠的臉色也是慘變。
  花如炭畢竟是她的胞弟,骨肉親情,又怎能不令她感到極大的震驚?
  花如炭說完這句斷斷續續的話之後,忽然一掌就向自己的天靈蓋上重重的擊去。
  花如珠沒有阻止。
  她已看出花如炭的傷勢極為嚴重,即使僥幸能保存一條性命,也必會引致嚴重的殘廢。
  花如炭死了。
  他倒斃在姊姊的腳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8 PM
第十四章
  霍一笑雖喜歡向邪惡之徒施以“宮刑”,但他卻並不是個趕盡殺絕的人。
  他容許花如炭對花如珠說出最後的遺言。
  他知道花如珠的武功絕對不弱,而且也必會替胞弟報仇。
  但他臉上毫無懼色。
  風流魔斧染滿鮮血。
  花如炭的膚色雖然黝黑,但他的血也和平常人一挨,鮮紅得令人有刺目之感。
  花如珠的臉色慘白。
  霍一笑沈聲道:“爾等姊弟二人,作惡多端,今日是你們罪惡貫盈的日子。”
  花如珠突然一聲吆喝,迸出了兩個字:“巨人!”
  她在呼叫巨人,但卻出現一個矮子。
  高巨人。
  花如珠一伸右手,冷冷道:“拿你的刀來。”
  高巨人毫不猶疑,立刻就把一柄三尺六寸長的五行刀遞上。
  霍一笑冷冷一笑:“老漢早已想領教花大小姐的刀法,今天看來正是一個好日子。”
  花如珠大喝一聲:“老匹夫,還我二弟性命來!”
  她這一聲親話鍘出口,手中的五行刀便仿如箭矢也似的射箭。
  這一刀,直指霍一笑的咽喉。
  霍一笑臨敵經驗豐富,並不硬接她這一刀,身子⊥側,把這一刀避開。
  花如珠一刀落空,又一聲嬌叱。
  她的叱喝聲極為淩厲,完全不像發自她的口中,倒像是一頭雌豹在怒吼一樣。
  隨著這一聲嬌叱,身形再次鵲般飛躍而起,五行刀再向霍一笑迎頭擊下!
  別看她的身材窈窕,以為她的氣力有限,她這一刀擊下的威勢,倒是狠辣迅速,兇悍無
比!刀風呼嘯,花如珠步步緊緊追逼。
  霍一笑身形急退,並末探取反擊的行動。
  花如珠殺氣大盛。
  五行刀花如珠的手上,所發出的力量,連高巨人也不禁為之看得目瞪口呆。
  霍一笑身經百戰,從未遇過這麽兇狠的女人。
  但他仍然很鎮定。
  花如珠的刀法奇快,瞬息之間,又連續發出八十八刀。
  霍一笑心中冷笑。
  他已準備展開反擊。
  他是風流魔斧的主人,倘若給這女人一直緊逼得擡不起頭,那還成甚麽氣候?
  颯!
  霍一笑咽際發出一聲長嘯,全力揮出一斧。
  一斧之後,又再連環劈出十五斧。
  他的斧勢極其兇猛,而且直接快速,當中殺人,絕不走迂回曲折、諸多花巧的路子。
  花如珠卻仿佛完金不理會霍一笑的風流魔斧,她的刀勢仍然急如電閃,瘋狂的繼續撲擊。
  好一場激戰。
  驀地,“鏗”一聲,風流魔斧砍在五行刀的刀背之上。
  金星四濺。
  五行刀雖然也是一柄好刀,但卻竟然無法禁受得起風流魔斧這一擊。
  刀從中折斷。
  但花如珠仿如不見,玉腕一翻,斷刀仍然疾向霍一笑的胸膛上激射而去。
  翟一笑的反應極其敏捷,一個風車大轉,又把花加珠這一刀閃開。
  花如珠卻藉此之勢,收住了身形,身子微微向右一側,左腿颯的踢出。
  霍一笑的身子剛轉過來,花如珠的腳已踢到!
  花如珠這一腳無疑踢得很快,也踢得很準,但霍一笑的風流魔斧也絕對不慢。
  花如珠突然渾身猛地一震。
  原來霍一笑的風流魔斧,已砍在她的左腿之上!
  這一斧砍得很深,差點沒把花如殊的左腿砍斷。
  但在此同時,霍一笑笑然發現自己的胸膛上,穿出了一截染滿鮮血的劍鋒。
  他大吃一驚,直到這個時候,才感到心臟部位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那截染滿鮮血的劍鋒,瞬即已被抽出來了。
  霍一笑立刻轉身望去。
  一劍從他背後刺過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用黑布蒙住了臉的黑袍人。
  霍一笑慘笑道:“好快的劍法,你……就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
  蒙面黑袍人桀桀一笑,道:“霍老兒,你沒有猜錯,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是誰。”
  霍一笑的目光變得更黯淡。
  花如珠卻在此際,用半截斷刀,用半截斷刀再插在他的咽喉之上!
  霍一笑頹然倒下。
  蒙面黑袍人冷冷地笑了笑,目註他的屍體喃喃道:“你大概連死後也不知道,是誰要把
你置諸死地罷?”
  霍一笑的屍體已硬挺挺的,他的確不知道是誰要殺他。
  但就在焉時候,一輛馬車旁邊突然有人冷冷笑道:“他不知道,在下卻反而知道得很清
楚。”
  蒙面黑袍人冷喝道:“誰?”
  馬車旁緩緩地冒出一個人的臉,他的手埵酗@把薄而鋒利、色澤暗紅的長劍。
  蒙面黑袍人吸了口氣。
  “殺手之王司馬血?”
  那人徐徐地從馬車旁走出,淡淡的道:“總鏢頭就算不認識在下,也必認識我手中的碧
血劍。”
  蒙面黑袍人忽然嘆了口氣:“其實,像你這種人材,倘若加盟在敝鏢局之中,必然會有
更大的成就。”
  司馬血搖搖頭:“總鏢頭的一番好意,請恕在下敬謝不敏。”
  蒙面黑袍人道:“司馬血,你認為要殺霍一笑的人是誰?”
  司馬血毫不考慮,立刻就說出一個人的名字:“莊帥!”
  莊帥這兩個字一出口,蒙面黑袍人的身子,仿佛微微一震。
  花如珠冷冷道:“司馬血是馬象行一夥的人,何必跟他嚕嚕嗦嗦,幹脆把他殺了。”
  蒙面黑袍人叱道:“花老大,你的腿傷得很嚴重,還是先行把傷勢療養好再說。”
  花如珠的臉色煞白,氣忿忿的掉頭就走。
  但她只是向前掠出了丈許,忽然就雙手同時揚起,左面一蓬銀光,右面一蓬紫光,分從
幾個不同的角度,向司馬血突襲而至。
  好陰險的暗器功夫。
  蒙面黑胞人同時大笑:“花老大好功夫!”
  他立刻配合著花如珠的暗器,一劍就向司馬血的退路所在刺去!
  蒙面黑袍人與花老大的合作,可謂天衣無縫。
  司馬血無論閃避也好,不閃避也好,都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是死路。
  但司馬血仍然立刻就抽身後退,並且腰際猛地一擰,把花如珠的兩種暗器同時避過。
  但幾乎就在同一剎那,蒙面黑胞人的劍已刺到司馬血的咽喉上。
  他這一劍不能算是極快,但去勢卻極刁鉆陰險,而且計算得極其準確。
  嗤!
  劍如飛箭,奪人眼目。
  司馬血好像已無法避閃,也無法回劍招架。
  然而,當蒙面黑胞人這一劍幾乎已觸及司馬血咽喉肌膚的時候,他的劍突然被另一把劍
的劍尖“錚”聲擊開。
  擊開蒙面黑袍人的這一劍的,並不是碧血劑,而是一把很平凡的青鋼劍。
  司馬血連看也不看一跟,就在這最緊張、也最混亂的時刻,一劍向花如珠的小腹上刺去。
  花如珠的腿傷極其嚴重,她已無法避開司馬血這全力的一擊。
  但蒙面黑胞人的第二劍又再殺出。
  嗤!
  這一劍竟比司馬血的劍還快,只見劍影一陣閃動,司馬血的背上已然中劍。
  慕面黑袍人這一劍的速度與準確,可謂太出乎司馬血意料之外。
  而更感到意外的,是衛空空。
  剛才把蒙面黑袍人長劍擊開的,正是衛空空的劍。
  他剛把司馬血從鬼門關救出,想不到蒙面黑袍人又再殺出如此致命的一擊。衛空空只覺
得一陣熱血上湧。
  因為那並不是司馬血的錯誤,而是他自己的疏忽。
  但司馬血連悶哼也沒有發出一聲。
  他手堛犖悁撘C仍然沒有改變方向,也沒有改變殺死花如珠的主意。
  蒙面黑袍人的第三劍再度擊出,他似乎決心要殺死司馬血。
  但衛空空這一次的劍比他更快。而且施展出驚天地、泣鬼神的砍腦袋劍法。蒙面黑袍人
暫時不想與衛空空交手,他只想先把司馬血斃在劍下。
  但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又有誰能夠漠視。
  蒙面黑袍人的劍法和內力雖然厲害,但仍然無法對衛空空的劍置諸不顧。衛空空的砍腦
袋劍法,多年以來一直罕逢敵手。
  但眼前這一個蒙面黑袍人的劍法,竟似猶在衛空空之上。
  刷!刷!刷!
  蒙面黑袍人一連三劍,把衛空空逼退六步。
  但花如珠卻在這個時候,被司馬血的碧血劍深深的插在小腹之上。
  蒙面黑袍人剎那間氣得渾身發抖。
  “司馬血,你是個懦夫,竟向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施下毒手!”
  司馬血郎聲一笑:“她身受重傷,司烏某又何嘗不是身受重傷?”
  他這兩句話剛說完,背上的血流得夷多,連嘴角也吐出了鮮血。
  他的傷勢果然不輕。
  花如珠這一個美貌如花、但卻蛇蠍心腸的女人,終於死在殺手之王的劍下。
  蒙面黑袍人突然發出一聲長嘯。
  這一聲長嘯很特別,有點像狼嗥,又有點像虎嘯。
  嘯聲晌起,第十輛馬車的車廂門突然打開。
  車廂婼w緩地走出了兩個老人。
  這兩個老人,一個穿著銀狐披肩,衣著極其華麗。
  但另一個卻是恰恰相反。
  他的臉長滿青糝糝的胡楂子,身上的一襲長袍,又殘舊又破爛,連鞋子也殘破不堪,其
中有一只居然還露出了腳趾。
  這兩個老人的神態都像石雕的神像一樣,木無表情。
  但衛空空一看見這兩個老人,便不禁為之機伶伶的打個寒顫。
  他以前會見過這兩個老人,也見識過他們的殺人手段。
  這兩人就是江湖上最無情、資歷也最深厚的“貧富雙殺手”!
  那個身上穿著銀狐披肩,衣著華麗的老人,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憑著三十二口飛刀,和
七十二式魔鬼掌法,在江湖上刺殺過無數武功極高的頂尖高手。
  他姓丁名兆貴,他做殺手並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興趣。
  他對任何事的興趣,都及不上殺人的濃厚。
  越不容易殺的人,他越有興趣。
  關於那個像叫化子般的老人,他幹殺手的歷史絕不比丁兆貴烏短淺,這許多年以來,死
在他手下的人不計其數。
  他姓夏侯,名一邦,他自從幹殺手這一行以來,已賺取到不少白花花的銀子,但說也奇
怪,他把他賺回來的銀子,全都交到妻子的手堙A自己只拿取極少極少的數目。
  有一次,他殺了一個已退隱江湖的劍客,這一筆買賣他賺到了一萬兩銀子。
  當他把全部殺人酬金拿到手之後,就把九千九百九十兩銀子交給妻子。
  而他自己,居然只留下十兩銀子,便足足使用了好幾個月。
  近三年來,這一雙貧富殺手已很少在江湖上露臉。
  但在五年前,衛空空卻曾在潼關西南四十堨~的一座小市鎮,碰見過他們。
  當時,他倆正在執行殺人的任務。
  被殺的是橫行賀蘭山已三十多年的賀蘭十六鐵煞。
  十六鐵煞全都姓鐵。
  他們都是賀蘭山鐵氏山莊的高手。
  鐵氏山莊在江湖上極有名氣。
  十六鐵煞更是名震江湖的快刀手。
  但是他們十六人聯合組成的鐵煞刀陣,簡直對貧富雙殺手完全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當時衛空空正在一間酒寮之內喝酒。
  而這一場激戰,就在酒寮外的一片草坪上展開。
  這一戰驚心動魄,使衛空空原本有七分酒意也完全清醒過來。
  衛空空沒有插手。
  因為十六鐵煞和貧富雙殺手都並不能算是甚麽好人,他們拚個死活,衛空空根本就有理
由不放在心上。
  但那一次,貧富雙殺手的武功,卻命衛空空留下了一個難以磨滅的印象。
  十六鐵煞,無一幸免。
  而貧富雙煞手,卻連汗都沒有流過一滴!
  地獄鏢局,果然傾盡全力向九重霄進攻。
  馬家大屋滿門老幼,正面臨著地獄鏢局可怕的追殺。
  蒙面黑袍人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他的武功確高得出人意表。
  司馬血身受重傷,衛空空的形勢也陷入了危險的局面。
  地獄鏢局殺手的攻勢,仿如無窮無盡的波浪,排山倒海的向九重宵山峰方面攻去。
  平窯這一個小市鎮固然殺聲震天,而部份的殺手,亦在蒙面黑袍人的指揮下,殺到九重
宵。
  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雖然霸道無比,但卻無法把蒙面黑袍人的首級取下。
  反而,他被對方的劍逼得險象環生。
  砍腦袋大俠這一次碰到了一個前所未遇過的強敵。
  但蒙面黑袍人想擊敗衛空空,也並不是一件易事。
  一般人以為砍腦袋劍法只適宜攻,卻不宜守,那是一種錯誤的想法。
  倘若砍腦袋劍法真的只能攻而不能守的話,衛空空可能已死了好幾十次。
  蒙面黑袍人久攻不下,攻勢突然放緩了。
  他的劍招放緩,衛空空卻沒有乘勢急進。
  他並非初生之犢,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貿然冒進。
  這並非害怕與否的問題,而是聰明與笨蛋的分野。
  衛空空當然不是個笨蛋。
  蒙面黑袍人嘿嘿一笑,突然長劍脫手飛出,直向衛空空的小腹上激射而去。
  衛空空劍勢陡地一沈。
  “當”!
  蒙面黑袍人的劍被彈開,淩空高飛逾三丈。
  但他的手中,又在剎那間亮出了另一種武器。
  那是一把三尺長的怪刀!
  說這一把刀是怪刀,一點也不過份。
  雖然這把刀的外型和普通的刀一樣,沒有甚麽特別之處,但這把刀的刀鋒邊緣,與及刀
背部位,都是銀亮如雪,而刀身中央,卻是黑漆得發亮,令人一眼望去,為之目眩不已。
  衛空空喉際殺出一聲怒吼道:“黑心刀!”
  蒙面黑袍人冷笑道:“好眼光,可惜你的性命,絕不會太長久了。”
  衛空空冷喝道:“別只管放屁!”
  就在這時,平窯突然響起了一陣急驟的馬啼聲響。
  只聽得一把粗壯的嗓子,隨著馬啼聲傳了過來,大聲的道:“甚麽人在放屁?且看老子
把他的屁股撕開十八塊!”
  衛空空聞言,心中不禁一喜。
  這把聲音,就算衛空空喝了五百斤烈酒醉得不醒人事,他也認得出來。
  因為這人正是杭州唐門的大少爺,也是被稱為天下第一號大醉鬼的唐竹權!
  唐竹權終於趕到了。
  除了這個大醉鬼之外,雪刀浪子龍城璧當然也和他在一起。
  兩匹千中選一的快馬。
  兩個萬中無一的江湖浪俠。
  他們又來了。
  蒙面黑袍人立刻指揮貧富雙殺手,先行把這兩個人解決。
  貧富雙殺手加盟在地獄鏢局,難怪地獄鏢局的“成就”如此輝煌。
  衛空空立時高聲呼叫:“你們要小心,這兩人是丁兆貴和夏侯一邦!”
  司馬血聞言,心中一凜。
  他只暗恨自己身受重傷,未能與這兩個成名多年的老殺手一較高下。就在這個時候,想
撿便宜的人來了。
  那是高巨人。
  他悄悄的提著一把快刀,從背後突襲司馬血。
  在黑心五毒之中,他的刀法最快。
  而司馬血又已受了重傷,這一刀他看來已萬萬躲不開去。
  可是,高巨人卻忘記了一件事。
  司馬血的手堙A仍然緊緊握者他的碧血劍。
  像司馬血這種人,只要他的手中有劍,而又還未曾咽氣的話,你就絕不能小覷他的力量。
  高巨人這一下偷襲,在他的計算中,應該是萬無一失。
  可是,當他這一刀劈向司馬血背心的時候,司馬血的劍突然就像一支箭般射向他的咽喉。
  高巨人面色慘變。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個受傷如此嚴重的人,竟然還能發出如此致命的一劍。
  他急閃,腳下踉蹌倒退。
  但太遲了。
  司馬血的劍實在太快,雖然高巨人閃退的速度不慢,但當他站定了身子的時候,才驀然
發現咽喉已被碧血劍戮玻。
  血箭激射。
  高巨人帶著絕不相信的神情,驚呼倒下。
  但司馬血也在同時,無法支持下去,仆倒在血泊之中。
  貧富雙殺手的殺人經驗,比龍城璧的年紀還大。
  丁兆貴不等待龍城璧下馬,便已連續放出十六口飛刀,向龍城璧的人馬齊射去。
  龍城璧雙眉一軒,心中頗有怒意。
  你要對付我也就是了,馬兒何罪?竟然也要一並施下毒手?
  丁兆貴的飛刀殺氣逼人。
  但龍城璧的八條龍刀法也絕不是白練的。
  一陣刀光飛舞,“叮叮當當”的,十六口飛刀盡皆被風雪之刀擊落。
  丁兆貴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冷然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龍城璧飄然下烏,雪刀橫胸,冷笑道:“貧富雙殺手的殺人手段,今日正該領教領教。”
  丁兆貴一步一步的向龍城璧走前。
  唐竹權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一聲大吼。
  “這個老不死衣飾煌然,必然就是丁兆貴,瞧說他奶奶的七十二式魔鬼掌法相當厲害,
老子偏就不信這個邪,龍老弟,這廝老妖狗交給我來處理!”
  龍城璧淡淡一笑,退了開去。
  丁兆貴臉色微微一變,目註唐竹權:“你是杭州老祖宗的兒子?”
  唐竹權嘿嘿笑道:“好說!”
  丁兆貴的瞳孔收縮成一線,冷冷道:“便是你的老子唐老人見到老大,也絕不敢如此狂
妄!”
  唐竹權冷笑道:“姓丁的老龜蛋果然有點見識,老子的老子的確不是個如此狂妄的人,
但老子卻和老子的老子大有分別,狂妄只足以氣破你祖奶奶個瘦肚子!”
  唐竹權罵人的說話越來越是希奇古怪,丁兆貴居給他激出怒火。
  呼!呼!
  丁兆貴再也無法忍耐,施展魔鬼掌法,向唐竹權當胸襲去。
  唐竹權狂笑:“來得好,正合與老子松松筋骨。”
  他口婸§o輕松,似乎很輕視敵人的力量。
  但實際上,他手底下一點也沒有怠慢,丁兆貫想快刀斬亂馬,速速解決唐竹權,卻給唐
竹權的五絕指法纏得無法越雷池一步。
  丁兆貴忽然右腳飛踢唐竹權。
  唐竹權立刻彎腰,倒翻了出去。
  丁兆貴一腳踢空,雙手十指箕張,再次撲前。
  唐竹權一面左閃右避,身形忽地一轉,雙臂齊揚。
  丁兆貫立刻化抓為掌,護住中門。
  唐竹權桀桀怪笑,五絕指法發揮了最強大的威力,向丁兆貴迎頭襲擊。
  別看他身材胖大,但他出手之迅速,變招之敏捷,倒是大大出乎丁兆貴之意料。
  丁兆貴心頭一震,唐竹權已把握著有利的形勢,不斷向他施加壓力。
  一時之間,掌風呼呼,指影重重,雙方纏鬥得極為激烈燦爛。
  而另一方面,龍城璧也與夏候一邦展開了一場兇險的惡戰。
  夏候一邦剛從馬車車廂走出,就在地上檢獲到一桿鐵槍。
  槍為兵中之霸。
  廈侯一邦平時絕少攜帶武器,但他擅用刀、斧、槍。
  尤其是槍。
  這一桿槍,是地獄鏢局中一名殺手遺下來的,至於那名殺手,他已在混戰中喪生。
  夏侯一邦把這桿鐵搶秤量一下,感到很滿意。
  這是一桿很不錯的鐵槍。
  他要用這一桿槍,把雪刀浪子龍城璧擊敗。
  近年以來,想擊敗雪刀浪子的人越來越多。
  因為雪刀浪子已成為江湖上最有名氣的年青刀客,誰欲揚名於世,哄動江湖,最直接了
當的辦法就是把雪刀浪子擊敗,把雪刀浪子殺死!
  位高勢危,樹大招風。
  這兩句說話一點也不錯。
  這也是龍城璧感到煩腦的地方。
  有時候他不想殺人,但卻有人苦苦把他追纏到底。
  他們可能根本從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何仇怨,但為了一個“名”字,卻會爆發一場可怕
復可笑的血戰。
  龍城璧不想自己的名氣太大。
  但偏偏他的名氣,正在與日俱增。
  不知道當朝皇帝姓甚名誰的胡塗蟲大有人在,但不知道刀浪子龍城璧這一個江湖浪俠的
人,卻是少之又少。
  夏侯一邦雖然早已在數十年前便已在江湖上成名,但他現在卻希望能夠把雪刀浪子龍城
璧殺死,使自己的名氣在江湖上更加響亮。
  鐵槍的主人雖已畢命,但這一桿鐵槍也染上了不少敵人的血跡。
  平窯的一場慘烈火拚,正陷入了如火如茶的境界。
  夏侯一邦一言不發,挺槍就向龍城璧沖去。
  他冷冷一笑,槍尖急刺龍城璧。
  一槍八式!
  左四槍,右亦四槍!
  這八槍刺的盡是龍城璧的要穴。
  這八槍的來勢,迅疾無比。
  但在同時,龍城璧的雪刀,也展開反擊。
  只見寒森森的刀光,突然閃起,雖然刀槍並未相碰,但風雪之刀卻已把夏侯一邦的槍勢
無聲無息的化解開去。
  夏侯一邦厲喝躍起,雙腕一放一收,又再刺出三十三槍。
  這三十三槍比剛才那八槍更急快,而且每一槍都向龍城璧的咽喉暴射。
  龍城璧沒有用雪刀招架,只是身形急閃。
  三十三槍之後,他的身形已經三十三變。
  夏侯一邦不禁面露凜然之色。
  就在夏侯一邦第三十三槍刺空之後,一道刀光突然向他的胸膛射去。
  夏侯一邦鐵槍抖動,封鎖著這一道刀光。
  這一招刀法是八條龍刀法中的龍卷西風。
  夏侯一邦連攻數十槍未能得手,此刻只好改用守勢與龍城璧周旋。
  他並非不想再攻,而是龍城璧的反擊,遠比他想像之中猛烈。
  只見一片銀白色的刀光,已把夏侯一郊手中的鐵搶完全籠罩著。
  剎那間,只見刀光,不見槍影。
  夏侯一邦大駭。
  八條龍刀法的威力,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的領略得到。
  他咬牙,驀地再刺一槍。
  這一槍他刺得很冒險。
  一槍刺去,有去無回。
  不是龍城璧死在鐵槍之下,就是他死在雪刀之下,除此之外,絕無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這一槍急、準、狠!
  他自信一定可以刺中對方的心臟!
  “察”!槍已向前暴刺!
  陡地,夏侯一邦眼睛睜大兩倍!
  他睜大眼睛,因為他看見了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然而,這事情卻發生了。
  他這一槍沒有刺中龍城璧的心臟,因為龍城璧突然伸出左手,把這桿急刺過來的鐵槍緊
緊抓住。
  這一招,比夏侯一邦這一槍更兇險。
  龍城璧竟然辦到了。如果夏侯一邦不是親眼看見,他絕對無法相信那是事實。
  就在他大為驚愕之際,他的咽喉突然感到一險寒意。
  風雪之刀已在他的頸際,輕輕掠過。
  這一刀並不很費力,但夏侯一邦這條老命,就此斷送在這一刀之下。
  夏侯一邦倒下去的時候,他仍然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剛才是否看錯?
  龍城璧解決了夏侯一邦。
  貧富雙殺手已去其一。
  但在此際,唐竹權的右肩卻受了傷。
  一把飛刀,插在他的右肩之上。
  而丁兆貫的左腿,也一跛一拐的,原來他也受了傷,給唐竹權的五絕指擊中。
  這倒是勢均力敵的一戰,誰也沒有占著上風,雙方的動作仍然快到了極點。
  驀地,遠處傳來一個人蒼老的聲音:“竹權退開,讓為父領教老丁的絕學。”
  這蒼老的聲音來得很快,瞬即已來到了唐竹權的身旁。這人正是他的父親!
  使用鐵槍的夏侯一邦已死在龍城壁的刀下。
  現在又有一個用槍的高手出現,那是唐老人!他的松木紅纓槍,是江湖黑白兩道,人人
聞名喪膽的一桿槍。
  丁兆貴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唐家父子,也用車輪戰法,倚多為勝!”
  唐老人沈聲道:“老夫偏就喜歡用這種卑鄙方法,來對付你這種卑鄙的人!”
  丁兆貫臉色變了,唐老人不再說話,舉槍就向丁兆貫進襲。
  丁兆貫倘若沒有受傷,必然有一定的實力,與唐老人展開一番惡鬥。
  但這一次,他受傷之後遇上了嫉惡如仇、與奸人從不談論道義原則的唐老人、那唯有自
認倒黴好了。
  唐老人一上來,就把丁兆貴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他連發十槍。
  每一槍都辛辣詭異,令人防不勝防。
  丁兆貴勉強招架。
  今天已是他罪惡貫盈的時候。
  當唐老人刺出第十槍的時候,他的咽喉終於被刺穿了一個大窟窿。
  鮮紅的血汩汩湧出。
  丁兆貫與夏侯一邦雙雙伏法!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8 PM
第十五章
  平窯這個小市鎮,正經歷著一場前所末見的激烈大火拚。
  地獄鏢局大舉進師,欲把馬家大屋滿門老幼殺個清光,誰料還未到九重霄堡壘,便已遭
遇到群俠的迎頭痛擊。
  這是極其慘烈的一仗。
  那個蒙面黑袍人,既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同時,也是近二十年來,江湖上最毫不講理
的惡君子向絕!
  向絕是黑心老祖唯一的弟子。
  他現在使用的武器,也就是昔年黑心老祖親自鑄造的黑心刀!

  衛空空與向絕苦戰百余回合,漸有力拙之感。
  向絕畢竟勝在內力深厚,而且刀法詭異百出,二百回合之後,衛空空已身受三處刀傷。
  這三次刀傷雖然並不致命,但只要再有閃失,這條性命就算是玩完的了。
  地獄鏢局的形勢,卻已漸漸趨向“不妙”的境地。
  貧富雙殺手先後陣亡,對於向絕來說,這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這兩個老殺手不能解決雪刀浪子,雪刀浪子就會走過來代替衛空空。
  事實果然如此。
  龍城璧突然上前,卷起一片刀光,掩護著衛空空讓他退下。
  向絕冷冷一笑:“龍城璧,聽說你的八條龍刀法,比昔年風雲老祖的刀法還更厲害!”
  龍城璧淡淡笑道:“這是誤傳之說,不足為信,但用這一套刀法來殺你,相信總可應付
裕如。”
  向絕冷冷哼了一聲:“姓龍的,你好狂妄!”
  當他說著這七個字的時候,黑心刀已向龍城璧呼的一聲斬去!

  黑心刀快!
  龍城璧的風雪之刀更快!
  鏗!
  兩刀相交,濺出一蓬星火。
  倏地,向絕欺身上前,屈肘撞向龍城璧的心臟。
  刷!
  向絕的肘間,竟然露出一截薄而鋒利的尖刀。
  龍城璧雖然閃避得極快,但卻沒有預算到向絕會有此一著。
  血飛濺,龍城璧受傷。
  但就在此刻,一桿松木紅纓槍卻從龍城璧的身後殺出。
  向絕一聲驚呼,身形急退。
  但遲了。
  他只顧暗算龍城璧,冷不防唐老人突然施放冷槍。
  篤!
  向絕的前額,被松木紅纓槍深深的插了進去。
  一直蒙著向絕臉孔的布巾,同時甩落,露出一張神態拎獰的臉。
  唐老人拔出松木紅纓槍,冷笑道:“向絕,果然是你。”
  向絕無言。
  他只聽到剛才那一槍刺在自己額上的聲響。
  現在,他感覺到自己已墜入萬丈深淵之下!

  向絕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
  此刻他已真真正正的掉進地獄堙C

  百馬圖所引起的風波,總算平息下來了!
  地獄鏢局接下莊帥這一筆買賣,結果雙方都獲得一個悲慘的下場。
  但唐竹權、司馬血和衛空空也同告受傷,其中尤以司馬血的傷勢最嚴重。
  但他沒有後梅。
  後來,他被送到醫谷媕禷芊C
  至於馬象行,他能避過這一場災劫,自然感到十分慶幸。
  他要找龍城璧,真心的向他表示感謝之忱。
  但龍城璧呢?他忽然又像一陣輕風般,在人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馬象行到處找尋,都
找不著他的搽蹤影。
  唐竹權皺了皺眉,對衛空空道:“你對這個人的看法怎樣?”
  “你指的是誰?”
  “龍城璧。”
  “他很不錯,與竹君倒是挺美滿的一對。”
  唐竹權立刻向父親唐老人道:“你聽見了沒有?”
  唐老人長嘆一聲,倒拖著松木紅纓槍就走,他沒有回答兒子的質問。他對龍城璧一向都
存有偏見,他是個極其固執的人。
  龍城璧能否令到這個頑固的老人,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變呢?
  目前來說,似乎仍然言之過早。
  但唐竹權卻反而很有信心。
  他相信龍城璧一定不會讓唐竹君感到失望。

  又下雪了。
  雪刀浪子,你人在那方呢?
  殘秋,風寒刺骨。
  又是黃昏,天色將晚。

  湘北神刀堡,是一座巨堡。
  湘北八義樓,是一座高樓。
  湘北萬鼎鏢局,是威震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大鏢局。
  ——神刀堡主黑衣至尊梅罡旗、八義樓的湘北八義、萬鼎鏢局總鏢頭軒轅機,這些人無
一不是江湖上晌當當的角色。
  但在一年前,神刀堡被人一把無情火燒掉了。
  八義樓被砸碎了。
  萬鼎鏢局的金漆招牌,也給人拿來作為毛坑上的廁板。
  而那些響當當武林高手,也在一年前全部搖身一變,變成死人。
  三場殘酷的浩劫,把湘北武林四大支柱拆毀了三根。
  唯一沒有遭遇到劫難的,就是獅王山莊。
  所以,江湖上不少人懷疑?一舉毀掉神刀堡、八義樓與萬鼎鏢局的,就是獅王山莊。
  但這只是懷疑。
  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真正確切知道元兇是誰。
  發動這三場浩劫的人,他們都蒙臉白衣,身份神秘兩詭異。
  但無論如何,獅王山莊備受最大的嫌疑,那是無法避免的。

  雖然天色還未完全黯淡下來,但獅王山莊大門外的一百零八支火炬,已亮熊熊的燃點起
來。
  老獅站在金獅摟第三層的露臺上,臉色比西山的夕陽更紅,目光卻光火炬上的烈焰更明
亮。
  老獅的年紀已老。
  八十一歲這個年紀的人,通常都已拄著一根木拐,連走路也須別人攙扶。
  但並不是每個老人都老態龍鐘的。
  最少,老獅就並不如此。
  他的身材並沒有因年紀老邁而萎縮,他的腰背還是挺得如鋼槍般筆直,雖然他並不能算
體格魁梧,但他的一雙手還是可以撕裂巨熊的胸膛,單憑一只手指就可力挽狂奔中的快馬……
  老獅!
  八十一歲的老獅,他就算再多活八十一歲,也絕不肯承認自己已老。
  據說他的父親在七十二歲那年才出家為僧,然後又在深山的一座古老寺院中敲了四十八
年佛經才含笑坐化。
  長壽的父親,通常都會有長壽的兒子。唯一值得遺憾的,就是老獅雖然活了八十一歲,
但卻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而他這個女兒,卻在二十年前失蹤了,她是怎樣失蹤的?
  沒有人知道,而老獅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

  黃昏終於消逝在夜幕堙C
  老獅仍然站在金獅樓的露臺上。
  四周很靜寂,老獅甚至可以聽見十丈外一條蜈蚣爬動時所發出的聲音。
  他的耳力極隹,就和他的視力一樣,絕對沒有變成老糊塗。
  別人也許越老越糊塗,但老獅卻似乎是越老越辣,也越老越清醒。
  老獅在這堣w站立了很久。
  沒有人敢問他為甚麽站在這堙C
  忽然之間,金獅樓梯間,傳來一陣輕響。
  老獅沒有轉身,甚至連眼角都沒有向後瞧去,他已知道來者是誰。
  除了高人鶴之外,又有誰敢未經老獅的淮許,就來到這座高樓的第三層?

  高人鶴並不“高人一等”,也絕非瘦如野鶴。
  他跟隨老獅已整整二十年,他現在的武功最少有一半以上是老獅傳授給他的。
  老獅不但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老板,同時更是他的父親。
  老獅共有三個義子,其中以高人鶴的年紀最大,資歷也最深厚。
  老獅忽然笑了笑,對高人鶴道:“屠手終於來了。”

  熊熊火光,照在路上。
  路上出現了一個身穿質料華貴衣服的中年人,他就是老獅所說的屠手。
  屠手是一個很穩重,連走路也小心翼翼的人。
  他每踏出一步,都仿佛經過深思熟慮,絕不盲沖亂撞。
  現在,屠手已看見獅王山莊內的一座高樓上,有個白發老人正在向他輕輕揮手,還露出
了一個歡迎自己的微笑。
  很少人會歡迎屠手這個人。
  因為,他殺人的時候,也同樣小心翼翼。
  他殺人絕不會讓自己的身上沾染上半點血腥氣味,也絕不會失手。
  最少,在這十五年來,他還未曾有過失敗的紀錄。

  金獅山莊主樓,是老獅款待貴賓的地方。
  老獅在江湖上的朋友雖然不算少,但能夠成為金獅樓貴賓的人,卻並不多。
  屠手踏進獅王山莊之後,遠未說過半個字,就已被人恭恭敬敬的把他帶到金獅廳內。
  金獅廳是一個修飾華麗、氣派高尚的會客廳,絕大多數人走進這堙A都會自動檢點一些。
  但屠手的神態一點也沒變。
  他第一句說話就問老獅:“你是找我來談生意的?”
  老獅點點頭:“不錯。”
  屠手環顧四周一眼。
  這堸ㄓF他和老獅之外,就只有高人鶴。
  屠手的目光忽然停在他的身上,冷冷道:“你出去。”
  高人鶴臉上的肌肉仿佛跳了跳。
  他在獅王山莊的地位極高,除了老獅之外,誰也不敢對他說出這句毫不客氣的說話。
  他沒有出去,仍然像一根釘子般站立在原處。
  屠手的瞳孔倏地縮小。
  “你不走,我走!”
  高人鶴的嘴角露出一絲冷漠的微笑。
  屠手果然說走就走,他的腳步已向梯間踏下。
  老獅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響起:“屠先生請留步。”
  屠手仿如未聞,身子繼續向下移動。
  高人鶴的臉色有點發青。
  青得就像一片青青黃黃的葉子。
  他終於勉強一笑,緩緩道:“屠先生請留步,我出去。”
  這一次屠手的腳步果然停下,他轉過身子,一雙深沈的目光又放在高人鶴的身上。
  高人鶴卻沒有去看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向樓梯走去。

  高人鶴走了。
  老獅微微一笑:“據說你談生意的時候,永遠都是以一對一,絕不可以有第三者在場,
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屠手道:“我的生意,越少人知道越好,這是我的原則。”
  老獅目中露出了贊賞之色:“難怪江湖中人,已開始有人將屠先生與殺手之王司馬血相
比。”
  屠手遣:“司馬血是個很不錯的殺手,你為甚麽不先去找他?”
  老獅雙了口氣,道:“司馬血雖然是個殺手,但他作風已改。”
  屠手道:“他不願隨便為錢殺人,尤其是無辜者與正義之輩,他從來不殺。”
  “不錯。”
  屠手忽然笑了笑,目註老獅道:“難道你要我去殺的是這個人?”
  老獅淡淡道:“可以這麽說。”
  屠手搖頭道:“我不明白老莊主的意思。”
  老獅道:“老夫要你殺的是個俠名滿天下的君子。”
  屠手的目光漸趨黯淡:“君子是人人都尊敬的,無論是誰殺了遠種人,他的麻煩都一定
不會小。”
  老獅淡淡道:“你怕?”
  屠手道:“那與看倩況而論。”
  老獅道:“老夫要你殺的雖然是個名滿天下的大俠,但這個君子卻是假的。”
  “偽君子?”
  “不錯。”
  “他是誰?”
  “萬鼎鏢局總鏢頭軒轅機。”
  屠手的臉色忽然變了。
  “軒轅機?”
  “正是軒轅機。”
  屠手道:“軒轅機豈非在一年前被人所殺?”
  老獅哈哈一笑:“他沒有死。”
  屠手道:“但江湖傳言……”
  老獅揮手截口道:“江湖傳言並非事實,一年前在萬鼎鏢局被殺的,只不過是他的一個
老仆。”
  屠手道:“難道萬鼎鏢局的慘案,竟是他一手擺布出來的?”
  老獅嘆了一口氣,道:“軒轅機毀掉神刀堡與八義樓,再布下一個苦肉計,目的就是要
把所有的罪名,都套在老夫的身上。”
  屠手道:“他與老莊主有何深仇大眼,竟然要施用如此毒辣的詭計?”
  老獅淡漠的一笑,道:“他最喜歡的一個女人,給老夫一掌震碎天靈蓋,那已是三年前
的事。”
  屠手沒有再問。
  這些事他本來就毋須知道,也無權知道。他只是問老獅,願付出多少殺人的酬金。
  老獅的回答令他很滿意。
  “十萬兩,先付一半。”
  十萬兩殺一個人的酬金雖然絕不算最高記錄,但能付得起這個價錢的雇主已很少很少。
  就算是殺手之王司馬血,也會同樣感到滿意,雖然他曾有過百萬兩殺人酬金的記錄。

  屠手帶著價值五萬兩的銀票和充滿信心的表情,離開了金獅樓,然後又離開了獅王山莊。
  老獅目送著屠手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樓梯間忽傳聲晌。
  高人鶴又回來了。

  青青黃黃的臉已不再青青黃黃。
  高人鶴的臉又回復了平時紅紅潤潤的臉色。
  老獅背著他,沈默了很久,才一字字的說道:“你可知道他為甚麽要把你趕走嗎?”
  高人鶴嘴角露出了一絲森冷的笑意,緩緩道:“弟子曾與屠手有數面之余,而師父卻只
見過他一次。”
  高人鶴雖然是老屠的義子,但他們之間卻仍然以師徒的名義相稱。
  而高人鶴的說話,根本就不像是回答他。
  但老獅點點頭,他已明白高人鶴的意思。
  過了半響,老獅才緩緩的接口說道:“但就算為師從未見過屠手,若此人想冒充屠手,
仍然註定失敗。”
  高人鶴淡淡道:“屠手的死訊早已傳到咱們的耳中,賴四胡子的情報絕不會錯的。”
  老獅冷冷道:“錯。”
  高人鶴一楞。
  “難道賴四胡子這次出了差錯,屠手根本就沒有死?”
  老獅搖搖頭,冷冷道:“為師指的是你剛才的態度,倘若事情還未經過證實,就憑聽人
的一句說話而完全相信,那是極其危險的錯誤。”
  高人鶴垂下了臉,無從反駁。
  他也不想反駁。
  老獅是他的師父、他的義父、也是他的老板。
  當老獅不高興的時候,高人鶴通常都很少發表意見,甚至索性閉口不語。
  老獅緩緩坐下,道:“你可知道這個冒充屠手的人是誰?”
  高人鶴沈吟半晌,道:“徜若弟子沒有猜錯,他就是殺死屠手的人。”
  老獅點點頭:“只要他相信軒轅機是個偽君子,那麽軒轅機立刻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高人鶴輕輕嘆了口氣:“軒轅機一直都以為獅王山莊很容易對付,他將會得到應得的懲
罰。”
  老獅冷冷道:“為師要天下間所有的人都知道,軒轅機沒有死,同時更是個偽君子!”

  軒轅機仍然活著?
  軒轅機是否偽君子?
  這兩件事情,“屠手”一直都在思索著。
  這個屠手的確是假的,真的屠手已經死了。
  這個冒充屠手的人又是誰?

  又是嚴冬。
  幾乎可以吹歪鼻子的北風,不停地刮在龍城璧的臉上。
  這堿O駱駝城。駱駝城沒有活駱駝,但卻有一對用大理石雕成的大駱駝,矗立在駱駝城
的城堡上。
  雖然這座市鎮,並不算是個大地方,但駱駝城的主人,卻是江湖上大有來歷的人。
  他並非中原人氏,而是藏人。
  他的名字長而冗贅,全名是——杜陀梵伊那多那拜雄,但通常人們都只叫他拜雄。
  雖然他是藏人,但他懂漢語。
  駱駝城的百姓,絕大部份都是漢人,只有飛駝宮才有藏人居住。
  飛駝官就是拜雄居住的地方,而拜雄的父親,就是大漠飛駝族的族長賽新斑。
  飛駝族雖然遠在大漠邊陲,但近數百年來,這一個勢力龐大的遊牧民族,經常都派遣族
人來到中土!而且更在一百五十年前,把一個城鎮重金購下。
  這個城鎮就是現在的駱駝城。

  駱駝城是一個很奇怪的城鎮。
  這埵陸s家,有賭場,也有妓院。
  但這堛滌s家有個規定,每人只能喝酒兩斤。
  雖然這些酒都不算太淡,卻也並不猛烈。
  一個人喝兩斤酒不能算少,但卻也絕不算多。
  不懂喝酒的人只喝二兩也可能會醉,但酒癮大的人卻絕不過癮。
  駱駝城也有賭場。
  但這堛瑤靺]也有特別的規定,就是每一註賭博,只準限銀二十兩。
  所以這堛瑤銙鶠A很難令人贏大錢,同時也很難輸錢。
  至於妓院,也有一種聞所未聞的規定,就是嫖客每月只準光顧兩次。
  這些規矩,都是拜雄訂下來的。
  他認為無論是誰,在駱駝城中都必須自我節制。
  駱駝城絕不是一個醉生夢死的地方。
  所以,想尋歡作樂的人,通常都不會選擇駱駝城,有人只在這堹啎F兩天,就覺得悶得
要命。
  但誰也不能改變這些規矩,因為這些規矩是拜雄訂下來的。
  無論是誰想改變這堛熙W矩,除非他能先把拜雄改變。
  有人曾嘗試過。
  但曾經作此嘗試的人,現在都已在駱駝城西北半堨~的一座小山丘下。
  那是一座墳場。

  駱駝城有三間酒家,其中規模最大的就是飛駝閣。
  飛駝閣並沒有閣,它只是一座矮而寬闊的建築物。
  當龍城璧騎著一匹青驄馬來到這堛虪~的時候,飛駝閣內熱鬧無比。
  他拴好馬匹,緩步進內。
  大堂中連一張空桌都沒有。
  但龍城璧還是找到一副座位,而這副座頭的對面,已坐著了一個身穿灰皮襖、濃眉大目
的漢子。
  這個漢子的腰間有刀。
  那是一把最少超過二十斤重的鬼頭金刀。
  龍城璧沒有看他,但灰皮襖漢子的眼睛卻瞪得比平時更大,直看著龍城璧。
  店小二走了過來,哈腰問龍城璧:“這位太爺……”
  他只說了四個字,灰襖漢子就冷冷的喝道:“你給我爬出去。”
  店小二一呆:“你要誰爬出去?”
  灰襖漢子戟指對龍城璧道:“你爬出去!”
  龍城璧淡淡道:“外面的風很大,我怕冷。”
  灰襖漢子道:“就算外面的風把你凍僵,你也要爬出去。”
  龍城璧微微一笑:“如果我不出去,那又怎樣?”
  灰襖漢子也在笑,但他的笑容比冰還冷:“如果你自己不爬出去,我可以替你代勞。”
  龍城璧瞧了瞧他腰間的鬼頭金刀,淡笑著:“你是否打算把我砍為兩段,然後左右手各
拈一半,把我拋出酒家外?”
  灰襖漢子冷笑道:“就照你這份意思去辦卻又何妨?”
  龍城璧道:“你有把握嗎?”
  灰襖漢子道:“沒有把握的事我從不幹。”
  龍城璧悠然道:“那麽你現在就試試能否把我一刀砍為兩段。”
  灰襖漢子的右手已按在刀柄上,看來他立刻就要拔刀。
  四周的顧客紛紛退開,其中一個臉色已被嚇得發黃的老頭兒,更連鞋子都被人擠脫。
  他立刻轉身去拾那鞋子。
  他剛彎下腰去拾鞋的時候,灰襖漢子的鬼頭金刀已出鞘。
  他拔刀的速度絕不慢。
  但他的刀拔出之後,卻沒有向龍城璧攻擊。
  他只是虛張聲勢,真正致命的一擊,竟然是那個轉身拾回鞋子的老頭兒。
  老頭兒彎下腰並不是去拾鞋子,而是從衣領後射出五枚緊背毒弩。
  這五枚毒弩發出的時候,龍城璧正背對著老頭兒,而且雙方的距離只有一丈。
  這一著實在出人意外,人人都為之大吃一驚。
  有人為龍城璧失聲驚呼,也有人沈聲嘆氣,他們都替這個年青人擔心,也替這個年青人
惋惜。
  人人都幾乎認為這個年青人必然死定無疑。
  但他們都想錯了,因為他們絕對沒有想到,這個身穿藍衣,看來毫不起眼的年青人,竟
然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龍城壁沒有拔刀。
  風雲之刀仍在鞘內。
  但他的手卻同樣具有不平凡的威力,五枝毒弩剛射出,他的右手食指同時淩空虛點五下。
  他這五指的速度,比別人發出一指的速度還快五倍。
  五枝毒弩竟然齊中折斷,紛紛跌落在地上!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09 PM
第十六章
  老頭兒一擊失手,臉色頓變。
  但他的反應極快,動作絕對沒有絲毫凝滯,雙袖一翻,兩枝鐵筆同時急射而出,疾點龍
城璧的左右雙肩。
  龍城璧倏地發出一聲冷笑,風雪之刀也已拔出。

  刀、歲月,兩皆無情。
  刀是死物。
  無論是削鐵如泥的寶刀,或是袑騑陷酗w經黴爛的刀,都是死物。
  刀是無情的。
  殺雞宰鴨的刀無情,殺豬宰牛的刀同樣無情。
  一刀割下,雞鴨豬牛一律嗚呼哀哉。
  殺人的刀更無情。
  刀是人類創造出來的,但人跟卻反而往往死在刀鋒之下,究竟是刀對不起人,邊是人對
不起刀?

  刀雖無情,但歲月更無情。
  人可以創造刀,可以抓住刀,也可以毀滅刀。但人類卻永遠不可能創造時間,不可能抓
緊時間,也無法把時間毀滅。
  時光一點一滴的溜走,歲月一天一天的消逝,就算是世間上權力最大的人,也無法把歲
月的流逝加以阻撓。
  所以,歲月比刀更無情。

  除了刀和歲月之外還有甚麽最無情?
  這是一個很主觀的問題,每個人心目中的答案都並不一樣。
  有人甚至認為最無情的還是男人!
  鮑天冰花了三千兩金子,雇用了兩個臭男人去行刺雪刀浪子。
  鮑天冰是個女人,一個皮膚光滑細嫩,眸子清澈明亮的女人。
  她喜歡穿著柔軟輕爽的絲袍,那樣會使她那成熟的胴體看來更加窈窕動人。
  她不但窈窕動人,而且簡直足以讓絕大多敢的男人暗呼“秀色可餐”。
  可惜,男人喜歡他,她卻不太喜歡男人。
  每年在她身上碰釘子的男人,不計其數,其中包括不少財粗勢大的武林大豪和風流倜儻、
走馬章臺的花花公子。
  不少男人認為鮑天冰無情。
  但鮑天冰卻認為天下間最無情的還是男人!
  他們拚命追求他,只因為她是個美麗的女人。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一塊又香又甜的糖,而那些男人卻只不過是醜陋、骯臟的蒼蠅。
  每一個男人都是臭的,也是無情的。
  所以,男人都該殺!

  手持鬼頭金刀的皮襖漢子,並非駱駝城堛漱H。
  他原是鄱陽湖西岸的一個獨行大盜。
  他的外號是“臉上一刀”。
  這個人只有外號,沒有名字。
  他原本的名字早已丟了,那是他自己丟掉的。
  他認為臉上一刀這四個年遠比自己原來的姓名好轉得多。
  但在鄱陽湖西岸一帶,無論誰聽見臉上一刀這四個字,都難免會被嚇一大跳。
  他的鬼頭金刀重二十三斤另八兩,但卻可以把一塊又嫩又滑的豆腐切開無數小片。
  刀背是又厚又鈍的。
  但刀鋒居然其薄如紙,而且幾乎可以用“無堅不摧”四個字來形容。
  無論是誰讓他感到不高興,他就會在那人的臉上砍上一刀。
  他一刀砍下之後,從來都不必再砍第二刀。
  因為既然第一刀就絕對致命,又何必浪費氣力再砍第二刀呢?
  臉上一刀固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盜,那個用一雙鐵筆的老頭兒更不尋常。
  他原來是金陵一家鏢局的總鏢頭,但十年前他監守自盜,吞了一批紅貨之後,這家鏢局
就散夥了。
  白花花的銀子,有誰不愛?
  這個總鏢頭也不例外,但這些不義之財,他很快又在賭場上輸掉,而且還弄得眾叛親離,
連妻兒都遠赴重洋,舍他而去了。
  這個老頭兒復性夏侯,名國浩,擅使一雙鐵筆,暗器上的功夫更是鮮有人能企及。
  夏侯國浩輸掉一切之後,唯一余下來的朋友就只有臉上一刀。
  臉上一刀在鄱陽湖西岸一帶屢屢犯案,鬧得太兇,終於引起鄱陽湖一帶武林同道的公憤,
群起而攻之,臉上一刀雖然兇悍,卻也有所顧忌,近月來他已在鄱陽湖西岸絕跡,但他在甚
麽地方,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
  別人不知道,但鮑天冰卻知道。
  她知道臉上一刀與夏侯國浩朋比為奸,成為江湖上一對新的殺手。
  臉上一刀幹了多年劫殺生涯,現在又成為一名殺手,那是很平常的事。
  但夏侯國浩原本是一間大鏢局的鏢頭,想不到也會成為殺手行業的一份子!
  他們己合作過三次。
  每一次,他們都很順利,武林中能強得過他們聯手狙擊的人並不多。
  現在是他們第四次合作。
  他們要殺的人,是黃金鵬!
  黃金鵬是一個快刀手。
  他的刀很快,花錢的速度更快。
  但他絕不是個浪子,他有家。
  他有八個家,八個妻子,十九個兒子,五個女兒。
  但他並不老,現在還很年青。
  鮑天冰花了三千兩金子,要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去殺的人,他的名字就是黃金鵬。
  殺黃金鵬本該值六千兩金子,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每人各占三千。
  但他們現在只收一半。
  因為鮑天冰提出了一個條件,余下來的三千兩,就用她自己來代替。
  她願意陪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讓他們都有一個風流快活的晚上。
  臉上一刀正值壯年,本就是個色中餓鬼,一千五百兩金子雖然可愛,但飽天冰的姿色,
倒也值得少賺這一半。
  但是夏侯國浩不願意。
  他雖老,但仍有充沛的精力和少男般的欲望。
  但他現在找女人,每次的代價卻絕不會超過一百兩銀子。
  他認為絕頂漂亮的女人雖然可愛,但付出的代價若是太大,那就花不來。
  他寧願在賭桌上輸光,也不願意把金子像流水般倒在女人的胸脯上。
  結果,臉上一刀與夏侯國浩兩人展開了談判。
  最後,臉上一刀寧願把自己的一半給了夏侯國浩,他認為鮑天冰這個女人本來就是無價
之寶。
  協議既定,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就準備好一切,要幹掉黃金鵬。
  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鮑天冰供給他們的資料,有一個極大的錯誤。
  他們從未見過黃金鵬,根本就不知道黃金鵬的面貌如何。
  他們以為來到駱跎城的這個年青刀客就是黃金鵬,卻沒想到這人並非黃金鵬,而是雪刀
浪子龍城璧。
  這是鮑天冰的錯誤?
  不。
  鮑天冰沒有弄錯。
  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知道自己要他們對付的人,是雪刀浪子龍城
璧的話,那麽價錢就絕對不止幾千兩黃金。
  也許十萬兩黃金也不足以打動他們,讓他們出手。
  黃金雖然可愛,但性命畢竟還是更寶貴得多。
  他們已算過,對付黃金鵬最少有八分的把握。
  但如果對象是雪刀浪子龍城璧,恐帕他們就連一分把握也沒有。
  所以,他們是上當了。
  上了一個大當!
  難怪有人說:男人最無情,女人最靠不住。

  假如閣下要把這兩句說話倒轉來說,也無不可。
  ——男人最靠不住,女人最無情。
  但事實上,世間上靠得住的人絕不少,而多情男女又何只萬千?

  在飛駝閣的對面,有一間客棧。
  這間客棧的老板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唇上留了一撇胡子。
  一撇胡子?
  不錯。
  世間上留兩撇胡子的人極多,但這間客棧老板的唇上,只有一撇胡子生長在右方。
  在左方原本應該有另一撇胡子,但現在沒有胡子,卻有一撇既不太淺,也不太深的疤痕。
  誰也不知道他這個疤痕是怎樣被弄出來的。
  既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問。
  他是個很嚴肅的人,嚴肅得跡近兇巴巴的樣子。
  他在駱駝城已居住了十年,這間客棧是他唯一的產業,也是他的家。
  他就住在這間客棧最細小,最接近茅坑的一個房間堙C
  他是個很節儉的人。
  他的名字就叫彭儉。
  彭儉的臉很圓,圓得就像個剛剛炸好的大煎餅。
  但他的眼睛卻是扁小的。
  他看著別人的時候,一雙眼睛總是瞇成一條直線,有點像個瞎子。
  但他絕不瞎。
  他可以在黯淡的光線下看見十丈外任何一只細小的蚊子。
  他的客棧叫儉記客棧,而儉記客棧距離飛駝閣還不夠五丈。
  現在,彭儉就在儉記客棧二樓面對飛駝閣的一間客房內,欣賞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怎樣
對付雪刀浪子。
  他的眼睛又瞇成一線,但他甚麽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見夏侯國浩彎腰用緊背毒弩暗殺龍城璧。
  但夏侯國浩沒有得逞。
  直到夏侯國浩袖中一雙鐵筆霍聲刺出,而龍城璧的雪刀同時拔出的一剎那,彭儉的細小
眼睛忽然就睜大了。
  刀光大亮,他的目光同時大亮。
  他輕輕一嘆。
  這一聲嘆息,他為夏侯國浩而發的。
  他臉上的表情更嚴肅,雙手卻不斷的互相撫摸。
  鮑天冰的表情也很嚴肅,她就站在彭儉的身旁。

  刀光如電!
  夏侯國浩的一雙鐵筆,忽然就像冰雪碰見了夏日的陽光,兇猛的豺狼遇見了比地更兇猛
百倍的惡豹。
  “殺!”
  夏侯國浩雖然心中暗自一凜,但口中仍然殺氣騰騰,一副勇往直前的樣子。
  他知道鮑天冰就在儉記客棧,而且已在對這一戰密切的註視。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這一戰無論怎樣兇險,他也絕不能退縮。
  雖然在殺手行業來說,他的資歷還很淺薄,但他並不怕死。
  如果接下了買賣,就得赴以全力。
  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面對著的人是甚麽人的話,那麽他極可能立刻變成一雙縮頭烏龜。
  可惜現在他就算是一只烏龜,想把腦袋躲進龜殼內也未免太遲了。
  因為龍城璧的刀已拔出,而且比他的鐵筆更早一步砍在他的胸口上!

  胸口一涼!
  夏侯國浩的心也是一樣!
  在此同時,臉上一刀的鬼頭金刀已幾乎砍在龍城璧的後腦上。

  臉上一刀的刀法,通常都是向敵人的臉孔下手。
  但他這一刀砍的並不是龍城璧的臉孔,而是後腦。
  鬼頭金刀的份量,甚是沈重,無論它劈在敵人的臉上也好,後腦也好,都同樣足以致命。
  刀鋒在呼嘯。
  但龍城璧的刀卻後發先至,竟然繞過臉上一刀,砍在他的後腦上。
  臉上一刀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他砍人的經驗十分豐富。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一刀非但不能在對方的後腦上砍開一道缺口,反而給對方來一
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臉上一刀忽然在咆哮,大發雷霆。
  他一生之中,從來都沒有這樣憤怒過的。
  因為他就茌這一剎那之間,突然發覺這人絕對不是黃金鵬。
  黃金鵬在江湖上雖然也是一個可怕的刀客,但與這個藍衣刀客肯定大有距離。
  血奔流。
  臉上一刀臉上的肌肉在抽搐。
  他突然轉過身子,發出如雷一般的怒吼:
  “你是誰?你絕不是黃金鵬……”
  龍城璧眉頭一皺:“你以為我是黃金鵬?”
  “你絕不是他……你是誰?”
  龍城璧深深的吸了口氣。
  過了半晌,他才嘆口氣道:“你找錯人了,在下絕不是黃金鵬,我姓龍——”
  “姓龍?”
  臉上一刀的臉色忽然變得亂七八糟,正是陣紅陣白,陣藍陣青,又像是忽黑忽白,恰似
打翻了十幾桶不同顏色的油漆似的。
  “你一定就是龍城璧……”
  “我本來就是龍城璧。”
  臉上一刀臉上的表情突然僵硬。
  然後,他全身的肌肉也僵硬,硬得就像一塊冰。
  他死也不會忘記,那個叫做鮑天冰的女人。
  他上了這個女人的大當。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定在鮑天冰那張美麗的臉上砍百刀,砍千刀!
  但他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夏侯國浩親眼看見自己怎樣中刀,也親眼看見臉上一刀怎樣死在龍城璧的刀下了。
  他現在當然知道這個黃金鵬原來就是龍城璧。
  就算龍城璧現在否認自己是龍城璧,夏侯國浩也絕對不相信。
  夏侯國浩的心在發涼,腦海中卻充滿無限的仇恨。
  他並不恨龍城璧。
  因為在整件事情堙A龍城璧卻是被動的。
  真正可惡的人,是鮑天冰。

  臉上一刀雖然死了,但夏侯國浩沒有死。
  他沒有死並不是僥幸,而是龍城璧刀下留情。
  夏侯國浩的呼吸雖然有點驟促,但胸膛上的傷口並不致命。
  他問龍城璧道:“你為甚麽不殺了我呀?”
  龍城璧沈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雖然在下以前從未見過你,但你是夏侯總鏢頭,
這一點大概沒有錯罷?”
  夏侯國浩吸了口氣。
  “不錯,老夫正是夏侯國浩,但總鏢頭三字·卻愧不敢當。”
  龍城聲嘆一口氣:“老先生在江湖上的聲譽原本不錯,但現在卻已身敗名裂,那又何
苦?”
  夏侯國浩道:“你不殺老夫,就是要讓老夫聽你講這些刺耳的說話?”
  龍城璧搖頭。
  “在下一向不喜歡說傷人的話,我與老先生無怨無仇,更無此必要。”
  夏侯國浩道:“然則你不殺我,有何目的?”
  龍城璧道:“在下想找出這件事的主謀。”
  夏侯國浩雙眉一揚。
  在殺手行業中,把雇主的姓名泄露,那是大大的禁忌,任何一個殺手都不屑這樣的。
  但夏侯國浩幾乎立刻就脫口而出:“她是……”
  但他只說了兩個字,兩邊太陽穴就被一支長得出奇的鐵筆所貫穿。
  篤!
  血飛濺,夏侯國浩發出了一聲駭人的慘呼。
  龍城璧楞住了。
  這一枚鐵筆竟然是從屋檐下飛射進來的。
  雖然龍城璧與夏侯國浩的距離並不遠,但那枝鐵筆來勢委實太過突然,而且發動攻擊的
位置恰好就在夏侯國浩的身邊。
  夏侯國浩擅用鐵筆,想不到結果卻死在別人的鐵筆之下。
  龍城璧一聲冷喝,身如雀鳥向飛駝閣外飛射而出。
  他看見了一個矮小的影子,正飛快的向西方逃去。
  這條影子移動得很快。
  龍城璧忽然停下腳步,沒有追趕。
  他昂然大步,向飛駝閣對面的儉記客棧走去。

  儉記客棧內,一片密靜。
  客棧店堂沒有人。
  平時櫃臺前寸步不離的老掌櫃,也不見蹤跡。
  龍城璧冷笑,突然躍起,從長街沖進儉記客棧天字第五號房。
  那正是彭儉和鮑天冰伺窺的地方。但龍城璧破窗而進後,房內已杳無人跡。
  房內近無異狀,有床、桌、椅,還有茶幾。
  茶幾上有一個小花瓶,瓶中插著一束已開始雕榭的黃菊。
  黃菊中有一張紙條,這張紙條卻比枯萎的菊花更黃。
  黃色的紙條上寫著十幾個字。
  “你若是要來救拜雄的話,已經太遲了。”
  這十幾個字很潦草,而且墨跡未幹。
  龍城璧心頭一凜。
  他來到駱駝城,的確是為了拜雄。
  拜雄雖然是個藏人,但他卻是龍城璧的朋友。
  拜雄賦性剛直,忠厚善良,是個性情中人。
  他有理想,也有熱血,但有時候卻有點固執。
  龍城鐾曾到過大漠飛駝族,飛駝族的長老對這個來自中原的年看刀客亦極具好感。
  他們稱呼他勇士。
  在飛駝族,“勇士”這兩個字就是男人最高的榮譽,只有種少數人才配被人稱為勇士。
  龍城璧在中原是個浪子。
  但到了異域大漠之地,浪子居然就變成了勇士。
  然而,真正了解龍城璧的人,卻會認為這個浪子本來就是一個勇士。
  “勇士”這兩個字最簡單的解釋,就是勇敢之士。
  龍城聲的確是個勇敢的人。
  一個人若能經常都把自己生死置諸度外,又還有甚麽事清會令他感到恐懼?

  房內空空如也。
  但龍城璧卻可以肯定,剛才是有兩個人在窺伺飛駝閣內那一戰的。
  他何是甚麽人?
  他們有甚麽目的?
  龍城璧雖然不完全知道,但卻也並不是完全不知道。
  他現在只希望拜雄仍然安然無恙。
  他闖進這間客棧很容易,離開這堣]毫無阻礙。
  夏侯國浩已經被殺滅,龍城璧正面對著一股邪惡的勢力,和一個可怕的巨大陰謀……
  龍城璧早知道拜雄有麻煩,但卻不知道拜雄的麻煩竟然比他想像中更大得多。
  拜雄他擅用刀。
  他腰間佩著的一把波斯彎刀,薄而鋒利,而他的刀法卻是整個飛駝族的第一號高手。
  龍城璧見過他的刀法。
  拜雄不愧賽新斑的兒子,賽新斑號稱大漠刀聖,他的刀法傳給了拜推,再由拜雄把它發
揚光大。
  但龍城璧的確不主張拜雄遠赴中原駱駝城。
  駱駝城雖然是他們的地方,但這堬有漪O中土,他在這堜狳的壓力和危險性,絕對不
在沙漠旋風之下。
  但拜雄終於還是來到了駱駝城,因為這個地方是他的祖先歷盡千辛萬苦創下來的基業。
  前任駱駝城主是空祖。
  空祖是賽新斑的弟弟,也就是拜推的叔父。
  但在拜雄二十八歲那年,空祖被人暗殺身亡,兇手至今仍未找出。
  駱駝城不能沒有城主,而空祖又無兒無女,結果拜雄就在族中長老一致推舉之下,來到
了駱駝城,成為駱駝城主!

  飛駝宮在駱駝城的西北方。
  每當看見飛駝宮,龍城璧就想起了大漠中的帳蓬。
  但這一次,龍城璧看見飛駝宮的時候,腦海奡X乎是一片空白。
  飛駝宮已不再是飛駝宮。
  原本是飛駝宮的地方,現在已變成了一片火海。
  儉記客棧那張黃色的紙條仿佛也在龍城璧的心媬U燒。
  ——你若是來救拜雄的話,已經太遲了。
  火場堣鶗熊熊。
  而火場外則亂成一片。
  救火的人在奔跑叱喝,驚惶的女人在尖叫,他們有藏人,也有漢人。
  火紅如血,龍城璧的臉卻很蒼白。
  火場上最少有二三十個男人擔著水桶在澆水救人,但火勢實在太猛烈,他們的灌救完全
起不了任何作用。
  飛駝宮完了。
  拜雄呢?
  他是否也和飛駝宮一樣,將會變成一片飛灰?
  龍城璧沒有想。
  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他幾乎發呆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人淡淡的聲音。
  “拜雄還沒有死。”
  龍城璧沒有轉身,但他臉上卻抹過一絲奇異的光采。
  他忍不住道:“你知道他沒有死?”
  背後那人微笑著:“當然知道,因為他根本就不在飛駝宮堙C”
  龍城璧的臉開始有點紅潤。
  他知道這是事實。
  背後那人絕不會欺騙自己,因為他就是砍腦袋大俠衛空空。

  衛空空牽著那匹又老又醜的猴子馬,與龍城璧站在火場外不斷的搖頭嘆息。
  他們沒有去救火。
  他們不去救火,是因為火勢已漸漸熄滅。
  火勢漸漸熄滅的原因也只有一個。
  來駝宮已被完全燒毀了,而四周卻是空曠的廣場,烈火雖然兇猛,卻已燒無可燒。
  衛空空忽然問龍城璧:“你想不想見拜雄?”
  龍城璧苦笑道:“我來到這堙A本來就是想見他,他是我的朋友。”
  衛空空也忽然在苦笑。
  龍城壁心神一凜,道:“莫非拜雄出了甚麽事?”
  衛空空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仍然活著,但他的腿……”
  龍城璧雙眉一皺。
  “他的腿中了一枚毒針。”衛空空黯然地說下去。
  “是誰幹的?”
  寒風中忽然又響起了另一個冰冷殘酷的笑聲。
  然後,龍城璧和衛空空就看見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他的臉很圓,圓得就像個炸好的大煎餅。
  但最令龍城璧和衛空空感到怪異的,還是這個人唇上的胡子。
  他的胡子只有一撇,生長在右方,而左方原本應該有另一撇胡子的地方,卻沒有胡子,
只有一道既不太淺,也不太深的疤痕。
  衛空空瞪著他:“他是誰?”
  只有一撇胡子的中年人冷冷一笑,他的答復快捷而簡單:“彭儉。”
  “彭儉?”龍城璧冷笑。
  彭儉回答道:“現在我的名字就叫彭儉。”
  龍城璧說道:“你的胡子好像少了一半。”
  彭儉道:“胡子或多或少,問題不大的。”
  龍城璧道:“你說得不錯,倘若腦袋少了一半,那才要命。”
  彭儉道:“的確要命。”
  龍城璧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閣下左方的胡子是給拜雄的父親賽新斑剃掉的。”
  彭儉臉上木無表情,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龍城璧又道:“你就是十年前江湖號稱殺得性起的彭五絕!”
  彭儉又是一陣冷酷的微笑。
  但這一次他點頭,承認龍城璧的說話並沒有錯誤。
  彭儉的確就是彭五絕,他的外號比臉上一刀更古怪,被稱為“殺得性起”。
  彭五絕在不殺人的時候,通常都很冷靜。
  冷靜如巖石,冷靜如北方高峰上千年不融的冰雪。
  但每當他動手殺人,他的性格就會完全改變。
  他殺人極少只殺一個,通常都會接二連三,一口氣的繼續殺下去,直到自己滿足為止。
  他這樣殺人,當然往往會釀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悲劇。
  龍城壁冷冷道:“昔年賽新斑沒有殺你,實在是大錯特錯。”
  彭五絕嘿嘿一笑:“別忘記當時他的寶貝女兒伊斯蓮公主正在我們的手上,他若敢殺我,
伊斯蓮公主早就變成一堆枯骨了。”
  龍城璧道:“大漠聯盟的力量,足以把你們整個組織扮碎有余。”
  彭玉絕冷冷道:“賽新斑倘若真有這份力置,彭某今日又焉會在駱駝城中?”
  龍城璧沈著臉,道:“一年前湘北的三件慘案,都是你的傑作?”
  彭五絕道:“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龍城璧道:“剛才在儉記客棧窺伺在下出手對付兩個殺手的人也是你?”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10 PM
第十七章
  彭五絕道:“這一點倒是不錯。”
  龍城璧又問道:“你已看過在下的刀法?”
  彭五絕又點頭。
  龍城璧冷冷道:“你現在大概己有把握對付我了?”
  但這一次彭五絕卻搖頭。
  他的回答很爽脆,絕不含糊:“我並不是你的敵手,你若拔刀,我就會立刻變成一個死
人。”
  龍城璧沈默著。
  彭五絕顯然知道並不是他的敵手,但是,仍然有勇氣站在這堙A他憑仗的是甚麽?
  龍城璧不知道。
  但衛空空卻知道。
  “他身上有解藥。”
  “解藥?”龍城璧一楞。
  “不錯,”彭五絕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並不冰冷,但卻有一種神秘曖昧的意味:“只要
你答應一個條件,我就把解藥交出,否則三個時辰之後,拜雄腿上毒針的毒力發作,就算大
羅金仙降世也無法可以把他救治。”
  龍城璧雙手握握,冷冷道:“是甚麽條件?說!”
  彭五絕又發出一陣神秘的笑意:“有個漂亮的女人想見你。”
  龍城璧一怔。
  彭五絕道:“難道你除了唐竹君之外,對其他的女人全無興趣?”
  衛空空笑道:“你可知道唐竹君是武林中第一美人?”
  彭五絕道:“那倒未必,現在想見龍城璧的女人,她的姿色就絕對不會在唐竹君之下。”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別說是美人,就算是母夜叉要找龍某,在下也是無
法推辭的了。”
  彭五絕道:“你果然是識時務者。”
  龍城璧道:“解藥呢?”
  彭五絕從懷中取出一個細小的玉瓶,拋給衛空空。
  “一半外敷,一半內服,三個月內絕不能喝酒,不能親近女色,否則他立刻就要完蛋。”
  衛空空把彭五絕的每一句識話都緊緊記在心中。
  彭五絕雖然號稱“殺得性起”,但他在江湖上的信譽一向都很好,他的說話倒是可以相
信。
  拜雄中了毒針,除了試用彭五絕的解藥之外,衛空空已別無其他辦法可想。
  一輛四平八穩的馬車,已在火場外不遠處恭候著龍城璧。
  車把式是一個侏儒。
  這個侏儒雖然身材矮小,但一雙手臂卻幾乎比龍城璧的大腿還粗壯。
  可以說,這一雙手和這個侏儒的身材是絕不相稱的。
  驟然看來,這個侏儒倒是個怪物。
  但龍城璧沒有小覷他。
  無論是誰,能夠用一支長鐵筆射穿夏侯國浩兩邊太陽穴,他的本領就絕不能輕視。
  龍城璧冷冷的瞧著侏儒。
  但侏儒卻連眼角都不看他一眼,簡直把他當作一個死人。
  龍城璧沒有生氣。
  他只是嘆氣。
  他嘆氣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夏侯國浩。
  如果夏侯國浩知道自己是死在一個侏儒手下,他一定會死不瞑目。


  龍城璧登上了馬車之後,才發現這輛馬車的構造比想像中還要穩固。
  這輛馬車的車廂,其穩固的程度已跡近一座牢獄,可以說,龍城璧是被囚禁了。
  這個車廂沒有窗子,只有兩個透氣的圓孔,一個在上,而另一個則在車廂下。
  龍城璧在這車廂堸艉@可以看見的,就是上天下地。
  幸好龍城璧對於任何環境都很容易接受下來。
  隨遇而安這四個字的本身,就已包含著忍耐堅強的精神在內。
  龍城璧的忍耐力時好時壞。
  有時候他連一刻間都不能等待,但有時候他卻可以無憂無慮的一直等待下去,甚至等待
一輩子。
  對於唐竹君,他是在等待著。
  可惜這輛馬車並不是帶他去見唐竹君,而是另外的一個女人。
  但正如龍城璧所說,就算是母夜叉要見他,他也是非去不可。


  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龍城璧嗅到了三種不同的氣味。
  這三種氣味都是香的。
  第一種香氣是花草的香氣。
  龍城璧有點奇怪,在這麽寒冷的天氣堙A居然還有芬芳的花草氣味,難道這堿O個春天
的世界?
  不。
  這是絕不可能的,他實在想不通。
  第二種香氣,龍城璧就算睡著了見也嗅得出,那是陳年女兒紅的酒香。
  花香!
  酒更香!
  但更香的還是第三種香氣。
  那是從女人身體上所發出來的體香。
  車廂門終於打開。
  龍城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鼻子沒有毛病,而且靈敏得就像只獵犬。


  雖然這堛滬溥椄O有點冷,但與駱駝城的凜洌北風相比,卻是溫柔得多了。
  這堿O一座四面環山的深谷,北方的寒風卻已被高山所阻隔。
  馬車停在山谷內一片綠湖邊。
  湖邊有橋。
  橋的彼岸,綠草如茵,繁花似錦。
  在一列青翠的竹林下,有一行青絲織錦織成的軟墊子,上面坐著八個身穿薄如蟬翼輕羅
衫的少女。
  她們的面前都有樂器。
  樂器金碧輝煌,但令人觸目的還是這八個少女的容貌。
  她們不但年輕,而且個個貌美如花。
  龍城璧剛踏足出車廂外,清脆動聽的樂聲已起。
  然後,龍城璧又看見了另外八個同樣年輕,同樣漂亮的女孩子,從竹林之後盈步走出。
  她們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曼聲輕歌。
  龍城璧好像有點醉了。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人視作貴賓似的隆重款待。
  ——幸好龍城璧對於任何環境都很容易接受下來,也得容易適應。
  應該吃苦的特候他不怕吃苦。
  應該享受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把享受的機會輕輕放過。
  歌樂之聲繚繞不絕。
  龍城璧的腳步沒有停。
  他踱過湖上的一座青磚橋,橋頭上早已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小丫環,各自挑著一盞銀燈,
為龍城璧引路。
  雖然是大白天,但她們仍然用銀燈照明,恐防龍城璧看不見小徑上的鵝卵石而絆倒似的。
  竹林後有一條迂回曲折的走廊,兩旁的花草更幽香。
  走廊的盡頭,是一座小樓。
  陳年女兒紅的酒香,就是從這座小樓內散殺出來的。
  珠簾串串,人在簾中。
  龍城璧拾級登樓,只見樓中除了陣陣酒香之外,還有一種溫暖的春意。
  簾中人忽然輕輕揮手,兩個小丫環徐徐退下。
  龍城璧悠然一笑:“我來了。”
  “你可知道我是誰?”簾中人語聲甜美,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龍城璧搖了搖頭,淡淡地道:“不知道。”
  簾中人微微一笑:“龍大俠果然不愧是個勇士。”
  “勇士?”龍城璧心中一動。
  “難道你否認自己是個勇±?”
  龍城璧哈哈一笑:“世間上只有否認自己是懦夫的人,又有誰會否認自己是個勇士?”
  簾中人一陣子沈默。
  “你很坦白,坦白得可愛!”
  “如此說來,龍某倒真成一個坦白、可愛的勇士了!”
  “難道你認為不是?”
  龍城璧沒有回答。
  他只是緩步上前走去,撥開中間的珠簾。
  簾中人的臉,立刻就呈現在他的跟前了。


  龍城璧是個浪子。
  他足跡所涉獵的地方並不算少,他所見過的美人兒也不知凡幾。
  最令他念念不忘的,當然是杭州唐門的二小姐唐竹君。
  唐竹君是杭州老祖宗的女兒,也是武林第一美人。
  但簾中人的姿色,卻似乎絲毫不比唐竹君遜色。
  她的臉比春天的陽光,更溫柔,更嫵媚。
  她雖然不著脂粉,但一雙眼睛卻像是兩只鉤子,一下子能把任何男人的魂魄勾過去。
  龍城璧的眼睛亮了。
  他畢竟並非聖人,而是一個浪子。
  “我姓鮑,鮑天冰。”她把自己的姓名說出,的確大方而爽快。
  龍城璧眨了眨眼隋,在她的身上打量又打量,好像想在她的身上找出一只虱子似的。
  鮑天冰的身上沒有虱子,卻散發著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過了好久,龍城璧才慢慢的說道:“你並不像塊冰。”
  鮑天冰嫣然一笑:“就算是冰山也有溶解的時候,又何況是人?”
  龍城璧道:“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世間上絕對不多。”
  鮑天冰道:“絕對不多的意思,就是也有不少女孩子比我更美麗,對嗎?”
  龍城璧揮了揮手,微笑道:“雖然每個人的審美眼光都不相同,但你可稱為傾國傾城的
絕世尤物。”
  鮑天冰道:“傾國傾城?”
  龍城璧道:“就算不能傾國,但傾城一定不成問題。”
  鮑天冰不由失笑:“你指的傾城,莫非就是龍城璧中間的城字?”
  龍城璧淡笑,不置可否?
  鮑天冰又道:“你為甚麽不坐下?”
  龍城璧不再客氣,依言坐在一張輔著軟墊子的桃木椅上。
  鮑天冰伸出白玉般的手臂,替他斟了酒。
  酒香濃。
  滿滿的一杯女兒紅,中人欲醉。
  鮑天冰笑道:“你不敢喝?”
  龍城璧端起杯子,眸子亮如夜空中的星辰:“我為甚麽不敢喝?”
  鮑天冰說道:“難道你不怕酒中有毒嗎?”
  龍城璧神色不變,道:“酒中有毒無毒,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鮑天冰道:“如果毒在杯中昵?”
  龍城璧道:“這種下毒的法子已太落伍了,你看來並不是個手段這樣低劣的女人。”
  鮑天冰的身子向龍城璧挪近了兩尺,臉上的笑容已足以同時迷倒八百個男人。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敢喝。”
  龍城璧哈哈一笑:“既然你連激將法也使用出來,在下若還不把酒喝掉,倒要變成一個
灰孫了?”
  笑聲中,他把滿滿的一杯女兒紅一仰而盡。
  果然是好酒。
  酒無毒,杯子也無毒。
  龍城璧一杯下肚,酒與大設,索性把整個酒最拿過來,整壺的猛喝。
  鮑天冰笑道:“看來你並不是個斯文的人。”
  “斯文?”龍城璧差點沒把嘴堛滌s噴了出來:“你甚麽時候聽人說過我是個斯文的浪
子?”
  鮑天冰答不出。
  她的確沒有聽過。
  龍城璧一是個浪子,一個狂放不羈的雪刀浪子。
  酒壺已空。
  龍城璧還是若無其事。
  這些酒並不太猛烈,如果要醉倒龍城璧,最少還要再來八十壺以上。
  鮑天冰的身子已幾乎貼在龍城璧的胸膛上。
  她忽然問他:“你可知道我為甚麽要你來到這堙H”
  龍城璧淡淡的道:“我只知道拜雄中了毒針,而解藥卻在彭五絕的身上。”
  鮑天冰道:“如果不是為了拜雄,你是否願意來到這堙H”
  龍城璧東張西望的四周打量一眼,半晌才道:“這堛瑰藿珓靮晙,又不冷,真是個舒
適愜意的地方。”
  鮑天冰的眼睛彎起,笑容就像春天堬捷}的玫瑰。
  她的聲音更甜美,她的語調也更旖旎:“你願不願意在這堻音菃琚H”
  龍城璧笑笑,道:“如果有空的話,當然願意。”
  鮑天冰看著他,道:“難道你現在很忙嗎?”
  龍城鐾點點頭。
  鮑天冰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就算你忙得要命,最少總可以在這堻郁瓻袡L這個晚上
罷?”
  龍城璧張大了嘴巴,好像有十個肉包子同時塞進了他的口腔堙C
  鮑天冰又嘟起了嘴,道:“你別老是想著唐竹君好不好?”
  龍城璧嘆了口氣:“你怎知道我想著唐竹君?”
  鮑天冰道:“你若不是想著她,又怎會對我冷冰冰的像塊木頭?”
  龍城璧苦笑道:“也許我本來就是塊木頭。”
  鮑天冰道:“但我知道你並不是。”
  龍城璧道:“你若認為我不是木頭,那麽我就不是木頭好了。”
  鮑天冰好像又生氣了?
  “難道我連-點也比不上唐竹君?”
  龍城璧盯著她打量了好一會,才輕聲嘆道:“就算她在這堙A我也無法否認你是一個很
可愛、很漂亮的女人。”
  鮑天冰總算又再笑了。
  她瞟了龍城璧一眼,道:“你現在最好去洗個澡,然後換過一套舒舒服服的衣服。”
  龍城璧道:“我現在穿著的衣服很稱身……”
  鮑天冰搖搖頭。
  “不行,我嗅出衣服上有點臭味。”
  龍城璧聳聳肩。
  男人大多數都是這樣的,當女人說他的衣服有臭味的時候,他通常都不會否認的。
  也許他們根本就對自己的潔凈極度沒有信心。
  所以,龍城璧沒有反駁鮑天冰。
  所以,他也只好乖乖的去洗澡。
  浴室內熱氣迷漫,幾乎連自己的手指也看不清楚。
  龍城璧並不是一個人走進這浴室的。
  如果不是那兩個身穿黃色衣裳的小丫環帶引,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座小樓有地窖,而地窖
也就是浴室。
  龍城璧並不是個小孩,他洗澡早已不必別人來伺候。
  但這兩個丫環卻一直陪伴著他,還主動的替他寬衣,替他洗擦身上每一處……
  龍城璧一直都沒註意到這兩個小丫環。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發覺這兩個小丫環的臉上,都孕育著一種深沈的殺機。
  難道鮑天冰要在浴室媢鵀菑v下手?


  沐浴後,龍城璧整個人都仿佛變了。
  其實他的人沒有變,變的只是他的外表。
  他變得像個初生的嬰兒,連指甲和臉上的幾根胡子都被整理得幹幹凈凈。
  他那套積滿塵垢的衣服已被換掉,唯一留下來的就只有一雙靴子和風雪之刀。
  沐浴更衣已辦妥,但浴室的大門仍然緊緊的關閉著。
  龍城璧微笑道:“我現在比剛出世的小寶貝還幹凈,大概可以見鮑小姐了?”
  兩個丫環卻一齊搖頭,齊聲道:“還不能。”
  龍城璧看了看自己的手腳、身體,又再轉身看看自己的後臀和腳跟。
  除了他自己眼睛看不見的地方之外,他把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詳細檢查過了,他依然覺得
很滿意,沒有基麽不妥。
  他苦笑一聲,道:“難道還要我塗脂抹粉一番不成?”
  左邊的丫環冷冷道:“塗脂倒不必,但抹粉倒是給你說對了。”
  龍城璧皺眉道:“我並不是女人,又何必抹粉?”
  右邊的丫環道:“男人通常都不必抹粉,但有時候抹上一些粉末,對他打是有利無害
的。”
  龍城璧抓了抓腮子:“或者我太笨了,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你們要我抹的是甚麽粉末。”
  左邊丫環冷笑道:“這種粉末可保存屍體,死後十年之內絕對不會變壞。”
  龍城璧“嗯”一聲,繼而苦笑道:“原來如此,那的確是有利無害之至。”
  他嘆息了一聲,又道:“可惜我現在還是活生生的,而我又不想刎頸自殺。”
  右邊的丫環道:“你不必自殺,如果你自殺死了,對咱們姐妹來說,那是無可補救的遺
憾。”
  龍城璧道:“你們兩人是姐妹?”
  左邊丫環道:“不錯,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龍城璧淡然道:“你們都很年青。”
  右邊丫環道:“我姐姐叫大冰,我叫小雪,兩人加起來還沒有三十五歲。”
  龍城璧道:“等到你們每人都有三十五歲的時候,你們的想法就會和現在截然不同。”
  大冰冷冷一笑:“那是將來的事。”
  小雪道:“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向龍大俠討教幾招。”
  大冰小雪並不是鬧著玩的,她們居然也是刀法上的大行家。
  浴室埵酗@個鐵櫃,就在大冰和小雪身後。
  大冰忽然把鐵櫃打開。
  櫃中有刀。
  不是一把刀,也不是兩把刀,而是整個鐵櫃都堆滿了刀。
  櫃中的刀,就算沒有一百也最少有九十把以上。
  連龍城璧都很少見過這麽多刀堆放在一起。
  因為這些並不是普遍的刀,而是每一把都堪用“寶刀”二字來形容和稱呼的刀。
  大冰隨手挑選了兩把,一把交給了小雪。
  龍城璧目光陡地一亮。
  “這兩把刀莫非是太行雙霸的陰陽閃電刀?”
  大冰冷冷一笑:“龍太俠不民愧是識貨者,你沒猜錯。”
  龍城璧嘆了口氣:“太行雙霸雖然並不能算是正人君子,但倒算是一方豪傑,八年前他
們把太行十三妖殺個片甲不留,那一戰至今仍為武林中人所津津樂道。”
  大冰冷冷道:“可惜他們並識時務者。”
  龍城璧道:“何謂識時務者?”
  大冰道:“凡與本門為友者是識時務,與本門為敵者就是自取滅亡。”
  龍城璧眨著眼,笑道:“江湖上最近崛起一個新幫會,它的勢力與氣焰正與時日俱增,
想不到這奡N是這個幫會其中的一個重地。”
  小雪道:“本門並無甚麽重地,但只要本門有興趣,任何地方都可作為駐腳之所,甚至
是執掌武林牛耳的少林寺……”
  大冰立刻把她的談話截止:“現在並不是談論這些事的時候。”
  龍城璧道:“你們的幫會是否名為無敵門?”
  太冰凝視著他,臉上的殺機更濃。
  “不錯,本門名為無敵!”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兩位姑娘年紀輕輕,卻替這種恐怖的組織辦事,真是令人扼
腕。”
  大冰:“呸”地一聲,嬌聲喝道:“廢話!”
  小雪接道:“與龍大俠交手,正是咱們姐妹多年來的心願,希望你迸不是個浪得虛名之
輩……”
  龍城璧暗暗苦笑。
  看她們的樣子,一味故作老成,但卻連聲音都稚氣未除。
  他能對她們施展殺手鐧嗎?


  浴室中的熱氣雖然已漸漸減退,但仍然朦朦朧朧的似在霧中。
  一股殺氣,在熱氣中擴散、彌漫。
  龍城璧沒有動,由發尖以至腳跟完全紋風不動。
  他甚至沒有半點拔刀的姿勢。
  大冰小雪都知擋,像龍城璧這種刀法上的頂尖高手,他與拔刀簡直就比眼睛眨動還容易。
  她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龍城璧的刀法,但卻已不只一次聽人說過。
  其中對龍城璧刀法研究最深的人,就是駱駝城儉記客棧的老板彭五絕。
  彭五絕見過龍城璧的刀法,而且不止一次。
  在飛駝閣那一戰,彭五絕已是第三次看見龍城璧的出手。
  他發現龍城璧的刀法處處都是破綻,但這些破綻能否攻破,他卻無法證實。
  如果龍城璧刀法上的破綻不能攻破,那麽與龍城璧交手的人非但不容易取勝,而且還很
容易丟掉性命。
  他曾把自己的看法,對大冰小雪兩人作出詳細的分析。
  他最後的結論共有兩個。
  第一:與龍城璧交手,決不能有半點輕舉妄動,八條龍刀法上的破綻若不能攻破,與他
動手的人很快就會陷入險境。
  第二:憑大冰和小雪的刀法,雖已足以睥睨江湖,但最好還是別碰雪刀浪子。


  太冰和小雪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孩子,彭五絕的說話她們都很明白。
  但她們也和大多數漂亮的女孩子一樣,有一種好勝的心理。
  她們自六歲開始練刀,她們的師父也就是無敵門主。
  她們雖然作丫環打扮,但她們當然並不是真的丫環身份。
  她們在組織中的職位是堂主。
  大冰是大冰堂土。
  她們兩人既有勇氣對付龍城璧,刀法上的造詣當然非同小可。
  龍城璧嘆息一聲。
  他實在不願意和這兩兩個女孩子交手,但他卻已沒有選擇的余地。


  陰陽閃電刀互相輝映,她們正在制造機會,要把龍城璧的心神弄得為之恍惚。
  她們用的法子很特別,居然同時把自己衣裳背後的衣帶用力一拉。
  衣帶一松,她們的衣襟也同時松開。
  龍城璧沒有被嚇一跳,但始終難免覺得有點意外。
  他想不到大冰和小雪的衣服這麽容易就松脫下來。
  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她們的身上就只有這麽一件衣服。
  兩襲衣裳同時墜地,兩個冰肌雪膚的少女忽然就赤裸裸的畢露在龍城璧眼前。
  她們的身軀雖然還未完全成熟,但卻有一種原始的誘惑力,足以使任何一個男人為之心
神恍惚。
  龍城璧又是一聲嘆息:“這算是甚麽武功?這堣S沒有床……”
  小雪嫣然一笑:“我們練的是裸女刀法,我們組成的是裸女刀陣。”
  龍城璧淡淡道:“裸女刀法以色相示於敵人之前,不太犧牲一點麽?”
  大冰冷冷道:“你若能看破“色”字,那麽裸女刀法就會完全失去效力。”
  龍城璧嘆了口氣:“在下並非有道高僧,也不是再生柳下惠。”
  小雲道:“所以你的心已開始亂。”
  龍城璧目光閃動:“你從那一點看出我的心境已呈紊亂?”
  小雪道:“從你的眼睛堿搘X。”
  大冰道:“你並不是個聖人,也不是個只會敲經念佛的老和尚,同時更不是個太監。”
  龍城璧苦笑道:“就算是太監也會被你們的胴體所吸引。”
  大冰小雪一齊在笑。
  她們的笑聲很悅耳,連一直冷若冰霜的大冰也仿佛熱情如火。
  她們的眼睛不再露出刀鋒般的殺氣,頓然變得風情萬種。
  她們的神情完全改變,就像完全變成了另外的兩個人。
  但她們的手媮晹酗M。
  這兩把刀以前的主人,本就是殺人如草芥的武林豪傑。
  她們都凝視著龍城璧,突然同時蛇腰扭動,赤裸裸的向他撲去。


  龍城璧沒有閉上眼睛。
  他並不是個假道學的人,他本來就喜欽欣賞少女們美麗的胴體。
  他從不勉強女人脫衣。
  但每當有機會看女人的時候,他也不會輕輕的錯過。
  然而,兩個赤裸的少女同時揮刀向自己撲到,這種經歷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到。
  他的心情是否已被擾亂?


  刀聲霍霍。那是陰陽閃電刀所發出來的刀聲。龍城璧的身子沒有動。
  有美投懷,豈可錯過?
  可借在赤裸裸的軀體前,先到一步的,並不是少女們的柔荑,而是她們手上的刀。
  美女可抱,刀不可抱。
  無論是誰在這種情況之下欲一親香澤,他都會在霎眼間變成一具死屍的。
  龍城璧雖然並不怕死,但倘若糊婼k塗死在浴室中,這種死法倒是未免太過“輕於鴻
毛”。
  何況在這間浴室的上面,還有一個比大冰小雪更嬌艷嫵媚的鮑天冰在等著他?
  這種事倒也少見。
  女主人在小樓上等待著的客人,卻在浴室中被她的丫環揮刀斬殺。
  幸好唐竹權不在這堙A否則必然“他奶奶個熊”之聲不絕於耳。
  龍城璧沒有拔刀。
  直到她們的刀幾乎已砍在他的脖子上,他還是沒有拔刀。
  他知道除非自己不拔刀,否則這兩個赤裸的女孩子立刻就會變成兩具艷屍。
  艷屍也是死屍。
  死屍再漂亮,當然也及不上活脫脫的一個美女。
  龍城璧雖然殺過女人,但若非必要時,他腰間的雪刀還是不會隨隨便便的就砍在女入的
身上。


  刀快如電。
  但更快的卻是龍城璧的手。
  雖然他曾出手,但當他的手又再垂下的時候,大冰小雪還是沒有看見他的手。
  她們唯一的感覺,就是肋下的要穴,最少也被人點住了八個。
  大冰的臉還在媚笑。
  但她的媚笑已僵硬,僵硬得就像雙被人一棒打死的狐貍。
  她一向都以為姐妹兩人的刀很快。
  她一直都以為裸女刀陣必然會使龍城璧分心。
  但她卻忘記了一件事。
  龍城璧不但在八條龍刀法上有極高深的造詣,同時更已練成了龍心神訣上的武功。
  龍心神訣主要講究的是養氣。
  在益氣的功夫上,龍心神訣絕不會比少林派的達摩心法遜色。
  所以,裸女刀陣敗了,她們是敗在龍心神訣之下的。
  當然,龍城贊出手極快,也是其中一個主要的因素。
  小雪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但在她的目光中,卻又隱隱流露出一股仰羨的神色。
  地雙眼看著龍城璧,竟好像看得有點癡了。
  但龍城璧卻頭也不回,一步一步向浴室大門走去,然後推門而出!
  鮑天冰仍然在那小樓中。
  江南女兒紅的酒香,仍然在四周洋溢著。
  鮑天冰看見龍城璧的時候,臉上的神態就像新娘子在洞房之夜看見了自己的新婚丈夫。
  龍城璧不是新郎。
  但他比新郎幹凈得多。
  世間上的新郎,每每在酒宴中喝個酩酊大醉。
  並不是每對夫婦的新婚之夜都是甜蜜的,倘若新郎爛醉如泥,做新娘子的就只好在洞房
之夜的時候,來服侍一個糊婼k塗的醉漢。
  龍城璧沒有醉,而且剛剛在熱水中泡得幹幹凈凈,他現在看來就像個可愛的香寶寶。
  他本來就是個很可愛的浪予。


  鮑天冰又依偎在龍城璧的胸腹間。
  她好像比大冰小雪揮刀斬殺龍城璧的時候更“熱情”。
  龍城璧沒有拒絕她的熱情。
  就算唐竹君就坐在他們的面前,就算明知唐竹君一定會吃醋,他也不會拒絕。
  那不是因為鮑天冰美麗動人,而是因為他知道鮑天冰是整件事情的一個主要關鍵。
  龍城璧是飛駝族的朋友,也是飛駝族人人崇拜的勇士。
  雖然他並不在乎別人稱呼他勇士,還是懦夫,但他重視友情。
  飛駝族族長賽新斑視他為朋友。
  班雄也是他的朋友。
  整個飛駝族,每一個族人都是他的朋友。
  現在飛駝族與整個中原武林都遭遇到一場可怕的風暴,他又怎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
  他不能。
  就算把他卸開八大塊,他也不能采取無動於衷的態度。
  但鮑天冰對他又有甚麽企圖呢?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11 PM
第十八章
  黑夜,寒星點點。
  他們就在星空下,喝酒,吃精美的菜,還下了三局棋。
  鮑天冰的棋藝相當了得,但卻三局全輸。
  她沒有故意把勝利讓給龍城璧,但三局她都在領先的優勢下敗陣。
  女人奕棋,能連輸三局還沈得住氣的並不多。
  鮑天水也不例外。
  她好像急了,臉龐紅得就像桌上的一盆紅蘋果。
  蘋果香甜。
  但她的臉龐更是香甜得令入陶醉。
  她還想再奕第四局。
  但龍城璧卻把棋子搬開一旁,問她:“你一直把我留在這堙A是否準備把我軟禁?”
  “軟禁?”
  鮑天冰瞪大了眼睛,忽然“噗”的就笑了起來。
  “我為甚麽要把你軟禁?”
  龍城璧道:“無敵門若想在駱駝城攪事生非,恐怕後果會嚴重得很。”
  鮑天冰嘆了口氣:“你未免太多疑了,而且我看出你已很疲倦。”
  “疲倦?”
  龍城璧悠悠一笑。
  他實在不明白鮑天冰那一點看出自己已很疲倦。
  鮑天冰柔聲道:“你現在需要的並不是戰爭,而是休息。”
  龍城璧緩緩道:“我不想休息,也不能休息。”
  鮑天冰眨著眼,笑道:“你為甚麽不能休息?你又不是一條牛,背後又沒有鞭子把你催
趕。”
  龍城璧微微一笑:正想說話,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風鈴搖動的聲晌。
  風鈴的聲音雖然並不響亮,但卻清澈無比,在夜靜中誰都可以聽得清楚。
  龍城璧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終於來了。”
  “你認為他是誰?”鮑天冰試探他。
  龍城璧目光閃動著,道:“你應該知道。”
  鮑天冰的瞳孔笑然收縮,目光突然變得像一把劍、一把刀,甚至是一根箭:“我的任務
你現在總應該明白了?”
  龍城璧道:“你一直把我留下,就是等待他來到這媢鴷I我?”
  鮑天冰遭:“門主來到這堙A並不一定對你不利。”
  龍城璧道:“換而言之,他也許會對我不利。”
  鮑天冰忽然嘆了口氣:“倒要看你怎樣對他講話了。”
  龍城璧道:“我和他有甚麽好談?”
  鮑天冰還沒有回答,小樓下就已晌起了一個幹澀的笑聲。
  “難得龍大俠光臨此地,值得一談的事實在太多了。”
  兩句說話之後,小樓珠簾外已站著一個戴著大草帽的人。
  他的衣服又闊又長,布的質料是天藍色的上好綢緞,但腰間卻系著一條猩紅奪目的粗闊
皮帶。
  草帽垂得很低,遮住了這個人的臉。
  他可以看到別人,但別人都絕對無法可以看見他。
  龍城璧透過珠簾,只能看見他的一雙手。


  除了殘廢者外,每個人都有一雙手。
  但每一雙手都和每個人的臉孔一樣,雖然人人都有十根手指,但每一雙手其實都並不相
同。
  龍城璧現在看見的這一雙手,連他做夢的時候也從未見過,更從未想見世間上竟然會有
這麽的一雙手。
  這雙手竟然是透明的,而且還呈現四種不同的色澤。
  毫無疑問,這是一雙怪手。
  人類怎可能會長出這樣奇怪的手?
  別說是人類,就連野獸飛禽,也絕不可能出現這種奇怪的情況。
  但龍城璧登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同時他更相信這是有血有肉的一雙手。
  同時,他更明白一件事。
  無論是誰給這一雙手擊中,都絕對無法再活下去!


  藍袍人沒有伸手撥開珠簾。
  他不必動手,珠簾就自動的向兩旁散開,中央露出一道缺口。
  龍城璧淡淡道:“好氣功。”
  藍袍人的聲音似乎更幹澀:“這只不過是先天無敵氣功,算不了甚麽。”
  先天無敵罡氣是武當派最精深博大的一種武功,藍袍人不但輕易的就使用出來,而且還
好像認為這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龍城璧不動聲色,道:“在下已在這堹啎F半天,總算有機會見到無敵門的門主。”
  藍袍人道:“你只看見我的手,但卻看不見我的臉。”
  龍城璧不在乎地道:“門主總比沙漠的駱駝聰明,它們埋首在沙漠中,但閣下只不過用
一頂草帽阻住別人的視線而已。”
  藍抱人幹咳一聲:“你很想看看我的臉?”
  “不想。”
  龍城璧的回答很爽快。
  藍袍人淡淡道:“難道你連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龍城璧微微一笑,道:“誰說我沒有好奇心?我比世間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更好奇。”
  藍袍人道:“既然如此,你為甚麽不想看看本門主的廬山真面目?”
  龍城璧悠悠道:“雖然在下的好奇心極重,但閣下既不願以真面目示人,想來閣下的尊
容,也許比一雙手更難看……”
  “住口!”藍袍人把龍城璧的說話喝斷。
  龍城璧“哦”一聲:“原來閣下不喜歡聽這種傷人的說話?”
  藍袍人的聲音剛才還有點激動,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原狀:“傷人的說話,你還是少說一
點的好。”
  龍城璧忽然板起了臉孔:“其實閣下是否一個“人”,實在還大有疑問,最少你的手不
像是人的手,而在下也看不見你的臉孔,難保你不是從深山野嶺的鉆出來的大妖怪。”
  藍袍人緩緩道:“你可知道自己的性命,已在本座掌握之中?”
  龍城璧冷笑道:“閣下若真的要動手對付龍某,恐怕早已出手,又何必婆婆媽媽的與在
下兜圈子?”
  藍袍人不再說話。
  他突然把草帽揭開,露出了半張臉。
  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半。
  他只露出了嘴巴和鼻子。
  龍城璧一怔。
  就憑這一張嘴巴和鼻子看來,他的輪廓不但不難看,而且還可以算得上是個很英俊的男
人。
  但他的眼睛和頭發,仍被一塊軟皮包裹著。
  龍城璧只能著見對方的目光。
  他的眼睛竟然也像是透明的,而黑色的眼珠子卻反有小小的一點。
  藍袍人忽然柔聲道:“你看我的臉是否很難看?”
  龍城璧道:“美與醜本來就沒有準則可言,何況在下只看見半張臉,又怎能加以確定?”
  藍袍人道:“幸好本座是個男人,所以我美與醜對你來說根本就毫無關系。”
  龍城璧道:“難道你是個女人就與我有關系?”
  藍袍人露出了一個奇特的笑容:“當然有關系。”
  龍城璧眉頭一皺:“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
  藍袍人慢慢的說道:“龍大俠雖然與唐竹君頗有情份,但是緣份卻似乎並不太深。”
  龍城璧沒有反駁,他只是靜靜的聽下去。
  藍袍人淡淡一笑,接道:“你覺得鮑天冰這個女孩子怎樣?”
  龍城璧一怔:“我更不明白。”
  藍袍人笑了笑:“如果你還想活下去,只有一個法子。”
  龍城璧的眼睛亮了。他並不是一個呆蛋。藍袍人的弦外之音他當然聽得出來。
  “難道你要我娶鮑天冰?”
  藍袍人哈哈一笑,臉上的表情好像很開心,很愉快。
  “這正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豈不妙哉?”
  雖然美與醜本來就沒有準則,但鮑天冰是個美麗的女人,那是除了瞎子之外,人人都可
以肯定的。
  龍城璧的眼睛並不瞎,而且比任何人都更雪亮得多。他當然知道,像鮑天冰這種絕世美
色,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他除了眼睛雪亮之外,心中也同樣雪亮。
  就算他和鮑天冰的確是天生一對,也絕無理由在第一天認識的日子奡N成親。
  這是無敵門主的命令。鮑天冰可能對龍城璧一點興趣也沒有。
  無敵門主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褪下,他這個“媒人”幹得很起動:“你們兩人可以在
十日之後才成親,本座要隆重其事。”
  龍城璧忽然揮手,截住無敵門主的說話:“不必隆重其事,因為根本就並無其事。”
  無敵門主的臉色立刻沈下:“甚麽並無其事?你們一定要成親。”
  龍城璧盯了鮑天冰一眼,道:“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又怎能成為夫婦?”
  無敵門主嘿嘿一笑:“你何以知道她不喜歡你?”
  龍城璧冷冷道:“她若喜歡我,就絕不會在一日之內,派人刺殺在下兩次。”
  無敵門主冷冷的瞧了瞧鮑天冰一眼,然後方對龍城璧道:“那是已成過去的事,從現在
起,本座決不許她傷害你一根毫毛。”
  龍城璧道:“你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
  無敵門主搖頭:“本座不是神,但卻可以保證這一點:當你們成親之後,她絕不會傷害
丈夫。”
  龍城璧冷冷道:“可惜就算她願意嫁給我,我也不見得就要娶她。”
  無敵門主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沈默了許久,才緩緩的說道:“天冰是一個很可愛的女人,不但可愛,而且很聽話。”
  龍城璧又在冷笑。
  無敵門主接著:“本座承認,她一直都想殺你,那是因為五年前她的表姐就是死在你刀
下的。”
  龍城璧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在下早就覺得她在一片殷勤的背後,隱伏著無限殺機,
卻沒料到她的表姐是死在我的刀下。”
  無敵門主道:“你雖然滿手血腥,但本座卻很了解你的個性,你殺人是有原則的。”
  龍城璧並不否認,雖然他一直都不是個自大狂的人。
  無敵門主語聲一頤,又說下去:“但無論你們有甚麽深仇大恨,現在都已成過去,你們
將會結成夫婦。”
  龍城璧搖搖頭:“這種親事,恕難接受。”
  無敵門主道:“你若不與她成親,又怎能成為無敵門第二把交椅人物?”
  龍城璧一呆:“誰說我將會成為無敵門的第二把交椅人物?”
  無敵門主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當然是本座。”
  龍城璧道:“我若成為副門主,恐怕人人心中都會不服。”
  無敵門主哈哈一笑:“鮑天冰是本座的幹女兒,你若與她成親,你就成為了本座的幹女
婿,女婿就是“半邊子”,就是本座的兒子,你成為無敵門的第二把交椅人物,有誰敢不
服?”
  這一次龍城璧真的嚇了一跳。
  無敵門主左兜右彎的,居然就把龍城璧變成自己的兒子。
  無敵門主雖然說得很起勁,但龍城璧卻不住的搖頭。
  “不行!不行!”他頻頻搖手道:“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在下寧願去陪一只母豬睡覺,
也絕不能娶一個要謀殺自己的女人。”
  無敵門主道:“本座早已說過,她絕不敢動你一根毫毛。”
  龍城璧冷冷一笑:“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娶一個對自己毫無感情的女人。”
  無敵門主道:“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呀。”
  龍城璧冷笑道:“但我的感情早已種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唐竹君!”
  “不錯,這是天下間人所共知的事,閣下神通廣大,當然不會連這件事都不知道。”
  無敵門主嘆了口氣:“聽說你不但是唐竹君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同時與唐竹權也是一雙
極要好的老朋友。”
  “閣下的說話越來越多余!”
  無敵門主嘿嘿一笑:“敢在本座面前如此無禮的人,你是第二個。”
  龍城璧一凜,忍不住道:“那第一個對你無禮的人又是誰?”
  無敵門主神色凝重,緩緩道:“那人就是在老子面前也自稱老子的唐竹權!”


  小樓外的風忽然變得有點冷。
  冷風吹得龍城璧的臉上,他的心卻像馬車掉進薄冰層的湖底堙C
  因為他忽然看見小樓外的一塊草地上,亮起了兩盞青慘滲的燈籠。
  這種燈籠所發出的火焰居然是青色的。青色的火焰雖然不太明亮,但已足夠讓龍城璧看
見兩盞燈籠前豎立著的一個人。
  這人並不是直豎,而是倒豎。
  他並不是自己故意倒豎在地上,而是因為他的雙腿已被人用一條粗大的鐵鏈鎖著,而他
的兩手都已受傷,根本就身不由主。
  他被人用一根大竹杠擡豎起,頭下腳上的倒豎在小樓之下。
  龍城璧的臉煞白。
  因為這人就是天下第一號大醉鬼唐竹權!
  在唐竹權的身邊,不但有兩盞詭異的燈籠,還有十個黑衣漢子。
  他們不但衣服是黑色的,連臉色也黑如煤炭。
  他們臉上的確塗上了煤炭。
  就算有人本來認識他們,但煤炭的顏色已把他們的本來面目完全掩蓋著。
  龍城璧的指骨格格作響。
  無敵門主卻居然笑了笑:“這個大胖子的武功很不錯,可惜就是脾氣暴躁了一點。”
  龍城璧冷冷道:“龍某的脾氣,也不會好到那堨h,也許我的脾氣,會比他更壞。”
  無敵門主悠然道:“如果你向本座發脾氣,吃虧的不會是我,也不是你,”說到這堙A
他伸手向小樓下倒豎著的唐竹權一指,然後又慢慢的說道:“吃虧的是他,因為他身旁的十
個人,每人都有精絕的武功,而且,還有數不盡折磨犯人的法子。”
  龍城璧勃然道:“你憑甚麽用‘犯人’這種種字眼來形容唐竹權?”
  無敵門主淡淡道:“這堿O本座的地方,這堛漯k律也是由我訂立和執行的,本座說他
是個犯人,他就是犯人。”
  龍城璧沈聲道:“龍某不妨在這奡ˋ藾掑U,他的父親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世間上絕
對沒有人能逃避過他的搜索和報復。”
  無敵門主冷冷一笑:“別人怕唐老人,本座可不怕。”
  龍城璧臉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打了個結。
  在不久之前,他本來還是一無所懼的,但現在的情況又已生變。
  他並不為自己而擔憂,卻為唐竹權的安危而恐懼。
  反而唐竹權仍然像平時般豁達開朗。
  雖然他被人倒吊起來,但他仍然看見龍城璧。
  他居然哈哈一笑,大聲道:“你看見老子倒轉了,對嗎?”
  龍城璧笑著回答:“你的確是倒轉了。”
  唐竹權大笑道:“老子看見你也倒轉了,他奶奶的熊,這個世界真的變了!”
  龍城璧嘆一口氣,喃喃道:“就算整個世界真的變了,天下第一號大醉鬼的性格還是沒
有變。”
  無敵門主默然半晌,緩緩道:“你若還堅持不肯與鮑天冰成親,唐竹權這個人很快就會
死。”
  龍城璧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假若龍城璧不答允無敵門主,唐竹權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晨曦。
  這是冷霧迷離的一個上午。
  在駱駝城的東北角,有一條狹長的小巷。
  這條小巷是駱駝城最貧困的一角。
  小巷兩旁,都有屋子,但這些屋子幾乎沒有一間是比較完整的。
  殘舊的屋宇,骯臟的溝渠,營養不良的臉孔,使這條小巷看來簡直就像人間地獄。
  在小巷的盡頭,有一間小石屋。
  這間小石屋雖然面積細小,但倒是整條小巷中最完整的建築物。
  住在這堛漪O個又窮又老的秀才。
  他才學挺不錯,一手書法更是蒼勁有力,堪稱鐵劃銀鉤。
  可惜他的運氣卻太差,空有滿腹經綸,卻連一官半職也攤不上。
  他現在已快七十歲,並無妻兒,只有一個小書僮忠心耿耿的跟著他。
  小書僮的年紀已不小,他已三十八歲了。
  但他的身材卻和三十年前沒有多大分別。
  自從八歲那年一病之後,這個小書僮就再也沒有長大過。
  唯一變了的,是他的臉孔成熟了,顎下早已長出硬滲滲的胡子。
  他變成了一個畸型的人。
  所以,他就叫阿畸。


  一個又窮又老的秀才,和一個三十八歲還沒有長大的書僮,他們所過的生活當然十分清
苦。
  老秀才唯一的收入,是替人縫制衣服。
  讀了幾十年書的老學者,居然在現實的環境下變成一個裁縫師,亦可算是潦倒之至。
  不過,他雖然已成為裁縫師,駱駝城堛漱H,仍然稱呼他為老秀才。
  他姓吳,名酌昭,字草山,除了寫字讀書之外,唯一的本事就似乎只有替人縫制衣服。
  文章不能賣錢,字畫也不值錢,養活吳秀才和阿畸兩人的,是一手不太好,也不太差的
針線功夫。
  這種人只是城市堛漱p角色,沒有人會去關心他,也沒有人會註意到他們日常的生活情
況。
  所以,這種人的秘密,也往往不容易被別人所發覺。


  雖然現在還很早,但阿畸已醒了很久。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小巷中間的面攤吃
面。
  這條窮巷也有面攤,賣的面雖然一點也不爽滑,但卻以量取勝。
  在別的地方,絕對沒有這堛滬惚K宜,只消五分銀子就可以吃到一碗熱騰騰蟹肉面。
  面很多,碗子也是大得驚人。
  阿畸的肚子雖然並不太,但胃卻絕不比任何一個壯漢輸虧。
  一大碗堆到鼻子上的醬肉面,很快就給阿畸連湯帶面掃個清光。
  吃完一大碗面之後,阿畸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對人生的祈望並不大,這一碗面對他來說,已是了不得的享受。
  他還想吃一碗。
  但他每天只能吃一碗,再吃一碗,明天早上就得捱餓。
  阿畸會有過這種經驗。
  經驗告訴他:明天的糧食倘若提早在今天吃掉,那麽自已就是個大笨蛋。
  雖然他叫阿畸,但還並不太笨。
  正當他準備離開面攤的時候,突聽得背後有人叫了一聲:“阿畸。”
  阿崎的耳朵並不聾,這兩個字他聽得很清楚。
  也許他的聽覺極佳,他一聽就覺得這人的嗓子很陌生。
  他幾乎可以肯定,叫自己的是個陌生人。
  阿畸沒有轉身,就已看見這個把自己叫住的人。
  因為這人忽然就走到了阿崎的面前。
  阿畸的估計沒有錯,這人的臉孔很陌生,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是一個風塵滿面的中年人,雖然他身上的衣服已很骯臟,但這種衣服的質料卻極為華
麗。
  阿畸雖然從來都有機會穿著這種衣服,但吳老秀才現在是個裁縫師,阿畸對於布料也有
了一點點的認識。
  這個中年人的行動很快,但當他站定的時候,卻又有著一種淵停嶽峙,穩重如山的懾人
氣勢。
  阿畸驀然看見這個中年人,臉色好像有點青了。
  華服中年人伸出了左手,輕輕的按在阿崎的肩膊上,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阿畸?”
  阿畸點頭。
  華服中年人道:“你是否還想吃一碗面?”
  阿崎的眼睛博大了一倍,又再點頭。
  華服中年人又道:“你既然還沒有吃飽,為甚麽不再多吃一碗?”
  阿畸歪頭盯了他一眼,沈默了半晌才慢慢的說道:“看你的樣子並不笨。”
  華服中年人笑了:“就算不算聰明,最少也不能算是一個笨蛋。”
  “錯!”
  阿畸又盯著他看了半天,然後才說道:“我看你不但像個笨蛋,而且比最笨的大笨蛋還
更笨得多。”
  華服中年人仿佛有點驚訝:“想不到我原來竟然這麽笨。”
  “當然,我看人絕不會看錯。”
  華服中年人搔了搔腮幫子,道:“但你是從那一點認為我是個笨蛋?”
  阿畸板起了臉孔,一本正經的道:“你剛才問我為什麽不再多吃一碗面,就憑這一句說
話,就足以證明你實在笨得可憐了。”
  華服中年人還是有點不明白。
  有點不明白,也就是說他已明白了一點點。
  阿畸嘆著氣,喃喃地說道:“無論是誰餓了都一定想填飽肚子,半飽半不飽是一件頂沒
趣味的事,我不再吃面,是因為沒有錢,你連這種道理也想不出,當真笨得要命。”
  華服中年人點點頭,道:“不錯,當我想吃十碗魚翅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只吃九碗便停
頓下來。”
  這一次,倒是阿畸呆住了。
  “魚翅是甚麽東西?魚翅能吃嗎?”
  華服中年人仰天一笑,方道:“魚翅當然可以吃,而且滋味遠比這種面好得多哩。”
  阿畸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吃魚翅又是有錢人家的鬼玩意,像咱這般一窮二白的家
夥,一輩子也休想吃它一口。”
  華服中年人道:“你想吃魚翅?”
  阿畸咬了咬手指,道:“如果我有機會吃十碗魚翅,也絕不會只吃到第九碗就停頓下
來。”
  華眼中年人道:“你現在就有這個機會。”
  阿畸的眼睛亮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好!如果我能吃十碗魚翅,就算你叫我幹掉了自己,我亦決定舍命“賠”君子!”
  距離飛駝閣啟門的時間還最少有三個時辰。
  這麽早,別說是魚翅,就是想吃一碗白飯亦大有問題。
  但當華服中年人帶著阿畸來到飛駝閣的時候,飛駝閣的大門居然早已敞開。
  堶惆S有顧客,但幾個店小二卻已衣著整齊地在門前恭候著。
  這是飛駝閣歷年來最早開門營業的日子。
  平時,就算店小二們願意提早營業,那些廚子亦決計不會奉陪。
  但這一天卻完全例外。
  華服中年人竟似毫不感到意外,帶著阿畸大模大樣的就坐在最靠近廚房的一副座頭上。
  華服中年人告訴小二:“先來魚翅二十碗。”
  小二好像楞了一陣,但他隨即哈腰彎身,遵從華服中年人的吩附照辦。


  魚翅泡制不易。
  在飛駝閣,如果你要吃魚翅,必須預早訂下。
  但他們剛來到飛駝閣,華服中年人只是隨口一叫,一大窩熱騰騰的紅燒魚翅立刻就端到
他們的面前。
  這一窩魚翅最少可以分成二十多碗。
  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阿畸,居然一口氣連吃十二碗。
  當然,這堛爾J比起小巷的碗,是細小得多的。
  但吃完二十碗紅燒魚翅之後,阿畸飽得不想動。
  華服中年入淡淡一笑,道:“滋味如何?”
  阿畸也裂嘴一笑:“果然不愧是魚翅,比醬肉面香滑多了。”
  華服中年人突然道:“你為甚麽一直都不問問我是誰?又為甚麽我要請你吃魚翅?”
  阿畸皺了皺眉,繼而嘆口氣道:“人們常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看來這一次我是吃
人魚翅,而要替別人辦事了。”
  華服中年人笑了笑,道:“你不必替我辦事,只要把一個人的下落說出,我就感激不
盡。”
  阿畸默然半晌,道:“餵!你究竟是誰?”
  華服中年人壓低了嗓子,道:“我姓屠,叫屠手。”
  “屠手?”阿畸笑了起來:“如果你的名字是豬手,相信會動聽得多。”
  屠手淡淡道:“只要你喜歡,就叫我豬手也無妨。”
  阿畸又笑了。
  他笑得很開心,好像覺得這個人很有趣。
  屠手接著說道:“我要找一個人,你一定要給我想想法子。”
  阿畸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個跛了一條左腿的老胡子?”
  屠手立刻點頭道:“不錯,他在那塈r?”
  阿畸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這個老胡子有甚麽吸引力?”
  屠手道:“近來不少人找他?”
  阿畸道:“你現在已是第三個。”
  屠手道:“第一個和第二個是怎樣的人?”
  阿畸眨了眨眼,道:“第一個找老胡子的是個兇巴巴的大漢,他的拳頭簡直比我的腦袋
還大。”
  屠手笑了笑,“你的腦袋已不算細小,想不對有人的拳頭會比你腦袋還大。”
  阿畸嘆了口氣:“世間上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想像得到的,這個大漢的拳頭雖大,但卻比
不上另一個人的兩根手指。”
  “兩根手指?”屠手一怔:“那是甚麽人的手指?”
  阿畸的臉色忽然變了變,變得有點蒼白:“那是一個圓臉的渾蛋。”
  “圓臉的渾蛋?”屠手又呆住了:“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身材有多高,年紀有多大?”
  阿畸正想回答,但他的舌頭忽然伸長,嘴堳o連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屠手雙眉一軒。
  因為這個時候,他們都看見飛駝閣門外,出現了十一個人。
  為首的是個中年人,他的臉圓得就像個充滿了氣的皮球。
  但他的眼睛卻瞇成一線,而且臉上的表情並不怎樣友善。
  他在冷笑。
  屠手也在冷笑。
  而阿畸肚子堛熙蔓肏o幾乎快要吐了出來……


  在飛駝閣門外出現的人,當然就是彭五絕。
  他仍然只有一撇胡子,但卻並不滑稽,而是給人一種森冷可怕的感覺。
  阿畸突然鼓起勇氣,對屠手道:“那個大漢已死在他的兩根扳手指之下。”
  阿畸忽然又道:“是不是每個找老頭子的人都是壞蛋?”
  屠手道:“我不是壞蛋,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不太聰明的笨蛋而已。”
  阿畸笑了笑:“我寧願和一百個笨蛋在一起,也不喜歡看見一個壞蛋。”
  屠手柔聲一笑:“你說得對,笨蛋雖然笨一些,但他何不會存心傷害別人。”
  阿畸皺了皺眉,道:“那個大漢雖然兇巴巴的,但我看他並不像個壞蛋。”
  屠手道:“你看誰最像壞蛋呢?”
  阿畸沈默著,沒有出聲。
  但他的目光,只盯在一個人的臉上。
  那人就是彭五絕。


  彭五絕雖然並不能算是很富有的大老板,但他現在的氣派卻比許多大老板都大很多。
  他並不是自己走到飛駝閣,而是坐在一頂舒適的竹轎上,由兩個黑衣壯漢擡著出現的。
  他的目光巡視四周片刻,才緩緩說道:“今天是甚麽日子?飛駝閣竟然這麽早就燉好了
甘香美味的魚翅?”
  沒有人開口回答他。
  回答他的只是有一把劍,一把又鋒利又輕快的快劍。
  劍光一現,就仿似天上驚鴻,已鉆進這間酒家之內。
  彭五絕的身子沒有動。
  但在前面替他擡竹驕的黑衣壯漢,忽然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這把劍立刻又再回到鞘中。
  彭五絕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果然不愧是殺手之王,不但劍好,劍法更好!”
  ——殺手之王就是司馬血。
  ——但剛才出劍的人,卻是屠手。
  但真正的事實卻是這樣的:
  屠手已死,他早已死在殺手之王司馬血的劍下了。
  現在出劍刺殺黑衣壯漢的“屠手”,是司馬血戴上人皮面具冒充的!
  雖然天色明亮,但飛駝閣堛漕C一盞燈都已燃點著。
  司馬血花了五千兩銀子,一定要這間酒家提早營業。
  他本來準備招待阿畸的。
  飛駝閣雖然經常有武林人物來來往往,但這家的老板絕不是武林中人物。
  他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最關心的當然是怎樣賺錢。
  五千兩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早一點啟市卻又何妨。
  但他卻想不到,儉記客棧的老板居然也會在這個清晨大駕光臨。
  飛駝閣已充滿一種蕭索的殺氣。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11 PM
第十九章
  彭五絕的十個手下,現在只剩下了九個。
  司馬血突然冷冷一笑:“你們大概已知道,我是不會殺掉軒轅機的了?”
  彭五絕沈聲道:“獅王堂主估計錯誤,門主聞訊,已把他降職處分。”
  司馬血道:“老獅這一條借刀殺人之計,原本不錯,可惜,他還是算漏了一件事。”
  彭五絕道:“哦?”
  司馬血道:“他早就知道屠手已死在我的劍下,卻故意給我一個機會冒充屠手,乘機造
謠,欲置軒轅機於死地。”
  彭五絕道:“但老獅卻沒有想到,你對軒轅機這個忠耿的老鏢頭相當了解,你深信他絕
非湘北慘案的主謀者。”
  司馬血冷笑道:“他本來就不是個如此殘酷的人。”
  彭五絕輕輕一咳。
  “所以你非但沒有準備刺殺軒轅機,反而趕到這堙A準備相助軒轅機,對付本門!”
  司馬血冷冷道:“軒轅機總鏢頭滿門慘遭毒手,他豈會是這件事的主兇?老獅也未免太
天真了。”
  彭五絕道:“他本來就是個老天真、老糊塗。”
  司馬血冷笑道:“老獅千不該、萬不該,他最不該做的事,就是投靠在無敵門下。”
  彭五絕道:“這不能算是錯。”
  司馬血道:“哦!”
  彭五絕目中的神色更森冷:“神刀堡、八義樓和萬鼎鏢局就是不肯加盟在本門旗下,所
以才會有那樣悲慘的下場。”
  司馬血冷冷道:“獅王山莊背棄盟友,與無敵門朋比為奸,老獅的下場也不見得怎樣
好。”
  彭五絕道:“最少他現在還活著。”
  司馬血道:“哼,但他又遠能活得了多久?”
  彭五絕道:“你既不願去殺軒轅機,你的性命就會比他更早結束。”
  司馬血道:“無敵門要找軒轅機,所為何事?”
  彭五絕道:“他本是漏網之魚,焉能不殺?”
  司馬血道:“這就是你們斬草除根的一貫手法。”
  彭五絕不再說話了。
  他突然伸出手臂,向下一沈。
  這個手勢的意思他的手下全都明白。
  彭五絕已準備把司馬血殺掉!


  九個黑衣人。
  九把刀。
  雖然他們的武功,任何一人都絕非司馬血的敵手,但此刻他們九刀出鞘,還擺下一個詭
異的刀陣,這種刀陣就絕對不能小覷。
  彭五絕的眼睛一直盯著司馬血。
  他要親眼看見司馬血死!
  但這九個黑衣人的刀陣能否結束司馬血的性命?


  阿畸一直站在司馬血的背後,那十二碗魚翅使他整個人都充實起來。
  但一個人的胃若是太充實,反而連活動的能力也會大大的打了一個折扣。
  阿崎雖然站著,卻不想動。
  他不想動,別人卻有動他的主意。
  颯!
  兩蓬刀光急驟齊落。
  左邊一蓬刀光,向司馬血的臉龐削過去。
  但是右邊的一刀,卻居然是向阿畸下手。
  阿畸只不過是個可憐的書僮,但黑衣人的刀卻絕無半點憐憫之心。
  司馬血的眸子堙A陡地閃過一絲憤怒的神色。
  他的劍又再出鞘。
  碧血劍就像是一道飛虹,劃空而過。
  一道飛虹瞬即一分為二,向兩旁飛射出去。
  劍影一閃再閃,兩聲悶哼同時響起。
  阿畸仍然站在司馬血的背後,動也不動。
  但想動他的人又反而倒臥在血泊之中。
  九個黑衣人,少了兩個。
  彭五絕忽然長嘆了口氣,道:“你們都給我退下。”
  剩下的七人立刻退下。
  司馬血冷冷一笑:“你們最好莫再逼我出劍。”
  彭五絕突然笑了起來,道:“他們的確不配與你交手,就連我也未必是你的敵手。”
  司馬血道:“你想試一試?”
  彭五絕搖頭,道:“我既然對自己沒有信心,又怎會冒這個險?”
  司馬血沈默半晌,道:“既不願冒險,又何必來這堙A讓他們白白送死。”
  彭五絕冷冷道:“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請說。”
  “龍城璧快要成親了。”
  司馬血霍然擡頭,眼色有點變了。
  彭五絕淡淡的說下去:“但新娘子並不是杭州唐家二小姐,而是本門的第一號大美人天
冰公主。”
  司馬血神色凝重,冷冷的道:“你若敢在我的面前撤慌,就算將來逃到天涯海角,我也
一定殺你。”
  彭玉絕臉上的肌肉仿佛跳了一跳。
  司馬血的語氣更重,再道:“我一定殺你!”
  彭五絕忽然覺得自己的氣勢太弱,居然給司馬血壓得喘不過氣。
  他以前一直郡沒有這種情況出現過,就算在無敵門主跟前,他也不會如此懦怯,他現在
甚麽也不想,只想快點離開飛駝閣,快點遠離司馬血這個比冰還冷,比野獸還殘酷的殺手之
王。
  他真的走了。
  他臨走的時候,還沒有忘記司馬血的說話。
  他忽然有點慶幸的感覺。
  他慶幸自己還沒有在司馬血的面前撤慌。
  龍城璧真的快要成親了,新娘子就是無敵門主的幹女兒天冰公主。
  天冰公主當然就是鮑天冰。
  飛駝閣又再回復了原來的平靜。
  但這堣w平添了三具屍體。
  司馬血又把一張銀票放下,交給飛駝闊的老掌櫃。
  “給他們每人一副上好的棺木,余下來你們平均分配。”
  老掌櫃拿著那張銀票,一雙手不斷的在顫抖。
  他在飛駝閣已工作多年,從未有這麽早起床,也從未見過五千兩的錢票。
  但他知埴這張銀票絕對能夠兌現。
  他只是有點奇怪,這個奇怪的顧客何來這許多銀子?
  老掌櫃並不是江湖人,也不是一個賭徒。
  如果司馬血告訴他,自己曾經一口牌九就押註五十萬兩,恐怕立刻就會把他嚇得昏倒過
去。
  但現在老掌櫃也在擔心自己隨時都可能暈迷不醒。
  五千兩銀子買三口棺材,最少也還可以剩下四千多兩,這四千多兩由店夥平均分配,每
人可以得到好幾百兩……
  幾百兩銀子在大財主的眼中看來,當然只是一個小數目。
  但在窮人來說,那已是一筆足夠命人驚心動魄的巨大財富。


  司馬血和阿畸又再回到那條小巷堙C
  陽光已升起,霧也漸漸消失。
  司馬血已把臉上的人皮面具解下。
  他不再以“屠手”的身份出現,反正無敵門已知道屠手已死,現在來到飛駝城的人,是
殺手之王司馬血。
  巷子堣S濕又冷。
  司馬血的臉色忽然變了。
  因寫他看見面攤前竟掛著一具屍體。
  他立刻問阿畸:“你是否熟識他?”
  阿畸沒有答復,卻忽然大聲嚎啕痛哭起來。


  除了懸掛著的一具屍體外,賣醬肉面的人也已死了。
  賣面者是死在一推又幹又冷的面團上的。
  他只是個小商販,他做的生意都是窮人才光顧的。
  這人看來沒有值得被人殺害的理由。
  但懸掛在面攤上的那具屍體,司馬血一眼就已看出他絕不是平凡的人。
  這人年紀已很老,臉上的神情混合著驚恐和憤怒之色,但卻沒有掙紮的所為。
  他不必掙紮,因為致命傷是在他的咽喉上。
  他捱了一掌。
  掌印還清晰地留在他的脖子上,而這一個掌印竟然有四種不同的顏色的。
  一掌就已致命。
  這是甚麽掌法?


  被人殺死,懸掛在面攤上的人,就是吳老秀才。
  吳老秀才是司馬血一直想找尋的人,因為他知道吳老秀才一定會知道軒轅機的下落。
  軒轅機與吳老秀才是八拜之交,但他們的性格卻大不相同。軒轅機武功相當高,而吳老
秀才卻尤在他之上。
  但吳老秀才不喜歡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他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
  他在駱駝城這條窮巷奡蝜L了一段漫長的歲月,誰也不知道這個是吳老秀才,就是數十
年前曾在江湖上爭奪過武林盟主寶座的五行掌聖吳鐵魂。
  但數十年前爭奪武林寶座那一戰,他敗了。
  他敗在東方無憂的掌下。
  那一次,東方無憂也沒有成為武林盟主,他們都失敗了。
  但他們的未來卻不相同。
  吳鐵魂經此一敗,就悄然退出江湖。
  當時他還年輕,還沒有三十歲。
  但東方無憂卻再接再厲,精研武功,終於在二十年之後,成為了武林盟主。
  吳鐵魂決心要把以往的一切忘記,甚至連自己的武功也想忘記。
  但他沒有忘記,而且還忍不住時常暗中苦練武功。
  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再度重現武林。
  他的勇氣,已在年輕的時候就埋葬掉,一直到老年之後,還是沒有恢復過來。
  憑他現在的武功,已足以再在江湖上闖一番事業。
  但他仍然寂寂無聞的耽在這條貧窮的小巷中,他給人的印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學
者,又是個以縫制衣服過活的老裁縫師。
  但司馬血早就知道一切真相。
  軒轅機被無敵門逼得走投無路,他唯一還可以信賴的,就只有吳鐵魂一個人。


  司馬血沒有猜錯。
  軒轅機也沒有看錯人。
  吳鐵魂沒有出賣他,他寧願死,也不肯把軒轅機的下落說出。
  結果,他死了。
  他是死在一種極可怕的武功下。
  司馬血盯著吳鐵魂的傷口看了半夭,雙眉越皺緊。
  阿畸也在看。
  雖然他的心情很難受,但他並不如外表般愚蠢。
  他要憑這個傷口的線索,找出殺死吳老秀才的兇手。
  就算把他的身體割開一千塊,一萬塊,他都要為主子報仇。
  他是個可憐的人。
  但可憐的人也有勇敢的一面。
  他一面看,一面咬著自己的下唇。
  唇已沁出血。
  但他還是無動於衷,就像一具木頭人似的。
  木頭人看見死屍,當然不會有任何的反應。
  但木頭人也絕不會把自已的嘴唇咬穿,任由鮮血奔流到下顎,然後又再滴到腳尖上。阿
畸的眼睛堙A已露出一種怨恨和惡毒之意。
  司馬血知道,他一定會替吳鐵瑰報仇的。
  但阿畸懂武功嗎?
  他能報這一段血仇嗎?
  司馬血嘆了口氣,他沒有想下去。
  他本來是以屠手的身份,來到駱駝城刺殺軒轅機的。
  但現在卻剛好相反。
  他不是來殺軒轅機,而是來幫助他的了。
  可惜他還沒有看見這個不幸的老鏢頭,一直潛伏不出的吳鐵魂就已慘遭毒手。
  天下間能找得到吳鐵魂的人絕少。
  能夠殺得了吳鐵魂的高手更少。
  但吳鐵魂已被人找到,同時更已被人殺死。


  風更冷。
  冷風中,司馬血問阿畸:“你是否在恨我?”
  阿畸搖頭。
  司馬血道:“難道你沒有懷疑我?”
  阿畸遙:“你絕不是兇手,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司馬血道:“如果我沒有把你帶到飛駝閣。這條小巷堜珛o生的事你一定可以看得很清
楚。”
  阿畸慘笑一聲,喃喃道:“看得清楚又有甚麽用?他也豈非看得很清楚嗎?”
  說著,伸手一指,指向那個賣面者。
  賣面者的胸膛滿是鮮血,一把明晃的尖刀幾乎直入沒柄。
  雖然他的眼睛還是瞪得很大,但他已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
  司馬血嘆了口氣:“殺人滅口,是江湖上司空見慣的事,這位兄臺未免死得太不值了。”
  阿畸淒然一笑:“就算當時我在場,又能怎樣?連吳老先生都不是兇手之敵,憑我三腳
貓的本領,自然也難逃兇徒的毒手。”
  司馬血承認這是事實。
  阿畸又咬著牙,冷冷道:“雖然我不是兇手之敵,但只要我查出兇手是誰,他的日子也
絕不會好過!”
  司馬血閉上了嘴。他知道阿畸這種人只要下了決心去幹一件事,就永不更改。
  但他更知道,阿畸就算再練三百年武功,也絕不會勝過謀殺吳鐵魂的兇手。
  他已幾乎可以肯定是誰……
  司馬血忽然想起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是他的朋友。
  就是龍城璧和衛空空。
  他們是否都在駱駝城內呢?


  又是一個寒星稀疏的晚上。
  夜已深,駱駝城堣j多數的人都已沈沈入夢。
  但拜雄沒有睡,他的眼睛雖然緊閉著,但他的人仍然很清醒。
  他躺在一張又硬又臟的木床上,他不願張開眼睛,是因為屋頂上結著一層蜘蛛網。
  拜雄不怕蜘蛛,但卻討厭這種醜惡的小昆蟲。
  在木床旁邊,有一張已經開始黴爛的木桌。
  木桌上有酒壺,壺中有酒。
  酒不算劣。
  這種酒既不太濃,也不太猛烈。
  衛空空把酒一杯一杯的灌進胃堙C他每喝一杯,就向拜雄瞧了一眼。
  拜雄沒有看他,結實的胸膛不停地一起一伏。
  直到衛空空喝到第十七杯的時候,拜雄突然霍聲從床上坐起,道:“這一杯酒你不能再
喝。”
  衛空空笑道:“我知道駱駝城的規矩,任何人在酒家喝酒都不能超過兩斤。”
  拜雄神色凝重,緩緩道:“不錯,這是我訂下來的規矩。”
  衛空空長長的吐了口氣:“但這堥瓣ㄛO酒家,而是一間黴氣十足的客棧。”
  拜雄道:“客棧的規矩也和酒家一樣,我不喜歡看見有人酗酒鬧事。”
  衛空空道:“你認為我喝醉了就會在這堻什s鬧事,擾亂駱駝城的秩序?”
  拜雄凝視著他,過了半晌才道:“無論你喝了酒之後是否會擾亂鬧事,你只能喝兩斤,
尤其是在我的面前,你更不能破壞這種規矩。”
  衛空空道:“破壞駱駝城的人,他們都沒有喝酒,但喝酒的人反而在保護駱駝城!”
  拜雄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不希望駱駝城遭遇到任何的侵襲,任何的傷害,但現在整個駱駝城都在無敵門的殘酷
統治之下。
  從大漠飛駝族移民此地的族人,最少已有一半死在無敵門的手下。
  衛空空冷冷一笑,道:“你和令尊一樣,都具有崇高的品德和崇高的理想,但你若尊重
朋友,就不應該只準他們每人喝兩斤酒。”
  拜雄緊握雙拳,鼻尖上已滲出了汗珠:“我知道,我的性命是你救回來的。”
  衛空空皺著眉,對這種說話有點聽不進耳。
  拜雄的目光緊盯著衛空空:“但你若不遵守這個城市的規矩,我寧願放棄自已的性命!”
  他說話的態度很認真、很堅決。
  他絕不是在說笑。
  但衛空空也沒有因此而放棄喝酒的權利,他冷冷一笑,也盯者拜雄的臉:“倘若要死,
首先,你得想想是否對得起龍城璧。”
  拜雄的臉上的冷汗更多。
  衛空空的說話,就像一柄木槌子,狠狠的敲在他的腦袋上:“真正把你性命挽救回來的
人並不是我,而是龍城璧。”
  拜雄擦了擦汗,臉色更青白。
  衛空空目光比刀還銳利,冷冷的接著說下去:“龍城璧若在這婸P我一起喝酒,就算每
人喝了二十斤也絕不夠癮頭,聽說天下第一號大醉鬼唐竹權也到了駱駝城,咱們三人聚在一
起喝百來斤酒,簡直就不算怎麽一回事,你的規矩若不改一改,又怎麽算對得起咱們這些喜
歡喝酒的朋友?”
  拜雄忽然長長嘆了口氣,忽然道:“賀掌櫃。”
  他這一聲呼喚響過之後,房中沈寂了片刻。
  但很快就有一個人快捷的腳步聲,從房外傳至。
  咯!咯!
  有人在敲門。
  拜雄道:“進來。”
  門開啟,冒出了一張平凡、毫無突出之處的臉。
  那是一個頭發已開始花白,但精神仍然十分充沛的黃杉人。
  他就是這間客棧的掌櫃。
  他姓賀,人人都叫他賀掌櫃。
  賀掌櫃剛走進房子,拜雄立刻就不斷的揮手,示意他不必進來。
  賀掌櫃立刻又退回門檻外,雙手垂立,態度恭謹,就像學生碰見老師,又像一條忠心的
獵犬,在盯著自己的主人。
  賀掌櫃是漢人,籍貫揚州。
  十五年前他曾到過大漠,但卻遭遇到一連串的意外。
  他遭遇到仇人的襲擊,連夜逃亡。
  結果,他迷了路,連駱駝都已病死。
  沒有水,沒有代步的駱駝,只有要命的風砂,和烘爐般的烈日。
  他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在沙漠堙C
  但就在他奄奄一息,舉步維艱的時候,飛駝族的駱駝隊遇見了他。
  拜雄不但挽救了他的性命,同時,把追殺他的幾個仇家埋在黃沙之下。
  自此之後,賀掌櫃就跟隨著拜雄,他對拜雄的忠心,是絕對無可懷疑的。


  賀掌櫃站在門外,聽候拜雄的吩附。
  拜雄的說話,就是他心目中的聖旨。
  就算拜雄叫他去跳河投井,他也絕不會猶疑。
  拜雄當然不會叫他自盡,但他的命令卻令賀掌櫃感到極度的詫異。
  “我知道你有十壇五斤裝的好酒,統統拿出來,咱們要好好喝一頓!”
  賀掌櫃雖然大感奇怪,但他沒有多問半句,匆匆退下,然後又在最短時間內親自把十壇
五斤裝的酒捧到房子之內。
  衛空空毫不客氣,拍開泥封,仰首便喝。
  酒香濃烈。
  衛空堡喝酒能快能慢,有時候一杯酒他可以喝上半天,但此刻一壇五斤裝的烈酒,他幾
乎是一口氣就把它喝個清光的。
  拜雄朗聲一笑。
  “難怪你說兩斤酒絕不夠癮,可惜我身上毒力未散,未能奉陪。”
  衛空空又舉起另一壇酒,準備喝個痛快。
  但這一壇酒還未沾唇,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叫聲雖然不太晌亮,但衛空空和拜雄都聽得很清楚。
  他們的臉色同時變了。
  慘呼的聲音是賀掌櫃發出的。
  衛空空與拜雄互望一眼,接著兩條人影同時豹子般向外躍出。
  這是一間又殘舊又骯臟的客棧,比起城中另一間儉記客棧,實在有天壤之別。
  拜雄從不幹涉這一點。
  這是賀掌櫃負責管理的地方,無論是幹凈或是骯臟,拜雄都絕不過問。
  反正這間客棧的設立,並非為了做生意,而是飛駝族的另一個支部。
  賀掌櫃不但忠於拜雄,且也忠於飛駝族。
  飛駝族民風淳樸,族人的性格,並不如漢人想像中那般頑固倔強。
  賀掌櫃曾在飛駝族居住了三年,族人待他如貴賓,長老們視他如子侄。
  他們對他很不錯,他很感激。
  直到拜雄成為駱駝城主之後,賀掌櫃也就跟隨著拜雄回到中土。
  在駱駝城堙A賀掌櫃雖然住在這間古老客棧內,但飛駝宮內外他同樣可以進出自如。
  拜雄相信他。
  賀掌櫃的確可以信賴,也可以賦予重任。
  可惜當拜雄和衛空空出去的時候,賀掌櫃的臉上已捱了一刀。
  這一刀砍的很準,不偏不倚地,把賀掌櫃的鼻子齊中削開,上下兩片嘴唇也變成了四片。
  當拜雄進一步觀祭賀掌櫃的傷勢後,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但更難看的還是賀掌櫃的臉。
  拜雄全身的肌肉都仿佛在顫抖。
  但他的手還是很穩走。
  他的手,就在腰間一把波斯彎刀的刀柄上。
  刀遠未出鞘,殺氣已籠罩著拜雄整個人了。
  殺氣也同時充斥著整間發黴的古老客棧。


  客棧背後,是一條幽靜的小徑。
  落葉早盡,兩旁的樹枝已光禿禿,一片雕零蕭瑟的景象。
  拜雄懷著滿腔怒火,手掌緊緊接著波斯彎刀約刀鞘,腳步沈重,緩緩地來到這裹。
  衛空空就在他的背後,兩人的距離一直都保持著七尺。
  小徑上早已有人在抹刀恭候。

  刀本來很幹凈。
  握刀人的手更幹凈。
  但現在刀鋒上已染滿了血。
  拜雄的目光也像是血。
  刀鋒上的血是賀掌櫃的。
  賀掌櫃昔年沒有葬身大漠中,到頭來還是註定要死在別人的刀下。
  握刀人用自己的靴底,抹幹凈刀鋒上的血。
  他的刀法冷酷無情,他的笑容也同樣令人望而生悸。
  拜雄不認識他。
  但衛空空卻見過這個人,而且不止一次。
  他就是獅王山莊的高人鶴!

  高人鶴面無表情,他的左手緊握著刀柄。
  他用的武器也是刀。
  左手刀。
  拜雄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咬牙迸出了一個字:“誰?”
  “敝姓高,高人鶴。”
  拜雄搖搖頭。
  “我從未見過你,也從未聽邇你的名字。”
  高人鶴淡笑。
  他在江湖上的名氣絕對不弱,但拜雄卻居然從未聽說過。
  但他知道拜雄並非故意在撤慌。
  拜雄雖然已在駱駝城不少時日,但他畢竟來自大漠飛駝族,並非生於斯、長於斯的漢人。
  高人鷦在沈默。
  衛空空突然咳嗽兩聲,平靜地說道:“高人鶴是獅王山莊第一位快刀手,也是老獅的幹
兒子。”
  “老獅?”拜雄的眸子一亮。
  “正是老獅。”衛空空答。
  夜色中,小徑不遠處傳來了一把蒼勁的聲音:“老夫早聞城主大名,只恨無緣識荊,今
夜相逢,倒要結識這位英雄為友。”
  聲音由遠而近,拜雄看見了一個精神奕奕的老人,拄杖向自己的方向走近。
  杖是獅王神杖,人是獅王山莊的莊主——老獅!
  老獅除了年紀已老之外,他的人一點也不老。
  他的腰還像鋼槍般挺直,他的聲音還是五十年前般嘹亮雄壯。
  平時,他絕少把獅王神杖展露在刖人的眼前,除非他準備殺人,而且所殺的對象,又是
武功驚世骸俗的頂尖高手。
  現在,獅王神杖就在他的手中。
  他突然問高人鶴道:“那賀震山怎樣了。”
  老獅又問:“你用了多少刀?”
  “兩刀。”
  老獅眉頭一皺。
  “兩刀都命中目標?”
  高人鶴吸了口氣,臉色居然微微一紅:“第一刀落空了,他閃得快。”
  老獅冷冷一笑:“不是他快,是你的刀太慢。”
  高人鶴恭聲回答:“是。”
  老獅道:“下次出刀之前,切忌想念女人,否則,你遲早會死在別人的反擊之下。”
  高人鶴默然。他已三個月沒有接近女色,也已三個月沒有殺人。
  這三個月來,他是悶透了。
  但老獅的命令,他絕對不敢違背,就像老獅不敢違背無敵門主的命令一樣。


  雖然老獅已出現,但高人鶴還沒有退下。
  拜雄也不容許他逃走。
  老獅教訓完畢後,身子又緩緩向後移退。
  高人鶴冷冷的站在路上,冷冷的瞧著拜雄。
  拜雄的目光更鋒利。
  高人鶴忽然道:“你是否打算替賀震山報仇?”
  賀震山就是賀掌櫃。
  拜雄沒有說話,“鏗”的一聲,把腰間的波斯彎刀拔出。
  高人鶴冷冷道:“這把刀雖然鋒利,但卻未免太單薄。”
  拜雄依舊無言。
  刀既出鞘,又何必多言?
  他突然一聲暴喝,波斯彎刀刺向高人鶴的胸膛。
  這一刀並不快,但一刀之中最少已蘊藏著八種變化。
  刀鋒幾乎已割在高人鶴的胸膛上。
  但高人鶴的刀也同時出鞘。
  “鏗!”
  兩刀相交,迸出一蓬燦爛星火。
  拜雄咬牙,一刀緊接一刀,他的人像鋼鐵,意誌更加像鋼鐵。
  但高人鶴的刀也不弱。
  他一連五刀,直擊拜雄前胸空門,又再一連八刀,砍向拜雄的臉。
  他出刀又快又毒,而且攻中帶守,守中有攻,相當厲害。
  拜雄突然刀勢大變。
  高人鶴的左手刀法,本已怪異無比,但此刻在拜雄刀勢一變之下,他的刀法招式,竟然
比高人鶴的左手刀法還更古怪得多。
  高人鶴保持著冷靜。
  他絕不急躁,他在等待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12 PM
第二十章
  拜雄刀勢一變之後,戰況頓然改觀。
  高人鶴看來已難再支撐下去。
  但就在拜雄占盡上風的時候,一根金光閃閃的巨杖突然從天而降,直劈拜雄天門。
  那是老獅的獅王神仗。
  獅王神杖杖勢力逾萬鈞,就算是鐵人的腦袋也禁受不起這一擊。
  拜雄當然深知厲害,豈敢漠視這一杖的威力。
  他的身子陡地向左竄沖八尺,反手一刀反擊老獅的背心。
  老獅怪笑,杖影隨至,旋風般把拜雄的彎刀封住。
  拜雄突然一躍而起,一刀直刺高人鶴前額。
  但他這一刀刺出去的時候,老獅的獅王神杖又雷霆般發出了三招。
  拜雄終於放棄了進襲高人鶴,先求自保。
  但高人鶴的刀也在同時閃電般揮出。
  他這一刀竟然重重的砍在老獅脖子的後方!
  颯!
  老獅中刀,整個身子差點沒淩空飛了起來。
  他臉色劇變。
  他的獅王神杖已無法施展出一招半式了。
  他只能用這根愛逾性命的杖,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軀體。
  老獅呆住了。
  不但他呆,拜雄和衛空空也是為之一楞。
  高人鶴又在抹刀。
  刀鋒上染滿血跡,那是老獅的血。
  老獅不但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義父,他的老板。
  “畜……牲……”老獅的聲音有點混濁。
  他突然重重一咳。
  再咳。
  咳出來的都是血。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高人鶴竟然會暗算自己。
  但高人鶴一點也沒有赧愧之色。
  他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道:“你已老了,辦事難免糊塗一點。”
  老獅並不糊塗。
  直到現在他還很清醒。
  倘若說他糊塗,那麽他糊塗的地方,也許就是太信任高人鶴。
  他視高人鶴為弟子,兒子,也視他為心腹左右。
  但老獅現在快要死了。
  而他竟然就是死在高人鶴刀下的。
  老獅不知道高人鶴為甚麽要殺他。
  他的身子緩緩倒下。
  他的呼吸突然停頓。
  直到他咽氣之後,高人鶴才淡淡地道:“我殺賀震山,只是用了一刀。”
  但這句話,老獅已無法聽得到。
  高人鶴的刀已入鞘。
  他仿佛對拜雄和衛空空毫無興趣,刀人鞘後,人也轉身離去。
  拜雄沒有追趕。
  因為衛空空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追上去。
  “窮寇莫追,他遲早都會得到應得的報應。”
  星空下,風很冷。
  但拜雄的眼睛堳o有一股烈焰在燃燒。
  他不但不冷,而且簡直熱得要命!
  衛空空沒有看錯。
  在小徑不遠處,還有一群神秘的白衣人聚集著。
  拜雄若追出去,就一定會和這些白衣人相遇。
  高人鶴的刀法,並不如老獅想象中的低劣。
  他的武功,也不見得會在老獅之下。
  但他為什麽要殺老獅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是懲罰!
  懲罰!
  在無敵門,無論是誰,只要錯一次就已該死。
  任何人只要做錯一件事,無敵門刑堂堂主就有權取他的性命。
  無敵門的刑堂堂主是誰?他現在在哪堙H


  小徑上很僻靜。
  高人鶴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終於與那群神秘的白衣人相遇。
  白衣人一共有五個。
  中央一人穿著一襲繡花素白長袍,身材窈窕,竟然是個美麗的女子。她雖然很美麗,但
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沒有表情的臉孔就算再美麗,也只不過是一座美麗的冰山。
  冰山險峻,高不可攀。
  沒有人敢動她的主意,甚至連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因為她不但是背後那四個白衣人的首領,同時更是無敵門的刑堂堂主。
  她就是鮑天冰。


  很少人會想像得到,鮑天冰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除了龍城璧之外,世間上幾乎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見她笑過。
  她整天冷冰冰的,是個發號施令的典型人物。
  在無敵門,她對任何人都可以發出任何的命令。
  就算她要十個部屬全部跳崖自盡,也絕不會只有九個人跳了下去。
  因為跳下去雖然會死,但總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遇好得多。
  站在她背後的四個白衣人,他們都很年青,年紀最大的一個,都不超過二十四歲。
  雖然他們還很年輕,但他們的劍法都很老練。
  “河西四白虎”這五個字,早在五年前便已名動江湖,四虎劍陣的厲害,但凡領教過的
人現在都已啞口無言。
  死人當然不會說話。
  就算他們能夠死而復生,他們唯一能表示的,也許就只有“佩服”二字而已。
  “河西四白虎”是結拜兄弟,年紀最長的司徒非夢,還有二十四天就是他二十四歲生辰。
  司徒非夢的劍並不太快,但能接得下他十招劍法的人還是不多。
  除了司徒非夢之外,余下來的三人分別是崔一楓、洪秀彥和胡北奇。
  他們不但年青,而且很高傲。
  高傲並不是年青人專利的,不少活到七八十歲的人,他們也許比年青人更高傲百倍。
  但這四個年青人在鮑天冰的手下,不但毫無傲色,簡直就像四條已被馴服了的小老虎。
  ——無論是誰想動鮑天冰,最少要有本領闖過河西四白虎的劍陣。
  ——但雪刀浪子龍城璧卻是例外的。
  ——因為那並非龍城璧要動鮑天冰,而是鮑天冰在引誘他。
  ——他倆婚事的消息已在江湖中流傳開去,唐竹君知道後又會怎樣呢?


  高人鶴在鮑天冰的面前,更是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吭出。
  他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鮑天冰可以提拔自己,取代老獅在無敵門中的地位。
  殺老獅,是鮑天冰給他的第一道命令。這件事高人鶴認為自己已辦得很不錯。
  鮑天冰看見高人鶴之後,冰冷的臉色居然象得柔和起來。她緩緩地問高人鶴:“事情已
辦妥了?”
  高人鶴抱拳道:“回稟堂主,老獅已然伏誅。”
  鮑天冰默然半晌,忽然長長嘆息一聲:“老獅若不是用錯司馬血這一著棋,也不至於有
今天慘淡的收場,人老了,辦事難免糊塗一點。”
  高人鶴點點頭,識道:“堂主說得很對。”
  鮑天冰淡淡一笑,忽然側著身子對河西四白虎道:“本門規律並不算太森嚴,但無論是
誰犯了過失,都是無法原諒的,你們明白了麽?”
  河西四白虎齊聲道:“屬下明白。”
  鮑天冰的目光,又再停在高人鶴的臉上。
  “你呢?你是否已明白了我的說話啦?”
  高人鶴忙道:“是,是,屬下明白,屬下明白。”
  鮑天冰的臉色忽然沈下:“老獅因犯錯誤而死,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身為幹兒子,你
為甚麽一點也不難過?”
  高人鶴悚然一驚,道:“老獅這件事,屬下內心是很難過的……”
  鮑天冰冷笑道:“我看你非但不難過,而且還高興得很呢。”
  高人傳連忙搖頭不叠:“堂主別誤會,屬下是逼不得已才動手殺他的,他畢竟是屬下跟
隨多年的長者,屬下又豈會不為他的死亡而難過?”
  鮑天冰的臉色又再緩和下去。
  雖然天氣很冷,但高人鶴的衣衫竟已濕透!
  良久之後,鮑天冰才緩緩道:“原來你很難過?”
  “回稟堂主,這是事實。”
  “你並不覺得高興?”
  “……”高人鶴張大了嘴巴,不知怎的,舌頭好像打了個結,連一個字也識不出來。
  鮑天冰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忽然又再沈了下去:“我現在總算認識清楚你這個人。”
  高人鶴額前冷汗如醬,一滴一滴的住下流。
  冷汗往下流,他的人也只有“下流”這兩個字才能形容。
  鮑天冰冷冷一笑,道:“本堂主交給你去幹的事,原來你很不高興。”
  高人鶴忙道:“我……”
  “住口!”鮑天冰喝斷他的說話:“你既然不高興替我辦事,也就等如不高興替本門辦
事,要你這種人盡忠,簡直就是妄想!”
  高人鶴面如死灰,吃吃道:“堂主,你誤會了。”
  但鮑天冰連理都不再理他。
  她身後的四個白衣劍手,已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高人鶴吸了口氣,突然拔刀。
  他拔刀的動作幹凈俐落,刀鋒出鞘後,更是精芒四射,耀人眼目。
  但就在刀光飛起的時候,四道劍光也同時如閃電般飛起。
  高人鶴拔刀,發刀,他每一招都是有去無回之勢。
  他知道這個時候若不整個人豁了出去,今生也休想再見到明日的陽光。
  但他這一刀劈出後,他突然覺得這一刀竟然完全落空。
  那種感覺就正如一匹馬奔到懸崖的盡頭,突然就掉了下去。
  他刀上的招式仍在。
  但刀的威力已消失,就像他的銳氣也在此一剎那間完全消失。
  其實他的刀本來就沒有銳氣可言,他是在惶恐之中出刀的。
  四個白衣人同時冷冷一笑,一齊四劍入鞘。
  高人鶴怪叫一聲,一張臉青得發綠,頭上的發已突然亂如枯草。
  他的左右雙肩、心臟、小腹,忽然分別射出四枝血柱。
  血如箭般激射,染紅了高人鶴的衣衫,也染紅了他眼睛。
  他咬牙迸出了五個字:
  “你這個毒婦……”
  鮑天冰卻連瞧也沒瞧他一眼,輕盈的身子瞬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還有三天,就是龍城璧和鮑天冰的“好日子”。
  但這個新郎現在並不怎樣好。
  他和唐竹權都成為了階下囚。
  雖然他們居住的地方很舒適,吃的喝的,甚至伺候他們的女孩子,都是第一流的“佳
麗”,可是龍城璧並不怎樣習慣。反而唐竹權天生一副樂觀的性格,只要有佳肴美酒,就算
這堿O第十八層地獄也無斫謂。
  其實龍城璧也絕不是個杞人憂天的悲觀者,但每當他想起自已就快“成親”的時候,他
就恨不得一刀把自己的脖子割了下來。
  他寧願做一個“無頭新郎”。
  他並不是沒有臉見人,而是沒有勇氣面對唐竹君。
  反而唐竹權安慰他:“別怕,這個新郎你若幹不來,大不了老子代勞,看他奶奶的鮑天
冰怎樣對付老子。”
  他好像醉了。
  但龍城璧卻聽出這並不能完全算是醉話。
  只不過龍城璧不贊成這個主張,他不能讓唐竹權再冒險。
  這個地方雖然未必就能囚得住唐竹權與龍城璧,但他們卻有一個顧忌。
  原來萬鼎鏢局的總鏢頭軒轅機,也已落入了無敵門的掌握之中。
  無敵門主對龍城璧說得很坦白:“你若不依期成婚,軒轅機的壽命就會到此為止!”


  吳鐵魂雖然寧死也不肯把軒轅機的下落說出,但無敵門主最後還是把他找了出來。
  吳鐵魂沒有出買軒轅機。
  阿畸也沒有泄露秘密。
  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人。
  這人是他們的街坊,也就是那條小巷蕪的賣面小販。
  他的確是個小販,他的確不懂武功。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腹瀉,於是匆匆跑到茅坑婺悃M。
  就在這個時候,他透過茅坑的縫隙,看見吳老秀才帶著一個竹籃,靜悄悄的走進茅坑十
余丈外的一座古墓堙C


  軒轅機就藏在古墓堙C
  賣面小販不知道墓中的秘密,但卻在無敵門主追問之下,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他當然不知道這是一件很秘密、也很重要的事。
  結果軒轅機就給無敵門主擄回來,作為進一步要脅龍城璧的本錢。
  但唐竹權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無敵門主為甚麽一定要龍城璧與鮑天冰成親。
  難道這是鮑天冰的主意?
  但綜合各方面的情況看來,又一點也不像。
  鮑天冰根本就對龍城璧全無感情,而且還想取掉他的性命。
  她又怎會自願嫁給龍城璧?


  唐竹權想了又想。
  他想一想就喝一口酒,直到已有七八分醉意的時候,他突然用力一拍自己粗胖的大腿,
道:“老子明白了!”
  龍城璧一楞。
  “你明白了甚麽?”
  唐竹權壓低了嗓子,道:“你是飛駝族的勇士,對不?”
  龍城璧道:“不錯,飛駝族的人都叫我勇士。”
  唐竹權又再拍大腿,道:“這就是了,無敵門主那廝混蛋,他想利用你這個勇士,去換
取五絕返魂殺秘笈!”
  “五絕追魂殺秘笈?”
  唐竹權道:“不錯,那是一種極厲善、極邪門的武功,也是飛駝族的至寶。”
  龍城璧動容道:“聽說這種武功早已失傳。”
  唐竹權道:“失傳的是第五卷。”
  “第五卷?”
  “不錯,”唐竹權沈聲道:“五絕追魂殺源出自西藏密宗,乃密宗曠世奇僧科魯花了三
十年心血和研創出來的武功。”
  龍城璧目光閃動,道:“五絕追魂殺秘笈共分多少卷?”
  唐竹權道:“五卷。”
  龍城璧沈默了很久,緩緩道:“難道無敵門主已得到其他四卷?”
  唐竹權道:“老子認為必然如此。”
  龍城璧道:“第五卷秘笈在哪塈A可知道?”
  唐竹權道:“西方羅剎宮中!”
  “羅剎宮?”連龍城璧的臉色都有點變了:“何以見得?”
  唐竹權淡淡道:“實不相瞞,老子練的‘唐門五絕指法’,其實也和五絕追魂殺這套武
功同出一源,只不過江湖上知道的人極少而已。”
  龍城璧道:“難道五絕指法也是從羅剎宮中盜取出來的?”
  唐竹權搖搖頭,道:“不是盜取,而是用二十八件奇珍異寶換回來的。”
  龍城璧道:“既然如此,無敵門主何以不去換取?”
  唐竹權道:“換取武功秘笈也要講資格。”
  龍城璧道:“甚麽資格?”
  唐竹權道:“除了羅剎宮的十大高人之外,就只有飛駝族的長老和飛駝族的勇士才能有
資格去談交易。”
  龍城璧恍然大悟!“無敵門主要我與鮑天冰成親,就是利用我這個勇士去西方羅剎宮把
第五卷秘笈買回來?”
  “不錯。”
  “但我如果不願意替他達成這項任務呢?”
  “羅剎宮規條中有一頊規定,勇士死亡,其遺孀亦有資格到西方羅剎宮購買武功秘笈。”
  龍城璧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鮑天冰就算嫁給我,也一定很希望過一過寡婦癮的。”
  “寡婦癮!”唐伯權哈哈一笑:“他奶奶個臭女人,你說得半點也不錯,有一種女人的
確有寡婦癮,這種癮頭簡直比酒癮還更大他奶奶百倍!”
  龍城璧道:“還有三天我就要成婚了,這件婚事你反對嗎?”
  唐竹權嘆了口氣,遁:“本來你娶誰老子都沒有問題,雖然老子的妹妹很喜歡你,但你
可以先娶別人,慢慢再娶老子的妹妹也不遲……”
  他好像真的有點醉了。
  但他的神態,忽然又好像比誰都更清醒。
  他又再嘆了口氣,緩緩道:“問題是你這一次若娶了鮑天冰,說不定還未洞房花燭,就
會成為了閻王的貴賓,這可不妥當之至。”
  無論是誰成為閻王的貴賓,當然都不妥當。
  龍城璧雖然絕對並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但倘若死在這堙A那可比冤大頭還更冤枉。
  無敵門主辦理這件親事,必定會大事鋪張。
  他唯恐別人不知道龍城璧已和鮑天冰成親。
  但這個新郎的命運,卻和一條在廚房堳摁_的豬毫無分別。
  無敵門主是個很精明,也很厲害的陰謀家。
  但龍城璧呢?
  他是否像條豬?

  谷中忽然冷了。
  唐竹權仰首朝天,脖子上的肌肉上下蠕動,就像肉球般跳來跳去。但他的人沒有跳,就
安靜得像只快要睡覺的兔子。
  他當然不是兔子。三百只兔子加起來都及不上一個唐竹權,而他的耳力卻比三百只兔子
加起來還更聰敏得多。
  龍城璧知道他在側耳傾聽。
  江湖中不少高手都擅用“地聽法”,把耳朵貼在地上,就可以聽到遠處傳來馬的蹄聲,
人的腳步聲。
  但唐竹權從來都不喜歡這一套。
  也許他的肚子太胖大了,俯伏在地上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他卻有另一種法子,傾聽
遠處傳來的聲音。
  這是“仰首法”。
  連唐竹權都不知道這種辦法是否真的有效,但每當他聽到一些遠處傳來兩又不太清楚的
聲音的時候,他就仰首朝天,“豎”起耳朵,靜靜的聽。
  他聽了好一會,龍城璧才笑著問他:“你聽到了什麽聲音?”
  唐竹權故作神秘地:“老子當然聽見,你呢?”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我聽見了幾匹馬,從遠處向這片山谷緩緩地跑過來。”
  唐竹權道:“多少匹馬?”
  龍城璧伸出四只手指。
  “十六只馬蹄,四匹快馬。”
  唐竹權一呆。
  他抓了抓腮子:“你能聽見有馬跑過來並不奇,但你居然也聽出跑過來的一共是四匹馬,
看來你一雙耳朵的本事並不在老子之下。”
  龍城璧又笑了。
  唐竹權瞪瞪眼,道:“又有甚麽好笑的?”
  龍城璧笑容略斂,道:“其實我沒有聽出馬匹數目的多少。”
  唐竹權道:“你只是猜猜?”
  龍城璧搖頭:“也不能算是瞎猜,如果我是瞎子,我就看不出來。”
  唐竹權的眼睛又瞪大了:“你看得見那些馬?”
  龍城璧道:“如果我說看見那些馬,你會否相信?”
  唐竹權道:“當然不相信,你的眼睛就算再厲害,也絕對無法看見山谷外的任何事物。”
  龍城璧道:“但我卻的確是看出來的呀。”
  唐竹權大惑不解。
  “你究竟怎樣看法?”
  龍城璧悠悠一笑,道:“我看見的不是馬,而是你。”
  唐竹權道:“老子可不是馬。”
  龍城璧道:“你當然不是那四匹馬,但我卻看見你剛才的神態。”
  唐竹權“嗯”一聲。
  他終於有點明白了。
  龍城劈靜靜的說下去,遣:“你剛才一面聽,一面下意識的在點頭,心媗蒫M在算著一
些數目字。”
  唐竹權長長的嘆了口氣,忽然豎起大姆指,說道:“你老子一定比老子的老子聰明,所
以才會養出這麽聰明的兒子,剛才老子一共點頭四下,想不到居然就給你猜出老子在算數遠
處奔來的馬,不錯,的確是四匹!”
  他笑了笑,接道:“騎在這四匹馬馬鞍上的是甚麽人,你又可知道?”
  龍城雙悠然道:“你是否已聽出?”
  唐竹權苦笑道:“聽不出。”
  龍城璧道:“我只聽出其中一個。”
  唐竹權怔了怔:“老子就不信你這麽本事,居然聽得出來當其中一人是誰。”
  龍城璧凝註著唐竹權,緩緩道:“我敢打賭,我沒有聽錯。”
  唐竹權道:“你聽出是誰來了?”
  龍城璧道:“其中一人,必然是衛空空。”
  “衛空空?”
  “不錯。”
  “你怎樣聽見的?”
  龍城璧微笑著:“其實我聽見的聲音近非衛空空發出來的。”
  唐竹權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你聽見的只是馬蹄聲,但其中一匹馬蹄聲是發自猴
子馬!”
  龍城璧這次點點頭,道:“猴子馬是衛空空愛逾性命的寶馬,而這匹馬的蹄聲也和別的
馬匹不同。”
  唐竹權皺眉道:“有何不同?”
  龍城璧道:“每個人走路時的聲音都並不一樣,馬兒也是如此,有些馬兒步幅極闊,但
有些則剛好相反。”
  唐竹權聽的不住點頭。
  “猴子馬的步幅如何?”
  龍城璧道:“這匹怪馬的步幅,比任何一匹駿馬都更闊大,但每一步跨出之後,翻步的
時間卻特別短少。”
  唐竹權又是一陣贊嘆。
  “看來你不僅善解人意,而且更善解馬的性能,真令老子佩服佩服!”
  但他隨即又在自己的臉上貼金,嘻嘻的笑道:“可惜你別的本事了得,但論到喝酒嘛,
還是老子略強,這一點倒是天下所有人都公認的。”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聽說杭州如意樓的酒價又漲了。”
  唐竹權哼一聲:“這間酒樓的老板真他媽的不是人。”
  龍城聲悠然道:“但其他喝酒的人卻不是這麽說。”
  唐竹權又哼一聲:“他們也同樣他媽的不是人。”
  龍城璧沈默片刻,忽然嘆了口氣,才慢慢的說道:“但他們卻認為你才他媽的不是人。”
  唐竹權差點沒跳了起來。
  “誰敢說老子不是人?老子怎麽不是人?簡直豈有此理!”
  龍城璧卻道:“但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
  唐竹權不明白。
  龍城璧長長的吐一口氣,接道:“如意樓的酒價報漲了,就是因寫你喝酒太厲害,你一
來,酒都搶貴了。”
  唐竹權側頭一想,喃嘖道:“老子的酒量真的那麽厲害?”
  他瞧了條龍城璧,忽然“哈哈”、“哈哈”、“哈哈”的不斷笑了起來。
  他並不呆。
  如意樓的老板更不呆。
  利用唐竹權的酒量來加酒價,這個主意倒也不錯……
  梅花盛開。
  這的確是個很美麗的山谷。
  龍城璧的耳朵沒有聽錯,猴子馬果然來了。猴子馬既在,衛空空當然也在。
  猴子馬一馬當先。
  在他的背後,還有三匹馬,三個人。
  這三人分別是殺手之王司馬血,駱駝城主拜雄,還有最後一人,赫然竟是灰袍白發,手
持松木紅纓槍的杭州老祖宗唐老人!


  唐老人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沒有焦躁不安,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唐竹權,已在無敵門的手中。
  他雖然年老,但自信心比年輕的時候還更強。
  他千堶|迢,單人匹馬趕到駱駝城,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的兒子。
  雖然他常說兒子不長進,但兒子畢竟還是兒子。
  何況唐竹權也並非真的不長進,這些年來,他不但在杭州幹過不少令人擊節贊賞、痛快
淋漓的俠義之事,而且在江湖上其他地方也屢次鋤強扶弱,抱打不平。
  不少武林上的大魔頭卻在唐竹權的五絕指上栽倒。
  唐老人雖然個性頑固,但他生性嫉惡如仇,倒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
  他當然不能讓唐竹權落人歹人之手。

  來的雖然只有四匹馬,四個人,但普天之下,又有誰敢漠視這四個人聯合在一起的力量?
  沒有人能輕硯。
  就連無敵門主也不能。
  無敵門主沒有輕視衛空空、司馬血、拜雄。
  但他最顧忌的,還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
  唐門槍法,獨步天下,就算是二百年前的武林第一槍宗天豪復生,恐怕亦不外如是。但
無敵門主仍然很有把握可以把他們擊敗。
  他早已秘密訓練了十九個不怕死的死士。
  他們的意誌都已磨練得有如鋼鐵,他們的神經也像鋼絲般的堅韌。
  他們不怕死亡,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曾經經歷過“死亡”的人。
  死人能復活嗎?
  別人也許不能,但他們能。
  因寫他們在未經訓練之前,就已中毒“身亡”。
  從外表看來,他們每個人都已斷絕呼吸,身子僵硬冰冷,當然是死了。
  下毒的人是無敵門主。
  他能讓他們“死亡”了整整一天,然後又用另外一種藥物把他們一一救活。
  他們真的“復活”了。
  可惜他們“重生”之後,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他們都喪失了記憶能力,以往的事都已完全忘記。
  這十九個年青的武士無異已變成了沒有靈魂,連生命都不再屬於自己的走肉行屍。
  走肉行屍當然不會有感情。
  他們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包括對自己在內。
  他們只聽一個人的說話,一個人的命令。
  這個人當然是令他們“起死回生”的無敵門主。
  他們能夠被訓練成為不怕死的死士,只因為他們的生命早已消失。


  在這個美麗的山谷的西方,有一間用紅磚蓋成的小屋。
  雖然四周梅花顏色鮮紅,但還是沒有把這間小屋的一種特殊氣息壓了下去。這種氣息是
沈實的,充滿肅殺之意的。
  小屋的門外,是一塊石坪。
  石坪上有十九個人,十九桿槍。
  人的腰也筆挺。
  無敵門主就坐在小屋之內,透過窗子,靜靜的觀祭這十九個人,和這十九桿槍。
  每一桿槍都擦得很光亮。
  但無敵門主對於這種光亮並不太欣賞,他欣賞的是白光。
  他希望這十九個人,能替他把唐老人收拾下來。
  他已有了一個計劃,能夠令到唐老人獨自闖入這十九人所組成的槍陣。
  這個計劃可說很卑鄙。
  但卑鄙的計劃,往往也最容易成功。
  這一點,無敵門主很清楚。
  他本來就是個卑鄙的人,所以,他成功了。
  最少,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失敗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31 PM
第二十一章
  唐竹權雖然還能喝酒,還能行動自如,但現在他的武功已失。
  這是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連雪刀浪子龍城璧也絕不知道。
  唐竹權沒有說出來。
  無敵門主曾用流星散功大法,把唐竹權身上的功力全部散去。
  唐竹權並不在乎。
  他知道這種流星散功大法並不能算很厲害,因為只要過了十天,被散去武功的人就會漸
漸復原過來。
  但問題是:無敵門主是否會讓他活到十天以上呢?
  唐竹權沒有把握。
  但他一直都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龍城璧。
  他不希望龍城璧煩心。
  他知道龍城璧的煩腦已夠多,他不想一個已經心煩意私心的人,為了自己而煩上加煩。
  如果唐竹權的武功還在,無敵門主也未必會讓他和龍城璧在一起。
  一個龍城璧已是個危險的對手。
  再加上唐竹權,危險性就更大。
  但無敵門主現在已沒有這種顧慮,因為在十天之內,唐竹權是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人而
已。

  這堛滌s,仿佛喝一輩子也很難把它喝得完。
  無敵門主的招待實在不錯,他似乎很了解唐竹權和龍城璧。
  尤其是唐竹權,只要有酒喝,就算你把他關在這堣Q年八載,他也未必舍得離去。
  唐竹權的確“無所謂”。
  最少,在外表看來的確如此。
  他現在又再拍開另一壇酒的泥封。
  “他奶奶的,好酒!”
  他又在喝。
  他也是個不怕死的人。
  既不怕死,更不怕醉。
  就在他連喝三口,喝個不亦樂乎的時候,彭五絕又來了。

  彭五絕不能算是一個太難看的人。
  但他的長相也絕不怎樣好看。
  唐竹權寧願看見一條醜惡的野狗,也不願意看見這個人。
  尤其是在喝酒的時候,他更不願看見這個人的嘴臉。
  世界上有一種人,的確“雖無過犯,面目可憎”。
  彭五絕就是這種人。
  倘若唐竹權的武功還在,說不定此刻已用五絕指法來教訓教訓這個彭五絕。
  但他現在除了喝酒的本領還未消失之外,他好像已經成了一個完全沒有用的人了。
  幸好他還有一個腦袋。
  他的腦袋很清醒。
  最少,比他臉上的表情清醒得多。
  彭五絕一走進來,他幾乎立刻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彭五絕並不是一個人走進來的。
  在他的身後,還有六個黑衣武士。
  這六個黑衣武士雖然身材矮小,但腰間的劍並不是用來嚇唬別人的。
  他們都是千中選一的劍術高手,其中兩人以前還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
  唐竹權的眼力和記憶力很好,他以前會見過這兩人,而且更和他們的師父喝過酒。
  那時候他又喝得昏昏沌沌,好像連自己姓甚麽都不記得起,但他還是一眼就看見這兩個
年青人,而且一直到現在遠沒有忘記。
  想不到,時移勢易,這兩個武當派的俗家弟子,現在竟然已成為了無敵門的劍士。
  雖說“人各有誌”,但唐竹權卻知道他們為甚麽要投奔無敵門下。
  因為他們偷去了師父的一本劍譜,而且臨走前還把師母強奸。
  他們還算是人嗎?
  這兩個的確不能算是人。
  他們是畜牲,是禽獸。
  唐竹權連眼角都不瞧彭五絕一眼,卻對那兩個黑衣劍士冷冷的道:“雷連雨、楚坤湘,
你們還認得老子嗎?”
  兩個黑衣劍土的臉色同時變了變。
  他們的確就是雷連雨,楚坤湘。
  龍城璧眼角的肌肉忽然跳了跳。
  他們的師父,龍城璧也認識。
  現在,他們的師父已死了。他可算是給這兩個不肖徒兒活活氣死的。
  彭五絕卻冷冷的對雷連雨和楚坤湘道:“你們不必理會他,他現在只不過是個廢人。”
  唐竹權哈哈一笑。
  他的笑聲仍然和平時般爽朗豪邁,但雙目卻射出二股比刀鋒還森冷的光芒,直盯著雷連
雨和楚坤湘的臉。
  龍城璧忽然握著他的手。
  “唐兄,你的武功雖已暫時喪失,但你應該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變成人質的。”
  唐竹權臉上微微動容:“你早已知道老子的武功……”
  龍城璧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從那天晚上第一眼看見你之後,我便已知道,你不說,
是怕會令我心中煩悶。”
  唐竹權卻搖搖頭。
  “老子說出來並不是怕你煩悶,而是說出來之後老子會更煩悶而已。”
  唐竹權淡淡一笑,道:“但你現在還是那般灑脫,一點也沒有愁眉苦臉的樣子呀。”
  唐竹權冷冷一笑,道:“老子灑脫,哈哈,這倒新鮮,有趣,有趣……”
  彭五絕忽然冷冷叱道:“把姓唐的拿下。”

  彭五絕雖然並不是無敵門主,但他的命令也絕對有效。
  他這六個字剛出口,他身後的三個黑衣劍士就大步上前。
  他們要拿下唐竹權。
  本來現在要抓唐竹權,是一件輕而易學的事。
  但他們也絕對沒有忘記,在唐竹權的身邊,還有雪刀浪子龍城璧。
  所以,他們每一個人的手,都已按在劍柄之上,只要龍城璧有甚麽異動,他們的劍就會
拔出。
  他們都聽過,不少有關雪刀浪子的故事。
  但他們卻偏偏又是非常驕傲的人。
  他們居然認為龍城璧的刀再快,也未必能把他們六個人同時擊退。
  只要他的刀法稍有些微錯誤,他們六個人之中,最少有三個人可以一劍就把龍城璧的咽
喉刺穿一個血洞。
  但龍城璧沒有動。
  彭五絕忽然又冷冷一笑,對龍城璧道:“你別以為自己快要成親,就可以得到優待,只
要你稍加反抗,你也同樣要死。”
  龍城璧又冷笑。
  彭五絕接道:“飛鴕族的勇士,絕不只有你一個,殺了你,我們還可以去找別人補替。”
  唐竹權哈哈大笑:“看來鮑天冰那條母狗嫁誰都不成問題,只可惜老子不是甚麽勇士,
否則——”
  彭五絕陡地厲聲喝道:“住口,把他拿下!”
  “住口”這兩個字是對唐竹權說的。
  “把他拿下”這四個字卻是他對黑衣劍土所下的命令。
  但唐竹權沒有住口。
  那六個黑衣劍士也沒有把他拿下。
  因為風雪之刀已在這個時候,“鏗”聲出鞘。


  上天下地,獨一無二的風雪之刀已出鞘。
  刀在龍城璧的手中。
  龍城璧的人仿佛也已和這把刀渾成一體。
  六個黑衣劍士同時驚呼。他們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如此驚慌失措的時候。
  他們原本以為以六敵一,就算不能說“穩操勝算”,最少也該占有一定的上風。可是,
他們都錯了。
  等到他們驀然驚覺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了。
  龍城璧拔刀出招,回刀入鞘。其間的過程,簡直就和霎眼同樣快。龍城璧只發出一刀,
但一刀竟要了六個人的性命。
  這一次,彭五絕的臉色沒有變。
  在他的眼中看來,竟似意料中的事。可是,他怎樣回去向無敵門主交差呢?
  彭五絕的腰間也有刀。
  那是一柄只有一尺長的刀。
  他突然緩緩的把這柄刀拿出來。
  刀出鞘,鹿皮刀鞘丟在地上。
  唐竹權的目中忽然露出一陣奇怪的色彩,他發現彭五絕這個人已沒有了殺氣。彭五絕無
殺氣,這柄短刀更無殺氣。
  他忽然露出了一個澀苦的笑容,一雙眼睛直盯著龍城璧。
  他突然跪在地上,說出了一句連唐竹權都太感意外的說話:“彭某投降!”

  投降,就是認輸。
  他還沒有和龍城璧交手,就已認輸。
  龍城璧沒有移動身子,任由彭五絕跪在自己不足兩丈的距離下。
  彭五絕沈聲嘆了口氣,緩緩道:“彭某知道龍大俠一定相信我認輸是出自誠意,因為我
已見過你的刀法,而且不只一次。”他又用沈重的聲音接著說下去:“彭某本是個很平凡的
人,但卻蒙門主垂愛,成為無敵門的副門主……”
  龍城璧動容道:“你在無敵門的真正身份竟是副門主?”
  彭五絕嘆了口氣,道:“彭某的名堂雖大,但論到實權,還遠不如鮑天冰。”
  龍城璧也相信這句話不假。
  彭五絕又道:“彭某十天前曾在夢中,看見無敵門敗亡……”
  “你相信夢境會成為事實?”
  “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彭某相信無敵門被毀滅之期,已不在遠。無敵門被毀
滅瓦解的日子也許就在今天。”
  龍城璧道:“谷外好像發生變故?”
  彭五絕道:“衛空空、司馬血、拜雄和唐老人已殺到本谷,門主的意思,是要彭某把唐
大少爺押到谷外金槍陣中,迫使唐老人陷這個槍陣。”
  唐竹權立刻咆哮道:“他祖宗十八代,代代都是烏龜王八,卑鄙無恥下流混蛋混賬混他
媽個鳥……呸……”
  他越罵越起勁。
  但他罵到這堙A忽然聽見一陣怪響,然後又看見了一蓬鮮紅刺目的血光。
  彭五絕竟然反手一刀,深深插在自己的心臟之上。他目中並無痛苦之色,反而嘴角冒出
了一絲淡淡的、安詳的笑容。
  “我認輸投降絕非虛詐。”
  說完這幾個字之後,他的人已仆下。
  龍城璧長長的嘆了口氣,忽然把彭五絕的屍體拖起。
  唐竹權不再罵人了。他只是喃喃的道:“既已投降認輸,又何必自裁?”
  龍城璧吸了口氣,道:“他已失敗了,像他這種人,是經不起這種失敗的。”
  谷中的槍陣已擺出。
  這是金槍陣——走肉行屍金槍陣。
  十九具走肉行屍。
  十九桿光亮如黃金的搶。
  唐老人看見這一個槍陣之後,他那冰冷的臉居然綻出一絲笑容。
  司馬血的臉色更冷。
  唐老人忽然問司馬血:“你看這個陣法怎樣?”
  司馬血道:“很好。”
  唐老人道:“怎樣好法?”
  “能殺人的陣法就是很好的陣法。”
  “這樣陣法能殺甚麽人?”
  司馬血忽然閉上了口,一雙森冷的目光卻註視著他。
  唐老人嘆了口氣,縱身下馬。
  他的手中當然也有槍。雖然這不是金槍,卻是比任何一桿金槍都更有名氣,也更有殺氣
的松木紅纓槍。
  司馬血仍然閉口不語。
  唐老人吸了口氣,再問司馬血:“你憑那一點認為這十九個人的槍陣能殺得了老夫?”
  司馬血默然半晌,終於道:“只憑一點小小的推測。”
  唐老人目中精芒閃動道:“你說。”
  司馬血手執韁繩,道:“倘若無敵門主把唐竹權放在陣中,你就必敗。”
  唐老人道:“你認為小胖子的武功已失。甚至可能已不能動彈?”
  司馬血淡淡的道:“可能性極大,但卻並非絕對肯定會如此。”
  唐老人閉上眼睛,仿佛輕輕的松了口氣。
  走肉行屍金槍陣已如箭在弦,隨時一觸即發。
  唐老人忽然倒提松木紅纓槍,昂然闊步的走進槍陣中。
  但他並不是一個人走進陣內的。他每走一步,司馬血也跟著他走一步。
  他們兩人都在槍陣之內。
  無敵門主就站在那間紅屋的屋檐上。
  他沒有蒙臉,眼睛瞇成一線,雙手背負著。
  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
  他這個人就像是個謎。
  背負著的一雙手,有四種燦爛不同的顏色。這四種顏色雖然鮮艷,但卻也給予別人一種
妖異的感覺。那是苦練五絕追魂殺上四種武功所造成的後果。
  如果無敵門主得到第五卷秘笈的時候,他雙手的顏色是否會由四種變為五種?
  不!絕對不是那麽一回事。
  假如他再練成第五卷秘笈上的武功,他的手就只會有一種顏色。
  那是和常人一般無異的顏色。
  但那時候他的武功,卻最少會比現在更高兩倍,甚至五倍以上。


  無敵門主下令彭五絕帶領三十個劍手把唐竹權押到金槍陣堙C
  但他現在卻看不見唐竹權的影子。
  決戰已迫近眉睫,他不能再為這件事而分心。
  然而,就算他再聰明百倍,也絕對想不到彭五絕並沒有帶三十個黑衣劍手去抓捕唐竹權。
  他只帶了六個。而且這六個黑衣劍手還是武功最弱的六個。
  他更想不到的更是彭五絕現在已和那六個劍手,一齊變成了死人。
  這堿O槍林——由十九個絕不怕死的年青人所組成的槍林。
  唐老人就在槍林中。
  司馬血雖然也在槍林內,但他們忽然發覺到,這個槍陣已無聲無息的開始移動,而且還
把兩人分隔開起來。
  這果然是一個“好陣”。
  但這十九桿槍能把唐老人和司馬血吞掉嗎?
  一直都抱著極大勝算把握的無敵門主,忽然對這件事開始疑慮。
  他的疑慮並不是多余的。
  因為他一直期待出現的人質,到現在還是沒有被押出來。沒有人質,唐老人的心情就不
會被擾亂。
  他的心情不亂,槍法當然也不會亂。
  無敵門主忽然發覺,自己這套“渾水摸魚”的計劃已遭遇到挫折。
  但他仍然對這十九個死士抱有信心。
  因為他們絕不怕死,就算一槍換一槍,他們也絕不會怕。


  唐老人的眼睛,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的雙肩卻是一聳。肩聳動,松木紅纓槍卻如毒
蛇般向前刺出。
  站在他最近的一個槍手,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完全癱瘓。
  唐老人一擊得手,其他十八桿金槍也已開始發動了排山倒海般的攻勢。
  但唐老人的雙腿就像是永遠不倒的砥柱,根本連動都不動一下。他沒有輕盈的步法,但
身體閃動得比貓兒還更快。
  篤!篤!篤!篤!篤!
  他連發五槍,居然就把五個不怕死的槍手,變成了死槍手。
  站在紅屋上的無敵門主,他的眼色已變了。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快、這樣狠、這樣準
的槍。
  就在這個時候,衛空空和拜雄已來到了那紅屋的屋檐下。


  “朋友,你站得那麽高,冷不冷?”
  這是衛空空的說話。
  接著拜雄的彎刀已拔出,冷冷道:“你既然不滾下來,看來只好讓我上去把你剁開十八
大塊。”
  他正待躍到檐上,衛空空卻伸手把他攔住。
  “你的毒傷還未完全痊愈,還是由在下領教領教他的武功。”
  他突然一躍而起。他的身子送在半空中,掌中已握者一把長劍!

  這把劍是平凡的。
  但衛空空的劍法卻非凡。
  非同凡響的人。
  非同凡響的劍法。
  這些年以來,北湖中人聽見砍腦袋劍法能不變色者,堪稱絕少。
  衛空空的劍一出手,無敵門主也不敢托大了。
  雖然他還是有點看不起衛空空,但衛空空的劍法卻令他不能不刮目相看。
  劍鋒閃耀著刺目的光芒。
  雖然這不是一把寶劍,但畢竟是劍。
  就算是主婦切菜用的菜刀,也有它的光芒存在,又何況是劍?
  就算這把劍原本黯然無光,但它已砍下過無數江湖敗類的腦袋,它的殺氣又豈會連無敵
門主這種人也感覺不到?
  無敵門主一聲叱喝,左掌已出擊。
  他的手掌幻出四重色彩,美麗得令人目眩。
  掌影揮出,衛空空的劍忽然就好像遇見了一張網。
  劍雖狠辣,但這張網卻更狠、更辣。
  它仿佛已纏住了衛空空的咽喉,而且還隨時都可以把他活活捏死。
  衛空空自出道以來,何止身經百戰,但卻也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人的手掌,能發揮出如此
骸人聽聞的威力。
  無敵門主的臉上,陡地浮現出一陣陰鷙的笑容。
  他的笑容仿佛在告訴衛空空:“你死定了。”
  衛空空不想死。
  他也沒有死。
  就在他覺得自己已和死亡的距離只有咫尺之際,這張緊纏著他的網突然收縮。
  衛空空松一口氣。
  他並不是個太好勝的人,他知道自己雖然還末曾敗落,但卻非無敵門主的敵手。
  像無敵門主這種高手,衛空空好像還未見過。
  無敵門主為甚麽把攻勢收遏下來呢?
  答案只有一個:他忽然被一把刀擾敵了視線。


  能夠擾亂無敵門主的刀,世間上也許只有一把。
  這就是風雪老祖賜給龍城璧的風雪之刀。
  古銅色的刀柄。
  雪亮如銀的刀鋒。
  無敵門主覺得自己的情緒有點動蕩。
  他後悔沒有在有利的時候,殺了龍城璧!


  無敵門主忽然覺得有點冷。
  他以前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後悔的時候。
  他以前常對自己的屬下說:“本座做事,絕不後悔。”
  他的說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滿意。
  他覺得自己是個很有氣概的男人。
  但奇怪,他今天忽然會覺得後悔了。
  他盡力想杷這種後悔的思想甩掉。
  但他越想甩掉,越甩不掉。
  龍城璧不知甚麽時候已站在紅屋上。
  他手中的刀,閃爍著足以照耀千古的光芒。
  但他的眼睛堮g出來的光芒,卻竟比刀光還更輝煌、更奪目。
  無敵門主的目中帶著怒火,居然忍不住道:“我只後梅沒有殺了你!”
  龍城璧譏誚道:“你不殺我,並非不忍,而是有一種特殊的目的。”
  無敵門主道:“你都已知道了?”
  龍城璧道:“就算在下知道的不算太多,但也絕不算太少。”
  無敵門主長長的嘆了口氣:“飛駝族的勇士絕不只有你一個。”
  龍城璧目光閃動,道:“你也許是選錯了對象,也許是運氣差了一點。”
  無敵門主道:“你雖然很聰明,但你現在還沒有完全勝利。”
  龍城璧悠悠一笑:“勝負本來也多少要靠運氣,當然,真實的本領才是決定生死的最大
關鍵。”
  無敵門主又嘆息一聲。
  “本座現在甚麽都不想,只想死在你的刀下。”
  龍城璧神色木然。
  無敵門主又接道:“我若不死在你的刀下,你就得死。”
  衛空空聽得眉頭為之一皺。
  他覺得無敵門主的說話很多余。
  是不是每個人臨死的時候,他的說話都會令人有點多余之感?

  無敵門主仍然赤手空拳。
  他唯一的武器,似乎就只有一雙手。
  他的手也和風雪之刀一樣,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
  無敵門主對於自己武功的信心,一向都很大。
  但今天呢?
  今天又會怎樣?
  他只覺得風雪之刀給予自己的壓力,是以前從未遭遇過的。
  他喜歡殺人,但並不是任何人都值得他出手。
  很多他認為該殺,他認為非殺不可的人,都已經死了。
  但只有極少部份的敵人,是他自己親自出手去解決的。
  普通的人,他根本朝不屑出手。
  現在,他已遇到了值得自己出手的人了。
  衛空空是第一個。
  龍城璧是第二個。
  還有第三個會是誰?
  無敵門主沒有想。
  他現在唯一想著的,就是怎樣把這個年青的刀客擊敗。
  龍城璧仍然神思安詳地站在紅屋的屋檐上,他的刀也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人沒有變。
  刀也沒有變。
  “不動就是動”,這種道理無敵門主很明白。
  無論是誰能夠在無敵門主面前保持著這份鎮靜,都絕不容易。
  無敵門主的臉沈了下去。
  他的心恍惚也沈了下去。
  他突然一聲大喝,道:“本座今天正好見識一下山東濟南府龍氏世家八條龍刀法的厲
害!”
  他一口氣連續不斷地說出了二十七個字,就在這二十七個字說出的同時他左右雙掌交替
翻飛出擊,竟也已劈出了二十七掌。
  他每一掌劈出的部位,都是龍城璧必救之處。
  連衛空空這等高手看在跟內,也有眼花繚亂之感。
  這倒也奇怪,無敵門主雙掌的顏色,就算是在不動的時候,也已夠令人瞧個眼花的了。
  何況他這時發動攻擊,雙掌出擊的速度又是快如雷電?
  龍城璧淡淡一笑。
  “好掌法。”
  他仍然是那般鎮靜,好像完全不把對方的攻擊放在眼內。
  但龍城璧真的如此托大嗎?
  不!
  如果他是個如此驕狂的人,他早已死了八十次。
  他嘴婸§o輕松,但手中風雪之刀變化之急速,也絕不在無敵門主雙掌之下。
  無敵門主二十七擊未奏膚功,目光更是陰沈。
  他突然左手一翻,掌中居然也亮出了一把刀。
  那是一尺三寸五分的紫玉刀!


  世人了解無敵門主的武功太少了。
  沒有人見過他用武器。
  就連彭五絕都沒有見過無敵門主使用過任何武器。
  他一輩子都不會見得到。
  他在龍城璧的面前自盡,而龍城璧也把他的屍體抱到一個別人不容易見到的地方擺放著。
  他對彭五絕說:“只要在下不死,決戰之後,一定回來把你好好安葬。”
  彭五絕聽不見。
  死人永遠聽不見活人的任何說話。
  但唐竹權卻是聽見的。
  他相信龍城璧的說話絕對真確。
  他也相信龍城璧一定可以活著回來安葬彭五絕。
  現在,唐竹權也在這間紅屋之下。
  在他身旁的,是衛空空和拜雄。
  三個人六雙眼睛,都註視在屋檐上,卻沒有看見屋子的另一角,正有一雙美麗,但卻冰
冷無情的眼睛,也在註視著戰局的發展。


  兩把冷酷無情的刀沒有相交,沒有燦爛的星火濺出。
  這一戰竟似變得很不平淡。
  但每一個觀戰的人,他們的呼吸都已摒息。
  倏地,刀光亂閃。
  察!
  無敵門主的刀已狠狠刺在龍城璧的心臟上。
  這一刀肯定已命中。
  但龍城璧卻在最後一剎那間,身子向下沈了五寸。
  這五寸,已足以確定龍城璧的生死存亡。
  紫玉刀雖然已刺中龍城璧,但刺中的地方絕不是心臟,而是左肩。
  血飛濺。
  但另一股血柱同時射出。
  那是無敵門主的血。
  血是從他的後腦射出的。
  龍城璧分明還在他的面前,但風雪之刀竟然忽然間就到了他的背後。無敵門主楞住了。
  就算他的腦袋沒有被砍碎,他也想不出龍城璧是怎能砍出這一刀的。
  他不必想。
  人既將死,又何必再想?
  “噗通!”
  無敵門主的屍身從屋檐上仆下,硬挺挺的躺在屋門之前。
  龍城璧雖勝,但卻已渾身是血,也渾身是汗。
  他也仿佛搖搖欲墜。
  但他的身子還沒有跌下去,另一把刀光已飛起。
  一把金光燦爛奪目的短刀,直刺龍城璧的背心。
  這一著好陰險。
  能刺出如此陰險一刀的人,當然就是鮑天冰!


  鮑天冰的刀很快。
  比任何人想像中還更快。
  但她怎樣也想不到,她的身子剛飛起,她的刀剛出手,小腹突然就覺得一陣冰冷。小腹
冰冷,她的心更冰冷。
  她在這個時候,才驀然驚覺一把短小的劍已插在自已的小腹上。
  她的全身真氣立刻崩潰,她的刀也嗆郎跌落。
  她勉強支持,站在紅屋的屋頂上。
  她忽然又看見了一個臉孔已成熟,但四肢完全沒有正常發育的人,正冷冷的看著她。
  “你……你是誰?”
  “阿畸!”
  “阿畸?你是誰?……”
  她始終不知道阿畸是誰。
  她只知擋自己是死在一個畸型人手上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世間上從此又添一個……
  龍城璧成親的消息,已開始在武林中沸騰地傳聞。
  但忽然又傳來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
  龍城璧這一件親事,已被杭州老祖宗唐老人搗垮了。
  據說,唐老人為了這件事大發雷霆,因為他是知道自己的女兒深深愛著龍城璧的。
  於是,唐老人率師進攻無敵門,還把一個甚麽“走肉行屍陣”殺得片甲不留。
  總而言之,龍城璧這一件親事是被搗垮了。
  但卻沒有人說這件親事,龍城璧本來就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沒有人說。
  就算有人說,也沒有人相信,因為鮑天冰實在太美麗,一個年青的浪子又怎會不為之心
動?


  武林中以訛傳訛的傳說,本來就比夏夜的星星還多。
  幸好還是有人了解龍城璧的。
  龍城璧沒有和鮑天冰成親,是理所當然的事。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32 PM
第二十二章
  又是一個星夜。
  不是夏天的星夜,而是嚴寒的星夜。
  幸好天氣雖冷,酒卻是熱的。
  在一間小飯鋪最角落的一張桌子,有一個小小火爐,一壺熱酒。
  桌旁有窗。

  大雪飄舞已三天。
  冬夜漫漫,仿佛比白晝的時間長了幾乎一倍。
  風在呼嘯,但除了呼呼寒風之外,天地間已再也沒有別的任何聲響。
  路很長。
  比漫長的冬夜更長。
  皇甫七星單騎飛奔,冒著風雪,疾馳在這條寂寞的大路上。
  他心堨u有一個念頭,這一個念頭就是:“追殺!追殺!追殺雪刀浪子!”
  冬夜雖然漫長,黎明終於還是來臨到人間。
  風雪已停,停得令人感到有點突然。
  但皇甫七星忽然闖進望冰樓的時候,更給人一個突如其來的感覺。因為他竟然是連人帶
馬一起闖了進來的。
  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響起。
  桌,椅紛紛被皇甫七星胯下的青驄馬撞跌,但馬卻一點也不驚慌,依舊勢如破竹般直沖
進去。
  望冰樓是這堣頞磞旴埵a內唯一的食館。
  但這時候顧客還不多,只有一個。
  他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皇甫七星今年二十七歲,性格孤獨,而且很倔強。
  他會被人形容僵屍。
  雖然他的臉看來蒼白些,但他並不長得難看。
  不但不難看,簡直就算得上是個英俊兒郎。
  但他對待別人的態度,卻從沒有人敢加以恭維。
  整整十年,從他第一次在武林中露臉開始,沒有人見過他曾有笑容。
  就算有人用手去搔他的腋窩,他都絕不會笑。
  硬繃繃的臉孔,冷冰冰的態度,已成為了他的標記。
  然而,他還很年輕。
  一個如此年輕的人,為甚麽會有這種僵屍般的可怕性格?
  龍城璧雖然從未見過皇甫七星,但皇甫七星連人帶馬闖進望冰樓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來
者就是僵屍。
  天下間只有僵屍才會在他的胸前,懸掛著一條猴子的肋骨。
  皇甫七星沒有朋友,也沒有兄弟。
  他只在十年前,養過一頭銀毛猴。
  但這頭銀毛猴忽然病逝,皇甫七星就把它的一根肋骨割下,用銀練穿著懸在胸前。
  這一根猴子肋骨,又是皇甫七星的另一個標記。
  但他最令人感到可怕的,還是他手中的一雙亮銀短刺槍!
  天下間最著名的槍,則是金陵嶽家的嶽家金槍。
  而最快的槍,則是杭州唐老人的那根紅纓松木槍。
  只不過近十年來若論殺人最多的,卻還是皇甫七星的一雙亮銀短刺槍。
  別人的槍長有七八尺,但皇甫七星的槍卻只有三尺三分。
  不過他用的是雙槍,而且兩根短刺槍的末端,還有一條銀鏈在連系著。
  銀鏈共長三尺,再加上兩根銀槍,合共就超過了九尺!
  所以,這一雙最短的,也可以變成一根最長的槍,而且還能像毒蛇般左右閃挪竄逛,殺
人於盈丈之外。
  這種槍法,當然很難練得成功,因為它已揉合了槍法與鞭法的精華,威力驚人,而且又
卻極難操控。
  但皇甫七星憑著這一雙亮銀短刺槍,已在武林中殺過無數的黑白兩道高手。
  他並不是職業殺手。
  他殺人並不一定為了金錢。
  甚至有時候有人瞪他一眼,他就會無聲無息的走過去,然後一槍將那人刺死。
  龍城璧來到望冰樓的時候,這堣~剛啟市營業。
  他坐在靠椌漱@張方桌,吩咐店小二來一壇烈酒。
  誰知這酒還末送上,皇帝七星的一雙亮銀短刺槍已直向他的胸前插去。
  石破天驚的一擊。
  絕不留情的雙槍。
  雙槍從半空直刺而下,去勢又急又狠,而且所刺的部位極其準確,盡是龍城璧的死穴!
天下間能夠避得開皇甫七星雙槍的人,絕不會多。
  假如你在旁目睹這兩槍的去勢,你一定會替龍城璧深深的擔憂。
  困為這兩槍已將龍城璧的前後退路,都完全封死。
  龍城璧的刀也許很快。
  但他沒有拔刀。
  風雪之刀仍在鞘內,人也依舊穩坐如泰山,連姿勢也絲毫沒有改變。
  他這份穩定和沈著,已跡近乎一個死人。
  也許只有死了的人,才會如此漠視皇甫七星的雙槍。
  但龍城璧並不是死人,他比任何活人更加靈活。
  就在雙槍槍尖幾乎已觸及他衣襟之際,他忽然雙腿一蹬,整個人向後彈出。
  皇甫七星人在鞍上,槍在手中,他本認為龍城璧已退無可退,誰知道龍城璧竟然向後彈
出,將背後的一堵磚椇盔}一個大洞!
  這一著,可算是大出皇甫七星意料之外。
  但他的反應,也敏捷之極,龍城璧剛撞椄翵郊X外,他的人已離馬鞍,從另一個窗戶飛
縱出去。
  望冰樓的後面不遠,有一個小湖。
  但湖面上已結了一層薄冰。
  皇甫七星雙槍化為兩節長槍,已向龍城璧電射而出。
  這一槍的來勢,迅疾無比,而且兩人的距離又不遠,實是險極。
  但在這時,龍城璧終於拔刀了。
  風雲之刀剛出鞘,皇甫七星的槍已射向他的眉心。
  只見一股寒森森的光芒,突然閃起,“鏘”一聲響,刀將槍震蕩開三尺。
  皇甫七星厲喝躍起,向前沖出。
  颼!颼!颼!
  又是連續三槍。
  龍城璧嘆了口氣,他實在不喜歡在這個時候殺人。
  但他卻更不願意被人所殺。
  既不想殺人,又不想死在別人的下,最簡單的方法,似乎就是逃之夭夭,一走了之。
  但皇甫七星的槍,卻像條惡毒憤怒的毒蛇,緊緊扭住他不放。
  龍城璧終於喝道:“閣下再不收手,別怪在下刀下無情。”
  皇甫七星銀槍抖動,冷冷道:“刀槍本來就是無情之物,何必廢話?”
  龍城璧忽然怒笑,刀勢仿佛在剎那間淩厲了一倍:“既然如此,倒要見識皇甫兄的無敵
雙槍!”
  雙槍對單刀,戰況當然激烈無比。
  皇甫七星殺氣過人,瞬間已將龍城璧逼到湖邊。
  這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冰湖。
  湖面上的冰,並不很厚,絕對不能承受整個人的重量。
  皇甫七星槍如急雨,似乎想把龍城璧逼進湖堙C
  但龍城璧手堛滬歲楔坐M,還未見的落於下風。
  皇甫七星雖然表面上看來步步進逼,但真正逼著對方的人,卻是龍城璧。
  突然間,龍城璧斜斜的一刀刺去。
  這一刀看起來並不比皇甫七星的槍更快。
  但卻偏偏使皇甫七星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雖然他手埵釣漅痤u槍,但竟然已被龍城璧的一柄刀封住,連招架都來不及。
  龍城璧這一刀刺出之後,連他自己都有點感到後悔。
  他本不想殺皇甫七星的。
  他倒很希望知道,皇甫七星為甚麽要來追殺自己。
  可是,這一刀刺出,已無異宣判了對方的死刑。
  刀還未刺進對方的咽喉。
  但龍城璧已肯定,這一刀絕不會落空,因為皇甫七星的雙槍去勢已老,而刀尖刺出的地
方,正是皇甫七星槍法唯一的破綻。
  旭日剛從地平線上升起。
  江湖上稱僵屍的皇甫七星卻在這個時候倒下。
  皇甫七星倒下去後,龍城璧的刀已入鞘。
  但他的刀才入鞘,背後那片冰湖底下,突然爆出一道燦爛無比的金光。
  一個滿身冰雪的銀衣人,同時在冰湖下飛射而出。
  刷刷兩聲,銀衣人手中的金劍已向龍城璧刺去。
  誰能料到這片冰湖底下,竟然會藏著一個身穿銀衣,手持金劍的殺手?
  沒有人能在事前想像得到。
  龍城璧並非能知過去未來的神,他也並不例外。
  但當那道金色劍芒剛從冰湖底下爆出之際,龍城璧的刀忽然又再度出鞘。
  銀衣人的金劍首先發難,顯然已占了先機。
  但龍城璧卻是後發先至,銀衣人的金劍眼看已能得手,將龍城璧斃於劍下的了,但忽然
之間,走勢極其猛烈的兩劍突然就陷人了一片銀白色刀光之中,變成緩滯乏力。
  龍城璧以雪刀制住銀衣人的金劍,身子突又連環轉動,一個肘擊,重重的打在對方肋骨
上。
  銀衣人立刻聽到一陣肋骨折斷的聲音,登時連人帶劍盡皆飛了出去,跌進冰湖之內。
  一陣血花,濺紅了湖面上的薄冰。
  但是銀衣人卻已撞破薄冰層,沈了下去。
  他從湖底而來,也鉆回到湖底堨h。
  可是他這一次重回湖底,永遠也再沒有機會冒上來了。
  因為龍城璧那一個肘擊,已足足貫註了九成的內力,銀衣人不但肋骨折斷,連五臟肝腸,
都立刻為之粉碎。
  這一手,龍城璧確是狠辣了一點。
  但這次他一點也不後悔。
  因為這個金劍銀衣人,就是武林上最無恥的敗類,“金劍銀衣黑心客”慕容無涯!
  慕容無涯最無恥的一件事,就是殺兄賣嫂!
  他手上的一柄金劍,就是把兄嫂賣給了江湖上一個大淫賊交換回來的。
  這人為了一柄劍,就能做出這種事,無恥二字,的確受之無愧。
  然而無恥之人,龍城璧從來也是殺之無愧的。
  風雪之刀再度入鞘。
  在短短一瞬間,已有兩位突如其來的殺手,死在龍城璧的刀、肘之下。
  他緩步踱回望冰樓,忽然喃喃地嘆了口氣:“為甚麽血腥氣味,總是圍繞著我呢?”
  “因為你本來就是一個滿手血腥的殺人者!”望冰樓中,突然傳來一把蒼老而冰冷的噪
聲。然後,龍城璧就發現了一件不尋常的事。
  原本寂寂無聲的望冰樓,現在已忽然變得很熱鬧。
  他看見了五個老和尚,五個老道士,還有五個老尼姑。
  十五個人,二十九只眼睛,都在瞪著龍城璧。
  因為其中有一個老和尚,是只有一只左眼的。
  說龍城璧是個滿手血腥殺人者的人,也就是這個獨目老和尚。
  龍城璧沒有忘記這個老和尚。
  也正如這個老和尚沒有忘記龍城璧一樣。
  因為老和尚的右眼,就是給龍城璧在三年前,用一雙筷子挾出來的!
  在龍城璧將他的右眼弄瞎之前,這個老和尚已經用筷子挾出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江湖上最聲名狼籍的十五個空門敗類,已齊集在望冰樓內。
  這堛漱限茼悕M尚,合稱五惡大師。
  這堛漱限茼揤D士,合稱五邪道長!
  這堛漱限茼悒妝h,則合稱五仙姑。
  只不過這五仙姑的所作所為,卻比五條老奸狡猾的老狐貍更加可惡!提起了五仙姑,能
不皺眉之人實在少之又少。
  這十五位空門敗類,在數年前竟然合並,組織成立了一個空門幫!
  名為“空門”,但這十五位空門中人,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
  砍腦袋大俠衛空空曾下了一句辭語。
  他說:“天下間最不倫不類的幫會,就是空門幫,不僧不道,亦僧亦道,然而為非作歹,
貽羞空門。”
  想不到空門幫,居然也來向龍城璧挑戰。
  龍城璧沒有掉頭就跑,也沒有想逃避這十五個空門惡人!
  他很灑脫地坐下,微笑著:“這堛滌s很不錯,各位不遠千埵茖荂A最好不要錯過!”
  獨目老和向冷冷道:“殺了你之後,咱們自然會弄幾壇好酒來慶祝慶祝。”
  “奇怪!”龍城璧忽然皺著臉,道:“今天是甚麽日子,竟然這麽多人都趕著來要我的
性命?”
  獨目老和尚眼睛一亮,突然嘆道:“因為你若不死,將會有不少人面臨大禍,所以,今
天你非死不可。”
  龍城璧似乎有點不懂,道:“這是什麽道理?”
  獨目老和尚又嘆了口氣,忽然間厲喝道:“上!”
  然後,他身上袈裟一揚,八枚寒光閃閃的銀袖箭快速射出,直罩龍城璧全身八處死穴。
  在八枚銀袖箭射出的同一剎那,其他十四個老僧,老道士和老尼姑,已將龍城璧重重圍
困,而且好幾種奇形怪狀的兵器已向他身上招呼。
  但當八枚銀袖箭射到,而其他兵器亦已攻擊到龍城璧身上的時候,風雪之刀已經發揮了
它巨大無比的威力。
  八枚銀袖箭,被齊中削斷,分成十六截跌散在地下。
  另外三根拂塵,俱被刀鋒削斷,有一根六十三斤重的鑌鐵禪杖,亦竟被震飛數尺。
  獨目老和尚冷笑道:“果然不愧是近十年來最傑出的年輕高手,可惜今天此處,就是你
埋身之地!”
  冷笑聲中,望冰樓門外,突然又出現了三個白袍老人。
  “凡釋大師,你錯了,天下間今日縱然會死一萬人,龍城璧也絕不會死。”中間的一個
白袍老人悠然地笑著,向獨目老和尚處而去。
  獨目老和尚臉色一變,怒喝道:“你們是誰?”
  中間的白袍老人仍然笑容滿面:“老朽臨風,其他兩位是老朽的哥哥李臨淵和李臨崖。”
  空門幫十五人聞言,最少已有十四個人的臉色變成紙般蒼白。
  唯一例外的就是那個獨目老和尚。
  他的臉並不白,但卻變成瘀藍色。
  因為李臨風在表明身份的時候,手中已發出一枚慘綠色的鐵釘,直釘進獨目老和尚的唯
一獨眼上!
  慘綠色的鐵釘,不止一枚。
  接著,又發出了十五枚。
  李臨風這十四枚鐵釘,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之內,分別向空門幫其他的十四人射去!
  甚至連龍城璧都在懷疑,這十四枚鐵釘能否同時擊中十四個人?
  而且,這十四個人都是武功極高的好手!
  但他的懷疑,完全多余!
  十四枚鐵釘,都已正確地,分別釘在十四個人的眉心上。
  然後,十四個空門敗類,都遭遇到獨目老和尚的同一命運,紛紛臉色變成瘀藍,繼而倒
斃。
  直到現在,龍城璧終於相信,這三個白袍老人,就是三十年來江湖上人人聞名變色的雪
山三聖。
  雪山三聖是三兄弟。
  老大李臨淵,外號紅焰手!
  老二李臨崖,外號黃龍扇。
  老三李臨風,外號綠蛇釘。
  這三兄弟加起來最少已超過二百歲,但精神依然飽滿充足,而且武功比三十年前更加精
進不少。
  空門幫在中原勢力並不等閑,誰知來到了塞北,一遇上了雪山三聖,便全軍盡墨。
  龍城璧忽然露出了一個黯然的表情,向李臨風道:“老祖怎麽了?”
  李臨風的表情,比龍城璧更黯然,他嘆著氣說道:“還有十八天便是老祖的百齡大壽了,
可是老祖已沒有信心活到那一天……”
  龍城璧默然!
  老祖也許根本就沒有病。
  但人太老了,就隨時都有無疾而終的可能性。
  如果說那真的是“無疾而終”,也並不妥。
  因為老也是病的一種!
  而且比任何病都是受令人感到可怕。
  李臨風慢慢的接著道:“老祖等你,已經等了足足兩個月了,想不到原來你在杭州。”
  龍城璧嘆息著。
  他的嘆息,一半是為了老祖。
  而另一半,卻是為了唐竹君。
  他想起在杭州耽了三個月,居然連唐家的門也沒有跨進半步。
  想起了唐竹君,他實在恨不得沖進唐家,找唐老人決鬥。
  “你不讓我見你的女兒,我要與你決一死戰!”
  這是龍城璧心堛漱@種沖動。
  但他沒有真的這樣做。
  畢竟唐老人是唐竹君的父親。
  如果他真的殺了唐老人,後果如何,當真是難以想像得很。
  結果,他白白在杭州耽了三個月。
  到最後一天,他想離開杭州的時候,忽然就接到了一封信。
  那是老祖筆寫的一封信。
  信上最末兩句,寫著:“吾老而將死矣,速來最後一聚。”
  龍城璧接到這封信之後,立刻就飛馬望北而去!
  老祖,就是北極異人風雲老祖。
  龍城璧腰懸的風雲之刀,就是風雲老祖賜贈給他的。
  風雲老祖能將一柄如此珍寶的寶刀送給龍城璧,他與龍城璧關系之深厚,自不待言。
  雪山三聖雖然俱已是七十歲外的老人,但和風雲老祖的年紀相比,卻幾乎差了三十歲。
  雪山三聖並不是風雲老祖的弟子。
  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已和師徒無別。
  雪山三聖的武功,最少有大半是風雲老祖傳授給他們的。
  但風雲老祖卻從不肯接納他們的要求,將雪山三聖正式收為門下弟子。
  風雲老祖喜歡孤獨,清靜。
  在近三十年來,和他談話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
  而且,他已很少再殺人。
  也許在他二十歲到七十歲這五十年之內,他殺人殺得太多,感到厭倦了罷?
  所以,他在九十歲大壽那年,將風雪之刀賜贈給龍城璧,也不是毫無理由的。
  何況,憑他現在的武功,手埵酗M抑或沒有刀,已經幾乎毫無分別。
  風雲老祖雖然不是浪子,但他也和龍城璧一樣,有個壞習慣。
  這個壞習慣就是居無定所。
  有時候他甚至會在冰峰之巔喝酒獨自下棋,或者是人占熊巢,把大白熊趕出熊窩,自己
卻在熊窩媞峔鴗悗G。
  雖然他已老得連牙齒都只剩下幾枚,但他也居然會想念女人。
  當他想念女人的時候,他一定會到春天樓。
  春天樓就在望冰樓的西北面,不足半堙C
  這堛漸_地姑娘,每一個都很漂亮,皮膚白滑如脂玉,燕瘦環肥,盡皆千中選一的嬌媚
佳麗。
  有漂亮女人的地方,就有春色。
  春色無邊,正是每一幢青樓的最大特色。
  所以,這一幢鋪滿冰雪,四周冷冰冰的地方,就叫做“春天樓”。
  因為這堨羶歲ㄔu有春天的溫暖,這種溫暖能使每一個男人血脈賁張,神經沖動!
  龍城璧想不到的就是:風雲老祖已揀了“春天樓”,作為他百年歸老,壽終正寢的地方。
  “春天樓”的老板,是個大胖子。
  唐竹君的胞兄唐竹權也是個大胖子,但和這個大胖子相比,卻幾乎“瘦”了一半。
  龍城壁見過不少胖子,但最胖的一個直到如今才總算大開眼界。
  李臨風在給替兩人互相介紹的時候道:“這位大老板,人人都稱呼他鯨爺。”
  “鯨爺?”龍城璧眼睛堨采倏現:“莫非就是北海之鯨的海鯨王?”
  鯨爺笑了笑。
  他笑的時候,渾身上下的肥肉都在跳躍。
  他實在是長得太胖,太胖了。
  他一面笑,一面道:“龍兄弟見多識廣,海胖子這等無名小卒,居然也會給你連姓名外
號都捧了出來。”
  龍城璧微笑著:“鯨爺的故事,在下十歲的時候便已聽家父提起過不知多少次,想當年
在北海,十七艘巨船在冰海中劇戰,鯨爺力挫九大飛鯊之役,至今依然膾炙人口,鯨爺又何
必太自謙?”
  鯨爺忽然露出了一個哀傷的神色,嘆道:“可惜,當年的北海之鯨,現在已不再在北海,
而在這娷\下脂粉陣,做其青樓老板。”
  他仿佛有很多心事,都已被龍城璧的說話勾起。
  李臨風忽然輕輕一咳,對龍城璧道:“老祖正在碧荷廳中等你。”
  龍城璧沒有說甚麽,跟著雪山三聖,向碧荷廳而去。
  風雲老祖果然就倚坐在碧荷廳的一張鹿皮椅上。
  他的臉色並不蒼白,但卻是焦黃如蠟紙。
  龍城璧看見這副模樣,不禁心中又是一陣嘆息。
  風雲老祖確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所幸他雖然垂死,依然神智清醒,連說話的聲音也並不如想像中般衰弱。
  他忽然揮了揮手,對雪山三聖淡淡道:“你們都出去,老夫要和龍老弟談談女人經。”
  雪山三聖俱是一呆。
  人都快要躺進棺材堣F,居然還有興趣談什麽女人經?
  風雲老祖立刻又揮手大呼:“出去!出去!”
  雪山三聖不取再逗留,匆匆退出碧荷廳。
  廳中剎那間變成一片死寂。
  風雲老祖的神態,忽然變得很嚴肅,兩眼直盯著龍城璧的臉。
  龍城璧倏地發覺,這個垂死的老人,眼中竟然露出了一股濃厚的殺機。
  過了好久,風雲老祖才沈聲道:“我要你替我辦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
  龍城璧毫不考慮就答充下來:“只要能力所及,晚輩萬死不辭。”
  風雲老祖聲音平靜,但語氣卻加重不少:“為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你聽過黑杜鵑唱
歌沒有?”
  黑杜鵑!是一朵花?是一只鳥?
  還是一個人的名字?
  龍城璧搖頭。
  他從沒有聽說過黑杜鵑這三個字,更加沒有聽過黑杜鵑唱歌。
  風雲老祖臉上完全沒有表情,眼中的殺機仿佛已被一層雲霧所掩蓋。
  但龍城璧忽然又發覺,這個老人深沈的眼睛已露出痛苦之色。
  碧荷廳中,又陷入了一種死寂的境界,連空氣都已被死寂的氣氛所凝結。
  風雲老祖突然激烈地咳嗽,不停地喘氣。
  龍城璧立刻以掌心抵住風雲老祖的背心穴,內力源源輸送過去。
  風雲老祖咳嗽方止,立刻就厲聲道:“放手!別作無謂的浪費!”
  龍城璧依然不願就此罷休。
  風雲老祖又怒喝道:“你再不聽我說話,老夫就咬斷舌根自盡!”
  龍城璧悚然動容,明知這只不過是恫嚇之言,但他既然講出了這種說話,卻也不能不有
所顧忌,唯有依言松開雙掌。
  風雲老祖又喘了一口氣,額上汗珠滾滾而下:“閻王要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生
死有命,何況老夫已高齡九十九有多,又何必強求多活十天八天?”
  龍城璧默然無語,因為即使換上了自己,他也會有此同感。
  風雲老祖喘聲稍止,忽然道:“你可知道,老夫三十年從未離北塞踏入中原,是為了在
甚麽緣故?”
  龍城璧茫然。
  “就是寫了黑杜鵑!”風雲老祖一聲長嘆,道:“老夫曾發誓,只要黑社鵑一天活著,
老夫就決不踏入中原半步。”
  龍城璧道:“為什麽?”
  風雲老祖神色黯然,道:“你不必問為什麽,老夫現在唯一要交托你去辦的事,就是要
你將黑杜鵑殺死!”
  殺黑杜鵑!
  風雲老祖信任龍城璧,才會要他去殺黑杜鵑!
  風雲老祖為什麽要殺黑杜鵑?
  他為什麽不親自動手?
  黑杜鵑是個怎樣的人?
  風雲老祖何以三十年來不踏進中原半步?

  臘月初十,天朗氣清,今天的洛陽城並不很冷。
  洛陽城,位於豫西黃河支流洛水之旁,東周、東漢、三國之魏、西晉、北魏及後唐均建
都於此。
  這堿O大城市,大地方,當然也有不少大人物。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34 PM
第二十三章
  洛陽城堛漲妐U富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能夠比得上南宮千楓的人,卻絕不會多。
  因為南宮千楓雖然只有三十五歲,但他所擁有的財產,卻足以將整個洛陽城的房子都買
下。
  他不但有驚人的財富,更有一身驚人的武功。
  ——南宮世家最引以為傲的地方,也正是這兩點,富可敵國,技鎮江湖。
  ——南宮千楓就是南宮世家七大公子堛漲悒|,他唯一的外號,就是“一擲萬金”。
  別人一擲千金已經豪闊無比。
  但南宮千楓卻往往一出手,就是上萬兩的銀票,好像他的財產,就算每天花一百幾十萬
都總花不完似的。
  一個人有錢當然也就有勢。
  他在洛陽城堛瑣W芒,簡直把擁兵十萬,洛陽城府尹的威風都壓了下去。
  他在洛陽城西的府宅,最少就比洛陽府尹韓大人的官邸大上三倍。
  韓大人雖然身為朝廷大官員,但見到了南宮千楓,還得謙謙恭恭,巴結不疊。
  在這個地方,的確已沒有什麼人敢得罪南宮千楓。
  更沒有人敢得罪南宮世家。
  但在洛陽城以東一百堨~的鄭州,卻有一個人,敢向南宮千楓挑戰。
  這個人並不是大財主。
  他只是個宰豬的屠夫。
  常言有道,貧不與富敵。
  但這個並不怎樣富有的屠夫,卻居然與南宮千楓作對了整整三年。
  南宮千楓已派了好幾批人去鄭州,要把這個屠夫收拾,但結果被收拾的,居然是南宮千
楓派去的人。
  這個在鄭州屠宰豬只的屠夫,在江湖上也並不見得有什麼名氣。
  他姓張,名兩刀。
  他宰豬的時候用兩柄屠刀。
  他殺人的時候,也是用兩柄屠刀。
  這人年紀三十五六,長相粗魯,黑臉戟須,十足三國誌堛滷i翼德。
  張翼德的原名,是張一刀。
  但張兩刀比起張一刀似乎還更厲害,因為他這兩柄屠刀,竟然是純金打造的!
  可以,又有人稱呼他為張金刀。
  無論他用的是金刀也好,生蚺M也好,他能夠與南宮千楓對峙了三年,這個人的本事就
一定絕不簡單。
  南宮千楓似乎也並不著急,幾次派人收拾張兩刀失敗之後,索性放手不管。
  他是否真的不再對付張兩刀?
  當然並不如此。
  他已暗中花了一百萬兩銀子,請了十個職業殺手回來,限他們在正月初一之前,把張兩
刀變成張兩段。
  張兩段的意思,就是要把張兩刀齊腰斬開兩段。
  一個人若被斬開兩段,當然就不能再和南宮千楓作對。
  南宮千楓最討厭的,就是膽敢頂撞他,和他作對的人。
  由三歲開始直到三十五歲,他這種性格從未改變過。
  司馬血就在臘月初十那天,來到了洛陽城。
  平時,有人雇請他去殺人,他一定會騎最快的馬,由最快的捷徑趕路。
  別人說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緩。
  但司馬血殺人的時候,也像救火般匆匆的來,匆匆的去。
  他是“殺手之王”。
  “殺手之王”當然應該有他本身獨特的風格。
  司馬血的風格,就是往往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趕到最遠的地方。
  獵人捕野獸,必須爭取時間。
  殺手追殺目標者,也無疑應該爭取最快的時間,來找尋最有利的機會。
  司馬血是“殺手之王”,他當然很明白這一點。
  但今次他來到洛陽城的時候,已比雇主約定的時間遲了九日。
  南宮千楓本來派人約他在臘月初一之前,趕到洛陽的。
  但現在已不是初一。
  而是初十。
  他為什麼來得這樣遲?
  因為他今次並沒有騎最快的馬,也沒有從最快的捷徑趕路。
  他並不騎馬,卻坐著一輛很華麗的馬車。
  可是這輛馬車也並沒有用馬來拉動,他用的竟然是四條老黃牛。
  原本是一輛馬車,現在卻變成了用牛來拉動的牛車。
  牛車當然比馬車慢得多。
  所以,他來遲了九日,實在半點也不過份。
  南宮府有四個大廳。
  最大的一個廳,就在南宮府最深處,一叢翠竹之後。
  這一個大廳,名堂很風雅,叫做飄然堂。
  但在這堻秦]的事物,卻一點也不風雅,更不會令人有飄然之感。
  因為這堨u有一排一排的兵器架,兵器架上盡是各式各類的奇門兵器。
  廳雖大,但除了幾張椅之外,連一張桌子都沒有。
  空蕩蕩的一個大廳。
  當你踏進這堛熔臚@個感覺,也許就只有“殺氣騰騰”這四個字。
  南宮千楓就坐在這個殺氣騰騰的大廳堙A一張可以容納得三個人坐下的紅墊闊椅子堙C
  他要坐在這堥ㄔq馬血。
  他是雇主,他認為自己有權在任何地方,接見一個遲到了九天的職業殺手。
  他不喜歡別人遲到。
  他希望司馬血能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解釋他為什麼遲到了九天?
  司馬血終於出現了。
  他的出現,也比南宮千楓想像中的時間要慢。
  因為司馬血走得很慢,而且頻頻停下來,欣賞南宮府內的景色。
  甚至他來到了飄然堂,見到了南宮千楓之後,依然是懶洋洋地,就象是一個疲倦了的丈
夫,回到家堥ㄗ鴝d子的神態一樣。
  南宮千楓冷冷地問道:“你就是司馬血?”
  “不錯。”司馬血在回答南宮千楓的時候,眼睛卻直盯著兵器架上的兵器。
  南宮千楓沈吟著,忽然大聲喝道:“你究竟是來為我做事,還是跑來遊山玩水的?”
  司馬血倏然一笑,淡淡道:“你以為我在遊山玩水?”
  南宮千楓冷哼著,道:“其他九位殺手都已在初一前到了這堙A但你卻施施然乘牛車而
來……”
  司馬血微笑著:“在下乘坐牛車,因為牛拉車比較慢,可以坐得舒服一點。”
  南宮千楓皺起了眉:“但你是否知道,其他九位殺手,此刻已在鄭州,開始與張兩刀拼
命?”
  司馬血神態悠閑如昔,點頭道:“知道。”
  “你知道就好了!”南宮千楓忽然從闊椅上霍地站起:“假如這九位殺手已經把張兩刀
殺死,你現在才來到這堣S有甚麼用?”
  司馬血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眼睛堳o射出了兩道電般的光芒,冷冷道:“張兩刀是什
麼人,公子你一定會比在下更清楚,其他九位殺手是誰,在下也是早已知道。”
  南宮千楓嘴角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容:“你認為連這九位殺手都殺不了張兩刀嗎?”
  司馬血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怪:“如果九位殺手能夠殺得了張兩刀,你又何必坐在南
宮府堙A等在下足足九日?”
  南宮千楓不再說話了。
  他發覺司馬血果然不愧是號稱殺手之王。
  現在,他己有足夠的信心,把張兩刀置諸死地。
  因為張兩刀就算能殺得了那九位職業殺手,他也決逃不過司馬血的碧血劍。
  臘月十一,正午。
  鄭州最大的一間酒家,現在已坐滿了顧客。
  張兩刀也和平時一樣,坐在這間酒家的一張大桌上,大吃大喝。
  他一個人的食量,幾乎連四個人也比不上。
  在大升酒家,他每天都包了一張大桌,點六道大魚大肉的菜,還要喝兩壇十斤裝的花雕
酒。
  今天,他點的六道菜已來了五道。
  還有一樣,就是八寶燉肥鴨。
  燉鴨要足夠的火候,才能燉得香甜嫩滑,所以張兩刀也並不太心急,只自顧自的在喝酒。
  就在這個時候,酒家門外,來了一個胖得驚人的大胖子。
  大胖子的身後,有個書僮打扮的後生,大約十五六歲左右。
  這個書僮雖然瘦了一點,但實在也並不算是骨瘦如柴那一類,可是他站在大胖子的背後,
別人一時間也看不出有這個人存在。
  囚為這個大胖子實在太胖了。
  張兩刀他也是一個身材肥肥胖胖的人物。
  但和這個大胖子一比之下,卻只能及得上對方的三分之一。
  大胖子帶著書僮走進酒家,左右張望片刻,隨即大步走向張兩刀那張桌前,就要在張兩
刀的對面坐下。
  店小二心中驀地一凜。
  因為最少曾有七八個硬要坐在張兩刀對面的顧客,已被張兩刀打斷了肋骨,或者是折斷
了手臂。
  張兩刀包下來的座頭,從來是不準別人坐下的。
  店小二連忙搶前,陪笑對大胖子道:“這位大爺,希多多包涵,這張桌已被人包下,小
的為您另揀一張桌……”
  話猶未了,張兩刀冷喝道:“小賴子,別胡說八道,退出去!”
  店小二一怔,不敢再說什麼,果然乖乖的退下。
  大胖子看著張兩刀,忽然笑道:“這位兄弟真客氣,可惜你的臉色不大好。”
  張兩刀把一塊大肉挾進嘴堙A然後道:“你是大夫?你看出我有什麼病?”

  大胖子笑道:“我並不是大夫,你有沒有病我看不出來,但我卻懂得看相。”
  張兩刀一口喝了差不多大半斤酒,笑了笑:“原來是個算命先生。”
  大胖子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印堂發黑,兩邊耳朵不停跳躍,恐怕立刻就有大禍臨
頭。”
  說到這堙A張兩刀點的最後一道菜已經捧上。
  張兩刀大贊道:“好香滑的八寶燉鴨,這位算命先生妨挾一塊試試。”
  大胖子也不客氣,伸筷便挾。
  張兩刀還未動筷,大胖子幾乎已把一雙鴨腿子塞進嘴堙C
  張兩刀突然冷喝道:“算命先生,照灑家看來,你的印堂比灑家還黑,兩邊耳朵簡直己
跳躍得像在跳舞,恐怕吃完這條鴨腿後,你的人便已在陰司奡懦瞼桮L常看相!”
  大胖子一聽,沒有被嚇了一跳,卻緩緩地把鴨腿子拋在地上。
  一條大黃狗立刻搶前,將鴨腿子噬掉了。
  忽然間,大黃狗慘吠了幾聲,竟然嘴堣ㄟ惘R血。
  還走不到三步,整條大黃狗便已癱瘓在地上,連動都不能再動!
  張兩刀哈哈一笑,道:“好香滑的燉鴨!”
  大胖子卻嘆息著:“倒不知道是誰,不小心誤把五步斷腸散放在鴨子上?”
  整間酒家的顧客,都為之臉如土色。
  毒鴨!
  這堛瑰n子居然有劇毒!
  其中有幾個還在吃著鴨子的人,更加瞪大了眼睛,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他們一時之間,也算不清楚自己吃下去的鴨子,是否也同樣有毒。
  張兩刀忽然大笑,對這些吃過鴨子的顧客道:“想知道鴨子埵釣S有毒,簡單得很,走
五步路試試便可分曉,如果五步之內還沒有倒斃,就算你祖奶奶的乖孫子好福氣!”
  張兩刀這些談話,用來誆誆孩子倒還不錯。
  如果鴨子堹u的都有五步斷腸散,此刻他們即使一步不移,也必已中毒身亡。
  但他這些誆孩子的話,現在居然也能生效。
  已有三個臉色灰白的顧客已誠惶誠恐地,一步一步的在“試驗”。
  當他們走了六七步之後,發覺自己仍然活著,不禁如獲大赦,紛紛沒命的奔出酒家之外。
  片刻之間,原本很熱鬧的大升酒家,頓時變成一片死寂。
  就在這個時候,酒家的廚房堙A突然走出三個廚子,三個手堻ㄕ酗M的廚子。
  廚子用的應該是菜刀。
  但他們現在手堛滿A卻不是菜刀,而是霸王刀。
  菜刀切菜。
  但霸王刀切的,通常卻是人的腦袋。
  三柄霸王刀,已一步一步的向張兩刀逼近。
  張兩刀的腰堙A也有兩柄屠刀。
  純金打造的屠刀。
  但直到目前為止,這兩柄金屠刀絕對比不上這三柄霸王刀有名氣。
  因為這三柄霸王刀的主人,就是職業殺手行業中,有無敵三王之稱的朱家三兄弟。
  雖然近數年來,殺手行業中的司馬血已出盡風頭,但無敵三王的殺人生意,依然不錯。
  雖然無敵三王行刺別人,也有失手的時候,但強如司馬血,豈非也會失手過一次?
  那一次,司馬血行刺的人是諸葛拜。
  結果,他險些還要死在諸葛拜的天竺幽靈殺下。
  而無敵三王,即使行刺失敗,也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記錄,這是他們三兄弟所引以為傲
的。
  面對著無敵三王,張兩刀依然鎮靜。
  而且鎮靜得令人出奇。
  他忽然冷冷的對無敵三王道:“你們若不想變成刺猬,灑家勸你們最好就乖乖的把這只
鴨子吞下!”
  無敵三王面色一變。
  現在他們才發覺,大升酒家四周,忽然出現了一群衣著服飾完全不同的人。
  這些人有老有嫩,有男有女,甚至還有乞丐、和尚和一些看來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這些人相貌平凡,不容易惹人註目,但這時候一經出動,竟然都是久經訓練的精銳戰士。
  現在,他們每一個人的手堙A都有一個模樣完全相同的竹筒。
  無敵三王的心中,俱是一涼。
  因為他們已墮人了一個毒弩箭的大陷阱!
  張兩刀是個莽將軍的一類人物。
  但現在,誰都不會認為他和當年的張翼德一模一樣。
  他面對著敵人的時候,竟然比一塊巖石還更冷靜。
  “你們再不吃鴨子,又怕要來世才有機會了。”張兩刀又在催促無敵三王。
  他催促他們去死。
  鴨子並不是他們煮的,但毒卻是他們放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最好的報復方法。
  而且也最公平。
  但無敵三王當然不甘願把毒鴨吃進肚子堙C
  三柄霸王刀,突然卷起千蓬刀浪,護住身軀,然後一齊向張兩刀殺去。
  張兩刀並沒有下令放弩箭。
  他甚至沒有把兩柄金屠刀拔出。
  因為他不必動手,無敵三王便已被解決。
  解決無敵三王的人,竟然就是大胖子身後的書僮!
  當無敵三王一齊沖過來之際,書僮突然繞到他們的身後。
  駕!篤!篤!
  無敵三王的頸後,居然同時被書僮重重刺了一下。
  直到他們一齊轉身的時候,才驀然發覺書僮的手堙A赫然有一只竹筷子。
  竹筷子上,已染滿殷紅的鮮血。
  血漬由筷子的末端,一直染到六寸之上。
  無敵三王的頸後,俱已被竹筷子刺穿,血如泉湧。
  他們直到咽氣的一剎那間,仍不能相信這是事實。
  連張兩刀都已被書僮這一下身手弄得發怔,良久才嘆著氣,道:“好霸道的手法!”
  大胖子皺著眉,苦笑道:“這個兔崽子別的本事沒有,殺人的時候卻比老虎還兇,真拿
他沒辦法。”
  張兩刀忽然淡淡道:“你的船呢?”
  “船?”大胖子倏地大笑,笑聲充滿蒼涼之意:“你為什麼有此一問?”
  張兩刀面色一沈:“明人面前不講暗話,江湖上有誰不知道鯨爺在北海堛澈簫楚H”
  大胖子笑聲漸斂,終於承認:“不錯,老子是北海之鯨——海鯨王就是我。”
  張兩刀道:“灑家現在問你,你的船在哪堙H”
  海鯨王嘆一口氣,道:“我的船都已被火饒光了。”
  張兩刀道:“是誰燒了你的船?”
  海鯨王忽然冷笑一聲:“就是你的大老板!”
  “大老板?”張兩刀似乎一點也不明白:“我的大老板是鄧州屠房的吳老爹,他怎會跑
到北海去饒你的船?”
  海鯨王看著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幾跟,突然道:“如你所言,明人面前不講暗話,你真
正的大老板如果只是吳老爹,恐怕你早已經死在南宮千楓的手下。”
  張兩刀微笑著道:“那麼你認為我的大老板究竟是誰?”
  海鯨王皮笑肉不笑地,良久迸出了三個字:
  “黑杜鵑!”
  “黑杜鵑?”張兩刀好像更加不懂了:“脂粉樓中有個姑娘,也叫杜鵑,不過卻是紅杜
鵑,怎麼忽然又會弄個黑杜鵑出來?”
  海鯨王冷笑,忽然把左手戴著的一只碧綠玉戒指除下,遞給張兩刀。
  張兩刀也不避忌,伸手就接。
  “好一枚碧雲玉板指!”張兩刀淡笑著:“你打算把它送給灑家?”
  海鯨王點頭,冷冷道:“這是送給你陪葬的。”
  張兩刀皺了皺眉:“據說你以前每殺了一個人,都總要送點陪葬禮物給對方,好讓死者
安息。”
  海鯨王道:“你知道的事並不少。”
  張兩刀道:“可是灑家現在還活得很好,而且你想將我擺平,也絕不如你想像中般容
易。”
  海鯨王懶洋洋的嘆了口氣,道:“今天我不想動手殺人,但你卻遲早必死。”
  張兩刀忽然向他身後的書僮瞪了一眼,道:“剛才他一舉將無敵三王斃於筷下,想必是
你調教出來的好徒弟了?”
  海鯨王搖頭道:“錯!”
  張兩刀道:“他不是你的徒弟?”
  海鯨王道:“他是個兔崽子,卻也是我的師父,我是他的徒弟才真!”
  張兩刀呆住了。
  直到現在他才聽見書僮第一次開口說話:“劣徒所言,半點不差,告辭了!”
  說完,兩人就頭也不回,大步離開酒家。
  張兩刀臉上疑雲陣陣,沒有下令截殺兩人。
  他從不願打無把握的仗。
  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沒有把握將這兩人留下。
  他沒有把握對付海鯨王?
  還是沒有把握對付海鯨王的“師父”呢?
  臘月十七,洛陽南宮府飄然堂中,殺氣騰騰。
  飄然堂原本就是殺氣騰騰的地方,但今天這堛滷氣又比平時更大。
  因為南宮千楓派出去刺殺張兩刀的人,現在已全部回來。
  躺著同來。
  九個殺手變成了九具死屍。
  這九具死屍,現在都直挺挺的躺在飄然堂之前。
  屍體並沒有發臭。
  甚至遠在六天前,便已死在大陸酒家的無敵三王,他們的屍體也並沒有發臭。因為屍體
已被一種“十日香”的藥劑塗抹過。
  在十日之內,這些屍體不但不會發臭,而且還會有一種蘭花的香味。
  這九具屍體,自己當然不會從鄭州回來。
  押送這九具屍體回到這堛滿A赫然竟是張兩刀!
  南宮千楓坐在那張紅墊闊椅上,一雙眼睛像是睡著了覺似的,連看都沒有看張兩刀一眼。
  張兩刀卻瞪大了一雙眼,直瞪著他。
  飄然堂堙A除了南宮千楓和張兩刀之外,就只有司馬血還在那堛Y賞兵器架上的各種兵
器。
  他也和南宮千楓一樣,好像根本不知道張兩刀色在飄然堂中。
  過了好一會,張兩刀終於首先開口說道:“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故事,四公子你當然
不會不知道。”
  “你覺得咱們像鷸蚌之局?”南宮千楓總算擡起了頭,看了張兩刀一眼。
  張兩刀反而又轉過臉,嘆息著:“你以為殺了我,便可以控制大局,你錯了,事情並不
如想像中般簡單。”
  南宮千楓冷冷道:“現在我想知道的,就是鷸蚌相爭,誰是漁人?”
  張兩刀嘆了口氣,道:“你還記得海鯨王嗎?”
  南宮千楓的神態,仿佛被射了一箭:“他豈非早已死在北海?”
  “錯!”張兩刀皺眉苦笑:“他不但沒有死,而且還另投明師,拜了一個好師父。”
  “他拜誰為師?”
  “他的師父,就是殺死無敵三王的那一個。”
  “這人是誰?”
  “一個書僮,”張兩刀用一種說神話般的語氣道:“這個書僮武功極高,但決不會超過
十六歲。”
  南宮千楓忽然嘆了口氣,慢慢的站起來,道:“看來咱們暫時還是要化於戈為玉帛,先
對付了海鯨王,至於其他的事,大概總可以商量商量的。”
  張兩刀冷哼一聲,道:“現在你不殺我,將來恐怕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南宮千楓面不改色,淡淡道:“咱們畢竟是同一陣線上的兄弟,何不攜手合作,幹一番
轟轟烈烈的大事?”
  “酒家不想幹什麼大事,只想發大財,這是人各有誌。”張兩刀山站起來:“你想幹大
事,你自己去幹個飽!”
  張兩刀說完之後,就大步踏出了飄然堂。
  直等到張兩刀的人已無影無蹤後,司馬血忽然對南宮千楓道:“你為什麼不殺他?”
  南宮千楓悠然一笑道:“因為這個張兩刀是冒牌假貨,本公子殺了他,豈不是貽笑武
林?”
  “假貨?”
  “當然是假貨,”南宮千楓淡笑道:“這人大概是張兩刀的心腹手下,他的任務,就是
代表張兩刀講話,真的張兩刀就算吃了豹膽熊心,也絕不敢這樣闖進南宮府。”
  “難道他的手下就有這種膽量?”
  “當然有。”
  “我想不出這是什麼道理。”
  南宮千楓微笑道:“因為他的手下已被逼服下一種毒藥,而這種毒天下間除了張兩刀的
解藥外,絕對無法解除。”
  司馬血總算明白過來。
  一個人身負奇毒,就自然什麼險都要冒上一冒了。
  南宮千楓忽然冷冷地對司馬血道:“今天已是臘月十七,還有十三天期限,別忘了你的
殺人酬金,已增加了十倍!”
  司馬血目光閃動,一字一字道:“我知道。”
  南宮千楓又道:“希望你不會像那九個人一樣,躺著回來見我。”
  臘月十九,鄭州。
  衛空空騎著一匹又老又醜,活像只大猴子般的馬,來到了鄭州的錦秋園。
  錦秋園一共有十一座樓,二十八個院子,三百多間客房,其中當然不乏豪華,舒適的休
憩之所。
  事實上,這堻怌t的一間客房,已幾乎比其他客棧最好的頭等房間還要好上三倍。
  當然,價錢也自然最少貴三倍以上。
  衛空空三天之前,還在潼關販馬商人木索達的家塈@客。
  木索達出價三萬兩黃金,想買衛空空的那匹醜馬。
  當衛空空還在與木索達討價還價的時候,他忽然接到丐幫傳來的一封信。
  那是龍城璧給他的信。
  信上只有九個字:“鄭州熱鬧無比,別錯過!”
  衛空空接到這封信之後,立刻就騎上那匹猴子般的馬,他最後給木索達的價錢是:“黃
金三千萬兩!”
  木索達當然明白他三千萬兩黃金才肯賣馬的理由。
  因為衛空空根本就不會把這匹馬出售的。
  錦秋園的管事,是個三角眼,胡子稀疏的中年人。
  他一看見衛空空牽著一匹如此難看的瘦馬而來,臉孔便已拉得比馬臉還更長上幾分。
  他在這堣w工作了十幾年,什麼客人都見過。
  這堣ㄕ房錢很貴,連喝一杯清茶都比別人的酒貴幾倍。
  這種地方,當然不是普通人可以住得起的。
  中年管事看來看去,覺得這個年輕人除了衣飾還不過不失之外,似乎並不怎樣有錢。
  尤其是他牽著那匹怪馬,更加不倫不類,簡直連猴子都比他長得漂亮。
  不過,衛空空走近櫃臺的時侯,他總算還能勉強的堆起一抹笑容。
  “在下是這堛犖犐せc老三,公子想在這埵穘X天,還是飲酒聽曲?”
  衛空空沈吟片刻,道:“我要一間價錢最貴,但要住得舒服的房間。”
  盧老三皺了皺眉。
  忽然間一陣冰冷的聲音響起,冷冷的道:“這堛漫迠﹛A價錢很貴,你付不起的。”
  衛空空只見眼中一晃,眼前已站著一個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35 PM
第二十四章
  那是一個全身上下都穿著豹皮的人。
  這人的年紀,不會超過四十歲,頭戴豹皮帽,身穿豹皮衣,褲子也是用豹皮造的,甚至
連靴子也是用豹皮鋪造。
  他身上的一件皮袍,看來似乎不是豹皮,黑黝黝的像是黑熊皮。
  但其實,那件皮袍也是豹皮縫制,這種豹皮是屬於黑豹的!
  衛空空沒有皺眉,也沒有發怒。
  他只是微笑著對豹皮人道:“你怎知道我付不起這堛漫郈?”
  豹皮人臉上一片死寂:“你應該把錢留著,別花費在房錢之上。”
  衛空空的聲音仍然平靜如初:“閣下認為我的錢應該怎樣用法?”
  “拿你的錢去買棺材!”豹皮人忽然吸氣作勢,伸出右手向衛空空淩空飛抓過去。
  衛空空神色不變,立刻雙掌齊發,將豹皮人的一抓封住,但豹皮人抓力太大,居然將衛
空空震開八尺。
  豹皮人仰面大笑:“好一個砍腦袋大俠衛空空,原來不外爾爾。”
  衛空空淡然道:“想不到大漠豹郎君居然也會來到了這堙C”
  豹皮人笑聲倏止,冷喝道:“既知本幫主在此,還敢猖狂!”
  “猖狂?”衛空空微笑道:“倒不知道在下有何猖狂之處?”
  豹皮人沈下臉,冷冷道:“本幫主已把錦秋園全部包下,你滾出去!”
  衛空空耵著盧老三,嘆口氣道:“他真的已將這堜狾釵a方包下?”
  盧老三一怔,看了看衛空空,又看了看豹皮人。
  一時之間,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卻道:“兩位大爺有話慢慢說,又何必動氣呢……”
  豹皮人叱道:“閉上你的鳥嘴!”
  盧老三悚然一驚,果然立刻閉嘴。
  豹皮人忽然又對衛空空道:“在你滾出去之前,你先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衛空空的修養很好,依然沒有發怒:“在下滾不滾出去是另一回事,你有什麽問題,盡
管問都不妨。”
  豹皮人道:“龍城璧在那堙H”
  “又是龍城璧?”
  “不錯,就是那個叫什麽雪刀浪子的龍城璧!”
  衛空空沒有回答。
  因為他還未開口,就已經有人代替他回答豹皮人的問題:
  “他不會知道龍城璧在哪堙A我也不知道,你也不必到處去打聽雪刀浪子的消息。”
  豹皮人一張驃悍的臉,現在看來已像一只憤怒中的吃人豹。
  豹是吃人的猛獸。
  無論是花豹,金錢豹還是黑豹,它們都吃人。
  所以,獵人最怕的猛獸,並非獅虎,而是比獅虎更兇,比毒蛇更辣的豹。
  豹郎君在大漠縱橫二十年,一手創立鐵豹幫,他的行事作風,就和豹一樣毒辣、兇暴。
  沒有人知道豹郎君的名字。
  但每一個人都知道,無論是誰開罪了豹郎君,這倒人都必會遭遇到最可怕的報復。
  二十年來,從沒有人能抗拒豹郎君的報復。
  不但沒有人能抗拒,連想逃避都絕不可能。
  七年前,曾有一個販馬商人,在塔堣麇o罪了豹郎君,事後亡命天涯,結果終於還是死
在豹郎君的手下。
  這個販馬商人被殺的地方,已經距離塔堣儦F數千堙A他逃到了武夷山下。
  他死了之後,曾當地的官府剖屍解驗。
  驗屍者發現一件很可怕的事。
  這個販馬商人,渾身上下竟然已沒有一根骨骼是完整的。
  尤其是臂骨,腿骨和頭骨,簡直已被捏成粉碎!
  經過這一件事之後,敢得罪豹郎君的人,更加少了。
  誰知道今天在錦秋園中,居然又有一個不知死活的人,好像是故意跟豹郎君擡杠。
  豹郎君憤怒的表情已越來越明顯。
  擡杠的人又笑了笑道:“我也想找龍城璧,而且這堜狾釭漲a方都已給我包下,所以豹
幫主最好馬上也給我滾出去。”
  現在,感到最啼笑皆非的人,應該算是錦秋園的管事盧老三了。
  豹郎君說包下了錦秋園。
  現在又有人說已經包下了錦秋園。
  但包下這堜狾釵a方的錢,他卻從未收過。
  他當然知道這些人開罪不得。
  因為這些都是江湖人。
  他寧願開罪財主,官府老爺,也不敢開罪江湖堛滬^雄豪傑,土豪惡霸。
  真正的英雄豪傑,當然不會隨隨便便的欺負一個毫無武功的賬房管事。
  但惡霸卻不同了。
  殺人一刀,殺皇帝老子也是一刀。
  惡霸殺人,從來都是不必講什麽道理的。
  只要有些小地方得罪惡霸,說不定立刻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盧老三家埵陪茪K十歲的老母,有兩個老婆,十一個兒女,他一向都把自已的性命看得
很重要。
  所以,他不敢開罪豹郎君。
  也不敢開罪這個故意跟豹郎君擡杠的人。
  ——這個人既然取跟豹郎君頂撞,當然也來頭不弱。
  ——說不定他比豹郎君更加蠻不講理,如果得罪此人,同樣也不是開玩笑的事。
  盧老三從十八歲開始,便不喜歡開任何的玩笑。
  尤其是拿性命來開玩笑,更加萬萬嘗試不得。
  擡杠的人,從錦秋園一條長長的走廊現身。
  他出現得很緩慢!
  好像每移動一步,都比拉牛上坡更吃力,更辛苦。
  沒有人會覺得他是故意裝成這個樣子的。
  因為他很胖!
  他不但很胖,簡直就是胖極,胖得無以復加……
  豹郎君的一雙豹眼,陡地睜得發亮。露出驚異之色。
  “原來是鯨胖子!”
  鯨胖子,也是海鯨王的另一個牌號。
  故意跟豹郎君擡杠的人,就是昔年威鎮北海的鯨爺。
  北海之鯨的鯨爺。
  鯨爺並非一個人出現,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書僮。
  但現在鄭州的人都已知道,這個書僮並不是書僮,而是海鯨王的師父。
  沒有人知道海鯨王為什麽會忽然拜一個乳臭末幹的小夥子做師父。
  幸好江湖上徒弟年紀比師父還大的事,也並不是初次出現。
  昔年中州老神刀在八十一歲的時候,也曾拜過一個很年輕的刀手為師。
  因為那個很年輕的刀手,在三招之內便擊敗了老神刀。
  老神刀嗜武如命,尤其是對於刀法,更加如癡如醉。
  為了要學年輕刀手的刀法,老神刀就拜他為師。
  那時候,年輕刀手才十二歲。
  他就是十多年前的風雲老祖。
  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這個書僮的名字!
  但豹郎君卻知道,這個書僮在臘月十一那天,憑一雙竹筷便殺了無敵三王朱家三兄弟。
  無敵三王武功怎樣,豹郎君雖然從未見過,但這三大殺手能夠在江湖成名歷十余年,手
底下當然也有相當的真材實學。
  如果這件事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話,豹郎君實在很難相信這是事實。
  豹郎君本來怒容滿面。
  但他忽然又冷靜下來,冷冷的對海鯨王道:“聽說鯨爺最近拜了一個師父,這個消息倒
不知道是真是假?”
  海鯨王板著臉道:“當然是真的。”
  豹郎君遲疑著,又問道:“聽說你的新師父,是個年紀很輕的武林高手。”
  海鯨王哼一聲,道:“當然是個武林高手,總不成胖爺爺會拜你為師。”
  豹郎君面色一變,待要發作,終於又忍了下去。
  這人能夠一再忍讓,倒也是一件十分罕見的事。
  站在海鯨王身後的書僮,忽然用一種冷峻嚴厲的目光,直射著豹郎君!
  他忽然冷冷的對豹郎君道:“眼下江湖幾乎有一半人在找龍城璧,你總該知道為了什麽
原因罷?”
  “當然知道。”
  “原因何在?”
  豹郎君沒有回答,卻露出一種殘酷的笑容:“本幫主忘記了問你一件事,你究竟貴姓芳
名?”
  書僮的眼睛更冷,更亮:“我復姓令狐,單名一個絕字。”
  “令狐絕!”豹郎君突然大笑:“好一倒令狐絕,本幫主既知你姓名,必會替你在錦秋
園後立碑!”
  大笑聲中,忽然金抓長鞭,左右向令狐絕淩空飛擊驟至。
  金抓是豹郎君的金豹搜魂抓。
  長鞭是豹郎君的豹尾九毒鞭!
  豹郎君平時對敵,只用其中一件兵器,便已綽有余裕。
  但此刻居然鞭抓齊發,顯然絕無輕視令狐絕之意!
  令狐絕冷笑,左掌暴翻,一手將豹尾九毒鞭攫在手中。
  豹郎君厲笑道:“初出道的雛兒,你上當了,本幫主的鞭上有毒。”
  令狐絕木無表情,淡淡道:“我的手不怕毒。”
  豹郎君一怔,忽見令狐絕左手之上,赫然戴著一雙顏色和皮膚完全相同的薄皮手套。
  豹郎君鬢眉皆豎,刷的一聲,金豹搜魂抓突然一放一收,狂風暴雨般向令狐絕襲擊。
  令狐絕仿如未見,輕輕縱身閃過,左手卻壓力頓施!
  豹郎君金抓甫發,忽覺豹尾九毒鞭竟然被對方逐漸扯過去。
  豹郎君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他怎樣也料不到令狐絕內力,竟然如此深厚。
  如果手中長鞭被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夥子搶去,這個跟鬥可就裁得大了。

  當下金豹搜魂抓不再施展,凝神聚氣,一心一意奪回豹尾九毒鞭。
  令狐絕朗聲一笑,忽然松手。
  豹郎君雖然早已預算對方可能會有此一著,心埵釧珝ЁヾA但由於自己用力過猛,依然
不禁連連踉蹌後退數尺。
  令狐絕笑聲倏止,右手卻已閃電般直點豹郎君三處穴道。
  他的出手,比豹郎君踉蹌後退之勢,最少快了五倍。
  豹郎君人在踉蹌後退中,既無法可閃,也無從招架。
  豹郎君神色劇變,忽然覺得整個人已麻木僵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他沒有死。
  但令狐絕的點穴手法,已使他既不能動,也不能開口罵人,對於豹郎君這類人來說,這
種情況比死還難受。
  錦秋園中,忽然有一陣風吹過。
  這一陣風,連衛空空都見得有點冷。
  海鯨王卻在這個時候吃吃笑道:“涼快極了!”
  令狐絕忽然輕輕一嗅,道:“張果老家堛甄,今天被韓湘子的鴨拐走了。”
  海鯨王一怔。
  盧老三更加莫名其炒。
  衛空空卻立刻笑了笑,道:“韓湘子養的是鵝,你說錯了。”
  令狐絕道:“鵝鴨都是用來生蛋的,而且鴨蛋比鵝蛋還要大。”
  衛空空道:“但最大的還是雞蛋。”
  令狐絕道:“比雞蛋更大的蛋是什麽蛋?”
  衛空空連想都不想便問答:“當然就是渾蛋!”
  盧老三越聽越是一頭霧水。
  他們的說話好像講故事,也好像是兩個人都在發神經病。
  但海鯨王卻反為若無其事,就好像沒有聽過這些神經說話一樣。
  忽然間,令狐絕問海鯨王:“豹郎君這一個人,依你之見,應該怎樣處置?”
  海鯨王說不出。
  這個人的腦筋,有時候給人的印象就是不大靈活。
  但衛空空卻從未這樣想過。
  海鯨王看來不大聰明,其實他比誰都聰明一些。
  他現在沒有回答令狐絕,正是他聰明的地方。
  因為他知道,令狐絕心堣@定已經有處置豹郎君的方法。
  果然,海鯨王說不出,令狐絕就說出來了:“七年前豹郎君追殺三千堙A將一個販馬商
人用神豹碎骨手殺死,這件事,你可曾知道?”
  海鯨王想了一想,搖搖頭:“不曾知道。”
  衛空空卻道:“我知道。”
  令狐絕緩緩的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衛空空道:“這個販馬商因為不肯將一匹雪蹄萬媥s賤價出售,因此便惹了豹郎君,言
語中有所沖突,終於引起追殺三千堻o一件哄動江湖的事。”
  令狐絕道:“你可知道豹郎君出多少錢來買那匹馬?”
  “紋銀十兩”衛空空冷冷一笑道:“但這匹馬最少價值五萬兩銀子以上。”
  令狐絕道:“用十兩銀就想強逼別人將五萬兩的貨出售,這樣算不算是強買強賣?”
  “在下已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會比這種強買強賣更無恥的。”衛空空又在冷笑:“可是,
我認為豹郎君是個強盜,既無恥,更復全無人性的強盜。”
  令狐絕笑了笑,道:“你可知道這個販馬商是誰的兒子?”
  衛空空道:“早兩天我還在和他的老子喝酒吃涮鍋羊肉,因為他的父親就是潼關的大馬
商木索達。”
  令狐絕淡淡道:“木索達有幾多個兒子?”
  衛空空回答得很快:“只有一個,就是豹郎君殺死的那一個。”
  令狐絕再問:“你認為木索達想不想為自己的獨生子報仇?”
  衛空空悠然一笑:“你這一問,未免太多余一點罷?”
  令狐絕突然大笑:“的確問得多余,我現在已知道應該怎樣處置豹郎君了。”
  海鯨王一直站在一旁靜靜聽著,聽到這堣~插口道:“師父的意思,是準備把豹郎君送
交給木索達?”
  令狐絕點頭道:“徒兒說得不錯。”
  衛空空道:“誰負責把豹郎君送去潼關?”
  令狐絕眼珠一轉,笑道:“你負責把他送去!”
  衛空空居然不考慮,立刻就答應下來:“好,我送去,木索達下個月便六十歲大壽,相
信這份禮物他一定會很滿意。”
  衛空空說去便送去,輕輕一提,竟然將偌大的一個豹郎君,好像是包袱般擱在猴子馬之
上。
  這匹馬,衛空空已決定就命名為猴子,有時候甚至還叫他做老猴子。
  但這匹猴子馬潛力驚人,當衛空空也一並騎上去時候,它居然一點也不在乎。
  衛空空臨走的時候,命狐絕又補充了一句:“早去早回,別忘記了鄭州近來很熱鬧。”
  衛空空大笑,輕輕一叱,猴子馬已騰雲駕霧似的消失在梅花叢堙C
  黃昏。
  錦秋園堛熔M泉院,正是笙歌酒香四溢的時候。
  這堿O人間最奢華的一種地方。

  天下間懂得易容術的人並不少。
  但易容術高明與否,就各有不同。
  龍城璧也懂得易容術。
  但他的易容術和海鯨王相比,簡直就像剛識字的學生見到了翰林院堛漲挩ヰ怴C
  海鯨王雖在海上稱雄馳名天下,但他還有一種很秘密的本領,就是易容。
  將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臉孔,變得年輕十多歲,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易容之道,變老容易,變作年輕卻困難得多。
  想把一個年老的人變成年輕,比年輕的人變成年老,最少要困難十倍。
  龍城璧雖然並不老!但他的臉孔已很成熟。
  但海鯨王只費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就把龍城璧的臉型完全改變。
  他把龍城璧的年杞年輕了一半。
  而且,他更利用一種膏藥,輔合內家真氣的幫助,使龍城璧整個身軀縮小。江湖上有一
種縮骨大法的武功。
  海鯨王也有類似的本領,但卻比縮骨大法更加玄妙,更加不可思議。
  他竟然有辦法把龍城璧變矮了差不多一尺,全身的骨駱都收縮三分之一。
  這種功夫,比起易容之術,又不知深奧精細了若幹倍。
  現在,即使是最熟悉龍城璧的人,都絕不會相信令狐絕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普天之下,除了海鯨王之外,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只有衛空空。
  衛空空之所以知道令狐絕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全是因為他們曾經用一種暗語交談過。
  當龍城璧說“張果老家堛甄”的時候,衛空空便已恍然大悟。
  盧老三當然不知道他們忽然胡說八道的目的。
  海鯨王卻是個明白人,他已知道龍城璧正在利用幾句切口之類的說話,在表明自己的身
份就是龍城璧。
  衛空空雖然初時想不出龍城璧為什麽會忽然變成一個十四五歲的書僮,但他畢竟機靈聰
敏,想了幾想,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同事。
  他知道,除了龍城璧之外,天下間絕對沒有人能夠講出那幾句瘋言瘋語的渾蛋說話。
  所以,龍城璧要他把豹郎君逮去潼關給木索達,他立刻就答應下來。
  他相信木索達會比起得到猴子馬更加高興萬倍。
  晚霞已消失在夜霞堙C
  清泉院內,仍然是歌聲曼唱,酒香飄蕩。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琴音,從遠處裊裊傳來。
  琴聲婉轉而淒迷,仿佛樓頭怨婦,憑欄向風泣訴閨中的空虛寂寞。
  琴聲扣人心弦,越逼越近。
  清泉院堸珘q輕唱的絕色少女,竟已披這琴音逼得戛然住口,不再歌唱。
  海鯨王忽然冷笑一聲,道:“好一曲殺人魂。”
  殺人魂。
  這一闕曲竟名殺人魂。
  果然,聲音已開始在急遽的轉變。
  原本曲調淒迷哀艷的琴音,忽然錚聲驟變,仿佛有千百殺人魔鬼,從四方八面進了清泉
院。
  好肅殺的琴音。
  原本充滿旖旎氣氛的地方,現在已因這一闕殺人魂,變成了陰森可怖之地。
  龍城璧卻仿如不聞,手中依然擎著一只杯。
  杯中有酒,而且滿及杯的邊緣。
  忽然問,紅光一閃。
  一顆血紅鋼珠,挾著淩厲急勁的呼嘯聲,迎面向龍城璧激射而至。
  龍城璧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將滿滿的一杯酒喝光。
  然後,杯口向前一罩。
  那一顆血紅色的鋼珠,立刻就被龍城璧手堛漯M子罩住,而且還不停地在杯中旋轉。
  珠子是百煉精鋼實心鑄造的。
  但龍城璧手堛滿A卻尺不過是只青瓷杯子。
  “果然不愧是北海之鯨的師父。”
  隨著這句說話而出現的人,赫然竟是張兩刀。
  張兩刀的突然出現,龍城璧並不感到意外!
  因為自從在大升酒家相遇之後,張兩刀的手下無時無刻不在註視海鯨王與自己的行蹤。
  龍城璧也沒有故意逃避。
  因為張兩刀想對付他和海鯨王,而他們也在隨時準備收拾張兩刀。
  ——風雲老祖已死。
  ——風雲老祖臨終前將一件重要的任務交給龍城璧去辦,這件任務就是要將黑杜鵑毀滅。
  ——不但要毀滅黑社鵑這個人,同時更要徹底毀滅黑杜鵑所組成的一個秘密幫會。
  ——張兩刀正是這個秘密幫會四大護法之一。
  張兩刀的手堨u有刀,沒有琴!
  兩柄金屠刀,還有兩顆比屠刀更鋒利的眼睛,一齊向龍城璧逼近。
  琴聲仍在,不過卻已飄然漸漸去遠。
  龍坡璧輕嘆一聲:“奏琴之人,也就是發射鋼珠之人,此人來得匆匆,一擊不中,去也
匆匆。”
  張兩刀轟聲大喝:“蔥也好蒜也好,今天灑家決定替你的腦袋搬家。”
  “你為什麽要殺我?”龍城璧冷冷一笑:“據在下記憶中,我和你之間似乎沒有什麽深
仇大恨。”
  張兩刀屠刀一揚:“咱們的確沒有什麽仇恨,但現在卻有了。”
  “為了什麽事?”
  “你點了豹郎君的穴道,又派衛空空送他去潼關,這算是什麽意思?”
  “豹郎君是你父親,還是你的龜兒子?”龍城璧忽然語氣變得尖酸刻薄:“豹郎君這個
人簡直像個臭蛋,比最臭的臭婊子更臭三百六十倍。”
  張兩刀臉色厲變。
  因為豹郎君雖然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是他的兒子,卻是他的同胞兄弟。
  這件事,江湖上從沒有人知道。
  龍城璧罵他的哥哥,張兩刀又豈能不為之咆哮憤怒?
  但他雖然憤怒,卻未因憤怒而失去理智。
  他忽然看著龍城璧,冷靜的道:“衛空空的馬雖快,但在他的馬還未到潼關之前,他的
腦袋也將會和你的腦袋一樣,被人砍下。”
  龍城璧話鋒如刀:“別忘了衛空空是名滿天下的砍腦袋大俠,從來只有他砍下別人的腦
袋,想派人截擊衛空空,這個算盤恐怕你們會打得得並不如意。”
  張兩刀倏地大喝一聲:“令狐絕,今晚你已死定了。”
  他一面大喝,手中雙屠刀已像滾雷般向龍城璧瘋狂劈下。
  龍城璧仍然坐著,紋風不動。
  他居然連眼角都不瞧張兩刀,還悠閑地在替自己斟酒。
  金光暴閃,兩柄金屠刀已到。
  忽然間,橫堹e殺出兩條手臂,後發先至地擊向張兩刀雙肋下的肋骨。
  這兩條手臂,粗肥得就好像是大象的腿。
  但大象的腿卻萬萬比不上這兩條手臂靈敏快捷。
  張兩刀的刀勢已快逾流星。
  但這兩條手臂竟然能穿過雙刀的中央,直打張兩刀的兩邊胸膛。
  北海之鯨昔日能在北海縱橫多年,果然並非偶然之事,這兩條肥大手臂,正是海鯨王的
招牌貨色。
  看到他滿身驚人的肥肉,誰也想不到他一出手,竟然會比離弦疾箭還要快上幾分。
  而且招數之精險,出擊方位的準確,更加令人無法想像。
  連龍城璧自己都忍不住喝采贊道:“好。”
  能夠讓龍城璧衷心贊好的武功,自然絕不等閑。
  張兩刀在江湖上的名氣,遠不如他的哥哥豹郎君。
  但是武功與名氣,有時候絕對是兩件事。
  在江湖上有名氣的人,武功未必會比一個沒有名氣的人為高。
  不少身懷絕技的奇人異士,終生寂寂無聞,但這些人的武功,卻可能會猶在少林寺方丈
千藏禪師之上!
  豹郎君在江湖上名驚天下,固然是由於本身武功極高,但最主要的,還是他的行事作風,
兇暴毒辣命名使人震驚之故。
  而且,豹郎君更兼是鐵豹幫一幫之主,這個名頭也極具威勢。
  但論到真實武功,張兩刀卻在豹郎君之上。
  南宮千楓屢次欲收拾張兩刀不果,由此足證張兩刀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他雙刀直搶龍城璧,但他一點也沒有忽視海鯨王。
  因為他想殺的人,本來就並非龍城璧,而是北海之鯨的鯨爺。
  他故意向龍城璧攻擊,其實真正的目標卻在海鯨王這個天下笫一號大胖子。
  誰知道海鯨王也是個老江湖,並不為張兩刀這種手法所愚昧。
  張兩刀想殺他,他也同樣想要張兩刀的命。
  因為他早已查出,當年火燒鯨船,張兩刀正是主謀之一!
  鯨船,就是北海之鯨海鯨王的船。
  海鯨王是海盜!
  也是海盜中的海盜!
  他專劫貪官的船,更劫其他海盜的賊船。
  但對於商船,海鯨王卻從未曾劫掠過一次。
  所以,海鯨王得罪的人,並非一般老百姓,而是勢力龐大的官兵和海盜。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36 PM
第二十五章
  海鯨王雙臂直攻張兩刀。
  張兩刀立刻刀勢逆轉,風車也似的向海鯨王雙臂削去。
  海鯨王冷笑,忽然化掌為指,身形暴退,然後再從另一個方向襲擊張兩刀。
  招風嘶嘶,勁力竟然不在對方雙屠刀之下。
  張兩刀退後翻身,淩空一跳,雙刀俯沖式般在剎那間連劈八刀。
  海鯨王一聲大喝:“殺!”突然從懷中亮出一根銅笛。
  銅笛物似主人型,居然也是十分粗闊,並不如一般人可所的笛,瀟灑而修長。
  粗闊銅笛一亮,張兩刀八刀盡皆砍在笛身之上。
  張兩刀的一雙金屠刀,會削斷過不少敵人的兵器。
  但這八刀砍下,銅笛依然如昔,連刀痕都沒有留下一條。
  張兩刀冷笑,“好一根銅鯨笛。”
  海鯨王銅笛飛舞,突然吆喝一聲,銅笛化作強弩般,腳手飛擊張兩刀左耳後,額骨下的
死穴。
  這一擊來得突然,張兩刀焉能不顧,雙刀也同時脫手飛出,一柄刀擊向銅笛,另一柄刀
卻向海鯨王的胸腔激射。
  這一著,彼此都巳陷人兇險詭異的危局。

  忽然間,寒光一閃。
  不是刀光,也不是笛影,而是一柄突如其來的劍。
  劍光逼人,在間不容發的一剎那間,竟然同時擊落半空中的一笛雙刀!
  張兩刀楞住。
  海鯨王也大感詫異。
  清泉院中,忽然又走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笛雙刀的危局已解。
  但更危險的氣氛卻在持續,擴散。
  憑一柄劍同時擊落三件兵器的,是個灰衣青年劍客。
  冷冰冰的劍。
  冷冰冰的人。
  張兩刀從未見過這個人。
  海鯨王也未見過他。
  但他們現在都已知道,這個灰衣青年劍客,就是近年來名噪江湖的殺手之王司馬血。
  困為擊落一笛雙刀的劍,就是司馬血獨一無二的碧血劍。
  張兩刀忽然緩緩道:“你就是南宮千楓出價十萬,要你來殺我的司馬血?”
  灰衣青年劍客沒有回答他,卻突然向地連挑三劍。
  三劍挑出,被擊落在地上的銅鯨笛立刻激射回到海鯨王的手堙I
  而張兩刀的一雙金屠刀,也被一一挑起,回到了張兩刀的手中。
  海鯨王看著灰衣青年劍客的碧血劍,但見劍光森寒,卻又晶瑩有如一泓秋水。
  “好劍!”海鯨王淡笑一聲,又再道:“劍法更好!”
  說完,回到龍城璧的對面坐下,拿起筷子,又挾一塊肥肉塞進口堙C
  肥肉已冰冷,連油脂都已被冰冷的空氣所凝結。
  但海鯨王卻吃得津津有味,一點也不介意。
  張兩刀冷冷一笑:“鯨爺現在還能有機會吃肉,真是一件幸運的事。”
  灰衣青年劍客伸手輕撫劍鋒,終於開口道:“你現在能有機會活著講說話,又何嘗不是
一件幸運的事?”
  張兩刀第二次問道:“你就是司馬血嗎?”
  灰衣青年劍客木然道:“不錯,但剛才你說的價錢不對。”
  張兩刀一怔。
  司馬血露出了一個詭秘的笑容,慢慢的接著道:“南宮千楓聘請我殺你,價錢並非區區
十萬。”
  張兩刀又是一怔。
  他翻了翻白眼,冷冷道:“想不到灑家的性命居然也很值錢,連十萬兩都不止。”
  “你的確值得自豪,”司馬血漠然地一笑,道:“在下到目前為止,所殺的人以閣下最
為值。”
  張兩刀道:“灑家的性命,南宮千楓認為值多少?”
  司馬血道:“一百萬。”
  張兩刀道:“難怪你肯甘心替這個吸血魔王賣命,原來他的出手果然駭人聽聞得很。”
  司馬血道:“你想知道的事,現在都已知道,該死而無撼了。”
  張兩刀神色不變,道:“你有把握殺我?”
  司馬血道:“殺人不必有把握,只需有殺人的本領和勇氣,在下曾殺過不少強手,在事
前連半分把握也沒有。”
  張兩刀原本還很鎮靜的神色,現在已開始變得有輕微的緊張。
  他的臉色沒有發白。
  困為他的臉比黑鍋底還更黑,就算把他的腦袋劈開兩半,他的臉色也絕對不會變成蒼白。
  也許只會變得更黑,更亮而已。
  清泉院中燈火輝煌如晝。
  但司馬血的劍一揮出去的時換,每一個的眼睛,都覺得燈火仿佛忽然暗淡起來。
  比燈光更輝煌的是劍光。
  刷刷刷三聲嘯響,司馬血的劍已到了張兩刀的咽喉。

  張兩刀沒有還擊!
  他用一種令人看來有點踉蹌的姿勢退後。
  他一退就退到丈六之遙,就好像梅花鹿忽然碰見了一頭老虎。
  司馬血這三劍雖然未曾損到張兩刀毫發,但卻已劍氣縱橫,懾人魂魄已極。
  三劍之後,又是三劍。
  但這三劍的最後一劍還未刺出,忽然遠處破空聲響驟至,又是一枚血紅色的鋼珠飛擊過
來。
  司馬血第三劍唯有被逼撤退向後,錚一聲響,堪堪將血紅鋼珠撥落。
  他這一手功夫,雖然不及龍城璧用青瓷杯子接下鋼珠般漂亮,但卻也清脆玲瓏,絕無半
點含糊。
  剛才好像在遠處消失了的恐怖琴音,突然又再響起。
  海鯨王忽然大聲喝道:“奏琴的臭婊子給我滾出來!”
  他的聲音未已,清泉院中已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全身肌肉都已腐爛浮腫的黑衣女。
  她竟然是個麻瘋者。
  在她的懷堙A有一具七弦琴。
  但七弦已斷其二,只剩下五弦。
  沒有人見過這種琴,因為這種琴,居然是用人骨聯駁制成的。
  海鯨王冷笑遒:“好一曲殺人魂,好一具殺人琴,可惜琴主卻已變成了一個麻光鬼。”
  龍城璧動容道:“她就是黑杜鵑!”
  麻瘋女人桀桀怪笑:“不錯,我就是黑杜鵑,專殺小白臉的黑杜鵑。”
  黑杜鵑!
  風雲老祖再三叮囑龍城璧非殺不可的人,就是眼前這個已經麻瘋了的黑杜鵑。
  黑杜鵑原本是個很美麗,很動人的女人。
  但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天地無情。
  時間更無情。
  三十年的歲月催磨,再美麗的女人也會變得衰老。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但誰也想不到,昔年的武林絕色佳人,如今竟會變成了一個白鬃蒼蒼,而且全身肌肉都
已黴爛的麻瘋者。
  海鯨王也曾見過黑杜鵑。
  那時候,是在北海一個冰天雪地的荒島上。
  黑杜鵑率領著十八名心狠手辣的快刀手,到處追殺海鯨王。
  當時,海鯨王的鯨船隊已被燒光。
  黑杜鵑沒有發現海鯨王。
  因為海鯨王已躲進了一個大白熊的窩堙C
  他在這熊窩堙A碰見了一個醉薰薰的老人。
  這個老人就是風雲老祖。
  可惜當時風雲老祖已經醉得幾乎不省人事,否則他一定會跑出熊窩,與黑杜鵑決一死戰。
  海鯨王總算逃過大難。
  他永遠不會忘記黑社鵑手奡罹窱菑@具人骨聯駁型成的琴。
  也不會忘記黑杜鵑如何毀滅了他的鯨船隊!
  自此一役之後,北海之鯨好像已在北海沈到海底堣F,再也沒有人聽到他的消息。
  誰也想不到他居然轉行。
  轉行到北地做青樓的幕後大老板。
  張兩刀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因為司馬血已被黑社鵑步步緊逼。
  黑杜鵑忽然將琴一拍。
  這是殺人琴。
  殺人琴當然可以用來殺人,否則也不會叫做殺人琴。
  琴的末端,倏地露出了三尺薄薄的鋒刀。
  刀鋒藍浸浸的,竟然淬有劇毒。
  黑杜鵑陰冷地一笑,兩雙已不再銷魂的怪眼直瞪著司馬血:“聽說你的劍很毒辣,只要
有錢可賺,什麼人都殺。”
  司馬血搖頭。
  “以前我什麼人都殺,只因為以前我做錯了。”
  “現在又如何?”
  “現在就算有錢可賺,但我的劍中殺一種人。”
  “什麼人。”
  “無恥無義人人得而誅之的鼠輩!”
  “張兩刀也是個無恥無義的人?”
  司馬血冷笑復冷笑,道:“近十年來,死在他雙刀下的忠臣義士,沒有一百,也有八九
十。”
  黑杜鵑眼睛堨芒暴射:“你調查得這樣清楚?”
  司馬血微笑說道:“如果沒有經過精細的調查,在下決不會接受南宮千楓的聘請。”
  張兩刀呸一聲,破口大罵:“他奶奶的熊,滿嘴漂亮說話,南宮千楓難道又是什麼正人
君子?”
  黑杜鵑自然也同意張兩刀之言,接著說道:“南宮千楓的十絕棒,也殺過不少江湖上的
英豪俊傑,去年河南靈鳳山莊滿門老幼三十七人被殺,也是南宮千楓的傑作。”
  司馬血悠悠一笑:“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南宮千楓是一代魔王,在下沒有說他是個正
人君子,但目前,在下已接受他的聘請,不殺張兩刀,不但對不起南宮千楓,更對不起自
己。”
  張兩刀怒道:“放你媽十八代個連環風騷屁。”
  黑杜鵑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想殺張兩刀,除非能先殺我!”
  司馬血愕然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南宮千楓要我殺的人,是張兩刀,而不是黑杜鵑。”
  黑杜鵑道:“你以為張兩刀一定不是你的對手?”
  司馬血搖頭。
  黑杜鵑又道:“既然如此,老身勸你還是趁早收手的好,你還年弳,不應該冒這個臉。”
  久久沒有開口的龍城璧卻在這個時候接口:“司馬血不殺你,我殺!”
  黑杜鵑目光立刻向龍城璧厲射,冷冷道:“令狐絕,你剛才在說什麼?老身有點聽不清
楚。”
  龍城璧一字一字,斬釘截鐵的道:“我殺!殺你這個魔婦!”
  魔婦?
  黑杜鵑從未聽過有人敢當著臉罵她是魔婦。
  黑社鵑沈聲道:“你的師父是誰?”
  龍城璧冷笑:“你不配問。”
  黑杜鶻雙手緊握殺人琴,三尺刀鋒直指龍城璧:“你的年紀比司馬血更輕,但卻死得更
快。”
  張兩刀道:“這種狂妄魔徒,死得越快越好。”
  海鯨王卻道:“我也希望他早點死,這個師父近來督促我練功兇巴巴的,做他的徒弟很
不是滋味。”
  他此言一出,人人都是一呆。
  這對師徒可謂怪招百出,稀奇之至。
  海鯨王喝了一口酒,又道:“每次師父跟別人拼命,我都希望他早點給對手殺死,可惜
偏偏死的都是師父的敵人,直到如今,他還是和我拜他為師的時候一樣,神氣得令人噴飯。”
  黑社鵑厲聲道:“你想他早一點死,今天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老身立刻就可以把他斃
諸殺人琴下。”
  龍城璧不再說話,手堣斯M捧著一只瓷杯子,一步一步的向黑杜鵑走去。
  黑杜鵑冷笑道:“你沒有刀,也沒有劍,你憑什麼來殺我?難道就只憑手堛漯M子?”
  龍城璧淡淡道:“你說對了。”
  “猖狂!放肆。”黑杜鵑臉上腐爛的肌肉一陣抽搐,忽然殺人琴已出手。
  殺人琴上有刀鋒。
  但刀鋒還未真的出動,殺人琴中便已突然疾射出七七四+九枚慘白色的毒刺。
  龍城璧身如飛鳥,淩空翻飛了三個筋鬥。
  五十九枚毒刺,盡皆落空。
  然而,黑杜鵑真正的殺著,也並不是在這四十九枚毒刺之上。
  這種暗器只能對付二流角色,遇上了江湖上的頂尖高手,效用並不大。
  但黑杜鵑已控制了下一著的變化。
  龍城璧這上下淩空飛越,早在黑杜鵑意料之中。
  殺人琴中的刀鋒突然向上直刺。
  這一刺的速度,幾乎比龍城璧淩空飛越的速度更快三倍。
  好快的一刀。
  龍城璧人在半空,左手卻已向黑杜鵑的刀鋒上抓去。
  刀快,手更快。
  龍城璧竟然用五只手指,緊緊捏住黑杜鵑的刀鋒。
  黑杜鵑想抽刀。
  但刀鋒被龍城璧五指捏住之後,竟然就像是蒼蠅的腿,踩進了糖漿內一樣,無法拔得出
來。
  黑杜鵑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
  她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的指勁,竟然不在少林七指神僧百樹大師之下。
  百樹大師雖然在少林寺的輩份並不高,但他的少林大力羅漢手,卻已馳名天下,論名氣
幾乎尤在方丈大師千歲之上。
  百樹年已六旬,有此功力不足為奇。
  但眼前這個書僮般的少年,才十四五歲,又怎有可能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指力功夫。
  黑杜鵑抽刀無效,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柄鋒利無比的匕首,颼聲向龍城璧咽喉刺去。
  但她的匕首遠遠未到對方咽喉,龍城璧的青瓷杯子已被捏碎。
  龍城璧捏碎杯子,只有一個目的。
  因為杯子碎在他手中,青瓷的碎片就立刻展成了無數的暗器!
  黑杜鵑的匕首剛刺出,青瓷碎片已如飛蝗般激射過來。
  這一著,大出黑杜鵑意料之外。
  驀地,黑杜鸛慘叫一聲,整塊臉都已被青瓷碎片打成稀爛,連雙目亦被擊瞎。
  張兩刀大吃一驚。
  他想不到黑社鵲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其實黑杜鵑的武功並不弱。
  但她卻有一個致命的錯誤,就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令狐絕就是龍城璧。
  如果她知道他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的話,她一定不會冒這個險。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真的黑杜鵑。
  她痛苦地倒下。
  殺人琴,匕首,全都已散落在她的身邊。
  龍城璧忽然哀傷地苦笑,道:“你既不是一個麻瘋女人,也不是黑杜鵑,你為什麼要冒
認她?”
  她沒有回答。
  她不想回答,也沒有氣力回答。
  龍城璧嘆一口氣,又道:“你臉上的不是麻瘋,而是蛇毒,你受了別人的利用,也受了
別人的控制。”
  她已閉上眼睛,她已和死神相距得很接近很接近。
  即使她不閉上眼睛她的眼睛也已經不再看見任何東西,任何的人。
  龍城璧冷冷道:“你究竟是誰?黑杜鵑在那堙H”
  然而,她卻已咽了氣。
  而張兩刀也像是旋風一般,消失在清泉院中。
  龍城璧沒有追。
  司馬血也沒有去追殺他。
  他們現在擔心的卻是另一個人,另一件事。
  衛空空將豹郎君送去潼關,中途會不會被截擊,

  鵝毛般的白雪,從半空中飄然灑下。
  風很冷,刮在臉上的時候,就像是一把可以削入骨肉堛瑣W刀。
  衛空空不怕冷,雖然他身上連一件皮貨都沒有。
  他也不怕刀,雖然他已碰見了一個冷冰冰的人,手上有一把冷冰冰的刀。
  這個手埵酗M的人,臉色很青白,一雙眼睛卻浮滿了血絲,顯然有點酒色過度的樣子。
  事實上,他年紀雖然並不太大,但卻已有兩件事,使他在江湖上大有名氣。
  笫一件事,是嫖賭飲吹,件件皆精。
  第二件事,就是他更精於殺人。
  遠在司馬血還未成名之前,他已經是中原的大煞星。
  既是女人的煞星。也是江湖豪傑,英雄好漢的煞星。
  衛空空見過這個人。也見過他的刀。
  因為他就是江湖上最快的快刀手鐵重樓。
  自從龍城璧和司馬血相繼在江湖中崛起之後,鐵重樓就好像雪堆堛漸衈Y,沒有人再見
過他的人,也沒有人再見過他的刀。
  龍城璧的風雪之刀,固然是一柄難得的好刀。
  但鐵重樓的刀,名氣也決不在風雪之刀之下。
  這一柄刀無名。
  但正因為它是鐵重樓的刀,所以無名的刀,也變成了很有名。
  鐵重樓姓鐵。
  所以他的刀就被稱為鐵刀。
  但任何人都知道,這一柄鐵刀並不是用鐵鑄造的。
  既非凡鐵,也非傳說埵呇~難求的海底寒鐵。
  沒有人知道這柄刀的真正來歷。
  但人人都知道道柄刀的威力。
  十二年前,鐵重樓遠赴東瀛。
  沒有人知道他去那堿O為了什麼?
  有人說他想學扶桑島國的東洋刀法。
  也有人說他愛上了一個東瀛浪人的妹妹。
  更有人說他到東瀛尋寶。
  但當他回來的時候,他既沒有學到東洋刀法。
  也沒有娶了一個東瀛的女人回來做老婆。
  他更加沒有找尋到什麼寶藏,或者是發了什麼大財。
  但他的家,卻在他遠赴東瀛的時候,被十六個袖秘蒙面人毀了。
  鐵重樓雖然嫖賭飲吹件件皆精椅,但他並不是個浪子。
  浪子沒有固定的家。
  即使有家,也羈留不住一個野性的浪子。
  然而,鐵重樓有家,有妻子,還有一個女兒。
  但他回來的時候,鐵氏山莊已變成了一堆灰燼。
  他的妻子和女兒,都已被撓死,葬身火窟之中。
  自此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鐵重樓。
  衛空空十六歲的那年,會見過鐵重樓一面。
  那時衛空空還很年輕,但他的砍腦袋劍法也已砍過不少人的腦袋。
  鐵重樓比他大八歲。
  衛空空看見鐵重樓的時候,也正像如今的天氣一樣,風很冷,鵝毛般的白雪不停地飄下。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時侯他們都在一間簡陋的酒寮下飲酒。
  衛空空本不認識鐵重樓,也不知道坐在隔壁桌的的人就是鐵重樓。
  直到有三個道長持劍要殺他的時候,衛空空才從道長的口中,知道他就是鐵重樓。
  結果,這三個道長連劍招都還未發出,就已全部死在鐵重樓的刀下。
  天下間最快的刀,也許就是鐵重樓的這一刀。
  甚至比龍城璧現在的刀更快,更令人無法抵擋。
  想不到經過多年之後,鐵重樓居然也在這種天氣堙A截住衛空空。
  鐵重樓一開口就冷冰冰的說道:“我站在這堛漸堛滿A是殺你。”
  快人快語!
  但他的刀更快!
  鐵刀灑出一片銀白,颼聲刀已人鞘。
  這一刀,並不是用來殺人,而是表演給衛空空看看的。
  衛空空卻搖頭,似乎並不欣賞:“你的刀入鞘很快,但出鞘的時候能否同樣更快,更
狠?”
  鐵重樓冷冷道:“想不到你居然呆得比豬還蠢。”
  衛空空飄然下馬,把豹郎君像是垃圾般拋在雪地上,對鐵重樓道:“你來救這個渾身上
下都是豹毛的妖怪嗎?”
  鐵重樓道:“你現在可以騎回你的老馬走了。”
  衛空空忽然沈下臉:“你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來殺我?還是來救豹郎君?”
  鐵重樓的臉色有點變了,聲音忽地沙啞不清:“你現在最聰明的做法,就是放下豹郎君,
遠遠的滾開這堙C”
  衛空空沒有再說什麼。
  因為他已發覺,鐵重樓的人雖然不是冒牌假貨,但他的人已變,刀法也已變。
  不是變得更進步,而是退化了。
  練武的人,總希望自己的武功,能夠一天比一天的進步。
  但事實上,有些人的武功,經過了若幹時間之後,不但不會進步,反而會變得衰弱,退
化。
  鐵重樓的武功,顯已退化。
  武功退化了的人,氣勢也會隨著武功的退化而變得衰弱。
  如果鐵重樓還和十二年前一樣的話,衛空空未必會是他的敵手。
  因為那時候,鐵重樓的武功在巔峰,狀態也在巔峰。
  但現在呢?
  鐵重樓的刀,是否也能保持以往的威力?
  輕輕“錚”一聲響,衛空空已亮出了一柄寒光閃爍的長劍。
  衛空空淡淡的一笑:“豹郎君我已把他放下,但在下卻絕不會滾開。”
  鐵重樓忽然大笑:“你以為這堨u有我和你?你以為鐵某會與你單打獨鬥?”
  大笑聲中,雪地堨艅韐N冒出了十四個青衣人。
  十四個臉色比鐵重樓更差,簡直活像死人般臉色的青衣人。
  他們手堥S有刀。
  因為他們的手就是刀。
  而且比刀更快、更狠、更絕。
  鐵重樓大笑聲止,冷冷的盯著衛空空:“你現在才後悔不肯滾開,已經是太遲了。”
  “一點都不遲。”衛空空依然神態鎮靜:“就算你有一千人把我包圍,我都絕不會滾開,
也絕不會後悔。”
  鐵重樓陰沈冷笑:“你的嘴巴很硬,不知你的骨頭是否硬得能夠挨我一刀?”
  衛空空冷然道:“鐵快刀名滿天下,一刀在手天下無敵,你講這許多廢話,顯見信心已
經盡失。”
  鐵重樓臉上一陳抽搐,就好像忽然被別人重重的抽了一鞭。
  衛空空又冷冷的接下去說著:“如果你的信心還在,這十四個青衣人根本就沒有在場的
必要,憑著鐵快刀的快刀,難道竟然會打不過區區一個衛空空?”
  銨重樓感到背脊上在冒冷汗。
  冷汗比冷風更冷,也遠比冷風可怕。
  鐵重樓昔年殺人無算,與強手對壘無算,從末流過一滴冷汗。
  難道他的信心,果然已如衛空空所言,竟已盡失?
  十四個青衣人,都在等候鐵重樓的命令。
  只要他一下令,十四個青衣人就會立刻一齊出手。
  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雖然厲害,但能否同時對付這十四個青衣人,這是誰也不敢樂觀的
事。
  鐵重樓的手,緊緊握著刀柄。
  他會不會突然出刀殺衛空空?
  鐵重樓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
  從前殺氣森嚴的一個人,為什麼現在連拔刀的勇氣也都消失?
  難道自從他的家被毀,他就變成了一個毫無信心的人。
  衛空空想不通。
  這一個十幾年前的大煞星,究竟遭遇到一些怎樣的挫折?
  忽然間,雪地媗T起了一陣很美麗,很溫柔的聲音。
  聲音雖然觀溫柔、又美麗,但說的卻是罵人的說話:“鐵快刀的刀已不再快,他已變成
了一個只會喝酒,連對付女孩子的信心也盡失的窩囊廢物!”
  窩囊廢物!
  居然有人敢罵鐵重樓是個窩囊廢物!
  如果在以前的日子堙A衛空空敢保證鐵重樓立刻就會拔刀,將罵他的人一刀斬開幾塊。
  但現在,鐵重樓竟似已無動於衷,連眼睛都不再眨一下。
  罵他的人,不但聲音溫柔美麗,人更比聲音漂亮十倍。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39 PM
第二十六章
  漂亮的女人,衛空空見過不少。
  他的未婚妻薛惜瑤,也是一個漂亮極了的女孩子。
  但眼前出現的美女,卻比薛惜瑤還更漂亮幾分。
  唯獨最令人婉惜的,就是這個美女的一雙美腿,已經被刀斬掉。
  衛空空看看她,又再看看自己的猴子馬。
  沒有腿的美女,就像一匹沒有腿的好馬一樣,同樣值得令人慨嘆、可惜。
  她的人是如此美麗動人,她的胴體也一定很富誘惑男人的魅力。
  可惜她沒有了腿。
  只有兩根黑漆漆,難看極了的一雙鋼拐,在支持著這個美麗的女人。
  衛空空忍不住的問鐵重樓道:“她是誰?”
  鐵重樓整個人已變成麻木僵硬,仿佛突然變成了一具木偶。
  衛空空冷冷一笑:“你為什麽不敢說出來?她又不是你的老婆。”
  誰知道鐵重樓突然開口,道:“她正是我的妻子,她的名字是木櫻。”
  衛空空呆住了。
  沒有腿的女人冷冷一笑,說道:“他說得半點也不錯,我就是他的續弦妻子木櫻。”
  衛空空忽然瞪著木櫻的一雙鋼拐。
  木櫻幽幽地說道:“我的腿本來很漂亮,但現在沒有了。”
  衛空空當然不明白她的腿為什麽會忽然沒有了。
  他沒有問。
  也不想問。
  別人的悲酸往事,他從來都不願當面提起,不管對方是否自己的朋友,還是仇敵。
  但木櫻卻一點也不保留,道:“我的腿是被刀砍掉的,砍掉我一雙腿的人,就是我現在
的老公。”
  衛空空更加一呆。
  “他既然砍下你的一雙腿,你為什麽還要嫁給他?”
  木櫻嘆了口氣,道:“你這句話也未免問得多余,他砍掉了我的兩條腿,如果他不要我,
還有誰會要我呢?”
  鐵重樓沒有說話。
  但衛空空卻已看出他的心堙A有一種無法描述的痛苦和後悔。
  木櫻又接著說下去:“幸好他是個負責的人,而且還總算有點良心,他砍斷了我的兩條
腿後,第二天便娶了我做他的老婆。”
  衛空空淡淡道:“你雖然少了兩條腿,但依然是個漂亮極了的女人,鐵重樓娶你,的確
一點也不吃虧,何況你的腿又是他親手砍斷的,那還有什麽好說?”
  木櫻笑道:“想不到你會這麽快便同意了我的見解,看來你的確是一個聰明的人。”
  衛空空道:“你們兩夫婦,和黑杜鵑之間有什麽關系?”
  木櫻的險色忽然一變:“你居然也知道黑杜鵑?”
  衛空空道:“我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天下間能瞞得過在下的事,並不很多。”
  木櫻冷笑著:“瞧你的口氣,也未免狂妄得可以。”
  衛空空道:“難道自認喜歡多管閑事,他算得上是狂妄?”
  “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不只你一個。”木櫻銀鈴般一笑,展顏道:“雪刀浪子龍城璧也
是一個很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對不?”
  衛空空搖頭道:“他管的不是閑事,是正經事,他殺的也不是閑人,而是非殺不可的大
惡人。”
  木櫻沈默了半晌,忽道:“龍城璧現在在哪堙H”
  衛空空嘆息一聲。
  他實在想不出,龍城璧近來為什麽有這許多人要找尋他?
  而且這些人找尋龍城璧,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就是要把他殺掉!
  木櫻雖然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而且已經少了一雙腿。
  但衛空空絕對沒有輕視她。
  她雙腿下的一雙鋼拐,何嘗不是一對極可怕的武器?
  如果木櫻不懂武功,她絕不會用一雙精鋼鑄造的殺人拐杖。
  一個女人能夠用得著這對鋼拐,她的武功就絕對不能忽視。
  衛空空沒有回答木櫻的問話。
  當然,他知道龍城璧的下落。
  天下間知道令狐絕就是龍城璧的人,除了海鯨王和衛空空之外,絕對沒有第三者。
  這一個秘密,就算把衛空空五馬分屍,他都絕不會泄露出去。
  木櫻等候片刻,衛空空仍然沈默著。
  突然木櫻雙拐的末端,“颼”聲伸出了兩根槍尖。
  木櫻的一雙鋼拐,果然是厲害的殺人武器。
  但她沒有親自動手。
  她只冷冷的說出了一個字:“殺!”
  “殺”字一出口,十四個青衣人一齊向衛空空沖了過去。
  衛空空沒有用劍。
  他奇招突出,一手抽起豹郎君左腿。
  豹郎君穴道被制,而且還被繩子緊緊綁住,動彈不得。
  衛空空卻把他當做一件巨大的兵器,橫揮直舞,向十四個青衣人撞去。
  青衣人雖想殺衛空空,但卻不想殺豹郎君。
  不但不想殺豹郎君,而且不敢殺。
  因為豹郎君本來就是他們要救出來的目標,如果失手把他打死弄傷,這個黑鍋可就背得
要命。
  所以,衛空空出動到豹郎君作為武器,居然也收一時之效。
  但已有三個青衣人,悄悄繞到衛空空的背後。
  三個青衣人,六只鐵一樣的手,一齊向衛空空飛襲。
  衛空空冷喝一聲:“原來是飛屍門的高手,飛屍十三掌,果爾不凡!”
  飛屍十三掌,乃江湖上著名的歹毒掌法之一。
  飛屍門門主白無極,更是黑杜鵑秘密組織堨|大護法之一。
  白無極雖然不在這堙A但飛屍門的十四位高手,又豈是容易對付。
  衛空空眉心一皺,突然出劍!
  驚天動地的一劍!
  獨一無二的砍腦袋劍法!
  刷!刷!刷!
  三聲悶響,三聲慘叫!
  三顆人頭,同時像椰殼般飛甩翻滾,血腥味已在雪花中飛揚!
  木櫻的臉色變了。
  雖然她早已聽過衛空空這個人,也聽過砍腦袋劍法。
  但她從來都未曾想到,衛空空這個人的長相斯斯文文,溫柔客氣,但砍腦袋劍法一出手,
簡道就比刑場堛獐D子手更令人感到可怕。
  但飛屍門的其他十一人,仍然悍不畏死,像螞蟻般向衛空空湧去。
  衛空空殺招一出,霸氣逼人,劍鋒上的血芒更加令人悚然。
  可是飛屍門的青衣高手,好像既不怕血,也不怕死。
  衛空空厲喝三聲。
  又有三顆腦袋同時被砍下!
  忽然間,血花飛濺中一人大喝:“你們都給我住手,難道你們每人都有七八顆腦袋?”
  飛屍門余下來的八位高手,臉色比平時更青白,終於住手,退開。
  大喝的人,居然是鐵重樓。
  鐵重樓不但在吆喝,而且手堛漱M已亮。
  衛空空冷笑道:“想不到你還能把刀從鞘堜犍X來,顯見你這個人心中仍有殺氣。”
  鐵重樓握著刀,連指骨都勒勒作響。
  木櫻卻譏諷自己的丈夫:“心中有殺氣又有什麽用?他砍下我雙腿的時候,連頭發上都
有殺氣!”
  衛空空忍不住道:“他為什麽狠得下這種心,把你的腿砍掉?”
  木櫻冷冷一笑,“只因為他以前的老婆和女兒,都是給我一把火燒死的。”
  衛空空一呆,幾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櫻哼一聲:“這又有什麽稀奇?他去扶桑找我,找不著,他當然不知道我仍在中原,
而且還和他老婆在爭風吃醋。”
  衛空空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卻已深深相信了木櫻的說法。
  鐵重樓的確去過東瀛。
  他到那堙A就是想找木櫻。
  他在洛陽認識了木櫻,原來木櫻竟然是個東瀛女郎。
  木櫻故意說回去東瀛,是有心要氣鐵重樓的。
  但鐵重樓信以為真,竟然不遠千堙A追尋到扶桑島國。
  他當然找不到木櫻。
  因為木櫻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中土。
  直到鐵重樓垂頭喪氣回來的時候,他的妻子和女兒,都已死在木櫻的手下。
  木櫻就是殺他妻子女兒的元兇。
  她蒙著面孔,率領著十五個蒙面人,將鐵重樓家滿門老幼,殺得血流成河,還將他的屋
子燒成灰燼。
  這是一段血海深仇。
  這段仇,鐵重樓當然不能不報。
  他在半年之內,力搜十六個蒙面殺手的蹤跡。
  終於,他殺了十五個。
  最後一個他要殺的人,就是他最癡戀的女郎——木櫻。
  鐵重樓一刀向木櫻砍下的時候,他想砍的是她的腰。
  木櫻沒有反抗。
  她連一點招架的姿勢也沒有,簡直就像在等死。
  結果,鐵重樓沒有砍她的腰,卻把刀勢一沈,砍斷了她的一雙腿。
  砍掉木櫻雙腿的人是他。
  救回木櫻性命的人也是他。
  最後,他更娶她為妻。
  人,本來就是一種充滿矛盾的動物。鐵重樓雖然是江湖上殺人不眨跟的大煞星,卻也不
能例外。
  衛空空聽完了鐵重樓的故事後,鐵重樓的刀忽然無聲無息地劈了過來。
  這一刀,並不很快。
  但畢竟發刀的人是鐵重樓,這一刀雖不快,卻已將衛空空逼得連退兩步。
  衛空空閃開一刀,立刻回劍反擊。
  鐵重樓也在同時,砍出了第三刀。
  但現在無論是誰,都可以看得出鐵重樓的刀法,已遠不如傳說中般可怕。
  因為他已缺乏了一種殺敵的決心,也缺乏了殺人的勇氣。
  木櫻很了解鐵重樓。
  她的丈夫已不再是昔日的狠心刀客。
  自從他一刀砍斷木櫻雙腿之後,他從未殺過任何人。
  也未用刀與任何人交手。
  木櫻雖然不滿意丈夫變成了孺夫,但他畢竟是她的男人。
  唯一的男人。
  她不能眼巴巴的,讓自己的丈夫死在衛空空劍下。
  所以,當鐵重樓攻出了第三刀的時候,木櫻的一雙鋼拐已挾著一股急勁的呼嘯聲響向衛
空空襲去。
  衛空空一劍在手,殺氣嚴霜,砍腦袋劍法出招絕不容情,已將鐵重樓逼得險象環生。
  但木櫻卻運拐如飛,拐中尖刺宛若兩條吐信銀蛇,招式竟然精狠絕辣,使衛空空無法不
加以兼顧。
  就在衛空空一劍苦鬥鐵重樓夫婦之際,飛屍門青衣高手已將豹郎君趁機救出。
  衛空空心中有氣,心想龍城璧交托一件如此簡單的任務給自己,如果豹郎君竟然在自己
的手下逃脫的話,也未免太對不起老朋友了。
  可是,鐵重樓夫婦的一刀雙拐,卻把他逼得無法可施。
  他本來不想向木攖驟施辣手。
  但形勢危急,卻也不能太多顧慮,否則木櫻不死,自己反倒非死不可。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連串慘叫之整。
  剛剛將豹郎君救出戰圈外的幾個飛屍門青衣高手,竟然同時遇襲身亡。
  殺他們的,是一個手持七尺銅錘的灰發老者。
  在灰發老者的背後,有兩個白緞衣藍帶紮腰,頭戴笠帽的壯漢,擡著一頂大轎子。
  轎子已積滿雪花,顯見已趕過不少路程,才來到了這翼。
  轎內當然有人。
  但沒有人知道轎中人是男是女,更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灰發老者的七尺銅錘,一出手便將飛屍門數大高手擊斃,這份威勢已有先聲奪人之感。
  鐵重樓夫婦戛然住手,木櫻目註灰發老者,道:“前輩莫非就是二十年前的神錘子魏吞
天?”
  灰發老者聞言,竟然跳了起來,大聲道:“你這個婊子養下的婊子,滿嘴胡說八道,先
吃老子三錘!”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發那麽大的脾氣。
  但衛空空卻知道。
  因為這個灰發老者非但不是神錘子魏吞天,而且和魏吞天更是多年死敵,木櫻誤把馮京
作馬涼,當然惹得他暴跳如雷,揮錘便向木櫻擊去。
  灰發老者手中銅錘重數十斤,力度威猛沈雄,一式平平無奇的獨劈華山,在他手中施展
出來,竟然有橫掃千軍的氣概。
  直到現在,木櫻和總算弄清楚,對方果然並非神錘子魏吞天。
  他是魔錘叟南宮蠻!
  魏吞天歸隱山林,已超過二十年。
  但南宮蠻比魏吞天收山更早,在二十五年前昆侖山下一戰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聽過南宮
蠻這個人的消息。
  昆侖山一役,南北雙錘苦鬥了八個時辰。
  南錘是魏吞天。
  北錘就是南宮蠻。
  這一戰,在二十五年前可謂轟動整個武林。
  南北雙錘齊名天下多年,沒有人敢說魏吞天與南宮蠻之間,將會鹿死誰手。
  結果,最後還是神錘子比魔錘叟稍勝分毫,兩人惡鬥七千招後方始分出勝負。
  南宮蠻經此挫敗之後,似已心灰意冷,再也沒有涉足江湖。
  誰也想不到在這個雪花紛飛的地方,南宮蠻竟然卷土重來,再在風塵江湖之上,與鐵重
樓夫婦爭一日之短長。
  南宮蠻向木櫻連攻三錘。
  木櫻奮力還擊,擋開兩錘。
  但第三錘南宮蠻施盡全力,竟然存心將木櫻斃諸大銅錘之下。
  銅錘力逾千鈞,木櫻已無法抵擋。
  忽然間,轎中人冷冷道:“六叔請住手!”
  南宮蠻氣勢正盛,但轎中人此言一出,他果然乖乖聽命,立刻收錘,只是一雙冷峻的目
光,仍然盯著木櫻。
  鐵重樓手中鐵刀本已準備向南宮蠻發難,此際見南宮蠻既已收錘,他也沒有貿然再攻過
去。
  木櫻那美麗的臉孔,忽然變得蒼白。
  鐵重樓嘆了口氣,苦笑道:“難怪名噪天下的魔錘叟也要做開路先鋒了,原來一擲萬金
的南宮四公子已來到這堙C”
  一擲萬金!
  南宮四公子!
  衛空空半點也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已經猜到,轎中人就是張兩刀的大對頭人——南宮千
楓!
  雪花紛飛的大路上,一輛用四匹快馬拖拉的馬車,正風馳電掣的望潼關而去。
  策車的人,並不像個馬夫,倒像個神話堥倦葃e大無比的巨人。
  因為他就是北海之鯨!
  人人都稱呼他為鯨爺的北海大盜海鯨王!
  海鯨王雖然在海上稱雄,但他策騎馬車,居然也和茌冰海奡x舵時一樣出色。
  這一點,連龍城璧都大感意外。
  龍城璧當然在車廂堙C
  不但龍城璧在,司馬血也在。
  他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衛空空。
  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雖然厲害,但截擊他的人也一定是極其厲害的腳色。
  龍城璧本來對衛空空很有信心。
  但這一次,他們所遭遇到的敵人,勢力實在太龐大。
  真正黑杜鵑,直到目前為止,還未現身。
  張兩刀在清泉院中逃脫,一定會再來一次可怕的反撲。
  但龍城璧卻已隱隱覺得,黑杜鵑所組織的秘密幫會,似乎面臨到一個崩潰的危機。
  因為他已查出了一件事。
  南宮千楓本來也是屬於黑杜鵑組織之下的。
  而且更是四大護法之一。
  但現在,南宮千楓卻與張兩刀發生內哄,其中顯然蘊藏著一個極大的因素。
  看來,黑杜鵑所組織成的萬殺門,正遭遇到一個自相殘殺,萬劫不復大風暴。
  萬殺門,就是黑杜鵑所組成的秘密幫會。
  所謂四大護法,就是張兩刀,南宮千楓,飛屍門的白無極和鐵重樓。
  這四大護法,無異是萬殺門的四條主要根柱。
  只要其中一條根柱發生問題,萬殺門必然發生暴亂不安,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查出這些事情的人,並不是龍城璧,而是司馬血。
  司馬血原來就是開始調查南宮千楓和張兩刀這兩個人的真正背景。
  南宮千楓雖然是南宮世家七公子的老四,但他並不是個安份守己的人。
  黑杜鵑既求材,也求財,南宮千楓願意加入萬殺門,對於黑杜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當然,南宮千楓這個人的野心,決不會弄了一個護法便心滿意足。
  也許真正的目標,並非在乎區區一個護法職位,而是整個萬殺門。
  江湖上的每一個幫會,都難免會出現這種情況。
  黑杜鵑能夠憑一個女人的力量,創立萬殺門,這個女人的本事自然絕不簡單。
  南宮千楓縱然手下不乏謀臣戰士,但想推翻黑杜鵑攫獲大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南宮千楓很有錢。
  江湖上的鬥爭,也和戰場上兩軍交戰的情況沒有什麽分別。
  打仗除了要有機敏的頭腦,精銳善戰的兵將之外,最主要的另外一個因素,還是要有充
裕的軍費來支持一場劇戰前後的需耗。
  自古有言道:“無糧不聚兵。”
  糧者,亦即是金錢!
  有錢的人,決不怕缺糧,更不愁軍心無士氣。
  南宮千楓既有揮之不盡的財帛,願意為他效犬馬之勞,甚至甘心為他賣命的人也就絕不
會少。
  唯一令他感到失望的,就是他請了十個一流的職業殺手去行刺張兩刀,結果居然有九個
是躺著被送回來的。
  但他仍算能沈得住氣,沒有把那個冒牌的張兩刀殺掉。
  因為他還有最後一張大牌在手——司馬血。

  想殺龍城璧的人,為什麽會越來越多呢?
  原來南宮千楓和張兩刀,都懸出巨資,要取龍城璧的性命。
  因為他們都已知道了一個消息。
  風雲老祖已決定派遣龍城璧,作為瓦解萬殺門的主力軍!
  但黑杜鵑呢?
  這個神秘的黑杜鵑為什麽直到如今還未露面?
  這一點,龍城璧猜不透。
  司馬血也不知道黑杜鵑藏在那堙H
  現在,知道令狐絕就是龍城璧的人,又多了一個。
  這個人當然就是司馬血!
  馬車冒雪在大路上飛馳。
  在這段路程堙A車廂中的龍城璧發生了一個很大的變化。
  他的身體,逐漸放大。
  不但身體逐漸放大,連臉孔都在慢慢地成長。
  他忽然又從一個十四五歲的小書僮,變成天下間眾矢之的的雪刀浪子龍城璧。
  一個人的身體,居然能夠隨意放大或縮小,這種事說出來也許有人會覺得很荒謬。
  但坐在一旁的司馬血,親眼看見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他自然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他只是在輕輕驚嘆。
  他想不到海鯨王只不過給龍城璧服下三顆芝麻般大小的藥丸,竟然就能夠令到一個人的
身體發生如此驚人的變化。
  海鯨王給藥丸龍城璧服下的時候,鄭重地說道:“這種藥丸不多不少,只能服三顆,如
果少吃一顆,你永遠都不會回復原來的狀形,但若多吃一顆,你的肚皮就會被霸道的藥力藥
死。”
  這種易容術,天下間敢去嘗試的人絕不會多。
  但龍城璧連山崩都未必會怕,又豈會對這種稀奇的易容方法有所畏懼?
  他只覺得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經歷。
  也是難忘而有趣的一個嘗試。
  當南宮千楓緩緩地從轎中冒出來的時候,雪地堜艙M又出現了十個黑衣人。
  鐵重樓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覺得心中久已失去的一種殺氣,似乎已隱隱在胸間重現。
  十二年前,鐵刀幾乎就等於是他的生命。
  但自從鐵刀砍下木櫻雙腿之後,他的生命中已失去了一種殺氣。
  沒有殺氣的人,當然不能將鐵刀貫註一種逼人的殺氣,鐵刀已變成毫無生命。
  刀無殺氣,又焉可殺人?
  在這十二年來,萬殺門唯一沒有殺過人的護法,就是鐵重樓。
  但在十二年前,鐵重樓所殺的人,比其他三位護法所殺的人加起來還多。
  即便是南宮千楓曾經一度殺人如麻,但是和鐵重樓相比,依然有小巫見大巫之感。
  然而,鐵重樓的刀,就和他的主人一樣,忽然沈寂地度過了十二年。
  令天,是個風雲際會的日子。
  鐵重樓和他的鐵刀,會不會在今天重燃他們的逼人殺氣,恢復鐵重樓當日大煞星的殘酷
手段?
  南宮千楓的手堙A有一根擦得發亮的銀棒。
  這就是曾經一棒打死江南三霸天,七招之內逼死山東鬼後的十絕棒。
  江南三霸天和山東鬼後,都是黑杜鵑的老朋友。
  但老朋友並不—定等於是好朋友。
  有時候越是老朋友,越是會把對方出賣。
  江南三霸天和山東鬼後都是這種人。
  當南宮千楓在三日之內,將這四個不可一世的梟雄殺死之後,黑杜鵑就把萬殺門護法的
職位給了南宮千楓。
  老一輩的人,都知道江南三霸天和山東鬼後是怎樣的人物。
  當時這四個人的力量,差不多已足以統治整個武林的四分之一。
  但南宮千楓一出手,這四個人就變成了四具洞穿胸腹的血屍。
  雖然近年來他已很少親自出手殺人,但他的威名,卻絲毫沒有減弱的。
  相反地,江湖中人都在這樣地想:
  “南宮四公子的十絕棒必又比從前精進厲害多了。”
  事實上,江湖的朋友們都沒有猜錯。
  南宮千楓每天清晨,每晚黃香,都棒不離手。
  據說他淩空一棒揮出,就已經能夠將十步之外的樹幹擊穿一個大洞。
  換而言之,誰中了南宮千楓的十絕棒誰就必死。
  這一點,倒是完全沒有人敢加以懷疑的。
  豹郎君在大漠上縱橫多年,想不到今天居然在這堮滮F一個大大的跟鬥。
  各路英雄群集,彼此惡戰是生是死是另一回事,但他卻連想與人一鬥的資格也沒有。
  南宮千楓走到豹郎君躺著的地方,長嘆口氣,道:“本公子就算怎樣,也不敢相信你就
是鐵豹幫的幫主。”
  豹郎君既不能動,也不能夠開口說話,連想撞頭嚼舌自盡,也變成一種奢望。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他也豈不是曾經用過不少辦法,極盡殘酷之能事,來對付得罪過他的人?
  南宮千楓又盯著豹郎君,忽然用靴底去擦他的臉。
  這是一種奇恥大辱。
  江湖人就算寧願死,也絕不能忍受的奇恥大辱!
  但豹郎君現在連想死都不能,他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南宮千楓的靴,不停地在自己的臉
上擦來擦去。
  南宮千楓並沒有用很大的氣力,豹郎君除了臉上被擦上幾顆冰硝之外,什麽損傷也沒有。
  但真正的傷害,不在他的險,而在他的心,他的尊嚴。
  從今後起,豹郎君已很難再在江湖上昂起頭來做人,因為這件事勢必傳到武林中去。
  南宮千楓忽然露出了一副悲天憫人的神色道:“你究竟是豹郎君,還是一條死狗?”
  他一面說,一面不停地在嘆氣。
  忽然間,衛空空冷冷的說道:“無論他是豹郎君也好,死狗也好,你都不能再動他一根
亳發。”
  衛空空說著,大步向南宮千楓走過去,手堛漯虃C已擺起了出招的架式。
  鐵重樓看看衛空空,看得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他忽然覺得衛空空就像十二年前的自己。
  十二年前的鐵重樓,也許比衛空空有更大的殺氣,換上了他,說不定現在已經一刀向南
宮千楓砍過去。
  但現在呢?
  鐵快刀的刀能否重振雄風?
  鐵重樓很想試試。
  他的刀已開始準備殺人。
  他想殺的笫一個人,就是魔錘叟南宮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41 PM
第二十七章
  南宮千楓手堛漱Q絕棒,突然不見了一截。
  誰也沒有看見南宮千楓的手有什麽動作,但他手堛漱Q絕棒就好像變魔法般,竟有一半
陷入了雪地之內。
  南宮蠻驚嘆一聲:“好氣功。”
  衛空空卻悠然一笑,對南宮蠻道:“四公子氣功雖好,卻還不及你的屁功。”
  天下間當然沒有屁力,但拍馬屁的功夫倒還是有的。
  南宮蠻的臉色驟變。
  他幾乎已忍不住一錘就想向衛空空的腦袋敲去。
  但南宮蠻雖然拿著魔錘與衛空空在對峙著,他未得四公子的示意,倒也不敢妄然動手。
  南宮千楓笑了笑,目光放在衛空空的身上:“你可知道,本公子將會變成一個怎麽樣的
大人物。”
  衛空空淡淡的道:“洛陽南宮府的四公子,本來就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南宮千楓微笑著說道:“但那還不夠勁。”
  衛空空也凝視著他,忽然嘆道:“我已明白了你的意思。”
  南宮千楓笑道:“你既已明白,那好極了,副門主一職,本公子還沒有心目中的理想對
象,不若由衛大俠屈就如何?”
  衛空空也笑笑,突然表情變得很嚴肅:“在下對於萬殺門也很感興趣,可惜我也和貴公
子一樣,只對門主這個寶座才有興趣,不如你來屈就副門主一職,由我來擔當門主這個吃力
不討好的職位如何?”
  南宮千楓神色不變,笑容依舊道:“你的提議很好,可惜有一件事令本公子感到非常的
遺憾。”
  衛空空說道:“四公子有何所見而雲焉?”
  南宮千楓嘆息一聲,道:“衛大俠的確是個人材,可惜你已快要躺進棺材堙A又怎能再
擔當那個吃力不討好的職位?”
  衛空空道:“我沒有病,身體也很健康,為什麽你認為快要躺進棺材堙H”
  南宮千楓忽然輕輕將十絕棒從雪地中拔出,冷冷道:“因為今天你很倒黴,居然碰見了
十絕棒,而且十絕棒今天剛好正想殺人。”
  最後一句說話剛出口,衛空空的劍己先發制人!
  南宮千楓一聲大吼,十絕棒突然一挑三刺,連發四招。
  衛空空劍勢突變,將這四招暴雨般的快棒全部截下,然後長劍又復乘隙穿入。
  劍快,但十絕棒更快。
  一聲異響,十絕棒已將長劍繞在棒的尖端,一連七棒,直將衛空空逼退七步。
  但衛空空的劍勁仍在,連退七步之後,驚天地泣鬼神的砍腦袋劍法,已開始發揮最駭人
的一擊!
  法場斬首!
  不斬對方頭顱,誓不回劍的一招法場斬首。
  這一劍揮出,連雪花片片也似被劍上的殺氣凝結,想來天下間最霸道的招式,亦不外如
是。
  南宮千楓當然也聽過衛空空的劍,天下最霸道的劍。
  但他卻也想像不到,衛空空這一招法場斬首,竟然已經逼得自己方寸大亂。
  驀地,南宮千楓手堛漱Q絕棒,直向衛空空的咽喉激射。
  誰知衛空空的劍招忽然又再變!
  旋風般的劍,卷住了急激射到的十絕棒。
  “鏘”一聲,十絕棒竟被震飛半空之中。
  南宮千楓面罩寒霜,突然雙袖翻飛,六柄飛刀已分從左右向衛空空射去。
  南宮千楓最後真正的殺著,就在這六柄飛刀之中。
  但衛空空唯一的殺著,仍然是他手中的劍。
  六柄飛刀亮如厲電,疾逾流星。
  但衛空空的人竟比飛刀還快。
  南宮千楓的飛刀向前飛去,衛空空卻如拘人魂魄的幽靈,忽然飄到了他身後。
  六柄飛刀,盡皆落空。
  驚天動地的砍腦袋劍法又再籠罩著這位南宮四公子。
  倏地,血光暴閃。
  人頭已經落地!
  大雪忽停。
  但風仍冷。
  甚至比下雪的時候更冷。
  南宮千楓的人頭已搬家。
  萬殺門中四大護法,最先倒下去的,竟然就是聲勢最大,名氣最響的南宮四公子。
  衛空空殺了南宮千楓,但他也付出了相當慘烈的代價。
  原來南宮千楓六柄飛刀盡皆落空之後,仍有第七把飛刀。
  第七把飛刀,在他被砍掉腦袋的前一剎那間,向後飛襲衛空空。
  可是這一柄飛刀,並未命中衛空空的咽喉,只是擊中他的右胸。
  而衛空空的劍,已在這個時候揮舞進襲,將南宮千楓的腦袋砍下。
  這一戰的結果,是南宮千楓死,衛空空重傷。
  這種形勢對鐵重樓夫婦自然感到十分有利。
  唯一感到震駭的,就是魔錘叟南宮蠻了。
  鐵重樓手握鐵刀,神情看來還和以前般,充滿了疲倦之意。
  但在他的眼睛堙A卻已發出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光采鋒芒,竟比他的刀鋒更為逼人!
  他冷冷的看著南宮蠻。
  南宮蠻的臉沈了下去,突然冷笑,道:“好一個衛空空,好一個鐵重樓,老夫總算看走
了眼。”
  鐵重樓連動都沒動一下。
  一陣冷風吹過,血腥味更濃厚。
  天地間仿佛已被殺氣完全籠罩著。
  南宮蠻忽然雙手把銅錘呼一聲向鐵重樓揮去。
  鐵重樓還是紋風不動,仿如不見。
  但等到銅錘已幾乎觸及到他的胸膛之際,他才猛然巨喝,一刀將南宮蠻五十九斤重的大
銅錘震開。
  南宮蠻雙臂氣力驚人,可是他雙手揮舞銅錘,竟然比不上鐵重樓的右手揮刀。
  他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立即撤錘收步。
  但鐵重樓卻比他更快,一蓬刀雨急灑而下,竟將南宮蠻的衣襟劃破幾道長長的口子。
  南宮蠻吃驚未已,奮力運錘。
  但他連發三錘,都無功而退。
  他一退再退,敗象已呈。
  鐵重樓突然大聲道:“鐵某不殺人多時,今天正好拿你這條老匹夫的狗命來祭刀!”
  南宮蠻臉色僵直如死屍,也厲聲道:“想殺老夫,還不如你想像中容易……”
  誰知道這句話他還沒有說完,刀光又一閃,他的人就像一棵枯斷了的樹,直挺挺的倒了
下去。
  鐵快刀畢竟還是鐵快刀。
  十二年來一直沒有殺過人的鐵重樓,並非沒有本事去殺人,而是缺乏了一種信心,一種
殺氣而已。
  現在,誰都不能否認,鐵重樓的刀,又已回復到十二年前般,同樣令人感到可怕。
  衛空空覺得有點涼。
  熱血卻已從他的胸口緩緩流出。
  鐵重樓殺了南宮蠻之後,就像一只剛嘗過人血滋味的吊睛白額虎。
  衛空空胸中一刀,他還能支持多久?
  鐵重樓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就算衛空空完全沒有受傷,他現在也絕不會有所忌憚。
  豹郎君仍然像條死狗般躺在雪地上。
  但他並沒有真的死去。
  反而來勢洶洶的南宮千楓和南宮蠻,都已先後相繼伏屍倒地。
  鐵重樓忽然冷冷的對衛空空道:“你可以騎那只醜馬離開此地,我保證這堥S任何人敢
對你加以攔截。”
  衛空空搖頭。
  鐵重樓很明白他的意思:“你一定要把豹郎君送去潼關?”
  衛空空道:“不錯,這是在下一定要辦到的事,想我放棄豹郎君,除非……”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鐵重樓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抑或是
殺不了你?”
  “現在你要殺我,似乎易如反掌,”衛空空看看自己胸口上的刀,嘆道:“但等到你真
的想來殺我的時候,也許就並不如你想像中般容易。”
  鐵重樓咬了咬牙,冷笑道:“我現在只希望你識相一點,因為我實在不想殺一個已負傷
的人。”
  衛空空笑了一笑,說道:“垂死獅虎,猶有一搏之力,你可以把我當作沒有受傷,即使
衛某人死在你的刀下,亦決無怨懟。”
  鐵重樓臉色蒼白,眼睛深陷下去,但他手堛瘍K刀,卻似乎已在低鳴怒響。
  他突然聽見一個人漂亮溫柔的聲音,道:“你看這個傻子能否接得下我十招鴛鴦拐法?”
  木櫻的人漂亮,聲音也溫柔嫵媚。
  但她的心,卻不如外表般令人感到可愛。
  鐵重樓忽然有個很奇怪,以前從未想過的念頭:“愛上一個這樣的女人,是不是一件錯
事?”但無論是對也好,錯也好,他畢竟是她的男人。
  而且是她畢生唯一的男人。
  雖然她殺了他以前的妻子和女兒,他最後仍是原諒了她。
  因為他以前的老婆,也曾派遣過殺手去追殺木櫻。
  這種桃色糾紛,是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意看見發生的事。
  為了砍掉木櫻雙腿這件事,他一直都在自疚。
  他發覺自己以前戰勝過無數敵人,但卻無法戰勝自己。
  也許他根本就不了解,每一個人畢生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自己。
  要戰勝別人容易。
  但要戰勝自己,卻比戰勝任何敵人都更艱難千百倍。
  衛空空雖然還在勉強支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倒下去。
  但他挨了南宮千楓這一刀,傷勢實在遠比他自己想像中嚴重。
  他忽然發覺,眼前的景象黑一片,白一片的,原來流血太多已使他的視覺陷入模糊紛亂
的境地。
  但他仍不願放棄豹郎君,也不願在這種情況下騎著猴子馬,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木櫻的一張俏臉,此刻在衛空空的眼中看來,就像是一個冷血無情,面目猙獰的女妖精。
  其實她的面孔還是很善良漂亮的。
  只不過這個女人的心,的確像毒蛇般猙獰可怖。
  也許她本來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女人罷?
  然而,若說木櫻無情,她為什麽甘願被鐵重樓一刀砍斷雙腿。
  難道她只對鐵重樓有情?
  人生的矛盾實在太多。
  又有誰能將這些矛盾,一一細數得清清楚楚?
  忽然間,遠處蹄聲急響。
  一輛風馳電掣的馬車,正向這堶萱b而至。
  衛空空卻在這個時候,頭重腳輕的倒下。
  但他倒下去的時候,手堣景罊繯今菄虃C。
  而且劍鋒現在已緊緊貼在豹郎君的臉上。
  鐵重樓雖然從未見過名震北海的鯨爺,但他還是一眼便已認出,策騎馬車的人就是北海
之鯨的海鯨王。
  除了海鯨王之外,世間上又還有誰能比得上他這副鯨魚般的肥大身材?
  但有一點,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就是馬車車廂堙A還有兩個黑白兩道聞風喪膽的
雪刀浪子和殺手之王。
  馬車還未停下,車廂堨艅韐N冒出了一個比箭還快幾分的人,和一把比雪還亮的刀。
  鐵重樓也從未見過龍城璧。
  但這個人才冒出車廂,他的刀剛從鞘亮出,鐵重樓便已知道江湖上人人都在找尋的龍城
璧來了。
  木櫻本想出拐將衛空空刺死。
  但她已無法出手。
  因為龍城璧的刀,已向衛空空身旁狠狠的劈去。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出擊,一定會和龍城璧的刀相碰。
  她並不知道來者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但她卻已感覺得到,對方的刀,遠比自己的鋼拐更具威力。
  她竟然怯於龍城璧這一刀之威,不敢向衛空空驟施殺手。
  直到她看清楚龍城璧的臉之後,她才嘆了口氣:“你就是雪刀浪子?”
  龍城璧沒有回答她。
  也不願和她講什麽說話。
  但他最後還是說了幾個字:“我是來殺黑杜鵑的。”
  黑杜鵑!
  現在不少人都已知道,黑杜鵑要殺龍城璧。
  而龍城璧也要殺黑杜鵑。
  鐵重樓忍不住道:“你和黑杜鵑之間,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
  龍城璧道:“沒有。”
  鐵重樓道:“你們既然無仇無怨,為什麽非要拼命不可?”
  龍城璧盯著他手堛瘍K刀,忽然道:“你就是十二年前的鐵快刀?”
  鐵重樓點頭。
  龍城璧淡淡道:“鐵兄當年殺人無算,是否也和這些人個個都有深仇大恨?”
  鐵重樓道:“我承認曾殺過不少與我無仇怨,也無辜得很的人。”
  他的說話倒也坦白,龍城璧眼睛堣w露出了贊賞之意。
  鐵重樓接下去的說話,卻更加坦白:“因為鐵某本來就是一個蠻橫不講道理的人,然而
龍大俠乃山東濟南府龍氏世家的三少爺,行事又豈能不分青紅皂白,與鐵某這種人看齊?”
  “你錯了。”龍城璧扶起衛空空,把他安置進車廂堙A然後才對鐵重樓道:“閣下蠻橫
無理,而在下卻正好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兩種人比較下來,也許在下這種人比你更加混
蛋可惡千倍,所以你又何必太過擡舉於我?”
  鐵重樓靜靜的聽著,臉上已經全無表情。
  車廂堜艙M傳出了一把陰冷的聲音:“衛大俠所中的飛刀,上面刻有南宮府四個字。”
  龍城璧看了看雪地上的死屍,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具無頭死屍應該是屬於南
宮千楓的。”
  車廂堻惕N的聲音又道:“南宮千楓已死?”
  海鯨王喃喃道:“不錯,威震中原多年的南宮四公子,他現在的腦袋已被人砍下,看來
就像一個破爛了的西瓜。”
  車廂堻惕N的聲音長嘆口氣,道:“想不到張兩刀還未死,我昀大雇主卻已魂歸極樂,
看來我的確倒黴得很。”
  龍城璧沈聲問道:“衛空空的傷勢怎樣?”
  車廂中人緩緩吸了口氣,好一會才道:“你放心,我已把他的性命從鬼門關媕豸F回
來。”
  龍城璧松口氣,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因為司馬血的說話,從來都值得他信賴,司馬血就算曾騙過世間上千千萬萬人,他都絕
不會騙龍城璧。
  就在這個時候,鐵重樓忽然把一根竹哨子放到唇邊,大力的吹了一口氣。
  哨聲傳得很遠。
  龍城璧又聽到遠處也傳來了一陣口哨聲。
  “你用哨子呼喚援兵,是不是黑杜鵑快要出現了?”龍城璧冷笑著。
  鐵重樓輕輕地咳嗽一下,搖頭道:“我呼喚的不是黑門主,而是呼喚幾個專門負責收屍
的人。”
  海鯨王臉色微微一變,道:“飛屍門的白無極?”
  “不錯,”鐵重樓的笑容傲慢而冷淡:“別人見了死屍,唯恐避之不及,但白無極看見
了死屍,簡直就比見到黃金還高興。”
  海鯨王眉頭一皺,冷冷道:“白無極練的腐屍功,最喜歡在死去不夠一天的屍體上,吸
收死人身體堛漲撗G和骨髓,這種人總有一天會遭遇到殘酷的報應。”
  鐵重樓沒有理他。
  他只是冷冷的對龍城璧道:“收屍的人很快便會來到這堙A但這堛澈芶擐乎並不多。”
  龍城璧道:“你想我也變成一具屍體嗎?”
  鐵重樓道:“因為如果你不變成一具屍體,我又怎好意思向白無極交待?”
  龍城璧黯然一笑,笑得就像個正在等死的人。
  鐵重樓看看自己手堛瘍K刀。
  鐵刀本是好刀,但和龍城璧手堛滬毓酗坐M相此,卻又略遜一籌。
  但鐵重樓並不重視這一點。
  他所重視的,就是與雪刀浪子龍城璧的這一戰。
  這一戰勝負的決定,並不在乎刀的好與壞。
  能將對方一刀殺死的刀,就算只不過是一柄生衒Y卷的刀,此刀也勢必名揚天下。
  雪刀浪子固然是近十年來江湖上名氣最響亮的青年刀客。
  但鐵重樓他畢竟仍然是江湖中的大煞星。
  鐵快刀之名,十二年來江湖上的朋友絕對沒有忘記。
  如果今天雪刀浪子龍城璧死在鐵刀之下的話,鐵重樓這三個字,必然會再度在江湖上沸
騰地傳揚開去。
  想到這堙A鐵重樓整個人身上的殺氣,比殺南宮蠻的時候又濃厚了許多。
  在白無極來到這堣妨e,他一定要將龍城璧斃在鐵刀之下。
  冷風自北方遠遠的高山吹來。
  殺氣卻是從這兩個對峙著的人身上散發。
  這兩個人的刀,都是一把殺人無算的利器。
  鐵重樓十二年來未曾殺過一人,但今天他的刀已再度嘗過人血的滋味。
  他既能從容戳殺魔錘叟南宮蠻,足見他殺人的手段仍在。
  最重要的,還是他殺人的信心已經完全回復。
  他殺南宮蠻的一刀,已足以殺卻江湖上絕大部份的一流高手。
  黑杜鵑重用此人,就是深信鐵快刀絕不會一輩子都沈而不起。
  冬天雖然仍是冬夭,但“冬眠”了十二年的鐵重樓,卻在今天蘇醒過來。
  他不但殺了南宮蠻,更要殺雪刀浪子龍城璧。
  海鯨王看著還兩個對峙著的刀客,動也不動。
  他不動。
  龍城璧和鐵重樓更加沒有動。
  遠處已傳來急驟馬蹄聲響。
  龍城璧忽然慢慢的說道:“收屍的人已快來到了,你為什麽還不動手?”
  鐵重樓沒有動手。
  他呆站在雪地上,好像在發楞,又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尊塑像,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很奇
怪。
  龍城璧倏地發現一件驚人的事。
  鐵重樓竟然無緣無故的,站著死去!
  龍城璧一生與敵人對峙的次數,不知凡幾。
  但他從來都未曾遇過一件這漾奇怪的事。
  一個準備和自已一決死戰的人,會突然無緣無故的站著死去。
  鐵重樓的死,當然並非真無緣無故。
  只不過是龍城璧不知道真正的緣故而已。
  鐵重樓為什麽會死去?
  龍城璧不知道為什麽。
  海鯨王也不知道為什麽。
  但司馬血卻知道。
  因為他在車廂堿搘X來,從另一個角度堿搢ㄓF一件不可思議的怪事!
  鐵重樓一直站在雪地上。
  誰也想不到雪地堜艙M會冒出了一只手。
  這只手是很粗糙而寬大,但卻靈敏無比。
  手剛從雪地堳_出土立刻就用指骨向鐵重樓的足踝上碰去。
  手指上有一枚碧綠色的玉戒。
  玉戒堜~然透出一根寸半長,紫藍寒芒的尖刺。
  就只不過輕輕的刺下去,鐵重樓整個人立刻就變成僵硬、麻木。
  然後,他就呆楞楞的站在雪地上死去了!
  兩那雙粗糙寬大的手,也消失在雪地堙A好像根本就沒有殺生過任何事。
  司馬血的眼睛,一向都沒有毛病。
  他向來都很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任何一件事。
  忽然間,龍城璧吆喝一聲,像豹子般飛躍而起。
  這一次司馬血看得更清楚了。
  雪地堛G然又有一雙粗糙寬大,指上有一碧綠色玉戒的手冒出。
  那一根寸半長,紫藍寒芒的尖刺,殺了鐵重樓之後,竟然又再來行刺龍城璧!
  龍城璧飛躍而起之後,雪地堛漱漭蕙Q縮回去。
  但龍城璧的刀,卻比那雙手快了一點點。
  “颼”一聲,那雙手竟然被龍城鑾的刀削斷,血如噴泉般從雪地奡擖X!
  海鯨王的反應,居然比任何人還快,立刻把魔錘叟的大銅錘拿起,用力地向斷手處的雪
地上砸去。
  海鯨王臂力驚人,一錘砸下,竟將雪地弄出一個大洞。
  下面竟然有條地道。
  司馬血想跳進地道堙A但他卻不能放下衛空空。
  龍城璧連想也沒有想,立刻躍下去。
  木櫻忽然雙拐齊飛,也跟著龍城璧。
  海鯨王仍然留在上面,收屍的人已快到了。他突然看見三匹快馬。
  三個臉色雪白的老人。
  他們竟然是雪山三聖!
  地道堳僆繚t,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龍城璧曾在黑室堶W練過一對眼睛,別人伸手不見五指,但他卻連三丈以外的一雙飛鳥
也看得清清楚楚。
  地道堜~然有鳥,一只體積並不很大,卻長著一雙很粗壯的翅膀。
  龍城璧沒有小覷這一只鳥。
  因為木櫻已在背後提醒他:“這只鳥的名字,就是黑暗之神,是一種專啄人眼睛的兇悍
雀鳥。”
  龍城璧道:“你為什麽提醒找,難道你不怕黑杜鵑殺了你?”
  木櫻的聲音,聽來既有點恐懼,卻又有更多的憤怒:“我不怕黑杜鵑,他殺了我的丈夫,
我為什麽要怕她!”
  龍城璧一怔,道:“剛才我砍下的那只手,並不是黑杜鵑的,黑杜鵑是個女人,她豈會
有一只如此粗糙寬大的手?”
  木櫻說道:“這只手當然不是黑杜鵑的。”
  龍城璧道:“你知道這手是誰的?”
  木櫻道:“不知道。”
  龍城璧淡然一笑,道:“你並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是不願意說出來而已,但我已經知道
這只手是誰的。”
  木櫻默然。
  龍城璧又道:“因為我曾經在鄭州見過這個人,他就是張兩刀。”
  木櫻依然沒有出聲。
  龍城璧再接下去道:“我見過張兩刀,也註意過他的一雙手,我敢保證,張兩刀的其中
一只手現在已經被我砍斷。”
  木櫻終於嘆了口氣:“你的確很聰明,但你知不知道張兩刀和黑杜鵑之間的關系?”
  龍城璧搖頭。
  木櫻在黑暗中淡淡一笑,道:“張兩刀就是黑杜鵑的兒子!”
  龍城璧一愕。
  木櫻又道:“不但張兩刀是黑杜鵑的兒子,大漠豹郎君也是黑杜鵑的兒子。”
  龍城璧道:“豹郎君看上去不過四十歲左右,黑杜鵑今年多大?”
  木櫻道:“不多不少恰好是多他二十歲。”
  龍城璧冷冷道:“你怎知道他這麽清楚?”
  木櫻輕嘆一口氣,突然從袖子堮g出一蓬刺針!
  但刺針剛射出,龍城璧的人卻已到了她的身後。
  刺針全部落空,沒有擊中一枚,但卻有幾枚,射中了地道堛漕熙劑哄C
  黑暗之神連叫都沒有叫出一聲,便已被擊斃。
  木櫻也沒有叫出聲,雖然龍城璧的刀,已穿過了她的心臟!
  地道堛漲撣{氣味,似乎也和上面一樣濃厚!
  這條地道不但黑暗,而且很長,比龍城璧想像中還更長十倍。
  他憑嗅覺上的判斷,肯定張兩刀是從這個方向逃走出去的。
  張兩刀被削斷一只手,所流出來的血一定不少。
  龍城鑾已嗅到了血腥氣,也嗅到了一種金創藥的味道。
  忽然間,地道左曲右彎的,蜿蜒達百丈。
  最後,他終於看見了張兩刀。
  地道的盡頭,原來竟是在一座墳墓之內。
  墓埵鹿諝、
  張兩刀坐在墓堣@張黑漆的木椅上,臉色也和燭光一樣,忽明忽暗。
  他的臉色當然不會很好。
  無論任何人,被人用刀削斷了一只手之後,臉色都一定會變得很難看。
  他沒有在地道媯h得昏倒,能夠支持到這埵w然坐下,已算難能可貴。
  他斷的是右手。
  斷腕處已被一塊白布裹紮著。
  他現在總算安全了。
  因為地道與墓穴之間,有一道用粗肚鐵枝制成的大鐵柵。
  張兩刀相信,即使龍城璧手堛滬歲楔坐M再鋒利,也絕不可能砍破鐵柵而闖進來。
  龍城璧也不著急。
  他只是笑了笑,對張兩刀道:“想不到萬殺門的總壇,居然是一座死氣沈沈的墓穴。”
  張兩刀沒有說什麽,卻忽然哼一聲,用力在地板上踩了一腳。
  一陣鋼鐵聲響,龍城璧背後地道不遠處,也有一道大鐵柵,從左右兩邊伸出來,前後兩
道大鐵柵,把龍城璧圍住。
  張兩刀終於發出一陣難聽之極的怪笑,道:“現在死氣沈沈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
  龍城璧皺皺眉,沒有反駁。
  他現在已被人圍住,就像只被困在鐵籠堛熙永~。
  但他沒有發出野獸被人困住的怒吼聲,也沒有急得團團轉像猩猩般搖撼鐵枝。
  因為他已看出,鐵枝上染有劇毒。
  所以,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堶情A靜靜的看著張兩刀。
  看他的神態,好像被人困著的不是自已,而是張兩刀。
  張兩刀忽然嘆了口氣,緩步走過來:“雖然你削斷了我的右手,但我沒有真的恨你。”
  龍城璧也輕嘆一聲,靜靜的聽著。
  張兩刀咳嗽一聲,又道:“你年紀還輕,據說你還沒有結婚,武林中第一美人的唐竹君,
正在杭州唐家媯扔菃A。”
  龍城璧的臉色終於微微一變。
  也許天下間他唯一還放在心上的人,就只有唐竹君一個。
  誰說浪子無情?
  只不過浪子心堛膝羲熒P情,不了解他們的人,根本就無法忖測,無法想像。
  能夠了解浪子情懷的人,天下間又有多少?
  張兩刀從外表看來,百分之百是個粗人。
  但他居然似乎很了解龍城璧,而且還能控制他的情緒。
  龍城璧終於苦笑了,他緩緩道:“你弟弟豹郎君若有你一半聰明,他就絕不會跑到沙漠
堨h做什麽鐵豹幫的幫主。”
  張兩刀說道:“做一個大漠梟雄,有什麽不好?你去過千媞优O黃沙的沙漠沒有?”
  龍城璧搖頭。
  張兩刀道:“沙漠是一個最壯麗,也最博大的地方,在那堙A最偉大的人就是豹郎君。”
  “不是最偉大,”龍城璧冷冷道:“而是最該死!”
  張兩刀忽然粗聲道:“你以為現在自己是個什麽人?你竟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你知否
我有多少個法子可以把你在鐵柵媗雃角@具腐屍?”
  龍城璧仍然冷冷道:“你為什麽不轉過身子,看看你的背後來了些什麽人?”
  張兩刀一呆。
  但他隨即大笑:“想不到你騙人的手段,竟然如此低能,你想騙我在轉過身子的時候,
就施用暗器手法打我的背脊?哈哈哈……”
  張兩刀的笑聲很響亮。
  但在響亮的笑聲中,忽然又有一種奇怪的笑聲混合在一起。
  龍城璧沒有笑。
  張兩刀笑聲戛然停止。
  那種奇怪的笑聲仍然不斷她在響著,且笑聲還充滿一種殺人的厲聲。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42 PM
第二十八章
  張兩刀真的呆住了。
  但他仍然不肯轉過身子來,只是冷冷道:“鬼鬼祟祟的,是什麽人?”
  一個冰冷的聲音,緩緩地道:“是一個要來殺你的人。”
  張兩刀神色悚然:“司馬血?”
  冰冷的聲音道:“不錯!有人花了一百萬兩銀子而要殺你的司馬血!”
  司馬血!
  司馬血竟然像幽靈般,在這個節骨眼出現。
  張兩刀終於轉過身子,只見司馬血手持碧血劍,劍鋒利,人更鋒利。
  “南宮千楓已經死了,你就算殺了灑家,也不會得到殺人酬金!”
  “你錯了!”司馬血冷笑道:“南宮四公子雖然死了,但還有南宮五公子,六公子甚至
七公子,他們都絕不會吝嗇區區一百萬兩銀子的。”
  張兩刀臉色一變。
  司馬血又道:“我殺了你之後,將會割下你的首級去向他們出售,他們若不肯付錢,南
宮世家富可敵國這面招牌,倒算是給你的腦袋砸破了。”
  張兩刀幹笑兩聲:“看來你的確是個很會撿便宜貨的人。”
  司馬血看了看他的斷腕道:“如果你這只手早一點被人削斷,殺你的價錢就絕對不會值
得一百萬兩,做殺手也和做生意一樣,有時候的確會撿到一些便宜貨!”
  張兩刀臉色一變再變:“你是怎樣來到得這堛滿H”
  司馬血沒有回答,手中的碧血劍突然變成像千百條毒蛇般,從千百個不同的角度,向張
兩刀的心臟鉆去。
  張兩刀失聲道:“這是山西蛇王謝百川的毒蛇劍法!”
  龍城璧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因為毒蛇劍法,本就是龍城璧在半年前送給他的。
  謝百川與龍城璧曾經在山西的蛇嶺下鬥酒,誰輸了便得把最寶貴的物件送給對方。
  謝百川最寶貴的物件,也就是毒蛇劍譜。
  而龍城璧卻用風雪之刀去跟他打賭。
  結果,謝百川輸了,毒蛇劍譜便成為了龍城璧的東西。
  龍城璧對於劍法的興趣並不高,便是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他也只是學了一年,便沒有
再學下去。
  所以,他把這毒蛇劍譜,送給了司馬血。
  司馬血的劍法,本來就極其厲害,再加上練成毒蛇劍法,威力自是更為駭人。
  張兩刀現在大概已變成了張一刀,他只能左手揮刀招架。
  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忽然間:墓穴堣S傳出一陣沙啞蒼老的聲音:“司馬血,我願給你一百萬兩,但你別殺
張護法行不行?”
  司馬血劍招續進,大聲吆喝道:“不行!”
  龍城璧感到有點意外。
  因為他已認出了這個聲音,居然是雪山三聖堛漲悀T李臨風。
  雪山三聖竟已來到了這堙C
  事實上,帶領司馬血來到這堛漱H,正是雪山三聖。
  原來飛屍門一行高手十余人,在路上碰見了雪山三聖,被雪山三聖殺個清光。
  所以鐵重樓吹竹哨,收屍的人沒有來到,反而引來了雪山三聖。
  這種情況,是雪山三聖告訴了司馬血的。
  他們並且說已經找到了萬殺門總壇所在。
  司馬血相信他們說話的一半。
  他相信他們的確知道萬殺門的總壇在哪堙C
  但他卻不相信他們殺了飛屍門的十幾個高手。
  因為鐵重樓在吹了一下竹哨子之後,遠處也有一聲竹哨聲回傳過來。
  雪山三聖絕不可能這麽湊巧,在飛屍門高手吹完竹哨子之後才將他們殺死,然後又巴巴
的趕到這堥荂C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雪山三聖根本上就是飛屍門堛漱H。
  他們帶司馬血來到這堙A究竟有什麽目的?
  至於海鯨王,他已策駛著馬車,小心看護著衛空空。
  他是否已看穿了雪山三聖的真實底細呢?
  龍城璧終於也想到了這其中的竅炒。
  他相信海鯨王的本事,絕不會在任何人之下。
  而且,最重要的,就是風雪老祖臨終前曾對他講過幾句說話:“你可以絕對信任鯨爺,
但雪山三聖這三個老小子,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你要小心,小心。”
  龍城璧沒有忘記風雪老祖的說話。
  事實上,海鯨王的確是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風雪老祖相信他。
  龍城璧也相信他。
  現在,萬殺門的四大護法,顯然已發生了內亂。
  南宮千楓和鐵重樓已死。
  張兩刀斷了一手,看來隨時都會死在司馬血的碧血劍下。
  萬殺門中唯一還未露臉的護法,就只有飛屍門的白無極。
  直到現在,龍城璧才驀然發覺,萬殺門中最深沈,最可怕的人,就是白無極。
  張兩刀雖然只能憑左手揮刀招架,而且已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但司馬血要了
結這個人的性命,當真還比想像中容易。
  垂死掙紮的力量,有時候會比平時還兇狠得多。
  李臨風淡淡一笑,道:“老張,今天你死定了,老夫出價一百萬,想買回你的性命,然
後再親手殺你,可惜你碰著的對手是殺手之王。”
  他奸黠地一笑,又道:“殺手之王當然應該具有殺手之王的本色,他既已接受了南宮千
楓的聘請來殺你,所以不論南宮千楓是死是活,他依然要來殺你,可見他的職業道德,實在
相當不錯。”
  張兩刀額上開始冒汗。
  漸漸地,汗珠變得更多,而且大如黃豆。
  倏地,司馬血暴喝一聲:“撤刀!”
  張兩刀沒有撤刀。
  就算明知不撤刀,左手就會被司馬血的劍削斷,他都絕不肯撤刀。
  張兩刀變成了張一刀已經很不幸,如果再變成張沒刀,那實在和死了沒有什麽分別。
  像張兩刀這種人,他寧願死,也絕不願意變成一個手無寸鐵,無刀之人。
  司馬血沒有真的削斷他的手。
  識英雄重英雄!
  張兩刀雖然算不上是英雄,卻也是一號梟雄人物。
  司為血劍勢忽變。
  這一劍既非毒蛇劍法,也不是任何有名堂的劍法。
  但這一劍很奏實效。
  這是一招不求好看,也沒有名堂的一劍。
  一劍已穿心,碧血劍上染滿了張兩刀從心臟堿y出來的血。
  但很快很快的,血又已從劍尖滴下,劍鋒上的血陡地滑失得幹幹凈凈。
  張兩刀慘然一笑:“果然不愧是殺手之王……”
  慘笑聲中,這位萬殺門的張護法,已然斷氣畢命,臥屍血泊之中。
  張兩刀剛倒了下去,李臨風立刻喝采道:“好劍法!”
  在他身旁的李臨淵和李臨崖,平素難得開口說上半句說話,此際忽然齊聲道:“可惜他
也很快就要到地獄堨h陪張兩刀了!”
  司馬血緩緩轉過身子,橫劍當胸。
  “你們要殺在下,是想殺人滅口?”
  李臨風嘆了□氣,良久才道:“你知道的事太多,而且太精明,我們令天若不殺你,總
有一天會死在你的劍下。”
  司馬血微笑道:“看來你們殺我,的確有點逼不得已。”
  李臨風苦笑,說道:“事實上確然如此。”
  他臉上盡是無可奈何之色,好像真的有很大的苦衷。
  但忽然間,一片淩厲殺機已掩蓋過他任何偽裝出來的表情,二十八顆慘綠色的鐵釘突然
出手。
  李臨風綠蛇釘的厲害,龍城璧是見識過的。
  望冰樓一戰,李臨風憑著十五顆綠蛇釘,便將空門幫五僧五道五尼全部殺死,這件事龍
城璧絕不會忘記。
  不過,殺十五個人要十五顆綠蛇釘,如今殺一個司馬血卻要出動到二十八顆,這又顯示
出什麽呢?
  龍城璧的推斷是:李臨風缺乏一種信心,不相信一顆綠蛇釘就可以殺得了司馬血。
  沒有信心的戰士,永遠不會打勝仗。
  果然,李臨風這二十八顆綠蛇釘,並不能殺得了司馬血。
  司馬血劍勢一展,二十八顆綠蛇釘盡皆擊落。
  李臨風怒叱一聲,正想撲過去,李臨崖卻已伸出了一柄淺黃色的折扇,把他攔住。
  司馬血道:“你就是雪山三聖堛熄擬s扇李臨崖?”
  李臨崖冷冷道:“敢直呼老夫名字的人,世上並不多見。”
  司馬血傲然道:“可惜司馬某不知道你在三歲穿開當褲的時候叫什麽乳名,否則我會連
你的乳名也直呼不諱,難道你有本領把我吞下?”
  “好猖狂的小子。”
  “放狂屁的老匹夫!”
  李臨崖雙目瞳孔倏地睜圓,一聲不出,緩步向司馬血走過去。
  突然,司馬血的劍,閃電般刺向李臨崖的胸膛。
  李臨崖冷笑,伸扇檔劍。
  司馬血立刻把劍縮後,改刺為劈,像樵夫砍柴般向李臨崖迎頭劈下。
  李臨崖黃龍扇一張,扇骨上露出十三根藍色刺針,攔腰向司馬血掃去。
  司馬血不願挨毒刺針,立刻一劍護住腰間。
  李臨崖又再冷笑,扇上招式越來越急猛,瞬間已向司馬血連環攻出三十六招。
  黃龍扇法在江湖上成名三十年,自非一般欺世盜名之輩可比。
  能在黃龍扇下走得過三十六招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
  但司馬血劍招奇特,身子靈敏罕見,李臨崖三十六扇齊出,竟然無法傷得司馬血毫發。
  突然,黃龍扇拍的一聲,從中一分為二。
  一柄黃龍扇,居然能夠變成兩柄,而且中間還有一根鋼鏈聯系著。
  剎那之間,黃龍扇已變成了一種類似流星錘般的犀利武器。
  只見扇影飄飄,步步緊逼司馬血。
  扇上毒刺針好幾次險些劃破了司馬血的臉。
  但僅半寸之差,毒制針未能將司馬血的臉劃出任何傷痕。
  李臨崖越戰越勇。
  但龍城璧卻已看出,他戰得越勇,就會死得越快。
  因為毒蛇劍法,本來就最著重針對一些勇猛兇狠的敵人。
  虎虎豺狼雖然兇猛,但碰上了毒蛇的時候,也絕對無法可以討好得去。
  果然,龍城璧沒有看錯。
  當李臨崖聲勢最威猛,看來幾乎以為他可以殺敗司馬血的時刻,他的臉上忽然多出了一
樣東西。
  那是司馬血的碧血劍。
  沒有人能形容李臨崖的神態。
  他似乎想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臉上為什麽會忽然多出了一柄劍。
  但他什麽也看不見。
  他只看到一片漆黑,看到了漆黑埵n像有許多鬼魂在向他招呼。
  他大駭。
  因為這些鬼魂,都是以前死在他黃龍扇下的。
  但他的驚駭,只維持了半響,然後他就消失了一切知覺。
  司馬血這一劍,從他的鼻梁刺入,劍鋒直穿透後腦,別說是人,就算是一頭千斤巨獸,
也非要倒下不可。
  墓穴堛瑰諝,剎那間變得更加昏黃。
  但雪山三聖的其他兩人,臉色卻雪白如紙。
  “你的劍法,似乎比傳說中還更厲害。”李臨淵面色蒼白,一雙眼睛卻紅得像在冒火。
  李臨風插口說道:“不過如果咱們三兄弟剛才聯手合力殺你的話,你就必死無異。”
  李臨淵接道:“雁行折翼,這種仇恨我們絕不會算數。”
  司馬血冷然道:“你們現在還有兩個人,為什麽還不立刻殺我替老二報仇?”
  李臨淵黯然道:“不必了,因為白門主己在你的背後,他將會為咱們做主,為二哥報
仇。”
  白門主。
  飛屍門的門主白無權,就在司馬血的背後?
  司馬血沒有轉身望去。
  因為他已發現自己的旁邊,多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這個人站在他身後,動也不動。
  “白無極?”
  “不錯,老夫就是白無極。”
  “飛屍門本也是一個龐大的組織,想不到居然給萬殺門以大吃小,並吞進肚子堙C”
  “錯!”
  “難道不是如此?”
  “當非如此!”白無極雖然不動,但卻竟似有一股巨大足以令人窒息的壓力,直逼司馬
血的背心。
  白無極緩緩的說道:“無論是誰,妄想將飛屍門並吞,都是一種極端嚴重的錯誤。”
  龍城璧忽然插口道:“你已經和黑杜鵑鬧翻了?”
  白無極冷哼一聲:“你已成為籠中猢猻,最好少點開口,也許你將會死得舒服一些。”
  龍城璧果然聽話,不再說什麽。
  但他卻立刻用力揮刀,向鐵柵劈去!
  張兩刀不相信龍城璧能破鐵柵出去。
  雪山三聖也不相信。
  唯一相信龍城璧能夠有本領沖破樊籠的人,尺有司馬血一個。
  他對於龍城璧這位雪刀浪子,有絕對的信心。
  如果只有風雪之刀,而沒有龍城璧的手,想沖破樊籠也絕不容易。
  但風雪之刀再加上龍城璧,這種力量往往就會大得令人難以想像,不可思議。
  白無極雖然仍然站在司馬血的背後,沒有移動腳步,但司馬血發現地上的影子,微微抖
動了一下。
  司馬血不再猶豫,立刻反手向後刺出一劍。
  司馬血的劍,有時候快若流星,但有時候卻會溫柔如情人的手。
  他現在這一劍,簡直就此情人的手還更輕,還更溫柔。
  這一劍起初你會以為刺得很快,誰知半途中卻變得很慢很慢。
  慢得簡直跡近乎兒戲。
  徂李臨淵李臨風兄弟睹狀,卻一齊面色驟變。
  白無極森冷地一笑:“想不到連舒我懷的情人劍法,也給你學上手了,難怪你能成為江
湖上的殺手之王!”
  司馬血淡淡一笑:“舒我懷劍法天下無雙,如果他還活著,這一劍已足以要了你的老
命。”
  “不錯,”白無極森冷一笑:“可惜舒我懷早已死在黑杜鵑的毒刀下,你能夠學到情人
劍法,足見你與舒我懷之間,有頗深的淵源。”
  司馬血冷笑搖頭:“我從未見過舒我懷。”
  “胡說!”白無極青白的臉孔緊緊一皺:“難道你的情人劍法自出娘胎便已經學會?”
  司馬血道:“你聽過劍狀元這個人的名號沒有?”
  “劍狀元?”白無極臉孔皺得更緊:“就是那個自稱精通一百七十八種劍法的狂徒?”
  司馬血悠然道:“無論他是劍狀元也好,狂妄之徒也好,但他懂得江湖上一百七十八種
劍法,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白無極目光一閃:“難道你的情人劍法,就是從劍狀元那媥レ^來的?”
  司馬血淡淡道:“不是學回來,而是贏回來的。”
  白無極皺起了眉,盯著司馬血。
  司馬血嘆口氣,道:“劍狀元雖然懂得一百七十八種剜法,但我只用一種劍法,便將他
擊敗,所以,我贏到了一套只有三招的情人劍法。”
  白無極回答道:“情人劍全套共十三招。”
  司馬血微笑擋:“我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劍狀元發下毒誓,說他懂得的情人劍就只有這
三招,其他十招,他卻沒有弄上手。”
  “很好!情人劍法的確很好。”
  “當然好,否則司馬血早已死在你的腐屍功下了!”說這兩句話的人,是龍城璧。
  他就像是神話堛漫_績一樣,從鐵柵堥咫F出來。
  白無極冷冷一笑。
  “猢猻子逃了出來,可惜卻偏偏逃到了墓穴之中……”
  龍城璧輕輕的把風雪之刀插回入鞘。
  白無極忽然道:“聽說你奉了風雪老祖的遺命,要殺黑杜鵑?”
  “不但殺黑杜鵑,還要將黑杜鵑的手下全部毀滅。”
  “風雪老祖為什麽要這樣的,你知道嗎?”
  “像黑杜鵑和你這種人,本來就是該殺!”
  “你錯了,”白無極冷冷笑著:“該殺的人是風雪老祖,如果沒有風雪老祖,中原武林
中根本就不會出現黑杜鵑這一個人!”
  “為什麽?”
  “你知道黑杜鵑的真正來歷嗎?”白無極冷笑道:“她並不是中原的人,而是自東瀛來
的一個婊子!”
  “東瀛婊子?”
  “不錯,因為她就是木櫻的母親!”
  龍城璧一呆。
  白無極又道:“風雪老祖是個自命風流的老龜蛋,四十年前他已差不多六十歲,但他仍
然到處沾花惹草,居然嫖到東瀛,還把黑杜鵑從老遠帶回中土!”
  龍城璧更加呆住。
  但他不能反駁白無極。
  因為他相信白無極這番說話。
  風雪老祖本來就是個無拘無束,敢愛敢恨的江湖異人,許多事情別人做不出,但風雪老
祖卻會幹了出來,連眉頭都不眨一下。
  白無極冷冷道:“風雪老祖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烏龜,他媽媽巴拉子個活王八,這種人居
然在武林中享有崇高的名譽,不是老天的眼睛瞎了,就是江湖人個個都盲了眼,更盲了心。”
  龍城璧道:“他老人家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
  白無極道:“光是把黑杜鵑這個潑婆娘由東瀛帶回中土,這條罪老夫便足以痛罵他三輩
子。”
  龍城璧凝視著白無極,道:“你為什麽肆無忌憚的在罵黑杜鵑,別忘記他是萬殺門的門
主,而你卻只不過是個護法。”
  “護法?”白無極呸一聲:“我護她個大頭春夢,這個潑婆娘跟隨了風雪老祖幾年,就
與舒我懷搭上了,風雪老祖氣不過,發誓有黑杜鵑在中原一日,他就永不踏足中原半步,這
種妖婦,憑什麽資格要老夫做她的護法。”
  龍城璧笑了笑道:“舒我懷是怎樣死的?”
  白無極道:“舒我懷跟黑杜鵑茍合了十年養下了兩兒一女,後來意見不合分手,卻為了
爭奪兒女而大打出手,舒我懷一時心軟,在最後緊急關頭放過機會,反而被黑杜鵑的毒刀刺
傷,毒發斃命。”
  現在,龍域璧才總算弄清楚張兩刀,豹郎君和木櫻的真正身份。
  他們原來是三兄弟妹,父親就是劍中名俠的舒我懷。
  然而,張兩刀和木櫻都已死了,豹郎君也被制住,動彈不得。
  龍城璧忽然道:“黑杜鵑呢?”
  白無極冷冷一笑:“難道你看不見這堿O一座墓穴嗎?你要找她,可以先去找閻王老子
問問她的下落。”
  龍城璧輕輕嘆息著:“其實我早該料到,黑杜鵑已經死去,否則她手下的四大護法,又
豈敢如此猖狂無狀?”
  白無極冷笑道:“就算這個潑婆娘沒有死,老夫又豈會忌憚於她?”
  忽然間,墓穴堣@人笑道:“想不到當年見到黑杜鵑便連動都不敢一動的白護法,現在
居然有這等威風,潑婆娘前,潑婆娘後的,當真是欺負死人之至。”
  白無極面色一凜。
  只見一個肥胖巨漢蹣跚而進,正是北海之鯨的海鯨王!
  在這座死氣沈沈的墓穴堙A現已變成了殺氣騰騰的地方。
  龍城璧和海鯨王相處了這許多天,還是第一次看見他也居然會有這樣濃厚的殺機。
  雖然他是笑著走進來的,但他的笑容卻充滿了肅殺之意。
  他本來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海上魔王!
  白無極對雪刀浪子和殺手之王都肆無忌撣。
  但海鯨王的出現,卻使他露出一點緊張神色。
  龍城璧忽然咳嗽了幾下!
  海鯨王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放心,衛空空豹郎君,現在已交給你最好的一個朋友去
處理。”
  “是不是醫谷谷主已經來到這堙H”龍城璧道。
  “不錯,”海鯨王道:“衛空空的傷勢就算再危險,有許谷主在,你也可以放心。”
  龍城璧默默的點了點頭。
  醫谷谷主許竅之,一直是他的好朋友,他只不過在前幾天寫了一封很粗的短箋,許竅之
便立即趕來。
  海鯨王又道:“豹郎君現已由醫谷中的五位高手設法,送去潼關給木索達。”
  白無極突然狂笑:“海鯨王,你可知道老夫已經找了你多久?”
  海鯨王的臉色更沈肅,冷笑道:“昔年冰海十七巨船劇戰,九大飛鯊悉數陣亡,有人傳
言你就是九大飛鯊的師父。”
  “不錯!”
  “所以,你一直都想替九位弟子報仇雪恨!”
  “不錯!”
  “你現在就可以馬上動手,海鯨王縱橫北海多年!總不成還會怕了敗軍之將的師父。”
  白無極桀桀怪笑:“雖說你的大鯨神掌,已練到了第六層境界。”
  海鯨王緩緩道:“你是否要跟我拼內力?”
  白無極道:“你不敢?”
  海鯨王冷笑道:“別人也許怕你的腐屍功,但老子只當你是塊大豆腐而已。”
  白無極怒道:“好!就讓你試一試大豆腐的厲害!”
  說完,雙掌齊出,與海鯨王的一身肥肉掌緊緊貼在一起。
  墓穴堨豪荋N已經陰陰冷冷,看兩個人一拼起內力之下,更加侖人有奇寒徹骨之感。
  白無極的腐屍功,專門吸取死屍身上的血髓精華,他所練成的腐屍真氣可說又冷又臭,
很不是滋味。
  海鯨王的大鯨神掌,雖然剛柔並濟,陰陽皆備,但畢竟仍然陽氣較多,只見他真氣運出
體外,整件團花錦袍猶如氣球似的鼓起,原本已肥胖驚人的海鯨王,現在看來更加身軀龐大
到令人有不可思議之感。
  只見白無極面色凝重,腳下磚石赫然已經開始逐漸破裂。
  海鯨王運起大鯨神掌,臉上忽紅忽白,一雙眼睛瞪得比荔枝還大,嘴角上卻掛著一絲冷
酷的微笑。
  但凡練武之土,都知道比拼內力絕不是開玩笑的事,勝者往往亦虛耗大量之氣,需要長
久時間息養才能復原,至於敗者,倘若能夠幸存性命,已然上上大吉了。
  現在白無極和海鯨王的一戰,他們除了四掌緊貼之外,全身連動都沒有動。
  但他們的精力,卻已像江河下瀉般,不停的消失在無影無形之中。
  這一戰,當然是極端兇險的。
  白無極的腐屍功揮得越厲害,墓穴堛滲銈薶N更令人難以抵受。
  龍城璧和司馬血卻像完全不覺,連鼻子都沒有皺一下。
  只見白無極腳下的磚石,早已完全碎裂,而且雙足不停地向下陷去。
  而海鯨王的情況,也差不多,這兩人的內力,竟然十分接近。
  突然間,龍城璧看見海鯨王的臉色有點不對勁。
  他本來忽紅忽白的一張臉,現在居然開始泛出一種慘綠的光芒。
  這是中毒的象征。
  腐屍功本來就是一種奇毒無比的詭異武功。
  只見海鯨王臉上慘綠之色越來越甚,竟然變成綠葉般的顏色。
  但這種綠色卻黯淡無光,簡直連一些妖怪的面具都比不上海鯨王的臉般恐怖。
  海鯨王的團花錦袍,卻越來越是鼓漲,最後竟然像皺殼花生般,整件錦袍都為之爆裂,
化成千百碎布飄揚墓穴之中。
  至於白無極,他的臉色本來就已經很蒼白,現在更加白得驚人,哪媮椐閉O一張人臉?
  他的雙足,仍然不停地下陷。
  突然間,海鯨王倒下去。
  白無極仍然雙掌姿勢不變僵立原位。
  龍城璧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他已經知道了這一戰的結果。
  ——倒下去的海鯨王,永遠都不可能再站起來。
  ——僵立著的白無極,也將會永遠站在這堙C
  比拼內力不分勝負,往往就是雙方皆負之局。
  龍城璧黯然無話。
  雖然他認識海鯨王的日子並不多,但他們已經是朋友。
  龍城璧重視友情。
  他覺得朋友的生命,也就等於是自己的生命。
  雖然現在死的是海鯨王,但他卻有一種感覺,好像死的是自己。
  也許死亡的本身,並不是一件悲哀的事。
  但親眼看見自己的朋友死亡,又豈能不為之黯然神傷。
  墓穴堙A又再回復到死氣沈沈的氣氛堙C

  黑杜鵑真的死了。
  這座墓穴,就是黑杜鵑的墓穴。
  龍城璧現在看見的,是一口漆黑得發亮的棺材。
  黑桂鵑就躺在堶情C
  龍域璧沒有去掀開棺蓋!
  他不願意騷擾死人。
  但他卻料不到,棺材堜艙M會有人在冷笑,而且棺蓋也會自動掀開。
  棺材堶漸伸出的是一雙手。
  一雙活人的手。
  因為龍城璧從不相信世間上會有鬼,而且這一雙手的血色很好,指上幾枚鉆戒斑指在閃
閃發亮。
  躺在棺材堛漱H,氣派也還真不小。
  龍城璧又發現了這雙一手是屬於男人的。
  但司馬血卻已憑著這一雙手,認出了這一個人是誰。
  “南宮千楓!他是南宮千楓!”
  躺在棺材翼的人是南宮千楓?
  龍城璧一怔,棺材堛漱H已冷笑道:“本公子正是南宮千楓!”
  南宮千楓!
  躺在棺材堛漱H,竟然真的是南宮千楓。
  龍城璧忍不住說道:“衛空空已經砍翻了一個南宮千楓,為什麽這堣S出現一個?”
  南宮千楓露出種說不出的悲哀之色,道:“衛空空殺的是老五,他叫做南宮千葉。”
  南宮千葉。
  南宮千楓苦笑道:“他是南宮世家五公子中,與本公子長得最相似的一個,他根本毋須
易容,整副相貌就已經和我有九分九相似。”
  司馬血冷冷道:“唯一不同之處,就是你的左手尾指上,有一顆梅花痣!”
  南宮千楓一楞,終於嘆了口氣:“你講得不錯,看來你的眼睛比你的劍更加厲害。”
  司馬血冷笑道:“在下做人只靠劍,不必靠眼睛,能夠命我賺錢的東西也是劍而非眼睛,
劍與眼睛兩者任擇其一,我寧願做個瞎子。”
  南宮千楓道:“你的職業道德很好,你果然能夠把張兩刀殺死。”
  司馬血道:“殺人酬金你打算什麽時候付給我?”
  南宮千楓道:“馬上就付,不多不少,紋銀一兩!”
  誰能說得出一兩紋銀與一百萬兩之間的分別有多少?
  司馬血講不出。
  也不願意講出來。
  南宮千楓已把一塊碎銀,拋在司馬血的腳下
  “這些就是你應得的酬金了,不必客氣。”
  司馬血也沒有客氣,把碎銀拾起!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43 PM
第二十九章
  不多不少,恰恰一兩。
  南宮千楓忽然又從懷堭ルX一張折得很整齊的銀票。
  “這張銀票是洛陽寶寬號的,保證十足兌現,這張銀票的金額是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
九兩銀子,絕不欠半分錢。”
  司馬血只是在聽著,一點也不著急。
  錢在別人的手堙A一點也不著急。著急又有什麽用?
  南宮千楓嘆了口氣道:“我本來答應你殺了張兩刀之後,便付給你一百萬兩的,可惜我
並不是個喜歡遵守諾言的人。”
  司馬血淡淡道:“你能夠坦白承認不遵守諾言,光是這一句說話,便已值得上九十九萬
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銀子,你既不在乎自己的名譽,在下也不會在乎你這一點點小小的金錢。”
  南宮千楓道:“九十九萬兩銀子也算是個小數目?”
  司馬血道:“有種人視一文錢比桌子還大,但司馬某卻視一座金山猶不如三顆小小的骰
子。”
  龍城璧相信他的說話。
  司馬血發起賭性的時候,十座金山也不夠他在骰寶桌上輸去。
  南宮千楓號稱一擲萬金。
  司馬血在賭桌上,卻又何止一擲萬金呢?
  南宮千楓看著司馬血,冷冷笑道:“實在說一句,你想不想要我手上這一張銀票?”
  司馬血道:“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只想把這件事告訴我的行家知道,好讓他們別再白
白替你這種人賣命。”
  南宮千楓又笑了笑,道:“可惜這堣ㄕ是黑杜鵑的墓穴,同時也是你和雪刀浪子葬身
之所。”
  語音一頓,對李臨淵李臨風二人道:“兩位的兄弟死在司馬血的劍下,這筆賬為什麽還
不算一算?”
  李臨風恭聲道:“沒有南宮四公子的命令,老夫又豈敢出手?”
  南宮千楓哈哈一笑:“好!現在本公子就命令你們兩人,立刻殺了司馬血和龍城璧!”
  李臨風、李臨淵二人齊聲說道:“遵命!”
  龍城璧皺起了眉,道:“你們究竟是飛屍門的人,還是南宮千楓的部屬?”
  南宮千楓洋洋得意地笑著道:“雪山三聖本來是飛屍門的三位香主,但半年前己變成了
本公子麾下的秘密殺手!”
  龍城璧嘆了口氣,喃喃道:“果然好手段,萬殺門中有你這一號人物,白無極亦當真倒
楣得很。”
  李臨風冷笑道“你也會和白無極一樣,死在這堙C”
  龍城璧道:“請動手。”  
  李臨風猛喝一聲,七顆綠蛇釘首先發難。
  然後,他整個人就像一只老兀鷹般,向龍城璧的胸腹之間抓去。
  綠蛇釘!
  鷹爪手!
  這正是李臨風生平最為得意的兩大絕學。
  綠蛇釘其毒無比,龍城璧若被其中一顆打中,李臨風這一戰就贏定了。
  但七枚綠蛇釘,卻全數都被龍城璧的刀擊落。
  李臨風赤手空拳,手無寸鐵。
  但他的鷹爪手,卻是江湖上最能殺人的武功之一。
  然而,他今次的對手,卻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上天下地,獨一無二的風雪之刀,也在龍城璧的手堙C
  李臨風連發七七四+九抓,龍城璧悉數避開,沒有發過一刀。
  但等到他一刀向李臨風脖子劈去的時候,他已穩操勝券。
  李臨風四十九抓落空,信心已失,一股寒意從心底直冒上來。
  但龍城璧卻在這個時候,劈出了最無情的一刀。
  這一刀無堅不摧,李臨風的脖子又怎能強受?
  刀痕長二尺三寸。
  筆直而下的一刀,結束了李臨風的性命。
  南宮千楓終於笑不出了。
  李臨崖李臨風相繼被殺,老大李臨淵可說既驚且怒。
  雪山三聖威名顯赫,想不到卻栽在龍城璧和司馬血的手下。
  李臨淵殺機濃罩滿面。
  但他不敢動手。
  雖然他已經活了七十多歲,但依然怕死。
  他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像女孩子珍惜寶貴的童貞。
  他忽然頹喪地嘆了一口氣。
  剎那之間,他仿佛又蒼老了二十年。
  “老夫不是你們的對手,”他黯然神傷地,臉上殺機已全消失:“老夫現在不想報什麽
仇,只想背著海臨崖臨風的遺體,離開這堙A離開中原,回到北方去。”
  龍城璧立刻道:“很好,你可以立刻退出,這堜M地獄太接近了,實在不是值得逗留的
地方。”
  李臨淵果然背起兩人的屍體,就想離開這座可怕的墓穴。
  但他卻忽然看見了三個彩衣人,攔住了自已的去路。
  三個彩衣人。
  三根銅棒,三把尖刀。
  “你想背著本公子而逃命,除非你能過得了這三個人的刀棒三絕陣。”南宮千楓冷冷地
盯著李臨淵,左手卻從棺材堮野X一根寒芒四射的亮銀棒。
  十絕棒!
  這才是名震天下,一棒打死江南三霸天,七招之內逼死山東鬼後的十絕棒!
  刀棒三絕在江湖上的名氣,絕不會此雪山三聖稍弱半分。
  李海淵雖然從未見過刀棒三絕,但他也聽人說過,刀棒三絕是三個瞎子。
  但這三個彩衣人,目光炯炯有神,那堿O瞎子?
  “你們不是刀棒三絕,刀棒三絕是瞎子!”李臨淵吼叫著。
  中間年紀最大,大約四十來歲的彩衣人淡淡道:“咱們本來是瞎子,但現在卻能看得很
清楚,你身上的每一汗毛都在發抖。”
  李臨淵道:“你就是刀棒三絕的傅神甲?”
  彩衣人冷冷道:“不錯,還有左首邊的是谷神午,右首邊的是曹神亥。”
  曹神亥接道:“南宮四公子大仁大義,用一百七十二顆彩衣冰黃實,把咱們三個師兄弟
的眼疾治愈,所以咱們三個,遠比你們忠心千萬倍!”
  傅袖甲嘆了口氣,道:“咱們三師兄活了幾十年,一直連自已的手指是怎麽樣的都未曾
見過,現在能夠大開眼界,看得見藍天白雲,流泉飛瀑,還有漂亮女人的婀娜多姿,又是何
等美妙,南宮四公子這番大恩大德,令咱們永遠沒齒難忘。”
  曹神亥冷冷對李臨淵道:“你現在最好馬上自裁謝罪,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直沒開聲的谷神午接口道:“你敢不自盡贖罪,想全屍而死,千難萬難!”
  李臨淵輕輕放下李臨崖和李臨風的屍體黯然道:“好,老夫自盡,自盡……”
  只見李海淵雙手按著天門,一雙蒼白全無血色的手,忽然變成火紅之色。
  傅神甲冷笑道:“紅焰手果然名不虛傳。”
  谷神午道:“可惜紅焰手殺不了像咱們這等對手,於是只好用來自殺!”
  李臨淵突然狂吼,火辣辣的一雙手向谷神午擊去,厲聲道:“誰說老夫真的自殺?”
  谷神午側身閃開,冷笑道:“老匹夫,你這一著早已在我意料之中!”
  李臨淵大聲狂吼,紅焰手左右翻飛,看著皆是拼命的招數。
  他當然絕不會自殺。
  因為他怕死。
  ——拼命雖然也許難逃一死,但總比自殺有希望。
  ——他希望能拼出一條血路,沖出這堙I
  刀棒三絕見過很多拼命想逃出三絕陣的人。
  李臨淵現在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們卻從未見過有任何人,能夠逃出他們三人聯手所組成的陣法。
  李臨淵練的是西藏紅焰大手印,據說他曾用一雙手,將一只三百斤的大角鹿活活生生整
只烤熱。
  沒有人會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因為最少有二百人在場,目睹這一件事的發生。
  可惜刀棒三絕不是大角鹿。
  這三個人手上的三刀三棒,也遠比大角鹿頭上的一副鹿角更為可怕。
  李臨淵的八十一式紅焰大手印,已翻來覆去的使用了三次。
  但他非但不能逼退其中任何一人,反而被三刀三棒逼到棆銂漲漕片堨h。
  李臨淵突然像瘋狂了的野狗一樣,向曹神亥沖撲過去。
  曹神亥的尖刀,已對準了李臨淵的腹部。
  他怎樣也料不到,李臨淵竟然會不顧一切的向自己猛撲。
  其實這絕非一件值得驚訝的事。
  因為李臨淵已全無退路,他不向前沖殺,又還能夠退到什麽地方?
  曹神亥想退,但已來不及。
  颼一聲,尖刀直向李臨淵腹部用力猛刺。
  李臨淵狂吼著,也叭聲一掌向曹神亥臉上印去!
  尖刀直貫李臨淵腹部,直透背心。
  舊雨樓獨家連載,謝絕黃金社區轉載。  
  這一刀百分之百致命。
  李臨淵慘笑一聲:“好!殺得好!”
  曹神亥卻連慘笑聲都沒有發出。
  他的一張險,竟已被李臨淵一擊打成焦黑,就像只煎熟了的雞蛋。
  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已完全變了形。
  他甚至比李臨淵更早一步倒下去。
  墓穴堙A除了血腥味之外,又多了一種奇怪的氣味。
  這些氣味,來自李臨淵的手,和曹神亥的險。
  如果你聞到這種氣味,你可能會三天都咽飯不下。
  甚至會把三在前所咽下的飯都吐了出來。
  但龍城璧和司馬血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他們根本就沒有嗅覺。
  “可惜,”南宮子楓忽然皺眉嘆道:“真可惜,這兩個都是當世的絕頂高手,為了本公
子卻犧牲了性命。”
  傅神甲大聲道:“咱們的性命,本來就是屬於南宮公子的,就算再死千次百次,又何足
憾?”
  南宮千楓冷叱道:“胡說!閉嘴!”
  傅神甲一楞,果然乖乖閉嘴。
  南宮千楓臉容略寬,道:“本公子並不希望你們死,就算你們有千百條性命,我都不願
意你們為我而死一次!”
  傅神甲與谷神午默默無語,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南宮千楓嘆口氣,道:“你們替我殺了黑杜鵑,已經是一件莫大的功勞,這一張銀票,
你們拿去,然後馬上離開這座墓穴。”
  丁面親著,一面把那張九十九萬兩的銀票,遞給傅袖甲。
  傅神甲沒有接下。
  “咱們不離開這堙A也不要銀票。”
  南宮千楓冷冷道:“為什麽不要?”
  “他們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司馬血忽然大聲叫道:“因為這張銀票本來就是屬
於我的!”
  傅神甲銅鈴般的眼睛立刻向司馬血射去。
  谷神午的反應更激烈,左手持刀,右手持棒,已向司馬血全身十八大穴攻去!
  黑杜鵑已死!
  殺黑杜鵑的人,是刀棒三絕。
  當然,真正的主謀者,是南宮世家的四公子——南宮千楓。
  風雪老祖要殺黑杜鵑,因為他最後覺悟到,從東瀛老遠把黑杜鵑帶到中原實在是自己一
生所做事情中最錯誤的一件事。
  黑杜鵑暗中屠殺中原武林豪傑,是想建立一個由東瀛人所統治的武林。
  可惜她終歸仍然鬥不過財雄勢大,工於心計的南宮千楓。
  黑社鵑固然是個危險人物。
  南宮千楓呢?
  他也是個滿手血腥,殺人如麻的武林魔王!
  魔王。
  南宮千楓的確是魔王。
  但龍城璧卻不怕魔王。
  一個連閻王都不怕的人,當然不會怕魔王。
  他把風雪之刀輕輕彈了三下。
  刀鋒上傳來陣陣低嘯之聲。
  南宮千楓冷冷的看著龍城璧。
  “你是否已經有足夠的信心來殺本公子?”
  龍城璧點頭,卻不說話。
  南宮千楓又冷冷道:“你為什麽還不動手?早一點動手,對你有好處。”
  這一次龍城璧卻搖頭,淡笑說道:“殺人不必急在一時,太過匆忙,刀鋒就會割不斷你
的脖子。”
  南宮千楓冷笑:“就算你再等十年,也是白等,本公子不會有任何破綻給你看出來的。”
  龍城璧道:“除非你是個沒有弱點的人,除非你練的是沒有破綻的武功。”
  南宮千楓靜靜的聽著。
  龍城璧針般尖銳的說話又已續道:“但世間上每一個人都有他的弱點,每一種武功都有
它的破綻,這種道理,相信你會比我更加清楚。”
  南宮千楓當然明白這種道理。
  所以,他也沒有匆匆的動手去殺龍城璧。
  當龍城璧和南宮千楓談話的時候,司馬血卻在拼命。
  跟他拼命的人,當然就是谷神午和傅神甲。
  谷神午的主力在刀。
  傅神甲的主力在棒。
  但谷神午的棒和傅神甲的刀,也同樣能置任何人於死地。
  刀棒合璧,利攻利守,進退皆宜。
  但司馬血只憑一柄碧血劍,便已將對方雙刀棒的攻勢,全部封死。
  這一戰,不但激烈,而且彼此的招式仿如舞花蝴蝶,此起彼落,十分好看。
  但谷神午和傅神甲的臉色卻是並不好看。
  困寫他們已被司馬血手上的一柄碧血劍,弄得有點團團轉的感覺。
  龍城璧仍然和南宮千楓在對峙著。
  這兩個人就像是巖石,兩塊堅固的巖石。
  巖石雖然也會有崩潰的時候,但又有誰能等待到那一刻才動手?
  別人也許不能。
  但龍城璧能。
  他不但能沖前,能退後,也能等待。
  他曾為了要喝一壇陳舊的女兒紅,足足在一個酒鬼的家媯奶F三日三夜。
  他在等那個醉酒鬼醒來,然後才用一錠十兩重的黃金,把那壇酒買下。

  他為了享受而能等待。
  為了殺人,他也能等待。
  一直等到能夠一舉毀滅對手為止。
  那將會是最踐酷無情,也最精采絕倫的一擊。
  刀棒三絕變成了刀棒兩絕,威力當然大大的打了一個折扣。
  谷神午和傅神甲的刀棒雖仍攻勢淩厲,但竟似對司馬血毫無實效。
  司馬血在雙刀雙棒中穿穿插插,看似拼命,其實卻輕松得像在練劍。
  可是,谷神午和傅神甲的刀棒,卻越來越加緊密,已將司馬血逼到棆鉿漕丑C
  李臨淵就是被逼到這堙A然後才與曹神亥拼個同歸於盡的。
  但司馬血並不打算出此下策。
  他的劍招,也隨著身形的後退而變。
  倏地,劍芒疾閃,人影翻飛。
  原本是谷神年和傅神甲逼司馬血到棆鉿漕云滿A但就在這一剎那間,形勢完全相反。
  司馬血竟已像鬼魅幽羅般,從他們的中間穿出,然後反而把他們都逼到晲片堨h。
  這一著的變化,簡直快得令人難以相信。
  谷神午和傅神甲齊聲大喝,左右二棒一齊向司馬血腰間掃去。
  司馬血居然不閃不避,硬捱兩棒。
  這兩棒的力量,雖然未必致命,但卻也來勢洶湧,駭人已極。
  他們本以為司馬血必閃退。
  只要司馬血一閃退,他們的兩柄尖刀就會立刻向他的心臟刺去。
  誰知道司馬血竟然有此一著,甘願硬捱兩棒。
  當然,這兩棒他絕不是白捱的。
  因為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司馬血已連續刺出了兩劍!
  這兩劍,在谷神午和傅神甲的眉心上,每人刺穿了一個血洞。
  ——這兩個人本來是瞎子,他們本來連一只眼睛都沒有。
  ——但在他們死亡的時候,卻每人有了三只眼睛。
  就在司馬血兩劍刺在谷袖午和傅袖甲揖心的時候,南宮千楓十絕棒也突然出手。
  只聽“叮”一聲響,十絕棒與風雪之刀淩空相擊,兩條飛快的人影乍合又分。
  龍城璧一退丈二,身子突然又向前沖了出去,一刀劈向南宮千楓的肋骨。
  這一刀的速度和勁力,絕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南宮千楓手堛漱Q絕棒舉起,向風雪之刀迎了過去。
  但龍城璧的刀勢忽然又變。
  這十絕棒迎了個空。
  風雪之刀卻從南宮千楓的背後繞道,直砍他的脖子。
  舊雨樓獨家連載,謝絕黃金社區轉載。  
  南宮千楓一聲巨喝,反手一拳就撞向龍城璧胸腹間的要穴。
  這一拳奇快無比,竟然是刀未到拳先到。
  一聲悶響,龍城璧中拳。
  那一刀自然也砍不到南宮千楓的脖子,刀勢一側,又與十絕棒相撞。
  龍城璧中了一拳,腹間劇痛,但他的反應極快,左拳也以牙還牙地,向南宮千楓的腰上
擊去。
  這一拳似乎更快,更狠,居然把南宮千楓撞開盈丈。
  龍城璧咳嗽兩聲,笑道:“彼此一拳,各不相虧。”
  南宮千楓殺氣嚴霜,他的十絕棒再度出擊。
  他氣勢沈雄,絕不浮躁,每一棒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攻出,處處不離龍城璧致命要害,
端的是著著皆殺手,聲勢駭人已極。
  但龍城璧手堛漱M,依然揮舞瀟灑,好像不想把殺手招數使出似的。
  正唯如此,南宮千楓的心中才暗暗吃驚。
  十絕棒顧名思義,全套棒法共十招。
  一招復一招,仍未能將龍城璧傷在棒下。
  驀地,第十招出手。
  這是十絕棒法中最後的一招。
  也是最兇狠的一招。
  這一招,一分為十,一招堶惘@有十式。
  每一式都有最致命的一棒。
  一棒十式,一招十棒。
  每一棒都是追魂令,閻王帖。
  這一招的兇險詭異,可說是龍城璧生平所未遇。
  十棒之後,龍城璧受傷。
  南宮千楓的最後一棒,像箭般撞向龍城璧的背心靈臺穴。
  這一棒,本該要了龍城璧的性命。
  但南宮千楓已力不從心,這一棒的力度,只及其他九棒的五分之一。
  因為在他使出第九棒之後,龍城璧的刀已猝然全力揮出。
  這一刀,從南宮千楓的咽喉開始,血痕一直向下伸展達及小腹。
  南宮千楓瞪眼看見自己的胸膛,竟已完全裂開,鮮紅血汩汩湧出。
  他甚至還看見了自己的腸子……
  “這就是你的刀法?……”
  龍城璧背對著他,不停地咳嗽。
  他背心要穴被擊傷,能夠活著可說是一種莫大的福氣。
  他沒有回答南宮千楓。
  因為南宮千楓己倒下去,連最後的呼喘氣息也已停止。
  墓穴堥拑M死氣沈沈。
  龍城璧和司馬血都不願意再逗留在這堙C
  但他們沒有遺棄海鯨王,雖然海鯨王早已死去,連屍體都已冰冷。

  臘月廿八,晨。
  現在還是冬天,但是距離春天已不太遠。
  這媔Z離春天樓也並不遠,只是隔十丈。
  風雪老祖就葬在這堙C
  海鯨王也葬在這堙C
  龍城璧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兩位風塵異人。
  同時,他也不會忘記司馬血。
  司馬血就在春天樓堙A忙著把銀票一張一張的派出去。
  他把銀票派給海鯨王的那些女孩子。
  她們都是些可憐無依的妓女。
  這些錢,並不是司馬血的。
  司馬血殺張兩刀,只值紋銀一兩。
  南宮千楓那張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銀子的銀票,被龍城璧拾取去,然後把這筆錢
存進自己的戶頭堙C
  “無論是誰,只要是他需要一筆金錢,無論其數目是多是少,都可以來找司馬血!”
  司馬血現在已成為了龍城璧的財政總管。
  他的責任,就是要代龍城璧把這筆錢全都派發出去,越窮的人就會派得越多。
  直到有一天,錢莊的老板問龍城璧:“老兄,你的錢花得太厲害了。”
  龍城璧笑一笑:“現在我的帳戶上還存著多少銀子?”
  錢莊老板也笑著,但笑得好像很勉強,他道:“我剛剛查看過了,還有紋銀一兩。”
  龍城璧笑得很愉快,道:“很好!很好!”
  錢莊老板卻苦笑道:“一兩銀子還能買些什麽?”
  龍城璧悠悠一笑:道:“可以買一條人命。”
  錢莊老板楞住。
  龍城璧卻連頭也不回,冒著風雪輕松地離去。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48 PM
第三十章
  暮春三月,雨朦朦的一個下午。
  一輛馬車,緩緩的自北而來,路上濕滑的泥濘,被滾動的車輪拖著一條長長的痕跡,天
地間除了微弱的風雨聲外,就只有馬蹄聲,車輪聲和一個人喝酒的聲音。
  喝酒的人,就是策駛馬車的人。
  他左手輕按韁繩,右手捧著一個大皮袋,皮袋婺佽菄滌s,幾乎已足夠讓他去洗澡。
  他似乎並不急於趕路。
  也許他甚至連自己應該去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他是個流浪人。
  但他流浪江湖的日子並不久,只有三個月。
  因為在三個月之前,他還有一個很美滿的家。
  他有一個長著娃娃臉,漂亮極了的年輕妻子。
  而且,還有一個比他妻子更漂亮的女兒。
  她才兩歲。
  但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
  他現在唯一還能擁有的:似乎就只有這輛馬車,和手堛漱@個大皮酒袋。
  天地間一片寂靜。
  他已變成了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今夜的黃昏,是灰色的。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雲霧,還有七匹灰馬,七個灰衣人。
  流浪人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種厭倦的神色。
  他不想和這七個灰衣人說話。
  但這七個灰衣人卻攔住了他馬車的去路。
  流浪人皮袋堛滌s已越來越少。
  但他的臉色卻並不因喝了酒而變得紅潤,反而更青白了一點。
  七匹灰馬一字形排在路上,流浪人只好把馬車停下。
  七個灰衣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就是中間的禿頂銀髯老者。
  他手上有一根黑鋼槍。
  黑鋼槍是一種殺氣很重的兵器。
  但禿頂銀髯老者的臉上卻無殺氣,他並不準備殺人。
  他是來求流浪人的。
  “我求你,把我們七個收留下來,讓我們為少爺略盡一點棉力。”
  這就是禿頂銀髯老者的唯一要求。
  流浪人神態冷漠:“你們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什麽少爺,同時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我身
邊煩擾著。”
  禿頂銀髯老者把黑鋼槍一挺:“昔年令尊大人曾救過咱們七個人的性命,而少爺那是咱
們恩公唯一遺傳下來的後人,少爺有難,咱們豈可不在左右盡些心力?”
  流浪人冷冷道:“在下正風流快活得緊,有什麽難?”
  禿頂銀髯老者嘆一口氣,道:“你的事情,老夫倒也略知一二,據說這三個月來,少爺
已和熊王宮派出來的高手血戰過不下十次。”
  流浪人淡淡道:“你在講神話故事?可惜在下今年已二十五歲,沒有興趣聽這種無聊的
神話。”
  “你背上曾中了一擊,腿骨也幾乎被熊王官的刀手砍斷,”禿頂銀髯老者皺眉下馬,忽
然跪了下來,差點未曾聲淚俱下:“少爺若還不肯接受咱們七人的一點愚忠,老夫率領長跪
絕食至死!”
  禿頂銀髯老者一跪下,其他六人亦紛紛下馬,哀哀的跪在地上。
  流浪人臉色變了。
  他突然策駛馬車,掉頭而去。
  “你們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什麽少爺,只是個流浪江湖的平凡漢子……”
  當他說完最後一句說話的時候,馬車已遠離七人數十丈外。
  但忽然間,一條飛快的灰影如疾風般追了上去。
  馬車雖已不慢,但這人的身法更快。
  轉瞬間,已攔在馬車之前。
  這人是個四十來歲,滿臉病容的灰衣漢子。
  他也是七個灰衣人其中之一,他手中有劍,劍已出鞘。
  流浪人冷冷道:“你想殺我?”
  灰放漢子搖頭,道:“我不是想殺你,而是想殺自己。”
  流浪人長長嘆息一聲,終於道:“這又何苦呢?”
  灰衣漢子冷冷一笑:“少爺不願收留咱們七人,無異自甘踏上黃泉之路,既然如此,謝
某人早一步在陰司地府等候少爺好了。”
  說著,橫劍抹頸,就要自刎。
  流浪人吃一驚,立刻淩空飛躍,伸手奪劍。
  只見劍光一閃,人影也是一閃,灰次漢子手堛獐C已落在流浪人的手中。
  誰知道流浪人剛把劍奪還,灰衣漢子已用掌重重擊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少爺,你的武功已很不錯,”灰衣漢子淒然一笑,聲音仍然十分穩定:“但謝無病要
求死,你永遠都沒有辦法去制止的。”
  流浪人喘了一口涼氣,嘴堣麽話都說不出來。
  他只覺得體內的血液在翻騰,脈搏不停的在跳躍。
  “謝大俠,是我害了你……”
  謝無病忽然大笑,道:“傻小子,別說這種話,只要你能留下我的六位兄弟,謝某人就
算再死十次,卻又何妨?”
  流浪人仰天長嘆,淒然無語。
  他只是點點頭,兩眼直盯著謝無病。
  謝無病的身子,已不停地在搖晃。
  “很好,很好,”他忽然重重一咳,咳出兩口濃血,“其實十年前我早就該死了,能夠
活到今天,已很滿足,我的六位兄弟雖然未必是熊王宮中人的敵手,但有他們在你身邊,我
很放心……”
  流浪人突然“撲”聲跪下。
  謝無病卻在這個時候,氣絕畢命而倒斃。
  流浪人黯然無語。
  原本已經灰色的黃昏,現在看來又更灰暗了不少。

  深夜,熊王宮中。
  在黑熊廳內,三盆烘爐正燃燒得十分猛烈。
  火光掩映下,黑熊王的臉色就像三月堛漱悎臐A陰晴不定,令人望而生畏。
  外邊的雨越下越大。
  廳中的火越來越猛。
  忽然間,一個黑衣漢子從廳外匆匆走進,躬身向黑熊王報告:“白熊王到!”
  黑熊王霍聲站起:“很好,我正想見他,快傳!”
  江湖上最有財勢的家族,據說除了南宮世家,蜀中唐門之外,還有八個之多。
  熊族就是其中之一。
  熊族堛漱H,並非姓熊。
  但他們引以為傲的標誌,就是兇猛的巨獸——熊。
  沒有人知道熊族埵釵h少個族人。
  但人人都知道,熊王宮就是熊族堻怉垢窗B最可怕的地方,統治著熊族的人,也就是熊
王宮堛漸D人——黑白熊王。
  現在,黑熊廳內,黑熊王與白熊王已聚在一起。
  黑熊王道:“這三個月來,黑熊隊已死了二十七人。”
  白熊王道:“白熊隊傷亡數字較少,但他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黑熊王道:“他們全部都殺不了葉一郎。”
  白熊王道:“葉一郎不死,你和我怎能睡得安樂,吃得快活?喝得痛快?”
  黑熊王道:“不錯,我們必要殺葉一郎。”
  白熊王道:“但我的手下剛才查出,葉一郎已不再孤立。”
  黑熊王道:“據說魔湖七絕已投在葉一郎門下。”
  白熊王道:“但魔湖七絕現在只剩下了六絕,他們的老四謝無病已死。”
  黑熊王道:“魔湖七絕也好,六絕也好,都不成問題,大不了一並把他們都給解決。”
  白熊王道:“唯一可慮者,並非魔湖六絕,而是葉一郎的一個朋友。”
  “葉一郎的朋友?”黑熊王這時悚然動容。
  “不錯。”
  “他是誰?”
  白熊王輕嘆一口氣,道:“他就是近十年來,江湖上風頭最勁的年輕刀客。”
  黑熊王雙目厲芒閃動:“葉一郎這個朋友,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白熊王微微點頭:“不錯,正是龍城璧。”
  黑熊王沈吟半晌:“你認為龍城璧會為了葉一郎,而向我們作對?”
  白熊王道:“直到目前為止,誰也不能抹煞這個可能性。”
  黑熊王道:“你打算怎樣?”
  白熊王忽然露出了一個殘酷的笑容,右手虛切,冷冷道:“殺!”
  黑熊王的眼皮緩緩在收縮,終於瞇成一線。
  “無論是任何人,想抵抗熊王宮,都只有一條路可走。”
  這條路就是死路!
  黑熊王語聲微頓,忽然問白熊王:“老熊王遠赴苗疆多年,他會不會回來?”
  白熊王嘆息著:“我也希望他老人家能回來主持大局,可惜,唉……”
  黑熊王點點頭,過了一會才道:“但六個月前,有人在點蒼山下見過他!”
  白熊王道:“可惜這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黑熊王道:“假如老熊王真的回來,你是不是願意把熊王宮政權交回給他?”
  白熊王嘿嘿一笑,反問道:“你又如何?”
  黑熊王神秘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不必回答,白熊王已明白。
  過了良久。
  兩人突然同時大笑,笑聲穿雲裂石,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咱們果然是一場兄弟,熊王宮必在咱們手塈韞[發揚光大。”
  “老熊王若回來,咱們就教這個老匹夫變成一頭死熊,五馬分屍!”笑聲一直沒有停下。
  黑白熊王罵老熊王的說話,也越來越兇。
  剛才白熊王還尊稱老熊王是老人家。
  但現在老人家卻已變成了老匹夫、老烏龜、老王八!

  流浪天涯的滋味,究竟是怎樣的?
  葉一郎是個流浪人。
  但他流浪的歷史還不久,才只有三個月。
  所以,如果你要問這個問題,你不應去問葉一郎,而應該去問龍城璧。龍城璧與雪刀共
同在江湖上流浪,已整整十年。
  十年雖然並不能算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也不能算短。
  人生匆匆數十載,每一個人又能有多少個十年?
  現在,葉一郎仍然舞著那個奇大無比的皮酒袋。
  酒袋堬接菄熒穔M是酒。
  酒很烈。
  但葉一郎卻覺得這種酒已越來越淡。
  但他卻沒有辦法再找到比它更猛烈、更辛辣的酒。
  他仍然策駛著那輛馬車。
  但他已不再單獨。
  在他的身後,有七匹灰馬,六個灰衣人。
  他們就是魔湖七絕。
  雖然謝無病已死,但他們仍然把他的馬留下。
  他們不會忘一記這匹灰馬,就像他們永遠不會忘記謝無病一樣。
  ——謝無病自出娘胎以來,每一天都在病。
  ——現在,他真的從此無病了。
  每一個人的心境都很沈痛。
  但為了葉一郎,就算要他們七個人全部都死掉,他們都絕不會皺眉的。
  葉一郎手堭殿菄滌s雖然還有不少,但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能夠看見一間有更多烈酒
的酒館。
  這條路筆直而漫長,兩旁楊柳夾道,風景美艷。
  但馬車行駛了半天,還是沒有看見任何一間酒館。
  忽然間,在一株楊柳樹下,出現了一個賣酒的人。
  葉一郎比大皮酒袋,已經很大。
  但這個賣酒的人肩上挑著的兩個大酒缸,堶掘的酒料就可以用來淹死一匹馬!
  葉一郎從未見過這樣大的一個酒缸。
  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葉一郎已嗅到了酒香。
  這種酒香,不是自己的大皮酒袋媯o出來的,而是發自那兩個大酒缸之內。
  葉一郎忍不住喝采道:“好酒。”
  賣酒的人,是個四十來歲,頭戴笠帽的中年人,在他的咽喉上,有一條清晰可見的疤痕。
  賣酒人淡淡一笑,道:“當然是好酒,否則豈敢在閣下面前兜售?”
  葉一郎道:“你知道我是誰?”
  賣酒人道:“知道。”
  菜一郎道:“我是誰?”
  賣酒人淡笑一聲,忽然從大缸中取出一只大木杓,然後才道:“你就是葉中神劍葉大孤
的唯一兒子。”
  葉一郎冷冷一笑:“你知道的好像並不少。”
  賣酒的人幹笑一下:“我賣的是好酒,也是名酒,當然要揀一些識貨的人來品嘗。”
  葉一郎的臉突然沈下,道:“你賣的是什麽酒?”
  賣酒人還未開腔,魔湖七絕的蘇無智已冷冷的喝道:“他賣的不是酒,而是賣命。”
  蘇無智就是那個禿頂銀髯老者,也是魔湖七絕堛漲悀j!
  跟著,另一個獨目灰衣人又接道:“這個人十八歲的時候,便開始一直替別人賣命,他
咽喉上的一道疤痕,就是二十年前葉先生給他留下的一個教訓。”
  賣酒人輕嘆口氣,道:“只可惜葉大孤死得未免太早,否則憑我現在的劍法,也可以同
樣地在他咽喉上劃上一劍。”
  獨目灰衣人冷冷道:“葉先生只不過死了三個月,你便胡亂在吹大氣,看來酒中雙劍似
乎快要變成天下無敵了。”
  這個獨目灰衣人,就是魔湖七絕堛漲悀T穆無雙。
  他這話一出,忽然有把沙啞難聽到了極點的聲音響起,大剌剌的說道:“酒中雙劍就算
不是天下無敵,最少也能將爾等七人,盡數斃於劍下!”
  四周沒有人影出現。
  這聲音竟是來自賣酒人左邊的一只大酒缸中!
  大酒缸並不是空的。
  堶惇J有酒,也有人。
  酒在缸中。
  人在酒中。
  而一杷青鋒劍,卻在這個人的口婸庰菕C
  他的聲音沙啞無比,但臉容卻是長得眉清目秀,雖然年已四旬開外,依舊英挺不凡,確
然是個能命任何女人心動的美男子。
  他現在渾身上下,都濕淋淋的滿是烈酒。
  賣酒人嘆了一口氣:“我這位兄弟什麽都好,最要命的就是嗜酒如命,連捧著酒壺喝酒
也嫌費時費事,索性要泡進酒缸堙C”
  美男子緩緩地從酒缸堛戎X來,神態慵倦,唯一還令人覺得他像個武林高手的,就是他
口婸庰菄澈C鋒劍,的確並非凡品。
  葉一郎冷冷道:“你就是酒中雙劍堛漕H必醉。”
  美男子搖頭:“沈必醉逢喝必醉,但你看我現在醉了沒有?”
  葉一郎道:“你若不醉,豈會變成一個瘋子般整天泡在酒缸堙H”
  賣酒人冷冷一笑,道:“他的確不是沈必醉,因為我才是沈必醉。”
  美男子道:“因為他現在沒有喝酒,所以才不醉,如果他喝了第一口酒,他勢非大醉竟
日不可。”
  賣酒人接道:“竟然逢喝必醉,又何必一定要去喝酒?所以我已戒酒八年。”
  葉一郎默然。
  穆無雙盯著美男子,道:“你就是酒中雙劍的老二俞飛瀑?”
  美男子臉上擠出了一些笑容,道:“不錯,我就是俞飛瀑,現在我有一句忠告要告訴你
們六位。”
  蘇無智冷冷一笑,道:“你不必說,老夫已知道你想說什麽廢話了,你是想勸我們六人
退出,留下大少爺在這堙I”
  俞飛瀑淡笑一聲:“蘇老大果然是個聰明人,這件事根本就和魔湖中人毫無關系,六位
能夠懸崖勒馬,明哲保身,才是智者所為。”
  蘇無智手中黑鋼槍一揚,道:“你們甘心如此為熊族賣命,究竟黑白熊王給了你們多少
好處?”
  俞飛瀑嘿嘿一笑:“這是一個秘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秘密,但有一件事,倒是可以
讓你知道的。”
  沈必醉忽然從大木杓堜犍X一把劍。
  俞飛瀑接下去道:“你們很快就會死在酒中雙劍之下。”
  他的說話還未完,沈必醉已全身躍起,雙手握劍伸前,人劍合一如直線般飛刺蘇無智。
  沈必醉這一劍刺出的時候,蘇無智的黑鋼槍也向他的劍鋒上迎了過去。
  劍快,黑鋼槍更快。
  劍鋒遠遠還未刺著蘇無智,黑鋼槍已經到了沈必醉的胸膛。
  可是,槍尖並沒有刺進沈必醉的心臟堙C
  因為沈必醉的劍雖不比槍快,但他的手卻比槍更快得多。
  黑鋼槍的前端,竟已被沈必醉一手按住,而沈必醉卻整個人站在槍桿之上。
  這一下奇招,顯然大出蘇無智意料之外。
  他立刻撤招,用擒拿手對付沈必醉的劍。
  但他的擒拿手絕對比不上沈必醉的劍快,更比不上這柄劍利。
  劍尖竟然刺穿了蘇無智的掌心,直插他的眉心。
  蘇無智低嘯一聲,眉心已然中劍,立刻倒臥在血泊之中。
  直到這個時候,葉一郎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緩緩地從馬車廂的席底堙A取出一柄古劍。
  這是他父親葉大孤臨終時交托他的唯一物件。
  “這是為父的劍,也是你將來的劍,記著,老熊王回來中原的時候,你一定要去找他,
告訴他那件事……”
  說完這話之後,葉大孤死了!
  葉一郎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父親是給誰害死的。
  孤葉劍是天下間最有名寶劍的其中之一。
  殺手之王司馬血的碧血劍雖然有名,但依然不能和孤葉劍相比。
  從葉大孤曾祖父那一代開始,孤葉劍便已在中原武林上,享有盛名。
  葉大孤祖傳數代,都是名震天下的大劍客。
  直到現在為止,江湖上的人都沒有忘記葉家數百年來的輝煌燦爛的歷史。
  而且,許多人都知道,中州葉家,與熊族向來都有極深的交情。
  葉一郎的妻子,也是熊族中一位漂亮的小公主。
  但忽然間,葉家與熊族交惡了。
  葉大孤終於被熊族中人所殺。
  而且熊王宮更派出多名殺手,去追殺葉一郎。
  結果,葉一郎亡命天涯。
  而他的妻子和兒女,都死在熊王宮殺手的利劍之下。
  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葉一郎沒有怨誰,他認為埋怨任何人,以至怨天怨地都是多余的。
  他默默的踏上流浪之途,他只想去找一個人,問問他自己應該怎樣做。
  可是三個月來,他都找不著這個人。
  因為這個人就是江湖上行蹤最飄忽,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雪刀浪子龍城璧。
  你要找他,有時候很容易。
  但有時候甚至連司馬血,衛空空,許竅之這些老朋友,都沒有辦法找他出來,除非直到
他忽然又再在江湖中露臉。
  現在大概除龍城璧自己之外,誰都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蘇無智死了。
  他死得既似無聲無息,又似死得轟轟烈烈。
  他斷氣的時候,臉上沒有痛苦之色。
  看他的表倩,就像是一個久了別人十年債,直到現在才償還的人一樣。
  蘇無智一死,魔湖七絕余下來的了人立刻紛紛亮出兵器,圍住了沈必醉和俞飛瀑。
  但葉一郎知道,他們絕不是酒中崔扣的敵手。
  他們只憑著一腔熱血來保護自己。
  根本上憑他們的武功,並不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
  俞飛瀑和沈必醉,也看出了這一點。
  只聽得俞飛瀑沙啞的聲音又在冷冷的道:“魔湖教本是武林七大教之一,想不到經過百
年前一場浩劫,到如今竟然人材雕零至此。”
  魔湖五絕並不否認。
  魔湖教的確每一年都在衰老,退化。
  但一百年前的魔湖教“無惡不作”做盡了天下最可恥,也最恐怖的壞事。
  但現在卻剛好相反!
  魔湖教已從惡變善,由醜變美。
  雖然它已不再強大,但它已贏得了江湖中人的一致贊賞。
  知過能故,善莫大焉。
  這兩句說話不僅適用於每一個人,也適用於每一個幫會組織。
  魔湖教已逐漸回善。
  但熊族呢?
  這一個神秘的巨族又會變成怎樣?
  五個人包圍著兩個人。
  五種不同的兵器,包圍著兩柄劍。
  但葉一郎卻看得出,真正包圍著對方的,並不是魔湖五絕,而是酒中雙劍。
  他不願意看見任何人為了自己而死。
  謝無病和蘇無智先後為了自己而死,他已覺得很遺憾。
  他不能再讓這五個人死在酒中雙劍泣下!
  他正待喝止五絕,忽然馬車廂頂上有人已喊道:“這堿O我的地方,誰都不準在這堨
架!”
  葉一郎悚然一驚。
  他的吃驚當然是有理由的。
  他怎會沒有發覺到車廂頭頂上,不知何時,已坐著一個藍衣人。
  這人穿藍長衫,手媮棱殿蛝迨@郎的大皮酒袋,而且大皮酒袋恰好遮住這個人的臉。
  但葉一郎已認出這個人是誰。
  因為他看見這個人的身旁,放著一把古銅色刀柄的刀。
  那是風雪之刀。
  葉一郎的大皮酒袋剛放下不久,居然就給別人偷了去咕嘟咕嘟猛喝,這種事的確令人吃
驚。
  天下間除了雪刀浪子龍城璧之外,只怕已經很少人能夠偷酒偷得如此本事。
  酒中雙劍和魔湖五絕正想動手,忽然發覺馬車廂頂上坐著一個喝酒的人,而且還喝令他
們不準打架。
  俞飛瀑冷冷一哼,手中青鋒劍突然向穆無雙的唯一眼睛上刺去。
  你不淮別人打架,我卻偏偏就打給你看。
  俞飛瀑就是一個喜歡故意與別人執拗的人,無論他是否喝過酒,他這種性格都永不改變。
  穆無雙用的是判官筆。
  他有個外號,叫做一筆判生死!
  他在這枝鐵筆上所下的苦功,最少已超過三十五年。
  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覺這三十五年的苦功好像是完全白費了。
  他的判官筆還未判別人的生死,別人的劍便已刺向了自己唯一剩下來的左眼,連想閃避
都萬萬不及。
  酒中雙劍果然名不虛傳。
  俞飛瀑一劍出去的時候,還冷冷的喝道:“先讓你做個瞎子。”
  這一劍刺出去,穆無雙的確很難不變成一個雙目失明的瞎子。
  但就在千鈞一發之間,忽然一塊石子從橫堮g過來,竟將俞飛瀑的青鋒劍震開兩尺。
  車廂頂上,正在喝酒的人放下了大皮酒袋,淡笑著道:“我早就說過這堿O我的地方,
誰都不準打架。”
  俞飛瀑鐵青著臉,怒道:“死醉鬼,你是誰?”
  那人朗聲一笑,緩緩地從車廂頂飄然落下,道:“我叫龍城璧。”
  當他站在地上的時候,大皮酒袋又已交回到葉一郎的手堙C
  在龍城璧的手堙A已沒有酒。
  只有刀。
  專殺惡人,從不皺眉手軟的龍城璧。
  他手堮陬菄熒穔M就是風雪老祖送給他的風雪之刀。
  刀未出鞘!
  龍城璧的人卻已好像十柄出了鞘的鋒刀。
  酒中雙劍盯著他。
  魔湖五絕盯著他。
  每一個人的眼睛,都集中在龍城璧的身上。
  但龍城璧的眼睛,卻只盯著那七匹灰馬。
  “這七匹都是好馬,可惜原本七個騎馬的人,現在已只剩下了五個。”
  魔湖五絕人人臉色蒼白,表情既痛苦,又是慚愧。
  龍城璧又淡淡的說道:“好馬也和名花一發,需要好的主人來照顧,如果這七匹馬的主
人都死個清光,說不定就會給別人偷去宰掉,因為龍城璧我知道有一個人,很善歡吃馬肉,
而且胃口很好,百吃不厭。”
  魔湖五絕沒有人出聲。
  沈必醉卻反而忍不住道:“難道也能一口氣吞下七匹馬?”
  龍城璧道:“當然能,就算七百匹馬他都能一口氣吞進肚子堙C”
  這當然是個謊話。
  就算連三歲小孩,都絕不會相信這種種謊話。
  沈必醉冷冷道:“龍朋友,你喝醉了吧。”
  龍城璧忽然亮刀。
  古銅色的刀柄。
  銀白亮如冰雪的刀鋒。
  “就算我醉了,但我的刀沒有醉!”
  “人既已醉,刀怎會不醉?”
  “俞飛瀑整天泡在酒缸堻ㄗS有醉死,你名為沈必醉直到現在還神龍活現,就算酒再烈,
對於我們這種人,都似乎毫無影響。”
  “你這些同樣也是醉話。”
  龍城璧倏地大笑:“你既然認為我的人也醉,刀也醉,為什麽不動手殺我?”
  俞飛瀑冷冷道:“我們要殺的人既非魔湖七絕,也不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沈必醉接口道:“我們只是要殺葉一郎。”
  龍城璧忽然臉色沈下,冷笑著:“你們可知道葉一郎是我的什麽人?”
  酒中雙劍猜不出。
  葉一郎已開腔識道:“他是我的債主,八年前我在賭桌上欠了他一筆巨款。”
  沈必醉俞飛瀑同時道:“這筆鉅款的數字是多少?我們可以補給你!”
  他們這句說話是對龍城璧說的。
  龍城璧冷冷道:“這才像句人話,只要你們補回這筆欠債,就算把葉一郎撕開一百八十
大塊都不幹我事!”
  沈必醉道:“他欠你多少?”
  “數目並不多,因為我從來不計別人的利息。”龍城璧吸了一口氣,才道:“他總共欠
下我七千四百八十萬兩黃金,你們若真的肯代他還,我不但不計利息,還可以八折優待。”
  七千四百八十萬兩黃金。
  這個數目究竟有多大,連龍城璧和葉一郎都想像不出來。
  到底還是龍城璧說得比較中肯:“如果這筆馬車隊來拉,每一輛馬車載黃金萬兩,恰好
就是七千四百八十輛,但我現在只收八折,等於大概六千匹馬牽,每輛載著黃金一萬兩,那
也差不多了。”
  沈必醉和俞飛瀑都好像聽得有點癡了。
  沈必醉終於嘆了口氣,對俞飛瀑道:“看來你雖然整天抱在酒飯堙A但還遠不如他醉得
厲害。”
  俞飛瀑道:“你覺得他究竟是醉得糊塗,還是醉得聰明?”
  沈必醉冷冷道:“我覺得他醉得很聰明,聰明得立刻就要鉆進棺材堙C”
  “錯。”俞飛瀑搖頭。
  沈必醉一怔。
  俞飛瀑緩緩地,一字一字的道:“因為他根本就死無葬身之地!”
  他說著這十二個字的時候,沈必醉已向龍城璧連攻遼了二十四劍。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49 PM
第三十一章
  沈必醉沒有喝酒。
  他沒有醉。
  但他這二十四劍,卻像個喝了二十四缸酒的醉漢發出來的一樣,歪歪斜斜的,忽左忽右,
完全不像是什麽威猛有力的劍法。
  然而,這二十四劑刺下來,已足以使別人的心臟被刺上二十四個透明的窟窿。
  速龍城璧都不能否認,沈必醉的劍法已足以稱為一流而有余。
  但想殺雪刀浪子,卻似乎還差了一點點。
  沈必醉這二十四劍已可殺二十四人,但龍城璧卻能夠安然無恙,一點損傷也汝有。
  沈必醉突擊落空,收劍退後。
  “你為什麽還不出刀?只顧著一味閃避?”
  龍城璧輕輕一嘆,道:“憑良心說,我並不想殺你們。”
  沈必醉冷冷道:“難道我們還不配你出手?”
  龍城璧嘆道:“這句說話從何而來,兩位大名鼎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俞飛瀑冷哼一聲:“如果你以為我們殺不了你,那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龍城璧道:“咱們根本無仇無怨,何必一定要拼命?”
  俞飛瀑道:“說得好,你不想殺我們,我們也不一定要殺你,說來說去,只要你離開,
一切事情都好辦。”
  龍城璧搖搖頭,道:“不行。”
  俞飛瀑道:“為什麽不行?要怎樣才肯離開?”
  龍城璧笑了笑,道:“很簡單,只要你們替他還債,黃金六千萬兩。”
  俞飛瀑皺了皺眉,突然道:“好,我給你。”
  俞飛瀑的確有金子。
  但卻沒有六千萬兩那麽夠。
  他只有六兩小金錠。
  金錠每個一兩,合共是六個。
  俞飛瀑一出手,就把三個金錠向龍城璧的額上射去。
  這三個金錠當然不可能擊中龍城璧。
  如果用這種手法都能夠殺死龍城璧的話,他早就已經死了不知多少次。
  俞飛瀑也沒有認為這種手法能擊敗龍城璧。
  他只對自己的劍有把握,而不是暗器手法。
  三個小金錠飛出的同一剎那,沈必醉已配合了時間再度出劍。
  但真正主力出擊的,還是俞飛瀑。
  沈必醉劍花狂舞,虛虛實實之間連刺龍城璧八劍。
  而俞飛瀑卻從後掩至,一劍擊向龍城璧的天門。
  俞飛瀑的劍,剛猛有勁,劍未到風先到,而且絕不走偏鋒,看來他的劍法,猶在沈必醉
之上。
  他這一劍直取龍城璧頭頂天門,誰都認為龍城璧一定會舉刀迎抗的。
  但龍城璧的刀仍然平懸在胸,好像根本沒有看見這一劍。
  忽然間,俞飛瀑的青鋒劍垂直沈下,並不擊向龍城璧的頭頂天門,反而向他的足踝上削
去。
  這一劍本該是大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的。
  但龍城璧卻好像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雙足一蹬,翻身一刀便向青鋒劍劈去。
  劍立縮,刀卻隨劍而上,直掃俞飛瀑的右腕。
  但沈必醉的劍也同時向龍城璧的胸膛刺到。
  忽然間,龍城璧身形高躍丈二,半空中連劈兩刀。
  當龍城璧飄然落下的時候,他的人已不在地上,而又再坐在葉一郎那輛馬車車廂頂上。
  酒中雙劍的面色,卻同時慘變。
  因為他們的背後,都已同時捱上了一刀。
  葉一郎又把那只大皮酒袋交給了龍城璧。
  “我只想喝酒,不想殺人。”龍城璧喝著酒道。
  不錯,如果龍城璧要殺人的話,酒中雙劍現在必已變成了雙屍。
  他們每人背後各捱一刀,但卻沒有流血。
  然而,他們都已體嘗到風雪之刀那種森冷的味道。
  他們背後,俱被龍城璧用刀劃破了衣衫。
  只要龍城璧稍用勁半分,他們就得死去。
  現在酒中雙劍仍然是酒中雙劍!
  但他們的面色已變成死灰,心也變成死灰。
  兩人突然同時彈指擊劍。
  一陣聲響,兩劍同時毀折。
  然後,這兩人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柳叢之內。
  魔湖七絕現在變成了五絕。
  葉一郎忽然長嘆一口氣,對他們道:“各位的好意,在下很明白,可是黑白熊王已傾全
力來追殺我,各位又何必介入這個險惡的旋渦?”
  穆無雙道:“無論如何,咱們都決不會離開大少爺的左右。”
  葉一郎皺眉頭:“那又何苦?”
  穆無雙道:“咱們主意已決,縱使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不行!”龍城璧突然在馬車廂頂上大聲道:“你們不能留在葉一郎左右。”
  穆無雙面色一變道:“龍大俠何出此言?”
  龍城璧冷冷道:“我不喜歡看見任何人白白去送死。”
  穆無雙道:“你認為我們五人的武功,不足以對付熊王宮派出來的殺手?”
  龍城璧道:“不錯,所以你們一定要離開,葉一郎的事,只有一個人能夠為他解決。”
  穆無雙道:“這個人就是你?”
  龍城璧還沒有說話,馬車廂後忽然冒出了一個金袍人。
  “這個人不是他,而是我!”
  金袍人的手上,戴著一雙金絲織成的薄手套。
  他的靴也是金絲織成的。
  還有他的臉上,更戴著一塊金光閃爍的面具。
  他整個人都是金色的。
  只有從面具堳_出來一雙眼睛,卻是白多黑少,仿如死魚眼珠一樣混沌無神。
  他說話時聲調也是平平淡淡,好像吃不飽般有氣無力。
  可是他手堳o有一根巨杵,而且份量沈重得命人難以想像,最少也有一百五十斤重。
  穆無雙臉色一陣蒼白,失聲道:“熊王杵!”
  金伯人淡淡地說道:“不錯,是熊王杵。”
  穆無雙道:“你是老熊王?”
  金袍人發出一陣輕嘆之聲:“想不到離開中原多年,還有人能認得出熊王杵和老朽,敢
問穆堂主今青春多少?”
  穆無雙道:“今年剛好五十。”
  老熊王道:“十年前葉大孤把爾等七人,從尤門五魔大陣救出,不過事隔十年,你們又
巴巴的趕著來送死,敢問諸位,對得起葉先生麽?”
  穆無雙道:“咱們是生是死,絕不放在心上。”
  老熊王道:“此話當真?”
  穆無雙道:“大大夫豈,是徒托空言之輩?”
  老熊王微微點頭:“好,難得五位義氣深重,老朽有對密函,正要幾個不怕死的好漢送
去,此事對葉一郎性命與葉先生之血仇大有關系,五位可否代為送去?”
  穆無雙道:“未知此函是送給誰?”
  老熊王道:“熊王宮中黑白熊王!”
  穆無雙神色不變,道:“可以!”
  老熊王冷冷道:“你不怕黑白熊王會撕開你們?”
  穆無雙道:“怕死非好漢!”
  老熊王緩緩地取出一封書函,交給穆無雙:“如此有勞五位了,葉一郎的性命,包在老
朽和龍城璧身上!”
  穆無雙接過密函,貼身藏好。
  老熊王忽然面色一沈,道:“穆無雙,老朽乃是熊族最高長老,熊王之王,你為什麽如
此信任老朽?難道你不怕這封信是你們的催命符?”
  穆無雙道:“熊族本不可怕,只因老熊王離開了之後才變了質,如今你重返中原,黑白
熊王的末日快到了,咱們又何懼之有?”
  老熊王默然。
  頃刻間,魔湖五絕已策馬望北而去。
  路上只剩下了三個人。
  那是龍城璧,葉一郎和老熊王。
  老熊王突然對葉一郎道:“令尊是給誰害死的?”
  葉一郎道:“黑白熊王。”
  老熊王道:“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殺害令尊?”
  葉一郎道“因為先父堅決不肯將熊王璽交出,所以慘遭此禍。”
  老熊王長嘆一聲,喟然道:“熊王璽是老朽交給令尊代為保管的,想不到反而因此害了
他。”
  語音一頓,又道:“當年老朽遠赴苗疆,與苗族九大高手一決高下,連老朽都不知道是
否能夠回來,於是把熊王璽交給令尊代為保管,誰知老朽決戰受了重傷,在苗疆療傷一耽便
十八年,倒讓黑白雙熊這兩個蓄牲擅踞王座,而且肆意殘害熊族忠良,終於釀成今日大禍。”
  葉一郎道:“剛才你交給魔湖七絕的是什麽密函?”
  老熊王一笑。
  龍城璧已揮囗道:“那不是密函,而是迷藥。”
  葉一郎一怔。
  龍城璧嘆道:“相信穆無雙現在已經昏倒,而他的四位兄弟也快昏迷,不省人事。”
  葉一郎道:“穆無雙被藥迷倒還可解釋,但其他四人並沒有接觸過迷藥,又怎會昏迷?”
  老熊王道:“這種迷藥名為百步香,穆無雙的馬最先跑,其他四個人跟在後面,又豈能
不中其余毒?”
  葉一郎又是一呆:“你為什麽要迷倒他們?”
  老熊王道:“老朽不願意看見他們去送死,所以唯有把他們迷倒,然後再派人送他們回
去魔湖教。”
  龍城璧道:“在前面早就有三輛馬車在恭候他們,相信現在他們已乖乖的躺在車廂堙C”
  老熊王發出了一陣冷笑:“黑白雙熊現在已變成了黑白熊王,分明完全不把老朽放在眼
內,可是他們並沒有得到熊王璽,所以他們只能夠控制熊王宮,而不能真正控制著整個熊
族。”
  葉一郎道:“這一點先父已告訴過晚輩,黑白熊王急於追殺晚輩,就是以為玉璽在我手
中。”
  老熊王一怔問道:“熊王璽不在你手上?”
  葉一郎道:“不在。”
  老熊王道:“在哪堙H”
  葉一郎道:“先父把它放在一個十分隱密的地方,除了他知道之外,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就只有一個人。”
  老熊王道:“這人是誰?”
  葉一郎道:“這個人就是你。”
  老熊王又是一怔。
  葉一郎道:“因為他把熊王璽放在老地方,這個地方只有你和他兩個人才會知道。”
  老熊王喃喃地:“老地方?什麽老地方?”
  葉一郎冷冷道:“你不知道老地方在哪堙H”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他的確不知道。”
  葉一郎的聲音更冷:“他根本就不是老熊王,如果他是老熊王,他一定知道老地方是在
哪堙C”
  龍城璧道:“他的確不是老熊王。”
  葉一郎道:“他是誰?”
  “我不是老熊王,我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老熊王”忽然解下面具,還把眼膜上一層白色軟片除下。
  他的眼神不再像一條死魚,變得精明,冷酷。
  這人果是司馬血!
  “你為什麽要冒充老熊王?”
  “因為我要替老熊王找回熊王璽。”
  “老熊王呢?”
  “六個月前死了,死在點蒼山下。”
  葉一郎駭然道:“誰殺老熊王?”
  司馬血道:“他並非被人殺死,而是病死的,他臨危之際派人找我,要我替他清理門
戶。”
  葉一郎喟然一嘆:“你本是職業殺手,現在居然連代替別人清理門戶的事也幹了。”
  司馬血微微一笑:“為了賺錢,有時候什麽事也得去幹,何況替老熊王清理門戶,是一
件很光榮的事!”
  葉一郎問他道:“他給你的報酬是多少?”
  司馬血淡淡道:“紋銀十兩,不多不少,剛好十兩。”
  葉一郎道:“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司馬血答道:“當然是準備去找熊王璽。”
  葉一郎道:“你知道那個老地方在哪堙H”
  司馬血搖頭:“但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知道老地方究竟是什麽地方。”
  “誰?”
  “小熊。”
  “小熊?”
  “不錯,”司馬血肯定的說道:“小熊一定會知道老地方是在什麽地方。”
  葉一郎道:“你為什麽如此肯定?”
  司馬血嘆息一聲,道:“因為小熊就是老熊王唯一的徒弟,老熊王知道的私密,他都知
道。”
  葉一郎道:“誰說的?”
  司馬血道:“老熊王。”
  龍城璧點點頭,道:“老熊王臨死的時候,吩咐過司馬血,有什麽不明白的事,都可以
去問小熊。”
  葉一郎道:“小熊呢?他的人在哪堜O?”
  龍城璧嘆了口氣:“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我們只知道小熊是個男人,今年已三十五歲,
其他的都一概不知。”
  葉一郎一楞。
  他苦笑著,道:“如果連一點線索都沒有,只憑小熊兩個字,又怎麽能找得著他?”
  司馬血道:“其實也不能說是全無線索,最少,老熊王曾經告訴過我,小熊以前很喜歡
一個女人。”
  龍城璧道:“她的姓名是丁蝶飄。”
  司馬血接道:“丁蝶飄據說是河南丁家堡主丁文軒的胞妹。”
  葉一郎的眼睛陡地一亮:“不錯,要找小熊,首先要到河南丁家堡!”
  龍城璧悠悠一笑:“丁家堡距離這媮鷁M不太近,但這輛馬車有的是酒,想來旅途中也
必不會太過寂寞。”
  司馬血卻道:“我現在不想喝酒,只想喝血。”
  龍城璧道:“喝誰的血?”
  司馬血道:“你應該明白。”
  龍城璧忽然走到那兩只大酒缸面前。
  這兩只大酒缸,是酒中雙劍遺留下來的。
  俞飛瀑從左邊那只大酒缸嵑馴X來,但右邊那雙大酒缸一直沒有動過。
  難道這只大酒缸堣]藏著一個人?
  龍城璧淡淡一笑,風雪之刀已緩緩揚起。
  “朋友,躲在缸堻o麽久,難道你不覺得屈悶?”
  大酒缸仍然毫無動靜。
  龍城璧忽然揮刀劈下。
  大酒缸立刻分開數截。
  缸堛G然有人。
  一個臉色蒼由,但卻是漂亮極了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笑容。
  誰都想不到,沈必醉的兩只酒缸堙A不但有男人,也有女人。
  這只酒缸並沒有酒,只有這個漂亮得令人為之目眩的女人。
  “你是誰?”龍城璧終於回刀入鞘。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丁蝶飄。”這個女人的回答,更加令龍城璧和司馬血都大吃一驚。
  司馬血嘆著氣,道:“為什麽你會躲在酒缸堙H”
  丁蝶飄嫣然一笑:“俞飛瀑既然能夠躲在酒缸堙A我為什麽不能?”
  司馬血道:“是酒中雙劍要你躲在堶悸滿H”
  丁蝶飄道:“不錯,因為他們也想從我的口堙A找出小熊的下落。”
  司馬血道:“難道他們已知道熊王璽的事?”
  丁蝶飄道:“你們都已知道,他們為什麽會不知道?”
  龍城璧道:“小熊呢?”
  丁蝶飄道:“我也想找他。”
  龍城璧道:“連你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嗎?”
  丁蝶飄咬咬牙,紅著臉道:“但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即使他能躲十年,十年,我都一定
能夠找得著他。”
  龍城璧看著他,忽然覺得她的腰肢似乎有點過份發胖。
  丁蝶飄已看穿了龍城璧心媟Q著的事情。
  她忽然坦白的說道:“我己有了小熊的骨肉。”
  龍城璧嘆口氣,道:“我們一定會找到小熊的。”
  丁堞飄道:“希望你真的能夠找得到他。”
  龍城璧道:“你現在可以回丁家堡去了。”
  丁蝶飄道:“我為什麽要回去了家堡呢?”
  龍城璧道:“如果你不回丁家堡,又找不著小熊,在江湖中蕩來蕩去,實在未免危險。”
  丁蝶飄冷冷一笑:“你以為天下間所有的女人都怕危險,那就未免太小看了女人了。”
  龍城璧道:“難道你要整天都跟著我們?”
  丁蝶飄道:“不錯,因為我要找小熊,而你們也要找小熊,所以我們應該都聚在一起。”
  龍城璧長長嘆了口氣。
  他不想和女人講太多的道理。
  既然她喜歡跟自己,那便隨便她跟個夠,即使將來發生了什麽事,都只能怪她自己而已。
  司馬血在這個時候問龍城璧:“我們現在又應該到哪堙H”
  龍城璧淡淡道:“河南丁家堡。”
  司馬血道:“丁家堡?咱們到丁家堡找誰?找丁文飄?”
  龍城璧搖搖頭,道:“不是找丁文飄,而是找丁蝶飄。”
  司馬血和葉一郎都是一呆。
  丁蝶飄豈不是已經就在這堙H
  龍城璧冷冷一笑:“丁蝶飄是個瞎了眼睛的女人,你看她現在像個瞎子麽?”
  “丁蝶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龍城璧突然雙手一伸,直拍去她的雙肩。
  “你是誰,為什麽要冒認丁蝶飄?”
  這個女人沒有回答龍城璧。
  就在龍城璧雙手快要拍到她的肩頭的時候,忽然間翠袖輕拂,左六右七共十三柄小飛劍
已向前激射,但卻並不是射向龍城璧。
  她又是和酒中雙劍一樣,也想殺葉一郎。
  司馬血與葉一郎同時亮劍,將十三柄小飛劍擊落。
  誰知道小飛劍堻熊M藏著毒散,一被擊落,十三道青藍色的煙霧立刻飛揚在半空之中。
  司馬血見機得決,早已退後三丈。
  但葉一郎卻慢了一點點,吸了一口煙霧之後,立刻就昏倒過去。
  龍城璧怒道:“好卑鄙的手段。”
  就在這一利那間,龍城璧已擒住了冒充丁蝶飄的女人,把她全身穴道制住,動彈不得。
  “你是誰?快拿解檠來!”
  “你聽過小毒姬這三個字沒有?”
  “你就是小毒姬呂冰荷?”
  “不錯,我就是呂冰荷。”那女人忽然一笑,“你想要解藥,可以。”
  “拿來!”
  呂冰荷冷冷道:“你把我穴道制住,我如何能拿解藥出來?”
  龍城璧猶疑片刻,終於伸手將她的穴道解開。
  “你若果敢裝神弄鬼,莫怪我刀下無情!”
  呂冰荷穴道被解後,果然掏出一大包藥瓶出來。
  這些藥瓶,有紅色,白色,黑色,紫色,綠色,最少都有十五六瓶以上。
  龍城璧抽口氣,道:“那一瓶才是解藥?”
  呂冰荷冷笑一聲:“這倒要碰碰運氣了。”
  龍城璧勃然變色:“你這算是什麽意思?”
  呂沫荷道:“也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瓶才是解藥,不過在這十六瓶藥中,其中有三
分之二是毒藥倒是真的。”
  龍城璧拗不過她,而葉一郎的臉已逐漸變成灰黑之色。
  龍城璧終於嘆一口氣,柔聲道:“你要怎樣才知道那一瓶是解藥?”
  呂冰荷笑著,道:“那也容易得很,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快說!”
  呂冰荷回答道:“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
  “殺誰?”
  “丁文飄!”
  河南丁家堡,在江湖上並沒有太響亮的名氣。
  因為丁文飄不喜歡與任何人爭鋒頭,而丁家堡也沒有發生過什麽足令江湖人矚目的大事。
  可以說,丁家堡是平靜而沈著的,就像堡主丁文飄的性格一樣。
  然而,世事每每都在改變。
  今天以前還是很平靜沈著的丁家堡,說不定明天就會發生一件驚天動地,震撼武林的大
事。
  丁文飄平平穩穩地活了五十多年,但誰也不能保證他的明天,是否也能活得同樣風平浪
靜,平平穩穩。
  他畢竟也是個江湖人。
  江湖中人,一生中難免會遭遇到一些可怕的狂風巨浪。
  有人能在一生之中,沖破無數的狂風巨浪。
  但也有人畢生只碰過一次真正的風浪的打擊,便倒了下去,再也擡不起頭來。
  狂風巨浪是驚險,刺激的。
  同時,也是最殘酷的。
  如果說丁文飄在江湖上有什麽最顯著的,那一定就是他的無影刀和飲血環。
  無影刀並不是刀。
  而是丁文飄的右手。
  他的右手就是刀,可以在一“刀”之內,將一只大野豬的腦袋劈開兩截。
  而他的左手,卻永遠離不開一只精鋼打造,重量還不夠一斤的飲血環。
  丁文飄很少在江湖上生事。
  但他的飲血環,曾在一夜之間飲過十四個人的血。
  這十四個人,就是十二年前雄霸黃河中遊兩岸的黃河十四鬼。
  黃河十四鬼據說是天山白雲庵鐵相袖尼的弟子。
  但這件事一直沒有人能夠加以證實。
  鐵相神尼已三十年沒有離開過天山,她是否曾經收錄過這十四個徒弟,誰都不敢肯定。
  但黃河十四鬼在丁艾飄的飲血環下變成真鬼,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晨光燦爛,照在飲血環上。
  丁文飄在後園堛漱@張石椅上,輕輕撫弄著這一枚鋼環。
  他在等待一個人。
  一個來向他報復的人。
  在他的右手堙A有一封信箋。
  堶悼u有簡短的兩行字。
  “還我十四徒兒性命,一月內必取爾首級。”
  信箋上沒有署名。
  丁文飄在想:“黃河十四鬼的師父,是否真的鐵相神尼?”
  如果真的是鐵相神尼,他的首級勢難保得住。
  世間上也許有人能夠敵得過鐵相神尼,但丁文飄絕不會是其中之一。
  江湖中早有公論,即使是少林寺方丈千藏大師,也不是鐵相神尼的敵手。
  又何況是丁文飄。
  但丁文飄不相信發函者是鐵相神尼。
  黃河十四鬼的師父,必定另有其人。
  可是,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於是,他每天都在等。
  自從這封信箋交到他手中之後,他已等了二十七日。
  今天,是第二十八天。
  要取他首級的人,只剩下三天時間。
  正午。
  太陽已從東山移到了丁丈飄的頭頂之上。
  他仍然坐在後園堛漕滷i石椅上,動也不動。
  丁家堡早已變成空堡。
  他在接到那封信箋的三日內,便把丁家堡的每一個人都遣散。
  有十幾個忠心的堡仆和衛士不願離開丁文飄,但卻都給丁文飄用飲血環轟了出去。
  “誰敢逗留在堡,誰就是叛徒。”
  結果,丁家堡變成了空堡,除了丁文飄之外,便空無一人。
  至於丁蝶飄呢?
  她又在哪堙H
  堡門大開。
  現在無論是誰,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闖進這座平時守衛森嚴的丁家堡。
  闖丁家堡的人,遲早總會出現。
  丁家堡在江湖上一直沒有太大的名氣,主要原因,也許和丁文飄缺乏一群武力高超的手
下有關。
  丁文飄雖然武功甚高,但丁家堡堛漕銗L人物,卻沒有一個是武功比較好一點的。
  牡丹雖好,還須綠葉扶持。
  丁文飄這一朵牡丹,預然缺乏了足以襯托他自己的綠葉。
  丁家堡雖然人數眾多,但在真正的武林高手看來,這些人簡直就和一群母雞一樣,除了
咯咯的叫之外,一旦真正交手,就只有被人斬瓜切菜般砍割的份兒。
  丁文飄總算是個老江湖。
  他對於自己手下的實力如何,一向都很清楚。
  面臨到強敵的報復,他不想連累這些人。
  所以,丁家堡變成了空堡。
  二十多天過去,大門一直都打開著。
  闖堡的人,終於來了。
  一輛馬車,兩匹青驄馬,停在丁家堡外。
  丁文飄輕輕的嘆息著,拖著疲倦的身體,迎了出去。
  他的眼睛備滿布血絲,連臉孔的膚色也比平時變得焦黃,他的確已很疲憊。
  他似乎並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他剛來到門外,便大笑著的說道:“你們若要殺我,最好快些動手!”
  他的笑聲很蒼涼。
  他好像受過某種嚴重的打擊。
  馬車的車頂上,坐著一個人。
  他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我們不是來殺你的。”
  丁文飄冷冷道:“難道你們還會是來給我助拳的?”
  龍城璧淡笑著,說道:“不錯,我們的確是來給你助拳,對付黃河十四鬼的師父。”
  丁文飄呆住了。
  他幾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龍城璧又道:“你可知道黃河十四鬼的師父究竟是誰?”
  丁文飄皺眉道:“有人說他們是鐵相神尼的弟子,因為他們所練的武功……”
  “黃河十四鬼的師父絕不會是鐵相神尼。”龍城璧打住了丁文飄的說話:“因為鐵相神
尼已經在三十年前,被人用毒藥毒死!”
  丁文飄更加呆住。
  “什麽?鐵相神尼已死?”
  “不錯,殺死鐵相神尼的人,就是黃河十四鬼的師父,他殺死了神尼之後,從一本鐵相
真經中練到到她的武功,然後又把這些武功傳給黃河十四鬼。”
  丁文飄道:“難怪那十四個人的武功,看起來很像是鐵相神尼以前的幾個弟子呢。”
  長長一陣嘆息後,目光停在龍城璧的臉上:“你是誰?你怎會知道這些事?”
  馬車廂堜艙M冒出了一個女人。
  一個漂亮極了的女人。
  她當然就是小毒姬呂冰荷。
  她冷冷的笑著道:“這些事都是我告訴他的,他叫龍城璧。”
  丁文飄的身子微微一震:“雪刀浪子龍城璧?”
  龍城璧沒有開口回答,只把手堛漱M輕輕一揚。
  “風雪之刀!”丁文飄喃喃一笑,道:“你果然就是龍城璧。”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49 PM
第三十二章
  呂冰荷冷冷道:“他的確是龍城璧,但他並不是來給你助拳,而是來要你性命的。”
  丁文飄道:“他為什麽會要我性命?我和他根本無怨無仇。”
  呂冰荷道:“你雖與他無怨,卻與我有仇。”
  丁文飄道:“還更奇了,丁某人與姑娘素未謀面,又有何仇恨?”
  呂冰荷冷笑一聲:“你殺了我十四位師兄,難道還不是血海深仇?”
  丁文飄面色一凜,道:“黃河十四鬼是你的師兄?”
  呂冰荷道:“不錯。”
  丁文飄道:“那封信也是你寫的?”
  呂冰荷一怔:“什麽信?”
  丁文飄道:“你真的不知道?”
  忽然間,堡中傳出來一個人的冷笑聲響。
  “她的確不知道,因為寫這信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丁文飄身子猛然一震。
  “你是誰,為什麽只是鬼鬼祟祟的在叫,卻不敢現身走出來?”
  “你為什麽不轉身看看你的後面?”
  丁文飄立刻轉身。
  他剛轉身,立刻便看見了一個比他矮了半截的白袍老人。
  白袍名人的鬢發都是銀白色的,但他的臉部黑如墨硯。
  他的袍雖然是白色的,但他手堛漱@把彎刀,卻血漬斑斑,好像曾殺人無數。
  丁文飄一看見這個白袍老人,心中便沒有半點活下去的希望和打算。
  因為他就是江湖上失蹤三十年的大魔頭——九幻刀神呼延黑!
  三十年前,九幻刀神呼延黑從隴中望北而去之後,一直就沒有再在江湖上出現過。
  他失敗了。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
  但過了這許多年月,他的名字已漸漸被人遺忘,越來越多人相信他已死去。
  然而,現在真相已經大白。
  呼延黑沒有死。
  反而人們一向以為仍然活著的鐵相神尼,卻已死去了三十年之久。
  殺死鐵相神尼的人,就是呼延黑。
  而且鐵相神尼的武功秘笈,也落在了呼延黑的手中,他三十年來不見蹤跡,原來是為了
練習鐵相神尼真經上所記載的武功。
  黃河十四鬼是呼延黑在隱居天山時所收的第一批弟子。
  這十四個人,原本是北方的一隊獵戶,在天山下遇見了呼延黑,結果被呼延黑收錄為徒。
  但黃河十四鬼並非是練武的好材料。
  呼延黑教了他們一年的武功,成就並不很大。
  終於,黃河十五鬼在丁文飄的飲血環下,全軍覆沒。
  呼延黑甫出天山,笫一件事就是為他們報仇。
  小毒姬呂冰荷自然也是呼延黑的弟子,現在丁文飄等已陷入了非死不可的絕境之內。
  但呼延黑沒有動手。
  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龍城璧。
  還有跟隨著龍城璧的兩個年輕人。
  這兩個年輕人,也就是司馬血和葉一郎。
  呂冰荷忽然冷笑一聲,對呼延黑道:“他們也在找丁蝶飄,因為只有丁蝶飄才知道小熊
的下落。”
  呼延黑沈著臉,道:“他們並不是找丁蝶飄,也不是找小熊。”
  龍城璧悠然一笑,道:“難道你認為我們是來找死?找閻羅王的?”
  呼延黑沈下來的臉,突然變成了大笑:“這一次你說對了,你們的確是來找死的!”
  葉一郎身中奇毒,毒雖已解,但元氣仍未恢復。
  其實呂冰荷也知道龍城璧絕不會殺丁文飄,但她不在乎這一點,因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
師父已在丁家堡中。
  只要龍城璧到了丁家堡中,他就必死無疑。
  她相信憑師父呼延黑的武功,一定可以將這三個青年高手全部殺死。
  但事實是否如她想像中般順利?
  當然並不!
  無論是誰,想一舉殺掉龍城璧和司馬血,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便是九幻刀神呼延黑,也不例外。
  九幻刀神原來的綽號,是九幻刀魔。
  但呼延黑不喜歡那個“魔”字。
  在三十三年前,他公然宣稱自己是刀神,而不是刀魔。
  倘若有人膽敢再稱呼他九幻刀魔的話,必殺無赦,而且會死得很慘很慘。
  在三年之內,為了這一個字而慘死在他毒手之下的江湖人,沒有一百,也最少有九十以
上。
  江湖人最重義氣。
  義氣也是骨氣的一種。
  沒有骨氣的人,決不會有義氣可言。
  呼延黑雖然自稱刀神,但江湖上任何一個具有正義感的人,都不願意把刀魔改為刀神,
就算面臨到死亡的威脅,也絕不肯低頭改口。
  呼延黑為了這件事,大開殺戒。
  其實他也並不是個戒殺的人,他殺人簡直比吃飯喝酒還更輕松,別人的死活,他從來就
沒有放在心上。
  這些歷史,龍城璧和司馬血都曾聽說識過。
  司馬血天不怕,地不怕,他的膽量有時比龍城璧更加令人駭然。
  他不怕呼延黑。
  他明明知道呼延黑忌諱這個“魔”字,故意大聲道:“九幻刀魔,你是個魔鬼中的魔鬼,
你想稱神聖,未免太荒唐了。”
  呼延黑的一張黑臉,立刻緊繃繃的難看到了極點。
  他突然一聲暴喝,手堛漱E幻刀向司馬血迎頭罩下。
  這一刀,一刀化成為九刀,每一刀都從不同的角度,向司馬血的要害劈去。
  龍城璧是刀法上的大行家,他早已看出了呼延黑的九幻刀彎度很大,與尋常的刀大有迥
異處,而呼延黑這一刀一分為九,更與中原任何一家的刀法都絕不相同。
  只有九蓬刀光,重向司馬血罩下,威勢之猛烈,如非親眼目睹,簡道就難以想像。
  司馬血突然長身飛躍,蜷身在半空之中,在最危險的剎那間揮出一劍。
  九幻刀與龍氏世家的幻龍寶刀齊名,都是萬金難求的上好兵刃,但碧血劍卻也並不輸虧,
一劍揮出,九蓬刀光猛烈的威勢立刻就被壓了下去。
  呼延黑突擊司馬血未能得手,刀勢一轉,忽然向龍城璧的腰間卷去。
  他早已看出葉一郎身受毒傷,尚未完全復原,不足為慮,眼下唯一要解決的人,就只有
龍城璧和司馬血兩個。
  他在天山一呆便呆上三十年,在這三十年的漫長歲月中,他的武功當然又精進了不少。
  唯一令他感到最為遺憾的,就是他苦練了三十年的鐵相真經上的武功之後,才驀然發覺
鐵相真經上的功夫,由女子練習會比男人練習更易成功,威力也更深奧博大。如果他是女人,
他現在的成就必已不在昔年鐵相神尼之下。
  可惜等他發覺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已在鐵相真經的武功上花費了三十年時間。
  他感到很憤怒,但卻又不能去埋怨任何人。
  要埋怨的話,就只能夠埋怨自己,誰也沒有強逼他去練習鐵相真經上所記載的武功。
  他現在來到丁家堡,最主要的目的,並不是殺丁文飄。
  他想找丁蝶飄、找小熊。
  只有小熊,才能替他找到熊王璽。
  他一定要找到熊王璽,因為他本來也是熊族一份子。這當然是一秘密。
  一個絕大的秘密。
  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九幻刀神呼延黑,原來也是熊族中人。
  老熊王遠赴苗疆,一去無蹤影。
  黑白熊王在熊王宮中作威作福,掀起無限的腥風血雨,這些事本已足夠令人頭痛。
  現在再加上九幻刀神呼延黑,事情當然更加復雜。
  龍城璧和司馬血都並不愚蠢。
  呼延黑要找小熊,他們已開始懷疑他與熊族之間,究竟有著些什麽關系。
  呼延黑一刀向龍城璧的腰間卷過去的時候,司馬血卻如鬼魅一樣緊緊跟著他。
  “鏗”一聲響,九幻刀已和風雪之刀相擊在一起。
  龍城璧的刀一直未有出鞘。
  但等到呼延黑的刀已逼近他的剎那間,風雪之刀突然亮起,而且在最恰當的位置上,將
呼延黑的九幻刀逼回去。
  這一手功夫,看似平平無奇,但如果稍慢半刻的話,他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具腰間中刀的
屍體。
  呼延黑微微一凜,司馬血的劍已如毒蛇般向他的咽喉纏了過來。
  好快的一劍。
  呼延黑全不考慮,反手一刀,這一刀力量大得出奇,竟然將司馬血震退三尺。
  但司馬血甫退,立刻又再開聲吐氣,鼓勁運劍向呼延黑撲去。
  而龍城璧的風雪之刀也在這時向呼延黑的背心部位砍下。
  呼延黑腹背受敵,已完全屈居下風。
  但呂冰荷卻在呼延黑最危險的時候,向司馬血連發十八枚毒袖箭。
  這十八枚毒袖劍無聲無息的突然發難,而且與司馬血的距離又是如此接近,形勢可算兇
險之極。
  驀地,一枚鋼環飛卷而出,居然將這十八枚毒袖箭,悉數擊落。
  丁文飄的飲血環,救了司馬血一命。
  呂冰荷大怒,玉掌翻飛,便去鬥丁文飄。
  但呼延黑卻在這個時候大叫道:“冰荷速退!”
  原來呼延黑以一敵二,而且對手又是龍城璧和司馬血,終於不敵,臂上捱了一刀,以是
匆匆撤退。
  呂冰荷見師父敗陣,心中大驚,自然也不敢再戀戰,亡命飛奔而去。
  丁文飄沒有追。
  龍城璧和司馬血也沒有繼續追殺。
  他們所關心的,都同是一個人。
  她就是丁蝶飄。
  丁蝶飄在哪堙H
  不但龍城璧和司馬血不知道,連丁文飄也不知道。
  “她私奔了,”丁文飄嘆著氣,敘述著三年前的一段往事:“我一向反對她嫁給小熊,
因為小熊是熊族堛漸憎茪坐,她若嫁給他,將來一定會很痛苦。”
  司馬血道:“你這種想法未免是太偏見了。”
  丁文飄搖頭,道:“絕不偏見,熊族一向只有暴亂,沒有和平,嫁給熊族的人為妻,絕
不會有好結果。”
  龍城璧道:“由於你反對她嫁給小熊,所以她私奔?”
  丁艾配道:“不錯,她私奔已整整三年。”
  司馬血道:“你不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
  丁文飄喃喃地,搖著頭:“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司馬血道:“你沒有派人出去追查過她的下落?”
  丁文飄道:“有,三年來我前後派出六批手下去追查,但五次都失敗了。”
  司馬血問道:“還有第六批人又如何呢?”
  丁文軒道:“他們還未回來。”
  龍城璧眉心一聚,道:“他們已去了多久?”
  丁文飄道:“半年,已整整半年。”
  龍城璧道:“半年來連一個都沒有回來?”
  丁文飄嘆道:“這第六批偵查他們下落的人,一共有十二人,而且都是本堡中最精幹的
探子,可是他們自從半年前被派去追查小熊與蝶飄下落之後,一直就再也沒有回來。”
  龍城璧道:“你可知道他們去的是什麽地方?”
  丁文飄道:“點蒼山,也就是傳說老熊王曾經出現過的地方。”
  龍城璧沈吟半晌,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他倆的確就在點蒼山,因為老熊王也曾到
過那堙A他的目的,可能也和你一樣,想找尋他們兩人。”
  司馬血道:“丁堡主找尋的是妹子,他找尋的卻是他唯一的弟子。”
  龍城璧忽然對丁文飄道:“你願不願意去點蒼山?”
  丁文飄嘆了一口氣,道:“只要能夠找回我的妹子,就算十八層地獄我都願意去。”
  龍城璧朗聲一笑,道:“好極了,咱們現在就馬上去點蒼山,把這對小冤家給找出來!”

  夕陽已向西沈。
  這堣ㄛO點蒼山,但距離點蒼山已不遠。
  龍城璧等四人馬不停蹄,一連三日趕路,現在已來到點蒼山一百堨~的北風鎮。
  但北風鎮今天吹的是東南風。
  在風中,一塊懸在半空的牌匾不停地在搖晃著。
  銷愁酒家。
  這埵雀※s家,名為銷愁。
  龍城璧微笑著對丁文飄道:“你愁不愁?想不想喝酒?”
  丁文飄向那酒家望了一眼,漫聲道:“銷愁何必須有酒?就算天下名釀擺在眼前,又豈
能銷愁於今夕?”
  司馬血笑道:“我現在不想喝酒,只想吃一只又肥又嫩的醉風雞。”
  桌上有酒,也有肉。
  司馬血沒有吃雞,他在吃著一斤熟牛肉。
  熟牛肉炮制得很香,連酒的香味都給壓了下去。
  牛肉雖好,但司馬血仍然念念不忘想吃一只肥嫩的醉風雞。
  可是店小二道:“今天不賣雞。”
  不是沒有雞,而是不賣。
  司馬血一面吃著熟牛肉,一面深深不忿。
  他終於忍不住又把店小二揪過來,道:“為什麽不賣雞?難道你認為付不起賬?”
  店小二臉色陣黃陣白,道:“小的……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龍城璧笑笑,叫司馬血放手,然後也過來問店小二,道:“剛才我看見廚房後面,有七
八只又肥又大的母雞搖搖擺擺的走來走去,難道是舍不得把他們宰掉?”
  店小二訥訥的道:“不……不是不舍得。”
  司馬血冷笑一聲,道:“本公子喜歡吃雞,快去吩咐廚子把那七八只母雞都一起宰掉。”
  店小二苦笑連聲,眼睛只是不停的望著櫃臺塈今菄漲挬x櫃先生。
  這個老掌櫃的臉孔很詳和,笑吟吟的令人覺得和藹可親。
  但他對司馬血講出來的說話,卻很奇怪,他道:“正因為你喜歡吃雞,所以這堛甄就
偏偏不賣給你吃!”
  司馬血嗯一聲,忽然兩眼盯著這個老掌櫃:“老先生似乎臉熟得很。”
  老掌櫃笑瞇瞇的從櫃臺堥咫F出來,道:“你還記得起老夫嗎?”
  司馬血冷冷一笑,道:“五年前你還是滿頭黑發,想不到現在你的頭發都已蒼白。”
  老掌櫃陰陰一笑,說道:“你殺了老夫的老伴,我的頭發在三個月內便都盡白了。”
  司馬血冷哂道:“鴛鴦雙辣手一在陰曹,一在陽世,也難怪你憔悴至於斯。”
  司馬血此言一出,龍城璧,葉一郎與丁文飄俱是一楞。
  龍城璧猛然醒悟,道:“原來是辣手老郎宋班,倒是失覺了。”
  宋班神態忽然變得木然。
  銷愁酒家之內,在這個時候已靜悄悄的出現了六個青袍人。
  六個青袍人,六桿金槍,還有十二雙充滿殺機的眼睛!
  龍城璧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嚴肅:“金槍六使已來了,為何黑熊王還不現身?”
  他的話剛說出口,馬上就有人大聲狂笑道:“好一個龍城璧,難怪這十年來,整個江湖
都似乎是屬於你的了。”
  大笑聲中,一個黑袍中年人大步從酒家門外走進,赫然就是黑熊王魏天桓!
  魏天桓的身材並不胖。
  但他走路的時候,總喜歡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移動,現在他雖然是大步的走進來,卻也
比平常人慢了幾分。
  龍城璧冷冷一笑:“你的消息倒也很靈通,居然在這堥蚅d截在下,白熊王夏侯真呢?”
  魏天桓桀桀笑著,看了龍城璧一眼,道:“夏侯真現在已率領著七十七個熊王宮中的高
手,到點蒼山找尋小熊夫婦。”
  龍城璧嘆道:“看來世間上的確難有半寸安樂之土,小熊夫婦避到點蒼山路堙A到頭來
仍然難逃別的大肆搜捕。”
  魏天桓頻頻搖頭,道:“夏侯真雖然帶著七十七個人去點蒼山,但未必就能找得著他們
兩口子!”
  “你何以不去點蒼山?”司馬血忽然問魏天桓。
  “我當然不陪他去點蒼山,”魏天桓淡淡笑著:“我也有自己本身的任務。”
  司馬血道:“你有什麽任務?”
  魏天桓笑容收斂,道:“這任務就是把你們截住,然後一個一個的宰掉。”
  宋班冷冷道:“今天這堣ㄝ_雞,但宰人!”
  不宰雞,宰人!
  司馬血嘿嘿冷笑:“說得好,與其宰雞,不如宰人更加痛快。”
  龍城璧悠然道:“何況除了幾個好像是人的家夥之外,還有一只該死的黑熊?這種老畜
牲,更加非宰不可。”
  黑熊王魏天桓倏地右手一揮,抖出一根四節亮銀短鞭。
  而他的左手,卻戴著一只黑皮手套,手套之上,滿布毒針,針上藍芒耀目,確是一種陰
險歹毒的武器。
  魏天桓輕咳兩聲,道:“究竟是誰宰誰,大家不妨手底下見個真章。”
  龍城璧和司馬血還未動手,丁文飄卻竟已首先向魏天桓發難。
  只見飲血環寒光閃爍,丁文飄已閃電般出手,向魏天桓的臉砸了下去。
  但魏天桓沒有還手。
  他甚至連動都不動一下。
  飲血環雖快,但六桿金槍卻已同時從他的兩側重插了過去。
  金槍六使是熊王宮中的絕頂高手。
  這六槍插過去的速度,絲亳不比丁文飄的飲血環為慢。
  丁文飄兩側受敵,這一環縱使能夠砸在魏天桓的臉上,他自己也勢非當場命殞不可。
  但龍城璧和司馬血卻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龍城璧一刀向左側三位金槍使劈去,
而司馬血卻從右側殺上,一連三劍,分別向三人的背心部位刺去。
  刀狠劍絕,這兩人聯手的攻勢,實在驚人已極。
  金槍六使大吃一驚,六條人影,同時淩空飛躍。
  丁文飄之圍已解。
  但他的飲血環卻不再攻向魏天桓,反而向金槍六使的下盤砸去。
  金槍六使十二條腿俱在半空,冷不防丁文飄奇招突出,用飲血環向他們的足踝上同時砸
去。
  只聽得一陣骨裂之聲,金槍六使的十二只足踝,竟然同時爆裂。
  但金槍六使的骨頭也真硬,竟然沒有一個哼出聲,接著六槍俯沖而下,直刺丁文飄前額
後腦。
  龍城璧和司馬血刀劍齊施,只聽得一陣嗆啷聲響,六桿金槍盡皆被震甩脫手,竟然全部
都釘在大屋梁之上。
  黑熊王魏天桓一直沒有動。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四節亮銀短鞭突然向丁文飄的背心部位戳去。
  這一鞭奇快無此,丁文飄已難自保。
  龍城璧手急眼快,立刻伸腳一勾,把丁文飄撞跌,魏天桓這一鞭恰好落空。
  誰知魏天桓就在這短短的剎那間,再發三鞭,逼退了龍城璧,然後左拳猛向丁文飄胸膛
上擊下。
  這一拳才是他的真正殺著。
  丁文飄想用飲血環抵抗,但太遲了。
  魏天桓這一拳,已深深的嵌進了他的胸膛,手套上十多枚毒針,全部刺進了他的肌肉堙C
  丁文飄悶哼一聲,整張臉立刻變成灰色。
  魏天桓一擊得手,但他的心堥瓣覺得如何高興。
  困為金槍六使的手堣w無金槍。
  而且他們都已成為了跛足之人。
  丁文飄終天死了。
  但魏天桓最想殺的人,卻並不是他。
  而是龍城璧,司馬血和葉一郎。
  這三個年輕小夥子不除,熊王宮就永無安寢之日。
  但這三個年輕人都不容易對付。
  龍城璧是名震天下的雪刀浪子。
  司馬血是獨一無二的殺手之王。
  葉—郎雖然是較弱的一環,但他畢竟是葉大孤的唯一兒子,唯一傳人。
  熊王宮追殺葉一郎不下十次。
  但每一次都失敗。
  所以,又有誰能小覷於他?
  這三個人現在聚於一起,看來更加難以收拾。
  但魏天桓仍然充滿信心。
  因為他請來的高手快到了。
  為了要鞏固自己的地位,錢是不能不花的。
  只要能夠花錢,就會有人替你賣命。
  熊族中雖然高手如雲。
  但這些高手並不直接隸屬於熊王宮指揮!
  除非擁有熊王宮,否則誰也休想要他們為任何人辦事。
  他們只為真正的熊王效忠。
  黑白熊王雖然已直接控制了熊王宮,但要熊族堛滌炊潃薊A,還得更加上一個七色寒玉
雕成的熊王璽。
  因為沒有熊王璽,就絕不會被人視為真正的熊王。
  這就等於少林寺方丈的金禪杖,與丐幫主的碧玉打狗棒,無論是誰擔當這兩個重要的職
位,都絕不能沒有這兩種鎮山寶物在手一樣!
  銷愁酒家已變成了殺場。
  龍城璧冷冷的盯著魏天桓。
  “你想試一試我的刀?”
  魏天桓臉色深沈,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還是以為我殺不了你?”
  龍城璧道:“你完了,因為你絕不會是我和司馬血的敵手。”
  “你看得出?”魏天桓冷笑:“別忘記我是黑熊王,我連葉大孤都殺得了,又豈會殺不
了區區一個龍城璧和司馬血?”
  司馬血道:“葉大孤是君子,也是個老實人,他比較容易上你的當。”
  龍城璧道:“可惜我們不是葉大孤,你懂得使詐,我們也許會比你更奸詐。”
  司馬血淡淡道:“對付你這種人,我們最少有三十種不同的方法,每一種都保證令你死
得很慘很慘。”
  魏天桓的臉色開始變了。
  變得更深沈,更具殺氣。
  但他一直都沒有首先動手。
  也許,他根本就不想動手,也不必動手。
  因為璧他花了大量金錢邀請來的高手,現在已經來到了這堙I
  辣手老郎宋班是其中之一。
  另外還有三個,而這個人的來歷,猶更在宋班之上。
  天色已盡黑。
  三個臉色很蒼白的人,從外面的黑暗中走了進來。
  首先進來的一個,是三十來歲的綠衣婦人。
  司馬血一眼便已認出,她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女魔頭“寒星鬼後”於四娘。
  於四娘曾嫁過三次。
  但她的婚姻,每次都不超過三個月。
  曾經做過她的丈夫的人,現在都已變了鬼。
  而且是枉死之鬼。
  她就是一個專殺丈夫的女人。
  直到她第三位丈夫死在她手下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人敢惹這個女人。
  因為第三個死在她手下的丈夫,就是“寒星魔帝”杜角。
  連杜角這樣的大魔頭,尚且要死在於四娘的手下,又還有什麽人,敢再去惹她呢?
  她現在還不算很老。
  雖然她的臉色蒼白了一些,但笑起來的時候仍然很動人,而且她的身段也比以前更豐滿
成熟,可是,他似乎已很難再找到第四位丈夫。
  第二個走進酒家的,也是個女人。
  但她的年紀,卻比於四娘最少太上一倍!
  於四娘曾經三嫁。
  但這個老婦人,卻從來都未曾嫁過一次。
  她討厭男人,她認為男人是骯臟、卑下的。
  她孤芳自賞,蹉跎了六十多年的光陰,不肯嫁人,但也不願去做尼姑。
  她年輕的時候,已經是個心狠手辣的殺手。
  到了現在,她殺人的技巧精進了三倍,心腸更狠辣了不知若幹倍。
  她什麽人都殺。
  包括初生的嬰兒,以至年逾古稀,殘弱無靠的老年人在內。
  以前她叫“天殺女”。
  現在她叫“天殺姥姥”。
  沒有人知道她的姓名,但她自稱是天一姑。
  她說自己姓天,名字就叫一姑。
  這當然是個假名字,但無論是真是假,天一姑殺人本領獨步武林,卻是絕對不會假的。
還有最後一個,卻是個骨瘦如柴的老和尚。
  這個老和尚,瘦得臉上毫無血色,比起於四娘和天一姑的臉色,更難看十倍。
  他身上的一襲灰色僧袍,已不知穿了多少年月,又殘破又臟舊。
  但誰都不敢說他是個窮和尚。
  因為他的雙腕上,最少戴著超過十只的金鐲子,腰上卻圍著一根鑲銀革帶,中間還了墜
著十八顆比龍眼還大的明珠。
  這個和尚,雖然僧袍殘舊得可以,但卻滿身珠光寶氣。
  一個和尚珠光寶氣,當然就不像個和尚了。
  但他的確是個如假包換的和尚。
  人人都稱呼他為天絕大師。
  佛家有五戒。
  第一戒殺生。
  第二戒偷盜。
  第三戒邪淫。
  第四戒貪酒。
  第五戒妄語。
  天絕大師既不偷盜,也不貪酒好色,而且也絕不打誑語。
  可是,他絕不戒殺。
  司馬血雖然號稱殺手之王,但擺在他跟前的三個人,都可算是他的前輩份子。
  尤其是天殺姥姥和天絕大師,這兩個人更是殺手行業中的老祖宗。
  龍城璧輕撫刀鋒,微笑著:“今天晚上,可算熱鬧極了。”
  於四娘嫣然一笑,道:“你能夠在熱熱鬧鬧晚上死去,倒也算是一場造化!”
  天殺姥姥沙啞的聲音冷冷道:“可惜他死了之後,就再也不會覺得熱鬧了。”
  於四娘悠悠笑著道:“丁文飄已死了,再加上這二個小夥子,黃泉路上即使不算熱鬧,
也決不會很寂寞。”
  龍城璧嘆口氣,道:“聽你們的講法,我好像今天是死定的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天絕大師卻忽然高宣佛號,然後道:“龍檀樾不必聽她們的胡言亂語,
在未曾交手之前,老衲絕不認為龍檀樾會敗在我們手上。”
  司馬血一怔,繼而笑道:“大師如此講話,豈不有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之嫌?”
  天絕大師又再輕念佛號,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是事實,那又何必自欺欺人?”
  “好一個出家人不打誑語,”司馬血冷冷道:“出家人也戒殺生,但敢問大師,自出家
以來,前後共殺人多少?”
  天絕大師長嘆一聲,黯然道:“老衲出家五十七年,所殺之人,一共九百零三人。”
  司馬血冷笑復冷笑:“大師所殺之人,已九百零三,然而被大師重傷之輩,又有幾許?”
  “老衲從不傷人,”天絕大師神態肅穆,道:“老衲杖下,從無活口,所以凡與老衲交
手之人,都只有一條死路,而絕不會僅僅受傷而已。”
  龍城璧越聽越不是滋味,忍不住問:“大師殺人如麻,所為何事?”
  天絕大師蹙眉浩嘆,煞有介事的道:“還不是為了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龍城璧有點冒火了:“你身為佛門子弟,濫殺無辜,居然也算是替天行
道?”
  天絕大師忽然露出了一個神秘而可怕的笑容,道:“檀樾可知老衲口中的天字,是何所
指?”
  龍城璧以指彈刀,錚一聲響:“難道你就是天?”
  天絕大師緩緩道:“老衲法號天絕,為什麽不能算是天?”
  一直沒有出過揚的葉一郎突然冷冷道:“天下間有你這種臭和尚,難怪整個武林都給你
弄臭了!”
  司馬血擊劍大笑,點頭道:“不錯,的確是個又老又臭的和尚!”
  天絕大師閉上了嘴,連眼睛也一並閉上。
  他手埵陵睊禪杖。
  禪杖上有兩個小小的銅鈴。
  銅鈴忽然響了,聲音雖然細小,但每一個人都清晰可聞。
  司馬血向龍城璧道:“臭和尚要殺人了,他又要替天行道!”
  龍城璧笑了笑:“這位天絕大師誰來對付他?”
  屋梁上突然一人大聲道:“這個又老又臭的和尚,由在下把他的腦袋超度上天可也!”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1 PM
第三十三章
  魏天桓怒叱一聲,仰首道:“誰在屋梁上?”
  屋梁上沒有人。
  原本躲在梁上的人,現在已坐在酒家最角落的一張桌子之上。
  他是一個青衫長劍,神采飛揚的年輕公子。
  魏天桓沈聲喝道:“你是誰?為什麽鬼鬼祟祟的躲在屋梁上?”
  青衫公子悠然一笑:“對付鬼鬼祟祟的人,又何妨鬼鬼祟祟一點?閣下多行不義,小心
你的腦袋真要被在下偷去。”
  魏天桓臉色一變。
  他總算知道對方是誰了。
  原來這人就是偷腦袋大俠衛空空。
  天絕大師忽然又高宣佛號。
  “想不到江湖上最有名氣的年輕高手,都來到了這堙A還有一個醫谷谷主許竅之呢?他
是否也到了北風鎮上?”
  “臭和尚果然有些道行,”衛空空望了天絕大師一眼:“許谷主比在下更早來到這堙A
但現在他已到了點蒼山。”
  魏天桓心頭又是一凜。
  許竅之是醫谷谷主,武功極高,他去到點蒼山,顯然是為了要對付白熊王夏侯真。
  龍城璧微笑著道:“今晚果然熱鬧極了!”
  天絕大師禪杖上的銅鈴又再響動。
  突然間,呼一聲響,禪杖向龍城璧攔腰掃去。
  龍城璧並沒有還手,只是飛躍閃避開去。
  天絕大師喝道:“你不敢跟老納交手了?”
  龍城璧沒有回答。
  衛空空卻已笑吟吟的走了過來,道:“在下早已說過,你的腦袋由我來超度上天!”
  天絕大師嘿嘿一笑,道:“且看是誰超渡誰上天好了。”
  衛空空的劍已亮出。
  他用的是一柄很普遍的劍,絕不是什麽名劍,更不是什以削鐵如泥的寶劍。
  但這一柄平凡的劍,已經砍下了很多非凡人的腦袋。
  天絕大師陰陰笑著,道:“真不相信名滿天下的偷腦袋大俠,用的竟然是這種第九流的
鈍劍。”
  衛空空瞇眼一笑:“在下真不相信殺過九百零三人的天絕大師,居然會說出如此幼稚的
說話。”
  天絕大師臉色陡地一寒。
  衛空空接道:“再鈍的劍,也同樣能夠殺人,大師的脖子再硬,也硬不過這把鈍劍!”
  天絕大師不再說什麽,突然一杖向他的劍鋒上擊去。
  但這一杖才擊出,天絕大師的僧袍左袖,已射出二十一顆金丸。
  這二十一顆金丸,皆淬奇毒,只要被其中一顆沾著肌膚,立死無救。
  真正的出家人,當然不會在身上藏著這些歹毒無比的暗器。
  衛空空冷笑連聲:“這和尚不但又老又臭,而且毒辣得很!”
  他說這兩句說話的時候,這二十一顆毒金丸早已全部被他的長劍擊落。
  天絕大師獰笑著:“果然好劍法!”
  衛空空猝然大喝:“劍法不好,如何能把你這個毒和尚的臭腦袋搬家?”
  大喝聲中,砍腦袋劍法已施展開。
  砍腦袋劍法。
  天下間獨一無二,劍勢最狠,最霸道的一種劍法。
  這種劍法,雖然並不是天下最快的劍法,但能夠在衛空空劍下保得住腦袋的人,卻並不
多見。
  天絕大師驟見劍光閃動,氣勢逼人眉睫,心知不妙,饒是他久經戰陣,屢挫強敵,但像
衛空空這種威猛霸道的劍法,卻也是從來未曾遇見過。
  衛空空劍影連揮,竟逼得天絕大師無法運用禪杖向他反擊。
  天絕大師突發狂威,拼死冒險向衛空空的胸膛一杖撞去。
  但衛空空絕不畏縮,砍腦袋劍法中的一招“法場斬首”已經向天絕大師的脖子上猛然砸
去。
  這一劍,堪稱驚天地,泣鬼神,大有不斬天絕大師頭顱,誓不回劍之勢。
  天絕大師怪嘯一聲,突然,雙手加勁,禪杖如箭般甩手向衛空空激射,而人卻淩空躍起,
居然攀登在屋頂一根粗大橫梁之上。
  衛空空側身一閃,左手一抄,將禪杖緊緊擎在手中。
  天絕大師卻在這個時候,又再俯身向下沖至,人未到,十四顆飛蝗石和一撮奪命砂已首
先向衛空空發難。
  這一著雖然並不正大光明,但卻手法幹凈俐落,果然不愧是個殺人如麻的老行家。
  衛空空以禪杖頓地,人如天馬行空,避過奪命砂,卻用劍把十四顆飛蝗石反擊過去,直
射天絕大師。
  天絕大師身在半空,反應絲毫不慢,十四顆飛蝗石俱被僧袍掃落,接著他足甫著地,又
復彈躍而起,左手伸出兩指,竟是一著二龍爭珠,直剜衛空空一雙眼睛。
  但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又已再度出手。
  這是殺傷力比“法場斬首”更厲害的一招“怒碎天門”!
  天絕大師能夠在衛空空的“法場斬首”下逃出鬼門關,但一招“怒碎天門”,他卻萬萬
避不開去。
  因為這個時候,他已存心與衛空空一拼,想挖下對方的一雙眼睛,奠定勝局。
  然而,衛空空似乎早就已脛預料到天絕大師會有此一著。
  就在天絕大師雙指已距離他的跟惰不足一寸之際,衛空空竟然以快得命人難以想像的速
度,和一種詭異得跡近乎無賴的方法來對付天絕大師。
  他竟然張開嘴巴,一口就向天絕大師的兩根手指大力咬去!
  天絕大師做夢也想不到衛空空以一代名俠的身份,居然會用到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
  只聽得“咯”一聲怪響,在絕大師的兩根手指,竟然給衛空空咬斷,血如噴泉般湧了出
來。
  但這一著並不致命。
  最致命的還是衛空空的劍。
  “颼”一聲,劍疾掣,血飛濺。
  好厲害的一招“怒碎天門”。
  不偏不倚,一劍恰好擊中,將天絕大師的頭,齊中切開變成兩半。
  這情況就像用刀把一只大西瓜從中間剖切開一樣,堶惜@片血紅。
  天絕大師連慘叫都沒有一聲,立刻就倒斃在地上。
  他的人倒下,衛空空的劍也已入鞘。
  魏天桓瞪著衛空空。
  衛空空卻只向他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
  因為他才笑一笑,嘴堳K吐出了兩根斷指。
  那是天絕大師想用來挖掉衛空空眼睛的手指。
  衛空空搖搖頭,啐了一口道:“這個臭和尚的血果然腥臭得很。”
  沒有人說話。
  只有一個女人在不斷的冷笑。
  她就是寒星鬼後於四娘。
  今天晚上吹的雖然是東南風,但這堳o好像有點冷。
  有死人和血腥的地方,總是令人覺得特別陰冷的。
  何況還有寒星鬼後於四娘這個女人,不斷的在冷笑著?
  但龍城璧卻不覺得冷。
  他只覺得自己身上的殺氣已經越來越重。
  因為,這埵陶\多值得他動刀去殺的人。
  只要是該殺的人,他絕不會皺眉手軟,因為這種人如果不殺,世間上就一定會發生更多
悲慘的事,而地獄堣]會有更多枉死的冤魂。
  他要盡量減少世間上不平的事。
  他有浩然正氣。
  所以,他永遠都不會向惡人低頭,而他的刀,也就是專殺惡人的刀。
  現在,他打算親自對付寒星鬼後於四娘。
  於四娘雖然年紀不太老,但她所做過的壞事,也不會比天絕大師為少。
  這種人絕對該殺。
  何況就算龍城璧不想殺她,她也決不會放過他和他的朋友呢?
  所以,雖然以前大家無怨無仇,但現在已變成誓不兩立。
  他的想法如是。
  葉一郎的想法也和他一模一樣。
  他甚至比龍城璧更早站出來,臉對臉的望著於四娘,他的孤葉神劍已經亮出。
  孤葉神劍閃動著碧光,毫芒陣陣逼人,就像是無數淩厲的光華,從劍中爆射出來一樣。
世間上能夠比得上碧血劍的劍已然不多。
  但即使是碧血劍,也絕不能與孤葉神劍相比。
  碧血劍雖然鋒利而薄,堪稱蓋世無匹,但卻沒有孤葉神劍一股莊嚴,尊貴的氣質。
  司馬血和龍城璧見過無數的名劍和寶劍。
  昔日公爵堡主霍八太爺的公爵劍,也是世間難求的鋒利神器。
  但與葉家的孤葉神劍相比,卻還是差了一點點。
  至於世間上是否還有任何一柄劍,會此孤葉神劍更好呢?
  答案當然是有的。
  世間上永遠沒有最美好的事物,就像永遠沒最完美的人一樣。
  而且一柄劍的好壞,除了劍的本身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它的主人。
  衛空空的劍其實只是凡鐵。
  但在他的手堙A凡鐵卻變成了比寶劍更具威力千倍的殺人利器,普普通通的一把劍,已
砍下不知多少魔王巨寇的腦袋。
  孤葉神劍是寶劍。
  但葉一郎的劍法又如何?
  於四娘的手堥S有武器。
  她冷冷的對葉一郎道:“你既然想殺我,為什麽還不動手?”
  葉一郎道:“你的武器在哪堙H”
  於四娘伸出了一嫩滑的手,忽然笑了一笑:“你不相信我憑這一雙手,就能夠捏斷你的
咽喉?”
  葉一郎搖一搖頭,道:“我的確不相信。”
  於四娘的臉色不再冰冷,也不再和剛才般蒼白,忽然變得像春天堛漪鶞景嚏A笑得很燦
爛,笑得很香甜。
  她雖然已不再是少女,但她仍然是個很美麗的女人。
  她這一笑,葉一郎仿佛有點心軟了。
  於四娘緩緩地移近過來。
  她的兩只手仍然空空如也。
  但忽然間,這兩只嬌嫩的手,像是變戲法般多出了兩柄短刀。
  葉一郎還未看清楚短刀的形狀,於四娘已右手暴伸,一刀向他的咽喉上刺去。
  葉一郎冷笑,橫劍一封。
  “嗆啷”一陣聲響,於四娘右手堛熊u刀已被擊成兩截。
  孤葉神劍果然是削鐵如泥的寶劍。
  於四娘右手立縮,左手的短刀從相反的方向,竟然是飛擲雪刀浪子龍城璧!
  好快的一刀!
  而且這一刀絕對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於四娘面對著葉一郎的孤葉神劍,而她手堛熊u刀僅余一把,但她卻用來突襲龍城璧!
  很少人能夠在這種情況之下,可以避開這一刀。
  連龍城璧也似乎避不開去。
  但司馬血的碧血劍卻在千鈞一發之際,及時將這把短刀擊落。
  龍城璧卻一點受驚的樣子也沒有,原來他的風雪之刀早已出鞘,就算司馬血不用碧血劍
把短刀擊落,這一刀也未必就能傷得了龍城璧。
  葉一郎暴聲大喝,在剎那之間,連續向於四娘刺出十一劍。
  這十一劍並不如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霸道狠辣,但卻也精深博大,蘊藏著極驚人的威力
與殺氣。
  可是於四娘卻將這十一劍完全化解於無形。
  她能夠殺死三個很有本領的丈夫,她的本領當然也絕不會弱。
  葉一郎雖然仗著神劍威力,但卻也奈何不了於四娘。
  忽然間,一根木拐從橫堛膠V葉一郎的心臟部位狠狠的戳去!
  龍城璧和司馬血都看得很清楚。
  刺出這根木拐的人,就是那個天殺姥姥。
  龍城璧司馬血同時出手,一刀一劍直向天殺姥姥撲去。
  木拐尖端,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激射出一蓬血!
  這些血濺了在葉一郎的頸上和臉上。
  司馬血失聲道:“地獄毒血!”
  天殺姥姥尖聲怪笑,道:“殺手之王果然是見多識廣,知道老身用的是地獄毒血。”
  葉一郎被毒血濺中後,神智已大為模糊。
  於四娘的臉又再變成蒼白冰冷,她的手堣S多出了一柄尺半長的尖刀。
  她的刀來得真快,只一刀便道穿過葉一郎的小腹,更用力地抽送了一下!
  衛空空已仗劍沖前,可是到底還是遲了半步。
  葉一郎雙目渙散無神,臉上被毒血濺中的肌膚,已像被野獸咬過般深深的陷了下去!
  於四娘一刀得手,忍不住得意地發出一連串冷笑!
  但衛空空的劍也在這個時候,向她的頭頂上狠狠的劈下!
  於四娘無情的一刀,殺死了葉一郎。
  但衛空空的劍也同樣無情。
  當葉一郎倒下去的時候,砍腦袋劍法已砍在於四娘的粉頸之上。
  這是砍腦袋劍法中的“分頭斬”!
  於四娘笑得最得意的時候,“分頭斬”已無情地把她的頭顱,從頸際上斜斜一劍砍了下
來。
  衛空空目睹葉一郎慘死,不禁殺性大發,轉身揮劍,便欲追殺魏天桓與宋班。
  但魏天桓見形勢不妙,早已與宋班逃之夭夭。
  天殺姥姥見黑熊王既逃,於是也無心戀戰,且戰且走。
  龍城璧沒有繼續追殺她。
  司馬血與天殺姥姥戰了一陣,擔心葉一郎傷勢,也被天殺姥姥趁機逃脫而去。
  可是,他回來的時候,葉一郎已然咽了氣。
  他的手中,仍然緊緊握薯孤葉神劍!
  這一晚,龍城璧沒有睡。
  司馬血拿著孤葉神劍,癡癡的看了半天。
  葉家神劍威鎮天下數百年,想不到在葉一郎這一代完了!
  衛空空卻在不停地在挖墳。
  英雄將化為骷髏。美人也不再有動人的微笑。
  他埋葬了朋友。
  也埋葬了敵人。
  他心堸艉@想的事,就是將來自己死後,是否也有人為自己遺體來挖墳埋葬?
  今夜,他覺得是淒涼的一夜。
  淒涼的氣氛,埋葬了整個原本美麗的夜晚。
  無論這個晚上是否淒涼,是否美麗,它終天都過去了!
  黎明。
  點蒼山有霧,而且是大霧,濃如白乳的霧。
  龍城璧,司馬血和衛空空在黎明的時候,來到了點蒼山下。
  他們似乎什麽都沒有看見。
  除了霧之外,他們只能夠看見自己。
  衛空空嘆著氣,道:“在這種天氣堙A也許只適合情侶在霧婼舠﹛C”
  司馬血道:“丁蝶飄與小熊就算真的在點蒼山內,黑白熊王想找到他們也絕不是容易的
事。”
  “你別太早肯定,”龍城璧眉頭一皺:“他們既然能夠查出丁蝶飄和小熊在點蒼山中,
就一定有辦法找到這對私奔的小夫婦。”
  衛空空道:“照你的想法,小熊會不會躲在點蒼派的玉虛宮中?”
  龍城璧搖搖頭,道:“點蒼派玉虛宮是道教聖地,他們決不敢冒這個險躲到那堙C”
  司馬血忽然道:“距離玉虛宮西北三堙A有一座莊院。”
  龍城璧眼中一亮,道:“你是說聚英山莊?”
  司馬血點頭道:“正是聚英山莊。”
  龍城璧沈吟片刻,道:“聚英山莊在江湖上的名氣,比丁家堡更加不如。”
  司馬血道:“不止不如,簡直就絕少有人提及,甚至莊主是何許人也,知道的人也甚少
甚少。”
  衛空空道:“我知道莊主是誰,他性連,人人都稱呼他連員外。”
  龍城璧頷首道:“他本是讀書人,但每次科場應考卻都名落孫山,但江湖上曾有人傳言,
他懂武功,而且並非等閑之輩可比。”
  司馬血道:“不過這件事一直都沒有人能加以證實。”
  龍城璧微微一笑:“你認為白熊王會不會找到聚英山莊去?”
  司馬血冷冷笑道:“不管他會不會找到聚英山莊,咱們先到那媯菑熀晙d,說不定白熊
王現在已經在聚英山莊攪得天翻地覆,亦未可料!”
  說完這句話,三人已策馬望北而去。

  ※※※

  聚英山莊在江湖上,也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地方。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重視過它。
  即使是衛空空,也只知道聚英山莊莊主姓連,人人稱他為連員外。
  兩個時辰之後,龍城璧等三人已來到了聚英山莊。
  這堳雈倣R,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
  但司馬血的鼻子卻很靈,他幾乎可以肯定地說道:“這堹u流過血,我嗅到一種淡淡的
血腥氣味。”
  他的說話才講完,聚英山莊的大門就啟開,冒出了兩個身穿仆衣的漢子,和一個管家模
樣的中年人。
  中年管家淡淡一笑,對司馬血道:“閣下好靈的鼻子,這堛瑤T曾經有人流過血。”
  司馬血道:“那些人現在怎樣?”
  中年管家輕輕一嗅,道:“那些人有的死了,也有不少負創逃去。”
  語吾稍頓,目註三人,然後再道:“三位可是想見連員外,”
  龍城璧點了點頭:“正有此意。”
  中年管家道:“鄙人連羽環,是這堛瑭`管,三位既欲連員外,且隨鄙人入內。”
  說罷,躬身恭迎龍城璧三人,進入聚英山莊。
  數人進入山莊之內,仍有一條青磚鋪造的路,蜿蜒直向山上面去,越是內進,景物越是
幽雅清絕,到最後,居然還聽到潺潺流水之聲。
  原來山莊莊門內別有洞在,外面看來清幽簡樸,到了這堙A雖然茫茫霧色之中,仍然可
見一重重高大的屋脊,沿著一條飛瀑左右巍然地聳立著。
  龍城璧忍不住低聲喝采道:“好宏偉的莊院!”
  可是,這座氣派如此雄偉的莊院,卻在江湖上毫無名氣,實在令人覺得神秘已極。
  滿山迷霧,間關鳥語,青磚路上兩旁繁花似錦,這塈Y使不能算是人間天堂,相信也絕
不會是人間地獄。
  但世事往往會大出人意料之外。
  誰也想不到在這種美麗的景色堙A忽然會出現幾十口漆黑得恐怖的棺木。
  這些棺木堻ˊ鷁菑H。
  全部都是死人。
  龍城璧走過去,發現其中有一個死人,赫然竟是辣手老郎宋班。
  宋班以辣手殺人名動江湖,想不到因果循環,殺他的人也同樣的心狠手辣。
  在他的身上,最少有二十五道傷痕。
  而這些傷,只要一個便足以要了他的老命。
  龍城璧又見到了金槍六使的屍體,硬鋌挺的躺在棺木堙I
  最後,他便看見了黑熊王魏天桓。
  他也躺在棺木堙C
  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個傷口。
  傷口就在他的眉心之間。
  一劍穿過眉心。
  立死無救的一劍!
  一共五十八口黑漆的棺木,一字形的排列在斷崖之下!
  但還有第五十九□棺木,卻是慘綠色的。
  龍城璧從未見過慘綠色的棺木。
  司馬血和衛空空也從未見過。
  忽然間,那副棺木堳_出了一個人,而這個人的臉色,竟然比棺木更加慘綠幾分。不但
他的臉色慘綠,連頭發,手指甚至指甲,都是慘綠色的。
  他的年紀看來似乎此總管連羽環年輕一點。
  他身上所穿著的,是質料極為高貴的衣服。
  衣服是杏黃色的,胸前卻繡著一個慘綠色的字。
  道是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鬼”字。
  龍城璧盯著連羽環。
  連羽環卻把頭低垂下來:“他就是這堛漸D人連員外。”
  龍城璧怔住了。
  司馬血和衛空空也是大感意外。
  因為他們心目中的連員外,應該是個溫文樂雅,一派儒者風度的讀書人。
  誰知道連員外卻會在棺木堆堥咱X來,而且還像個厲鬼般,渾身上下全身俱是慘綠之色。
  “各位不必多疑,在下連伯濤,正是這堛滌炾炰囓D。”
  濃霧似已在陽光下漸漸消散。
  但龍城璧三人的眼堙A卻升起了另一種更眩目的迷霧。
  連員外原來叫連伯濤。
  但他卻正如胸前的那個繡字一樣,真的很像個鬼。
  幸好他們都不相信世間真的有鬼。
  而且就算真的有鬼,他們也絕對不是怕鬼的人。
  連伯濤伸出了慘綠色的手,長嘆一聲,道:“三位的來意,連某很明白。”
  龍城璧說道:“我們是來找小熊夫婦的。”
  連伯濤幹笑一下,道:“這些躺在棺木堛漱H,他們也是來找小熊夫婦的。”
  衛空空道:“但他們都死茌聚英山莊之內。”
  “不錯,”連伯濤露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任何人來到這堶n找小熊夫婦,結局都只
有一條死路。”
  龍城璧道:“是你殺死了黑熊王魏天桓?”
  連伯簿道:“當然,魏天桓的武功雖不俗,但來到了這堙A一樣非死不可。”
  龍城璧道:“我們也是來找小熊夫婦的,是否也一樣非死不可?”
  連伯濤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你們為什麽要找小熊?是不是為了熊王璽?”
  龍城璧眼睛媯o出兩道寒芒:“連員外知道的事好像並不少。”
  連伯濤冷冷一笑,道:“只有熊族之王,才配擁有熊王璽,各們不辭跋涉,無非想找到
熊王璽,然後做一個統治熊族的熊王?”
  司馬血突然大笑:“你以為人人都稀罕做個什麽熊王?真是笑話。”
  龍城璧道:“熊族真正之王,是老熊王,但他已於月前逝世。”
  連伯濤道:“你豈知老熊王已死?”
  司馬血從懷中取出一面金色的面具,戴在臉上。
  龍城璧伸手一指,道:“這就是老熊王在熊王宮祭壇上主持祭典時必戴的金面具。”
  連伯濤說道:“我認得出,不必你多說。”
  司馬血緩緩地把金面具解下,道:“這是老熊王臨終時送給我的,另外還有紋銀十兩。”
  連伯濤一呆。
  “紋銀十兩?他為什麽要給你紋銀十兩?”
  司馬血哈哈一笑,道:“別忘了我是個職業殺手,一切以利字當頭,他想我替他殺人,
當然得付出代價!”
  連伯濤更加並不清楚:“難道你殺人的報酬,只值紋銀十兩?”
  司馬血淡笑著:“當時老熊王身上就只有這些銀子,而且他已垂死,在下又何忍拒絕?”
  連伯濤道:“老熊王要你殺的是什麽人?”
  司馬血答道:“他要在下替他清理門戶。”
  連伯濤道:“清理門戶?熊族的門戶要由一個職業殺手來肅整清理?”
  司馬血冷冷道:“這是事實,信不信由你。”
  連伯濤道:“老熊王有沒有指定誰作為他的後任人選?”
  司馬血道:“當然有。”
  “是誰?”連伯濤好象很關心這一件事。
  司馬血的表情卻忽然變得嚴肅而冷漠:“這是秘密,在這個人真正成為熊族之王之前,
我絕不會吐露出來。”
  龍城璧插口道:“我們現在只想找小熊。”
  連伯濤忽然大笑,道:“你們以為小熊夫婦在聚英山莊?”
  龍城璧道:“不錯。”
  “錯!”連伯濤笑聲突斂,冷喝道:“小熊夫婦不錯曾經在這塈b過一段日子,但他們
早已離開多時。”
  龍城璧心中忽然一動:“丁家堡會派出十二個人到點蒼山找尋小熊夫婦,但卻一去不回,
他們是否已經慘遭殺害?”
  連伯藩伶笑道:“連某早已說過,任何人來到這塈鉹p熊夫婦,都一定非死不可。”
  衛空空忽然笑了笑,道:“照你的講法,我們三人也好像逃不了厄運。”
  連伯濤道:“那也未必,只要你們馬上離開這堙A連某可以保證三位一定平安無事。”
  衛空空道:“可惜我們一定要找到小熊夫婦。”
  連伯濤哼一聲:“難道你沒有聽見剛才我的說話?小熊夫婦現在已不在本山莊之中。”
  衛空空冷冷一笑:“夏侯真,你別再裝蒜了。”
  連伯濤一楞:“你稱呼我什麽?”
  龍城璧淡淡笑道:“你的耳朵大概有點聾了,連在下都聽得很清楚,他叫你夏侯真。”
  連伯濤的臉緊繃繃的,很不好看。
  “我是夏侯真?”
  龍城璧臉色一沈:“你當然就是夏侯真!”
  夏侯真。
  白熊王夏侯真。
  眼前這個綠色怪人,真的是白熊王夏侯真嗎?
  衛空空冷笑著,道:“閣下易容之術,不可謂不高明,居然把自己整個人都弄成慘綠之
色。”
  龍城璧點點頭,道:“他用的是綠魔幽魂散,是一種邪門異教罕見的藥物,服下之後,
不但全身肌膚頭發指甲皆變慘綠之色,而且在兩天之內,內力會此平時增加三倍。”
  衛空空道:“真正的連員外絕對不會殺死黑熊王。”
  龍城璧道:“黑白熊王表面緊密合作,其實早已開始互相勾心鬥角,但為了熊王璽的下
落,所以一直都沒有正式宣布破裂。”
  司馬血道:“但是火拼終於還是發生了。”
  龍城璧盯著綠臉人道:“你現在是否還想不承認自己就是白熊王夏侯真?”
  綠險人突然桀桀地笑了起來。
  “聰明,你們三個年輕人的腦袋果然聰明。”綠臉人用姆指指著自己的鼻尖,“我的確
就是白熊王夏侯真!”
  龍城璧淡淡的道:“白熊現在已變成了綠熊,這種事也實在有趣。”
  夏侯真冷哼一聲,道:“等你的腦袋搬家之後,你就不會覺得怎樣有趣了。”
  當他說完這兩句話之後,斷崖四周,立刻就出現了幾十個白衣武士。
  夏侯真輕揮雙手,龍城璧三人已被白衣武士團團圍住。
  飛瀑兩側有庭樓。
  就在龍城璧三人被重重圍困之際,那一揀揀的庭樓中,忽然紛紛冒出了許多條人影。
  其中一人,衣袂飄飄,如飛鳥越崖般直沖上來。
  這人也是身穿白衣。
  他腰懸金刀,手持銀骨紙扇,赫然正是醫谷谷主許竅之。
  在許竅之身後,還有一個略見肥胖,身穿一襲黃色長衫的老人,他的身形似乎一點也不
比許竅之為慢。
  龍城璧長笑道:“許谷主與連員外來了。”
  衛空空吸一口氣,道:“看來聚英山莊昨日曾與熊王宮中苦戰過,最後釀成了對峙之
局。”
  夏侯真冷冷道:“如果不是為了首先對付黑熊王,聚英山莊昨晚早就垮了。”
  龍城璧瞧了他幾眼,道:“你怕魏天桓首先找到了小熊夫婦?”
  夏侯真沒有回答,卻下令白衣武士向三人展開圍攻。
  這些白衣武士有的用刀,有的用劍,也有使槍和使斧的好手。
  他們一纏上了龍城璧三人,就像一群餓狼看見三只麋鹿一樣,拼命沖前撲殺。
  但龍城璧三人絕對不是麋鹿。
  他們比森林堛熒鄋磪猛,比絕崖上的飛鳥靈活。
  餓狼噬咬別人雖然兇狠,但他們現在卻反而給對方殺得團團亂轉,死傷枕藉。
  但這些白衣武士人數眾多,前仆後繼的湧上來,時間一久也著實不容易對付!
  幸好這個時候許竅之已到。
  在他身後緊緊跟隨而來的人,卻就是聚英山莊莊主連員外連伯濤。
  在連員外身後,還有二十多個灰衣人,各持兵刃疾馳而上。
  夏侯真站在那副慘綠色的棺木上,大喝道:“連伯濤,快把小熊夫婦交出來,本王可以
鐃你一命!”
  連員外搖頭晃腦,像念書也似的道:“寧教天下人負我,休教我負天下人,不忠不義之
事,吾不為也!”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2 PM
第三十四章
  夏侯真怒啐道:“老書呆子,本王今日要放火燒了聚英山莊。”
  連員外毫無反應。
  許竅之卻冷笑道:“你若敢放火燒莊,昨晚早就撓了,何必等到今日?”
  夏侯真道:“你以為本王不敢放火,連小熊夫婦也一並燒死?”
  許竅之道:“燒死小熊夫婦,你今生都休想取到熊王璽。”
  夏侯真怒喝一聲,突然向許竅之劈出一掌。
  許竅之沒有硬接,卸身閃避。
  夏侯真冷喝道:“你害怕了?”
  許竅之銀骨紙扇一揚,左手卻把金刀抽出。
  “白熊王,你若以為憑熊王宮的力量,就可以威嚇聚英山莊,甚至將聚英山莊毀滅,那
麽你就估計錯誤了。”
  夏侯真怒道:“廢話!”
  怒喝聲中,又再連環向許竅之攻出三掌。
  他那慘綠色的手掌,忽然逐漸開始變成火紅之色。
  龍城璧沖開白衣武士的包圍,對許竅之道:“小心他的掌上有毒!”
  許竅之悠然一笑,道:“綠魔幽魂散藥力雖然可以令他在兩在內增強內力,但事後卻會
大傷元氣。”
  夏侯真臉上一陣抽搐。
  顯然,許竅之的說話並沒有錯。
  龍城璧道:“所以他今次的出擊行動,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夏侯真這三掌很快,但許竅之身形迅速,這三掌又被他閃避開去。
  龍城璧談笑揮刀,又有兩個白衣武土死在風雪之刀之下。
  斷崖下,血肉橫飛。
  龍城璧連續刀斃八人。
  司馬血的劍也已殺了七個白衣武士。
  衛空空施展砍腦袋劍法,砍了三個白衣武士的腦袋之後,卻與剛才那個冒稱連羽環總管
的中年人廝殺得難分難解。
  衛空空劍氣森森,雖然只不過是一柄平凡的長劍,但卻逼得對手險象環生。
  衛空空冷笑道:“閱下好雄渾的掌力,倒未請教駕請教高姓大名?”
  中年人深沈銳利的目光看著衛空空的劍,說道:“鄙人復姓西門,單名一個靜字!”
  西門靜!
  這人竟是西門靜!
  衛空空不禁為之大為驚奇,原來西門靜就是昔日千魔盟主西門飄的胞弟!
  千魔盟雖然早已被龍城璧、衛空空和司馬血瓦解,但仍有不少漏網之魚,四散奔逃,亡
命天涯。
  這些人各奔前程,但衛空空已查出,昔日千魔盟的部份余孽,現在已加入了一個比千魔
盟更神秘、更可怕的組織。
  那是一個行動極為神秘的組織。
  這個神秘的組織,已在兩年之內,並吞了山東、山西、河南、河北一共七個勢力寵大的
幫會。
  衛空空同時查出,西門靜已帶著千魔盟的一部份兇悍份子,加人了這個組織之中。
  想不到跟前這個冒認聚英山莊總管的中年人,原來就是西門靜。
  衛空空冷冷道:“白熊王服下的綠魔幽魂散,是你供給他的?”
  兩句說話之間,衛空空的劍又已逼得西門靜連退五步。
  顯然,西門靜的武功,並不如千魔盟主西門飄。
  西門靜嘿嘿一笑:“那當然是我給他的!”
  衛空空劍勢更緊密,道:“莫不是你的主子要想並吞熊族?”
  西門靜冷冷道:“憑你這點道行,還不配問。”
  衛空空大喝一聲,砍腦袋劍法的威力更加發揮得淋漓盡致。
  眼看這一劍勢必將西門靜的腦砍下,忽然綠芒一閃,一根慘綠色的巨棒將衛空空的劍截
住。
  衛空空立刻收劍。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木頭人。
  一個手奡今蛜騑峞A臉上木無表情的木頭人。
  木頭人並不是完全用木造的。
  他也有眼睛、鼻子、也有一張會罵人的嘴巴。
  但他的一雙手和兩條腿,都用木頭包裹著,連胸膛也嵌著一塊木板。
  他手堛犖騑峞A也是用木頭造的。
  甚至連腳上穿著的鞋子,也是兩塊醜陋的木頭。
  八十年前,江湖上有個木郎君。
  他之所以被人稱為木郎君,因為他練的是鐵木神功。別人一劍砍在他的身上,就像只是
砍在一塊木頭上一樣,只會發出敲木之聲,但卻怎樣也殺不了他。
  這種功夫和金鐘罩鐵布衫屬於同一類型,不過卻更難練成,當木郎君練成鐵木神功之後,
就一直沒有被人擊敗過。
  到最後,真正能夠擊敗木郎君的人,還是他自己本身。
  他死的時候,才四十八歲。
  他是喝毒酒自殺而死的。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會自殺。
  他四十歲才在江湖上笫一次出現,只不過短短三年多的時間堙A他已殺過幾百人,同時,
也失戀過三次。
  殺人並不一定痛快。
  有時候也是一種痛苦,也許比失戀更加令人感到痛苦。
  但眼前這一個木頭人,卻絕對與木郎君不相同。
  衛空空也聽過江湖上近來出現了一個怪人,武功極高,而且渾身都包著木頭。
  這個人就是木天尊蔡急雨。
  “閣下姓蔡?”
  “不錯,我就是蔡急雨。”
  衛空空道:“你為什麽來到這堙H”
  蔡急雨道:“你又是為了什麽來到這堙H”
  衛空空苦笑一下,道:“我本來就是個到處流浪的人,就像龍城璧一樣。”
  蔡急雨道:“你覺得自己抱打不平,行俠仗義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衛空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道:“看不出你這個木頭人的嘴巴倒並不像塊木頭,
但是我沒有回答你這個問題的必要。”
  蔡急雨冷冷一哂,道:“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你馬上滾出去,再也別讓我碰見你。”
  衛坐空皺眉冷笑:“如果我不從尊意呢?”
  蔡急雨嘆一口氣,道:“那麽你很快就會後悔。”
  衛空空輕輕咳嗽兩聲,道:“我為什麽要後悔?反正就算敗在你的手下,也算不上是一
件丟人的事。”
  蔡急雨道:“你可知道失敗的代價就是死亡?”
  衛空空苦笑一下:“那又如何?這種代價很多人都已付出過,雖然畢生只能付出一次。”
  蔡急雨臉上殺機倏現,綠木棒緩緩揚起。
  西門靜卻已首先向衛空空的背上一筆重重擊去。
  衛空空的腿紋風不動。
  但他的腰忽然猛地一擰,劍氣呼呼,長劍直向西門靜的腦頂上劈去。
  蔡急雨冷笑,然後又嘆著道:“砍腦袋劍法一成不變,只會去砍敵人的腦袋,何其不智!
何其不智!”
  誰知他的話剛說完,衛空空的劍勢突變,明明砍向西門靜腦袋的一劍,忽然就向蔡急雨
的雙膝之上削去。
  蔡急雨手中綠木棒一沈,護住雙膝。
  衛空空一劍削在綠之上,立刻又再回身一劍,依然又向西門靜腦頂上劈去。
  他的劍勢一變再變,雙腿腳卻連動都沒動一下。
  蔡急雨揮棒直逼衛空空,打他的後頸大脈。
  這一棒的出手並不快,也沒有什麽招式上的變化,然而招沈力猛,天下間絕對沒有任何
人能夠捱得起這無情的一棒。
  衛空空雖然背對綠木棒,但棒聲呼嘯隱若有如雷行,已使他感覺得到這一棒是何等厲害。
  他若置之不理,這一棒勢必把他的頸骨擊成粉碎。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已看見龍城璧咬著牙,揮刀向蔡急雨綠木棒上迎了過去。
  他在電光石火之間,作出一個決定。
  他決定把自己的性命,交給龍城璧。
  如果龍城堆能替自已擋住這一棒的話,自已就大可以對這一棒置之不理。
  他要全心全力的對付西門靜。
  綠木棒瞬即已逼近衛空空的後頸。
  但衛空空不理。
  他完全不理會這一棒。
  他只求殺敵,不求自保。
  因為他相信龍城璧的刀,一定能把蔡急雨的綠木棒擊退。
  這當然是一種極大的冒險。
  冒險就是賭博,任何冒險的事都是賭博。
  衛空空雖然不像司馬血,幾乎每夭都茌賭,但他也是一個喜歡賭博,喜歡冒險的年輕人。
他不顧一切,驟施殺手,西門靜的臉色終於於變了。
  但西門靜死也不相信,衛空空會對蔡急雨的綠木捧全不招架。
  可是,他錯了。
  他估錯了衛空空這個人。
  他估錯了他手中的劍。
  木天尊蔡急雨從未見過一個人的沖刺力,可以和龍城璧相比。
  他手中的綠木棒已即將擊在衛空空的後頸上,那時候龍城璧仍距離自己幾乎三丈。
  蔡急雨相信自己的棒,必比龍城璧的刀更快。
  但風雪之刀忽然間就像奇跡一般,把他的綠木棒震了開去。
  這一棒沒有擊中衛空空。
  但衛空空的劍,卻已劈在西門靜的咽喉上。
  血如飛雨四濺。
  西門靜的一顆腦袋,應聲掉落,滾到了蔡急雨的腳下。
  蔡急雨的綠木棒突然停了下來。
  “果然不愧是江湖上最狠辣的劍手。”蔡急雨臉色下沈,“但若非雪刀浪子,你現在也
已必死無疑。”
  衛空空道:“生死各有天命,這是誰也不能勉強的。”
  蔡急雨忽然把目光冷冷的耵在許竅之和司馬血的身上。
  許竅之力鬥白熊王夏侯真,兩人正殺得難分難解。
  而司馬血則與五名白衣武士激戰,殺得天昏地暗,血肉模糊。
  現在司馬血的確渾身都是血。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血是敵人的還是自己身上流出來的。
  但他的戰意仍盛,戰鬥力也相當強。
  颼颼兩劍,又有兩名白衣武士中劍倒下。
  蔡急雨對龍城璧道:“此人手持碧血劍,是否就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龍城璧長長嘆息一聲:“難道你認為他不是司馬血?”
  蔡急雨冷冷道:“此人不除,始終是武林的心腹大患。”
  “他不是武林的心腹大患,”龍城璧淡淡道:“而是七色地獄的催命煞星。”
  “七色地獄?”衛空空面色倏地一變:“蔡急雨所隸屬的組織,名為七色地獄嗎?”
  “不錯,七色地獄!”
  蔡急雨楞楞的看著龍城璧:“你怎麽知道咱們的組織叫七色地獄?”
  龍城璧微微一陣冷笑,說道:“兩年前閣下在靈霄亭下約戰南嶺四獅,描果四獅變成四
屍,這件事你總不會這樣快便忘記了罷?”
  蔡急雨哼了一聲道:“南嶺四獅徒具虛名……”
  “胡說!”龍城璧喝住他的說話,冷然道:“南獅四獅武功絕預,別說他們四師兄弟俱
在,就算只是單獨一人,閣下也未必就能夠討好得去!”
  蔡急雨無言。
  龍城璧又說下去,道:“但當日你並非單刀赴會,而是聯合十六個蒙面人,總共用了超
過一百七十二種暗器,才把南嶺四獅殺死的!”
  蔡急雨突然長笑道:“那又如何?”
  龍城璧冷冷道:“那十六個蒙面人,都是七色地獄堛滷手↑”
  蔡急雨笑聲斂止:“你知道的事情好像並不少!”
  “本來就知道得不少!”
  “你怎會知道這件事?”
  龍城璧雪刀一揚,道:“南嶺四獅被殺之時,你和七色地獄的十六位殺手都忽略了一件
事。”
  蔡急雨道:“你此言是何所指?”
  龍城璧道:“你們只顧在靈霄亭下殺人,卻料不到靈霄亭上,是有一個大醉了三天的醉
漢。”
  蔡急雨臉色變了。
  “這醉漢就是你?”
  龍城璧搖頭,道:“在下雖然常喝酒,卻不會常常都醉,更不會醉到要睡在靈霄亭上,
大睡三天三夜。”
  “他究竟是誰?”
  這時候,司馬血已將余下來的三個白衣武士完全解決。
  他緩緩的走過來,臉對臉的向蔡急雨道:“那個醉漢就是我!”
  蔡急雨瞪著銅鈴般的眼睛,望著司馬血。
  司馬血又道“南嶺四獅還沒有死的時候,曾叫破了那十六個蒙面殺手的來歷,他們都是
七色地獄失的殺人魔鬼!”
  司馬血剛說完這句話,許竅之的身旁突然爆出一蓬黑色的煙霧。
  這一蓬黑色的煙霧散開後,許竅之沒有退開,反而向前沖了出去。
  原來白熊王夏侯真苦戰許竅之不下,索性撒出白霧散,借煙而遁。
  這種煙霧當然有毒。
  而且是一種很厲害的劇毒。
  但許竅之一點也不怕。
  別忘記他是醫谷谷主,這一點劇毒也許能令別人望而生畏,但對許竅之而雷,卻有微不
足道之感。
  但夏侯真服下綠魔幽魂散之後,內力大增,一縱一躍之間,已遠遠把許竅之拋在後面。
  許竅之趕了一程,沒有追上。
  毒霧已開始發作。
  許竅之立刻把一枚金色的丹藥放進口中。
  那是辟毒奇丹,能解百毒。
  夏侯真已遁。
  蔡急雨仍然站在龍城璧,衛空空和司馬血三個人的中間。
  龍城璧瞪著他。
  衛空空和司馬血也在瞪著他。
  蔡急雨已變成了眾矢之的。
  連員外卻仍然與白熊王的手下混戰。
  但聚英山莊的人,卻似乎武功都不太好,比不上那些白衣武士。
  幸好許竅之已趕走了白熊王夏侯真,立刻又再揮舞金刀銀扇,把白衣武士的氣焰都壓了
下去。
  龍城璧忽然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笑了一笑,對蔡急雨道:“這一戰,你們已經敗了。”
  蔡急雨冷冷道:“未必。”
  龍城璧道:“難道你還認為可以反敗為勝?”
  蔡急雨突然瞇眼一笑,道:“不是反敗為勝,而是我們根本已經勝了。”
  龍城璧不再說話。
  蔡急雨又淡淡的道:“我們已取得了絕對的勝利。”
  龍城璧突然發覺到,瀑泉下的庭院已在冒煙。
  不但龍城璧看見,每一個人都開始發覺到這一件事。
  許竅之忽然怒聲道:“有人劫走了小熊!”
  原來小熊就在最高的那一座大屋中。
  但那座大屋已經著火,而且混戰已經開始。
  許竅之立刻向著下面疾沖,但龍城璧喝止道:“趕不及了,小熊已經被他們劫走!”
  許竅之頹然止步。
  七色地獄堛滌炊牄蒫M已完全控制了局面。
  七輛顏色各異的馬車,從山下分七路飛馳。
  小熊夫婦究竟被他們劫持到什麽地方去?
  蔡急雨幹笑著:“只有小熊才知道熊王璽在什麽地方,但他卻已落入到我們手上。”
  許竅之冷冷道:“你們好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蔡急雨道:“只要熊王璽落在我們手堙A熊族將會永遠受七色地獄的控制。”
  許竅之突然大笑。
  蔡急雨怒道:“有什麽好笑?難道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失敗,”
  許竅之忽然又扳起臉,道:“我為什麽要承認失敗?難道你以為劫走了小熊夫婦,就一
定可以奪得熊王璽?”
  蔡急雨道:“當然,在七色地獄堻怳皉酗T十種刑具,可以逼小熊夫婦吐露出葉大孤究
竟把熊王璽放在什麽地方。”
  許竅之冷笑著,忽然一刀就向蔡急雨的臉上砍去。
  蔡急雨伸手一擋,他臂上嵌滿了木,許竅之金刀縱然鋒利,竟然奈何他不得。
  許竅之金刀連續攻出五招。
  但都給蔡急雨從容接下。
  這一位木天尊的武功,猶在白熊王夏侯真之上。
  蔡急雨忽然淩空高躍,施展無形無影輕功大法,瞬即登到斷壁之上。
  這一手輕功不但漂亮,而且簡直令人有不可思議之感。
  誰知道他剛登上斷崖,就發覺斷崖上有一個人,手奡今菑@把刀,硬生生的把他逼了回
去。
  蔡急雨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
  因為他施展無形無影輕功大法越斷崖的時候,這個人分明還在斷崖之下的。
  但只不過一晃眼的時間,這個人竟然就由斷崖下飛越到斷崖之上,等著自己冒上來時候
才用刀將自己逼回到斷崖之下。
  這是什麽輕功?
  這是個怎樣的人?
  還有,他手堛漱M又為什麽竟然有如此威力,居然能把蔡急雨這等武林高手逼得手忙腳
亂。
  直到蔡急雨被逼回到斷崖下原來站著的地方時,每一個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斷崖上。
  逼退蔡急雨的人,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龍城璧又回到斷崖上。
  他手堛漱M,鋒芒四射。
  但即使是風雪之刀的鋒芒,亦絕不能與龍城璧眼睛媯o射出來的銳芒相比。
  這種目光,就像兩把利劍,直穿透察急雨的咽喉。
  蔡急雨忽然覺得有點冷。
  這種冷意從他心底堳_出,而且漸漸命他覺得不可抗拒。
  龍城璧冷冷的揚起了刀,臉上籠罩著一種無法描繪的駭人殺氣:“當年木郎君憑鐵木神
功無敵於天下,可惜在下晚一輩,無法領教他的高招,不意今日竟與他的再傳弟子相逢,豈
非天意?”
  蔡急雨道:“我並非木郎君的傳人,也沒有練過鐵木神功。”
  龍城璧冷冷的“哦”一聲,道:“難怪閣下渾身都嵌著木頭,原來是一個冒牌貨。”
  蔡急雨怒道:“我根本就從來沒有冒充過自己是木郎君的再傳弟子!”
  龍城璧又在冷笑,臉上的殺氣更加令人不寒而栗:“那更好辦,木郎君生前曾與龍某的
先祖父頗有深交,你既非木郎君門下,我殺你更加不必猶疑!”
  蔡急雨的背脊已濕透。
  他對於自己的武功,一向很具信心,尤其是輕功,更是向來自負。
  但剛才他被龍城璧由斷崖上逼了下來,他對於自已的信心已發生了劇烈搖動。
  他不想面對著風雪之刀。
  更不願意面對著龍城璧。
  但現在,他除了拼死一戰之外,似乎已無別的路可走。
  他忽然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悲哀。
  因為他的未來,就是面對著死亡。
  天下間盡管有不少視死如歸的英雄好漢。
  但誰也不能否認,怕死的人比不怕死的人,在多得很。
  蔡急雨從來都不是個英雄好漢,他怕死就像女人怕老鼠一樣毫無分別。
  他忽然把綠木棒分開。
  綠木棒可以分開,而且一分開之後,堶探N赫然出現了一截三尺半長的劍鋒。
  誰都以為他已準備拼死一戰。
  不料他竟然用刀一拗,把劍折斷。
  他把斷劑拋下,慘笑著對龍城璧道:“你已戰勝了。”
  龍城璧沈下了臉:“為什麽折劍投降,七色地獄的主人絕不會放過你。”
  蔡急兩長嘆一聲,道:“但現在我若不投降,卻會馬上死在你的刀下。”
  龍城璧道:“難道你認為向我們投降,我們必會饒你一命。”
  蔡急雨說道:“機會總比跟你交手為高。”
  龍城璧沈吟片刻,道:“你如果要活命,只有一個辦法。”
  蔡急兩苦笑一下,道:“我已知道你的要求是什麽,你們想到七色地獄堭浀^小熊夫婦,
對不?”
  龍城璧點頭道:“不錯。”
  蔡急雨搖頭嘆氣,道:“七色地獄戒備森嚴,而且高手雲集,想深入虎穴救人,實在談
何容易?”
  龍城璧冷冷道:“能否救出小熊夫婦,是我們的事,你不必代為擔心。”
  蔡急雨考慮了半晌,終於道:“好,我告訴你七色地獄的地點,但你要遵守諾言。”
  龍城璧道:“只要你說出七色地獄在何處,我決不殺你。”
  蔡急雨重重的喘了一口氣,道:“七色地獄不在地下,卻在天上。”
  每個人都聽得有點發怔。
  蔡急雨又嘆了一口氣,道:“你們總該聽過魔湖絕峰這個地方?”
  魔湖。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魔湖,也知道魔湖畔有個絕峰。
  蔡急雨緩緩的道:“魔湖絕峰又名天上峰,峰頂就是七色地獄的所在地。”

  來到天上峰,先渡魔湖。
  未渡魔湖,先入寒泉谷。
  寒泉谷外有條古道,五堣坏~有個小城鎮。
  這個小城鎮沒有名字。
  可以,也有人索性稱呼它做無名鎮。
  天下間無名的小鎮很多。
  但奇怪的就是這個無名鎮的商號,每一間都同樣沒有名字。
  這埵釣漍※s家。
  酒家堶惘陸s,也有菜和肉,但它們都沒有名號。
  當龍城璧,司馬血,衛空空和許竅之來到這些酒家的門前的時候,都不免覺得奇怪。
  左邊的一間酒家,門外跨坐著一個老叫化。
  老叫化正在吃雞,一只又肥又嫩的大肥雞。
  司馬血看見了雞,又想起了北風鎮的那間酒家。
  他忽不住對衛空空道:“這堛漸s化好像並不窮,口福也不俗,居然能夠天天都吃雞。”
  老叫化白跟一翻,道:“臭小子,你怎知道老子天天都吃雞?”
  司馬血笑了笑,道:“別的叫化子也許只能啃雞骨,但你卻每夭都吃五只大肥雞,少吃
一只都會渾身不自在。”
  老叫化怪笑一聲,道:“你連老子每天要吃多少只雞都清清楚楚,莫不是個算命先生?”
  司馬血悠悠一笑:“你看我像個算命先生?”
  老叫化扯著一邊雞腿,搖頭道:“不像,你一點也不像個算命先生。”
  司馬血笑道:“那麽你看我像個什麽人?”
  老叫化嘆息一聲,喃喃道:“我看你絕不是個好人,不但不是好人,而且還是一個聲名
狼藉的殺人兇手。”
  龍城璧等三人都覺得很有趣。
  司馬血既知道這個老叫化每天都要吃五只大肥雞,而老叫化似乎也道破了司馬血的來歷。
  司馬血淡淡一笑,道:“你怎會知道在下是個聲名狼藉的殺人兇手?”
  老叫化嘻嘻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殺人如麻,又怎能逃避得過老子的耳
目?”
  司馬血道:“可是你每天吃肥雞五只,也逃避不過在下的一雙眼睛。”
  老叫化天在啃咬著肥雞,並不否認。
  龍城璧忍不住問司馬血:“你怎會知道他每天都吃五雙雞?”
  司馬血微笑著,悠然道:“我何止知道他每天吃五只雞,甚至連他屁眼上有一顆黑痣都
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叫化居然又不否認,反而笑道:“臭小子神通廣大,曾經在河堸蓮搮L老子洗澡。”
  這一來,連衛空空都忍不住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老叫化突然把一根雞腿骨向司馬血擲去。
  這一擲的威力,竟然比飛鏢不遑多讓,顯見這個老叫化子內力深厚,如果給這根雞腿骨
擲中倒也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
  不過這一根雞骨剛到了司馬血的面前,便被他的碧血劍削成粉碎。
  老叫化長笑道:“好快的劍,我真不明白你在半年前跟蹤了老子整個月,為什麽始終沒
有動手殺我。”
  司馬血道:“這世間上每天都吃五只雞的叫化並不多,而且可謂絕無僅有,殺了豈不可
惜?”
  老叫化大笑,道:“你不舍得殺老子倒也罷了,為什麽反而倒轉頭,把雇用你殺我的雇
主殺掉。”
  司馬血長嘆道:“那人顛倒是非,把風流神丐說成是個奸狡卑鄙,出賣朋友的小人,其
實出賣朋友的人根本就是他,這種人難道你認為不該殺?”
  老叫化擊掌笑道:“有意思,司馬血這個臭小子真有意思,該殺!該殺!”
  司馬血一呆,道:“司馬血該殺?”
  老叫化猛然醒悟,道:“不是司馬血該殺,而是出賣朋友的小人該殺。”
  直到現在,大家終於弄清楚了這個老叫化的身份。
  他就是做了五十年乞丐,但卻死也不肯加人丐幫的風塵異人——風流神丐虞長春。
  虞長春是名丐,也是名俠。
  他喜歡吃雞,但卻很少喝酒。
  他並非沒有酒量,而是他從來都不獨自喝酒。
  他喝酒的時候,身邊就一定有他的朋友。
  現在,他拉著司馬血的手,一起到酒家堙A又酒又肉的大吃大喝。
  司馬血已成為了他的朋友。
  龍城璧,衛空空和許竅之也因為司馬血的關系,成為了虞長春的朋友。
  有朋來自遠方,不亦悅乎?
  酒和菜都很好。
  但更好的還是發自心內的友精。
  酒和茶再好,也只是能滿足欲望於一時。
  但友情卻是無價之寶,不但無價,而且永琚C
  龍城璧四人之中,若論酒量,當然以衛空空最大。
  當世之上,除了杭州唐門的大胖子唐竹權之外,恐怕已沒有多少能在酒量方面,可以壓
得過衛空空。
  龍城璧和司馬血雖然也頗有酒量,但與衛空空相比,卻未免差了幾分。
  誰知虞長春的酒量,竟然絲亳不下於衛空空,你一碗我一碗的,只用大碗來喝,連杯子
都嫌太小。
  漸漸地,虞長春的豪興來了。
  他忽然大聲對酒家的小二道:“拿兩罐烈酒來,要最大壇的。”
  他的說話剛出口,酒家門外立刻就有人應聲道:“這埵陸s,不但夠你們喝,而且足夠
淹死你們五個醉鬼!”
  門外果然有酒。
  不是兩罐,而是兩缸。
  酒缸埵陸s,酒媮晹酗H。
  兩個酒缸埵釣潃茪H。
  挑著兩個大酒缸的人,居然是個看來雞皮鶴發,弱不禁風的老太太。
  她的相貌,很像天殺姥姥,但卻絕不是天殺姥姥。
  她是天殺姥姥的姊姊,也是七色地獄七大堂主之一的紫蟒堂堂主。
  她是蟒婆婆。
  只要她的大蟒手纏著敵人,她的敵人就會裂骨折頸而死。
  沒有人認識蟒婆婆。
  但虞長春認識。
  而且把她的來歷,大聲的宣布出來。
  酒缸堛w著兩個人。
  這而人龍城璧和司馬血都認識。
  因為他們就是酒中雙劍的沈必醉和俞飛瀑。
  俞飛瀑冷冷的對龍城璧道:“雪刀浪子,今天我們又碰頭了。”
  龍城璧立刻舉杯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能夠與兩位再度碰面,值得大喝三杯。”
  沈必醉沈著臉,冷冷道:“我們不想跟你喝酒,只想你交出一個人。”
  龍城璧仰天長笑,道:“當日你們想我把葉一郎的性命交出,現在又想我交出一個人,
倒不知今次你們想要的人是司馬血?抑或是衛空空?又還是許竅之?”
  沈必醉眼珠子轉了轉,道:“我們想要的人是那個老叫化子。”
  “虞長春?”
  “不錯,你把虞長春交出來,一切事情都好辦。”
  “否則又將如何?”
  蟒婆婆突然桀桀怪笑,陰陽怪氣的說道:“否則你們就死定了。”
  龍城璧忽然眼前一亮。
  在這間無名的酒家外,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群神秘的紫衣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3 PM
第三十五章
  虞長春不動聲色,仍然和衛空空在喝酒。
  而且喝得很鎮靜,很愉快。
  就在虞長春喝完最後一碗酒的時候,八條蟒皮鞭突然同時向他的身上卷去。
  虞長春連眼皮都沒有擡起,仿佛完全沒有看見這八條足以擊碎他半邊腦袋的蟒皮鞭。
  龍城璧他早已聽到了司馬血的劍聲。
  碧血劍一出鞘,八條蟒皮鞭就變成了十六條,全都斷了。
  八個紫衣人同時後退。
  衛空空卻連人帶碗,一齊向他們的陣內沖去。
  八人同時棄鞭,也同時從腰間拔出一尺長的刺刀。
  但他們的刺刀剛拔出,衛空空的劍已無情劈下。
  這一劍沒有砍掉他們的腦袋。
  但卻把這八個人全都逼遇到棆銗h。
  八個紫衣人齊聲大喝一聲,又再揮刀而上。
  他們的聲勢無疑十分雄壯,但衛空空卻又忽然奇招突出,把手中的一只瓷碗捏碎。
  然後,瓷片就像暗器般猝然出手,化成數十道青芒,向他們的臉上激射過去。
  八個紫衣人紛紛俯身閃避。
  但他們剛俯身,衛空空和司馬血的劍都已同時攻到。
  司馬血劍勢奇詭而辛辣,一出劍就把三個紫衣人的咽喉戳破。
  衛空空殺性大起,連環劈出兩劍,立刻就有兩顆腦袋在半空中掉下。
  剩下三個紫衣人,連臉色都變得發紫了。
  司馬血又再挺劍而出,冷不防背後突然兩把利劍一齊向他的背心直刺過來。
  酒中雙劍的劍終於出手。
  俞飛瀑的劍剛發出,衛空空便已伸劍攔截。
  但沈必醉的劍從左方出擊,衛空空卻有鞭長莫及之嘆。
  然而,沈必醉仍然沒有刺傷司馬血,因為虞慶春已拿起一根竹棒,向沈必醉的腹部戳去。
  沈必醉怒喝一聲,道:“大膽叛賊,還不跟紫蟒堂主回天上峰。”
  虞長春冷冷笑道:“老子流浪江湖五十年,豈會貪圖什麽堂主護法之職,爾等無知之人,
未免看錯人了。”
  沈必醉如毒蛇般,向虞長春的頸上纏去,但虞長春的武功顯然比他高出甚多,五招之內,
已逼得沈必醉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俞飛瀑力鬥衛空空,也沒有占到絲毫的便宜,而且漸漸有吃不消之感。
  蟒婆婆率領著酒中雙劍和與蟒堂的八個武士,一心以為可以把虞長春拿下,豈料和虞長
春喝酒的四個年輕高手竟然如此厲害,顯然大出她意料之外。
  但她仍然不服氣。
  她耵著龍城璧看了半天,道:“你就是風雪老祖的弟子龍城璧?”
  龍城璧搖頭,道:“風雪老祖不是我的師父。”
  蟒婆婆哼一聲,道:“你若不是風雪老祖弟子,他怎會把風雪之刀送給你?”
  龍城璧道:“無論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在下又何必與你爭辯。”
  蟒婆婆面色一陣鐵青:“你是不敢和我爭辯,還是不屑與我這老婆子談話?”
  龍城璧雖然手堮陬菢歲楔坐M,但始終沒有準備攻擊蟒婆婆。
  她也許是個女魔頭,但看見她雞皮鶴發,老態龍鐘的樣子,他又如何忍心揮刀向她砍殺?
  刀無情!
  但人卻到底是人,他的確不願殺一個老婦。
  然而,蟒婆婆卻絕對沒有放過雪刀浪子之意。
  她要殺龍城璧。
  因為七色地獄主人已下了一道命令:
  “誰殺雪刀浪子,重賞黃金萬兩。”
  酒中雙劍自出江湖以來,只是敗過三次。
  這兩個人自小就喜歡跟別的孩子打架,練成劍法之後更加無時無刻不在找別人比劍,拼
命,他們合作多年,只敗過三次!也可算是一個難得的記錄。
  今天,是酒中雙劍第四次在江湖上遭敗陣。
  而且也是敗得最徹底的一次。
  他們不會再有第五次的失敗。
  因為衛空空的劍終於砍下了劍飛瀑的腦袋。
  而沈必醉卻被風流神丐虞長春憑一根竹棒,疾點全身十二道死穴而死。
  紫蟒堂的八個紫衣武士也悉數陣亡。
  唯一余下來的,就只有蟒婆婆。
  十一人同行,僅余一人。
  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蟒婆婆心堛熒P受是否很痛苦?
  沒有人知道答案。
  龍城璧仍然沒有出刀,他只是吸了口氣,對蟒婆婆道:“你走罷,我不想和你交手。”
  蟒婆婆厲聲大叫,但卻聲音低沈嘶啞,難聽之極,“你算是什麽東西?你祖姑奶奶用雙
手捏碎關外五梟脖子,力斃河東九毒時候,只怕連你母親都還未出世。”
  龍城璧嘆著氣,點頭道:“我承認你所講的都是事實。”
  蟒婆婆突然冷笑一聲,一雙枯臒不堪的手已閃電般向他的咽喉掐去。
  龍城璧刀雖在手,但他仍然不忍出手,只想側身施展輕功避過。
  虞長春見狀,知道他的心地善良,不欲向一個老態龍鐘的老嫗施下毒手。
  但蟒婆婆是個怎樣的人,虞長春卻是十分清楚,你不殺他,她絕不會領你的情,只會當
你是個頭腦還未長成的傻娃娃而已。
  高手過招,往往比庸手相鬥,更為殘酷。
  庸手相鬥,敗方就算受傷,不一定死,但高手過招,失敗者絕大多數都會死亡。
  高手相爭的勝負,往往也等於生與死的決定。
  勝負既關乎到生死,可以說是毫無選擇余地的。
  蟒婆婆雖然看來孱弱,但她的大蟒手已捏斷過無數人的脖子,還有她的一雙鴛鴦飛腿,
也是名震江湖的殺人絕技。
  龍城璧不忍施下殺手,他這一戰必敗無疑。
  虞長春是名丐,也是名俠。
  他當然不忍坐視這個悲修的戰果。
  他突然拋下竹棒,九九八十一招風流神拳逼開龍城璧,與蟒婆婆纏鬥在酒家大門之外。
  虞長春被號稱魚風流神巧,也許就是由於他學上了這一套風流神拳之故。
  風流神拳是一百五十年前,由一個花花以子創下的,他為人風流不羈,但卻癡於拳擊武
技,終於在他朝夕苦研之下,創出這一套風流神拳。
  這一套拳法招式變化多端,既好看,也很實用,昔年少林寺羅漢堂首座高僧聰悌大師曾
用四種少林拳法與虞長春印證,結果竟然是風流神拳處處占了半著之先,連勝三陣,直到第
四陣,才僅戰個平手而已。
  蟒婆婆見虞長春拳法多變而淩厲,那敢稍存怠慢之心,大蟒手不敢再輕率冒進,改為穩
紮穩打的打法。
  虞長春一經接陣,就把蟒婆婆連連逼退八步,他的戰意比龍城璧旺盛得多。
  但蟒婆婆連退八步之後,暗器突然出手。
  十六枚透心寒毒針,夾著三顆毒疾藜,分別向虞長春的上中下三路射去。
  虞長春似平早知蟒婆婆會有此一著,手中忽然揚起一塊黑布,全部暗器都打在黑布之上。
  蟒婆婆怪叫一聲,突然蹲身雙手向虞長春的膝蓋上抓去。
  這一招雖然不能殺敵,但卻可以毀了虞長春的兩條腿。
  虞長春立刻飛腿踢蟒婆婆的兩手。
  蟒婆婆不退,改抓為掌,疾攻對方腳背。
  虞長春暴喝一聲,不顧一切的雙拳直向蟒婆婆兩耳撞去。
  誰知蟒婆婆竟然奇招突出,倒懸身軀,拗腰雙腿由下而上飛踢虞長春的臉。
  虞長春雙拳明明撞向蟒婆婆的耳朵,此際卻變成了撞向她的足尖之上。
  他臨敵經驗豐富,知道對方這一招相當厲害,不敢再撲前,反而箭步般急急後退。他退
得很快,瞬間遠離蟒婆婆幾乎三丈。
  但螃婆婆的足尖部位,早已射出兩枚短小已極的金刀。
  當虞長春剛準備急步倒退的時候,這兩枚金刀已深深的插進他的雙目之內。
  刀當然有毒,而且是劇毒。
  許竅之立刻扶住虞長春,急施救治。
  龍城璧終於後悔了。
  他後悔讓虞長春出手,以致被蟒婆婆的毒刀所傷。
  他像豹子般躍起,攔著蟒婆婆。
  風雪之刀本已入鞘。
  但現在又再亮了出來。
  他的人才站定,蟒婆婆又已雙手疾揚,雙柚中射出數十顆鐵蓮子。
  看來她最擅長的還是暗器。
  龍城璧面露殺機,他已決心要全力對付這個兇殘狠毒的老魔婦。
  數十顆鐵蓮子藍芒閃動,顯然也是一種曾經淬上劇毒的暗器。
  龍城璧只有一柄刀,用一柄刀來擊落數十顆鐵蓮子,未免冒險一些。
  他不願采取這個方法。
  龍城璧一旦冒險失敗,他就不能親手為虞長春報這兩刀之仇。
  他左手一伸,在酒家門外推起一個大酒缸。
  這個大酒缸是酒中雙劍遺下來的。
  酒缸堛滌s,少說也有五百斤過外。
  但龍城璧只輕輕一推,大酒缸立刻就像風箏般向那數十顆鐵蓮子飄去。
  只聽得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偌大的一個酒缸竟被鐵蓮子震得爆裂。
  龍城璧也曾經有過一次類似的經驗。
  當日在金堂城的小小酒館中,他曾用一壇千日醉向段飛鷹的劍鋒上疾擊,結果酒壇被段
飛鷹一劍震得爆裂。
  但那酒壇只有酒十斤,與現在這個大酒缸相比,顯然相去極遠。
  誰也沒有看過這種景象,一個載著幾百斤烈酒的大酒缸突然爆裂,碎片和酒香,酒得滿
街皆是。
  就在酒缸爆裂的剎那間,龍城璧竟然穿過正在爆裂中的酒缸,一刀刺向蟒婆婆的小腹。
  這一刀誌在必得,而且絕對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酒缸爆裂時的聲響雖然驚人,但更驚人的始終還是龍城璧的這一刀。
  蟒婆婆從未想過有人竟然能在這種情況之下,穿過酒缸向自己攻出致命的一刀,剎那間
她在臉上所流露的表情,即使用心膽俱裂四字也絕不足以形容萬一。
  她立刻用畢生所能運用的最快速度向後退。
  但即使她退得再快,也快不過龍城璧這一刀。
  她只看見銀光一閃,雪亮的刀鋒由她的小腹直穿過她的背後。
  “好刀……法!”
  當蟒婆婆說完這三個字之後,龍城璧早已回刀入鞘,掉頭向酒家之內走去。
  然後,就是“樸”的一聲。
  蟒婆婆已經氣絕倒下。
  蟒婆婆從足尖發射出來的兩柄金刀,毒性極霸道。
  幸好許竅之也在這堙A否則虞長春現在必已毒發身亡。
  不過,他的一雙眼睛已無法挽回。
  眼睛一向是身體上最脆弱的部份。
  再強悍的人,他的眼睛也絕對經不起兩把鋒利的刀。
  龍城璧感到很難過。
  反而虞長春一點痛苦的神色也沒有,仿佛若無其事一樣。
  他身受重創,不能喝酒。
  但他居然又有點餓,想吃一只又肥又嫩的母雞。


  ※        ※        ※


  末到天上峰,先渡魔湖。
  未渡魔湖,先入寒泉谷。
  現在,他們已來到了寒泉谷,而且就在寒泉之下。
  寒泉,又名洗劍泉。
  據說凡是在這泉水下洗濯過的劍,死在這劍下的冤魂就可以得到安息。
  這雖然漸近乎無稽之談,但相信這個傳說的居然也大不乏人。
  不少殺了人的劍客,為了得到良心上的寧謐,都會不遠千堙A來到這泉水下洗滌他們的
劍。
  他們都希望死在劍下的冤魏得到安息不再在良心上,或是夢境中向他們纏擾。
  洗劍泉真的這樣靈驗嗎?
  信者言之鑿鑿,而不信者則當付諸一笑。
  龍城璧也聽過關於這泉水的故事。
  他怔怔的望著由半山流下來清澈的泉水。
  忽然一把冰冷的嗓子在泉水的上遊響起:“龍城璧,為什麽還不洗你的刀?”
  半山上有人。
  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這兩個人的年紀,約莫三十左右,左邊一個穿紅袍,四四方方的臉,但卻長著一對三角
眼,一個比普通人鼻子長一半的鷹鼻,還有一張厚唇的大嘴。
  而右邊的一個,好像年紀較大一點,他穿著一襲青袍,臉上死氣沈沈的全無表情,雖然
長相比紅袍人端正,但卻神態詭秘可怖得多。
  龍城璧目光閃動,對這兩個人道:“洗劍泉洗的是劍,但我用的卻是刀,又何必多此一
洗?”
  他說完這三句話之後,青袍人和紅袍人已聯抉雙雙飄了下來。
  衛空空淡淡道:“好俊的輕功。”
  虞長春卻道:“這兩人好大殺氣。”
  司馬血道:“你是聽出來的?”
  虞長春咳嗽著,道:“不錯,這兩人的聲音我都熟悉。”
  司馬血道:“他們是誰?”
  “他們是七色地獄堛漪劗堂主和青蛇堂主。”虞長春皺眉道:“紅蠍堂主姓翁名顏,
外號搜魂一針,青蛇堂主姓施名燦然,外號蛇劍震九州……”
  “蛇劍震九州”五字才出口,司馬血和衛空空皆齊聲冷笑不叠。
  施燦然厲聲道:“有什麽好笑?”
  衛空空冷冷笑得更厲害,道:“在蛇劍震九州的面前,連笑一笑都不可以,施堂主果然
好大的威風。”
  翁顏冷冰冰的傲然道:“七色地獄七大堂主的威風,從來都並不小。”
  龍城璧笑了笑,道:“紫蟒堂主已從七色地獄搬到第十八層地獄了,而且她很快就會在
那婺I見兩位老朋友。”
  翁顏死氣沈沈的臉色依舊不變。
  但施燦然卻差點沒有把喉嚨都叫破:“誰說蟒婆婆已死?昨天我還和她一起喝酒!”
  龍城璧淡淡識道:“今天你還能大囂大叫,說不定明天你會連屍體都已開始發臭!”
  施燦然無言。
  一把蛇型曲劍卻已亮出,筆直的指著龍城璧。
  蛇型曲劍剛指向龍城璧,另一把劍也同時指著施燦然。
  蛇型劍寒光逼人,但指著施燦然的劍,卻恍如驚虹驟現,把蛇型劍的鋒芒全部壓了下去。
  碧血劍,殺手之王的碧血劍!
  施燦然冷伶道:“我只想殺雪刀浪子,並不想殺你。”
  司馬血雙眉一軒:“但他卻不想跟你交手,難道你沒有看見他已退了開去?”
  施燦然怒道:“司馬血,你找死!”
  司馬血淡淡一笑,碧血劍突然化成七八道虹芒,疾刺施燦然全身要穴。
  施燦然冷喝一聲,蛇型劍波浪般湧向司馬血的胸腹。
  這一劍力度並不很猛,但卻隱隱含著至陰至柔的一股劍氣,連站在遠處的龍城璧也可以
感覺得到。
  “錚”一聲響,兩劍相交,迸出一蓬火花。
  碧血劍是削鐵如泥的寶劍,當然沒有絲毫損毀。
  難得的是蛇型劍與碧血劍硬拼了一下,居然也若無其事,劍勢再展,瞬即向司馬血的頭
頂部位連刺二十八劍。
  司馬血揮劍從容接下,直到對方二十八劍剛刺完之後,司馬血忽然像幽靈般飄到了施燦
然的身後。
  真正的殺著已經展開。
  施燦然的二十八劍未能得手,已知不妙。
  他正欲急退,司馬血的劍鋒已觸及到他的背心。
  碧血劍,殺手之王的碧血劍!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翁顏已向司馬血攔腰撲出,同時大喝道:“殺!”
  “殺”字甫出口,他掌中已揚起一道銀光,向司馬血的咽喉射去。
  這是他成名絕技——搜魂一針。
  這一針已足以要了任何人的性命。
  司馬血冷吼一聲,反手揮劍,把搜魂針擊落。
  施燦然卻已把握著這個機會,一劍就向司馬血的小腹刺去。
  施燦然這一劍,可說是十拿九穩的。
  剎那之間,他幾乎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
  名滿天下的殺手之王,原來竟然不外爾爾。
  但他沒有笑。
  而且他永遠都不會再笑了。
  因為司馬血忽然整個人躍起,一躍就是八尺,而且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之下,踢出了最快
的一腳。
  施燦然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司馬血不但手堛獐C可怕,他的兩條腿也同樣能置敵人於死地。
  施燦然覺得整個人在剎那之間全身冒汗。
  他的蛇型劍已刺了出去。
  但卻沒刺著司馬血,而是刺了個空。
  而司馬血的腿,卻已從天而降,重重的擊在他的鼻梁之上。
  施燦然立刻側轉臉。
  可是這一腳依然踢在他的後腦之上。
  除了他自己之外,每一個人都聽到一種骨頭碎裂的聲音。
  施燦然的腦袋,竟然給這一腳踢成碎爛,七竅冒血身亡!
  翁顏的臉,仍然死氣沈沈,他在七色地獄堻怞n的一個老朋友已經倒下。
  龍城璧突然冷冷的道:“你為什麽不把臉上的人皮面具解下,讓大家看清楚你的盧山真
面目?”
  翁顏冷冷一笑,道:“你果然有些眼力,看出我臉上戴著一副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
  龍城璧忽然嘆了口氣,道:“其實就算不把人皮面具除下,我也知道你原本是誰。”
  翁顏咳嗽一聲,緩緩道:“你認為我會是誰?”
  龍城璧臉色一沈,道:“你就是魔湖教的教主,魔湖教百余年來的基業,想來都必已盡
喪在你的手堙H”
  翁顏雙目中厲芒閃動:“龍城璧,你太多管閑事了。”
  龍城璧拔刀出鞘,冷冷道:“現在我只要問你一句,魔湖七絕剩下來的五人,是否已慘
遭閣下毒手!”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翁顏嘿嘿一笑,道:“魔湖教現在已經解散,我連堂堂教主的
職位都願放棄,但這五個冥頑不靈的家夥居然敢於反抗,拒絕加入七色地獄,如此癡呆,不
識時務之人,不殺留來何用?”
  司馬血聞言,心頭一陣悲痛!
  這五個人是他用迷藥強逼他們回去魔湖的,誰知魔湖教的教主竟已變節,把魔湖教雙手
奉獻給七色地獄。
  魔湖五絕之死,司馬血雖無真正的責任,但他卻感到難過。
  極度的難過。
  寒泉下,決鬥又將再展開。
  魔湖教主雖然赤手空拳的站在那堙A但他整個人都帶著一種令人心顫魂飛的殺氣。
  龍城璧凝視著手堛滬歲楔坐M。
  “七色地獄的主人究竟給了你什麽好處,你竟然願意把天上峰和魔湖都交給了他?”
  魔湖教主冷冰冰的一笑:“你不必問,請出手。”
  龍城璧嗄地一笑,道:“你赤手空拳接我的刀?”
  魔湖教主道:“我不打算接你的刀,只打算捧下你的一顆腦袋。”
  龍城璧沈默了半晌。
  魔湖教主突然出手。
  他兩只手本來分明空空如也的,此刻突然竟有十二種不同的暗器同時射出來。
  蟒婆婆的暗器手法已經令人嘆為觀止,但和魔湖教主相比之下,顯然又大有不如之處。
龍城璧卻還是不動聲色。
  突然間,刀光一閃,龍城璧的人已飛竄三丈之外。
  刀光再閃,刀鋒已直逼到魔湖教主的鼻梁之上。
  魔湖教主冷叱一聲,左掌倏地向刀身之上拍去。
  刀鋒竟然被他一掌拍側,接著他右肘曲起,彎腰彈腿向龍城璧的心窩上撞去。
  龍城璧急退,魔湖教主的右肘距離他的心窩還有三寸,未能擊中。
  但忽然“颼”的一聲,魔湖教主右肘之上,竟然彈出一柄五寸長的尖針。
  “篤”一聲響,尖針已刺進龍城璧的胸膛。
  這才是他真正殺手鐧——搜魂一針!
  尖針冰冷。
  龍城璧感覺到冰冷的尖針刺入了他的皮肉,幾及肋骨。
  他雖然戰勝過無數武林高手,但也曾受傷過無數次。
  這一次,他被搜魂一針刺了一下,半邊胸膛立時麻木。
  但他沒有倒下。
  倒下去的不是龍城璧,而是魔湖教主。
  魔湖教主雖然用陰損毒辣的招數傷了龍城璧,但龍城璧的風雪之刀已在更早的一剎那間,
砍在他的鼻梁上,刀鋒入肉幾達半尺。
  魔湖教主原本已憑內力掌功,將風雪之刀拍側,但只不過轉眼間,刀鋒又再卷土重來,
所攻擊的地方仍然是他的鼻梁。
  一刀劈下的同時,搜魂一針也已刺進了龍城璧的胸膛,但卻沒有正中目標,刺進他的心
臟。
  因為魔湖教主已挨刀在先,雖然右肘去勢猶有余勁,但準確的程度卻差了一點點。
  假如不是這樣的話,龍城璧縱然能夠殺得了魔湖教主,自己也勢非當場殞命不可。
  但現在他的情況也並不妙。
  搜魂一針的毒力已迅速發作,而且傷口距離心臟又是這樣接近。
  許竅之立刻撕開他胸前衣服,並且拿出一口金針,向他的傷口上插去。
  這一針插得並不深,但卻使龍城璧痛得冷汗直冒。
  許竅之道:“你是不是感到痛楚?”
  龍城璧緩緩點頭。
  許竅之神態稍寬,道:“這是辟毒金針,如非危急,輕易不能加以施用,一針刺下,就
算再麻木的傷口肌肉也會覺得劇痛。”
  龍城璧又不住的點頭。
  許竅之嘆口氣,道:“假如連這口針刺下去你都不現得痛楚的話,我可就無能為力,無
從施救了。”
  許竅之正在救治之際,突聽一人在不遠處怪聲笑道:“搜魂一針的毒,是用八種海蠍子
加上黑葉毒蓮炮制而成的,許谷主縱然醫道再高明,沒有獨門解藥,終歸只可暫止毒性於一
時,最遲不到明天晨曦,一樣要死!”


  寒泉谷外,有一片湖,湖水終年到晚都是灰黯無光宛如死寂的沼澤地帶一樣。
  這片湖,就是魔湖。
  魔湖之上,有一座吊橋。
  這座吊橋,竟然是用紙紮成的。
  怪聲笑語的人,就站在這座紙橋的中央。
  每一個人都看得很清楚,這座紙橋輕飄飄的,別說是人,就算是一只輕盈的小貓,也未
必能夠安安穩穩的站在那堙I
  這座紙橋,絕不足以承受一個人的重量。
  但這人卻若無其事的站在那堙A就像雙足腳踏實地站在舒服而柔軟的草地上一樣。
  龍城璧淡淡笑道:“老先生好瀟灑的輕功,只不過未免危臉了一點。”
  站在紙橋上的,是個穿得很樸素,年紀已很老的老者,他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藍布棉襖,
但他手堛漱@根銀杖,卻耀人眼目,竟是全以純銀打造而成的寶物。
  銀杖老者目註龍城璧,沈聲道:“老夫站在這堙A有什麽危險?”
  龍城璧皺眉道:“這條橋好像不大穩固,而魔湖堛漱穭S有奇毒,你若不小心掉了下
去……”
  銀杖老者大笑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乃何等人物,這條紙橋你上不得,老夫
卻是可以行走自如。”
  龍城璧苦笑道:“你看準了在下身中奇毒,一定難以渡過此橋?”
  銀杖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苦能現在渡過此橋,解藥包在老夫身上。”
  龍城璧搖頭道:“我不上你這當。”
  銀杖老者道:“小娃娃別再出言無狀,老夫生平做事光明磊落,豈會欺騙於你呢?”
  龍城璧冷冷道:“七色地獄堜~然會有好人?我不相信!”
  “放屁!”銀杖老者忽然板起了臉孔,怒聲道:“誰說老夫是七色地獄堛漸D人?”
  龍城璧一呆:“你不是七色地獄堛漱H?”
  銀杖老者身如輕煙,渡橋而過,破口大罵道:“小娃娃,你嘴婸☆雈i得有點分寸,即
使不認得老夫,也該認一認這根五龍銀杖。”
  五龍銀杖。
  龍城璧不禁呆住了。
  風流神丐虞長春忽然搶道:“莫不是麥師叔來了?”
  銀杖老者一怔,道:“你這個瞎子是誰?”
  風流神丐道:“我是虞長春!”
  “長春?”銀杖老者面色一段,厲聲道:“他奶奶的,不見二十年怎麽連眼睛都丟了?
豈不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虞長春恭聲道:“小侄是昨日不慎,被一個老太婆刺瞎的。”
  銀杖老著哼一聲:“老夫早在二十五年前便說你這個人有眼無珠,想不到現在連眼珠都
給人剃瞎,真沒個屁用!”
  龍城璧雙手抱拳,含笑道:“老先生莫非就是失蹤了二十五年的關東老俠五龍杖聖麥若
谷?”
  銀杖老者一瞪怪跟,道:“小娃娃忽然禮貌周到,有什麽居心?”
  龍城璧彎腰陪笑,神態恭謹。
  但他嘴婸‘X來的話,卻連司馬血、衛空空都給他嚇了一跳。
  只聽得龍城璧悠悠笑道:“麥老前輩在江湖失蹤了二十五年,其實是風流快活了二十五
年,據說北塞十六間妓館的老板都很歡迎麥老前輩,更有不少姐兒說麥老前輩的銀兩花來花
去都花不完,今天嘛,莫非已床頭金盡了?”
  麥若谷聳然道:“老夫隱姓埋名二十五年了,你豈會對老夫的風流事跡了如指掌?”
  龍城璧沈默著,只是嘻嘻一笑。
  麥若谷怒道:“是誰把老夫的秘密說給你聽的,你若不說出來,你休想得到解藥!”
  龍城璧能域乎突把笑臉收斂,緩緩地亮出了風雪之刀。
  麥若谷盯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果然是風雪老祖這個老混蛋,除了他這個老烏龜之
外,還有誰會知道老夫秘密。”
  龍城璧的說話本已夠嚇人。
  但麥若谷的說話更加嚇人之至。
  江湖上無論是誰,都不敢對風雪老祖稍為無禮,就算風雪老祖不在場,任何人提起了這
個北極風塵異人,臉上的神色都必是恭恭敬敬的。
  但麥若谷卻把風雪老祖罵成了老混蛋,老烏龜。
  不過,你若知道麥若谷在武林上輩份之高,同時知道他年紀有多大時,就不會覺得詫異。
  他今年已整整一百歲,年紀比風雪老祖還要大上半年。
  連風流神丐虞長春都只不過是他的師侄,他在武林上輩份之高,就實在不難想像出來。
  麥若谷罵了風雪老祖片刻之後,忽然對龍城璧道道:“那老不死三年前在冰窖婸P老夫
下棋,連敗七局,講好了每局賭十兩黃金的,但他只給了老夫三十五兩,還有一半,你去替
我追回來。”
  龍城璧神情黯然,苦笑道:“你要我到那堨h追討這筆欠債?”
  麥若谷怪笑道:“當然到冰天雪地的北極去找他,這個老不死脾氣古怪,從來都不肯到
中原這些地方!”
  龍城璧重重嘆了口氣道:“可是他已經去了西方極樂世界,再也不在北極。”
  麥若谷神情大變,怒道:“你這個臭小子胡說八道,老不死雖然年紀不輕,但還沒有一
百歲,怎會死得這樣早?”
  龍城璧仰天長嘆:“別的事情可以開玩笑,可以胡說八道,風雪老祖待我親如子侄,連
風雪之刀也贈送給我,難道晚輦還會咒他去死嗎?”
  麥若谷忽然臉色變得青白,青白得毫無血色。
  他的年紀本來就已很老此刻他整個人都僵住,剎那間更像是蒼老了一倍。
  良久,他才喃喃道:“風年老祖真的死了?唉,這三十五兩黃金,又教我如何再還給
他?”
  每個人卻為之一楞。
  只聽得他又喃喃的道:“其實三年前在冰窖下棋,連敗七局的是老夫而不是他,老夫還
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只有三十五兩黃金在身上,賭了七局之後,還欠他一半棋債……”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4 PM
第三十六章
  他正在細說往事。
  也在回憶往事。
  然而,往事已如煙,又好像是昔年在冰窖堛煽悝翩A早已散去。
  棋局已散,人亦遠去不復回,麥若谷已是個百齡人瑞,難道他還會忍不住放聲一哭?
  誰都不認為一個活了一百歲的老人,會突然在當眾面前流淚。
  他即使有淚,想必在六十歲之前便已流幹流盡。
  誰知道事情大謬不然。
  當他知道風雪老祖的確已逝世之後,他突然大哭。
  好厲害的哭聲。
  哭聲直響徹雲霄,也沖破了七色地獄的沈沈寂氣。
  難道這就是鬼哭神嚎的聲音?
  誰都沒有真正聽過鬼哭神嚎的聲音是怎樣的,但想來麥若谷的哭聲已和鬼哭神嚎十分接
近。
  就在麥若谷哭得最厲害的時候,那座紙橋的對岸突然響起了一把蒼老的聲音:“各位既
已來到魔湖為什麽還不渡橋?”
  聲音蒼老,但這個人的年紀卻並不太老。
  他衣白如雲,雙目神光閃動,顧盼間威淩逼人,年紀大約五十來歲左右。
  龍城璧冷冷一笑,道:“你又何以不肯渡橋過來這堙H難道你缺乏了綠魔幽魂散的藥力
支持,就當真變成如此不濟?”
  此言一出,司馬血、衛空空皆吃了一驚。
  只有許竅之並不感到意外。
  因為他早已認出這個白衣人,就是數天前在聚英山莊的綠色怪人,也就是原本的白熊王
夏侯真。
  夏侯真嘿嘿冷笑,對龍城璧道:“渡紙橋原非難事,但本堂主有渡船可越魔湖,又何必
浪費真氣,”
  龍城璧嘆道:“實不相瞞,我中了搜魂一針,別說渡紙橋,就算能否走路也大有問題。”
  夏侯真臉上不動聲色,道:“龍大俠太不小心了。”
  麥若谷哭了好一會,忽然厲聲喝道:“你有白熊王不做,卻去做什麽七色地獄的白熊堂
主,豈不丟盡了你父親夏侯蒼的臉?”
  語音一頓,又道:“龍城璧雖然中了搜魂一針,但老夫身上偏偏就有這種針毒的解經。”
  夏侯真冷冷道:“搜瑰一針的毒是用毒蠍液再加上黑葉毒蓮炮制而成的,除了花蛇血果
制成的丹丸之外,天下間絕對無法可救。”
  麥若谷忽然從懷堭ルX一個殷紅的錦盒,輕輕打開,堶捲惟騊菑T顆紫紅的藥丸。
  麥若谷冷冷道:“這種花蛇血果丹普天下就只有七顆,老爺子偏偏就有三顆在身。”
  說著,拿出一顆,粗手粗腳的塞進了龍城璧的口中。
  麥若谷哼一聲,道:“算你這小子福大命大,醫谷群醫雖然神通廣大,但沒有花蛇血果
丹,只怕也未必能夠治愈你所中的傷毒。”
  夏侯真的臉有點發青了。
  許竅之卻只是悠悠一笑,也不去反駁麥若谷的說話。
  老人家往往比年輕人更好勝,他又何必去跟麥若谷這個百歲人瑞擡杠頂撞?
  許竅之雖然年紀不及龍城璧,司馬血和衛空空三人為大,但若論到最穩重老成的人,仍
得數他。
  這是和他生長的地方環境有關,醫谷中多數是老成持重的大夫,所以他也和那些神醫一
樣,做事穩重,而且涵養極佳。
  只要龍城璧的傷勢能夠迅速復原,那才是值得慶幸的事。
  渡紙僑,當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虞長春雖然瞎了雙目,但他卻爭著要第一個渡橋而過。
  風流神丐不但以風流神拳名滿天下,他的蜻蜓百步飛輕功,亦是武林一絕。
  虞長春終於順利渡過紙橋。
  接著,司馬血,衛空空和許竅之都先後渡過紙僑。
  但龍城璧想運氣施展輕功渡橋時候,五龍杖聖麥若谷卻一杖攔住了他的去路。
  龍城璧苦笑道:“在下的毒傷已無大礙……”
  “放屁!”麥若谷怪眼圓睜,道:“渡紙橋損耗真力極大,你若勉強渡橋,萬一毒氣趁
機攻心,豈不白白浪費了老夫的花蛇血果丹?”
  龍城璧嘆道:“若要在下不渡僑,倒不如毒發攻心,死了更加幹凈。”
  麥若谷冷冷道:“你若真要渡橋,老夫背你過去。”
  龍城璧忙甩手道:“這座紙橋大不牢固,在下體重也並不很輕,你負我渡橋,豈不危
險?”
  麥若谷冷笑道:“想不到雪刀浪子竟然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晚蜚何懼之有?”龍城璧雙眉一軒,道:“但只怕連累了老前輩而已!”
  麥若谷仰天長笑,忽然一伸手,就像抓雞似的把龍城璧背在背上。
  龍城璧沒有抗拒。
  麥若谷既然滿懷信心能夠背負他渡過紙橋,他又何必不與死神賭博一次?
  紙橋輕飄飄的在魔湖上搖蕩著。
  麥若谷背負著龍城璧渡橋,比每一個人渡橋時的速度都更慢。
  龍城璧甚至已經感覺得他的背心在冒汗。
  就在他們人在紙橋中央之際,寒泉谷堿藒M冒出兩個黑衣刀手。
  司馬血、許竅之和衛空空都看得很清楚,他們想用刀把紙橋砍斷。
  橋若斷,龍城璧和麥若谷就算再有更大的本領,也勢非掉進魔湖的毒水堙A變成兩堆白
骨不可。
  他們畢竟是人,而不是一只可以在空中飛翔的鳥。
  但這時候,這兩把刀已向紙橋砍去。
  這兩位黑衣刀手的武功,雖然看來並不怎樣突出,但麥若谷和龍城璧的性命似乎已註定
要斷送在這兩個武功平庸的黑衣人手上。
  兩把鬼頭大砍刀,一齊砍向紙橋的木柱上。
  但就在兩把刀幾乎已將木柱劈斷的時候,突然在一塊巨石後,激射出兩道赤芒。
  赤芒一閃,這兩個黑衣人的頸上登時爆血。
  兩支利箭,已從他們的後頸穿過,從胸口上貫過。
  這兩箭不論是否有毒,已足以立刻就要了這兩個黑衣人的性命。
  好險!
  兩個黑衣人倒地後不久,麥若谷己背負著龍城璧,安然渡過紙橋。
  麥若谷雖然背對著寒泉谷,但這一切的情況他都知道得很清楚。
  巨巖後有人。
  那人憑著兩支利箭,救了麥若谷和龍城璧的性命。
  麥若谷再三請那發箭之人現身,當面答謝。
  但沒有動靜,連一點動靜也沒有。
  麥若谷幾乎忍不住又要再渡橋過去,找那發箭之人。
  但夏侯真已帶著眾人,直望天上峰而去。
  “主人等待諸位很久,七色地獄之門已為六位而打開……”
  天上峰在雲堆間掩映著,這堣ㄨ酗H間,倒像仙境。
  但這媯握ㄛO神仙境界,而是地獄。
  這是七色地獄,也是人間地獄。
  地獄不在地底,而在天上。
  在天上峰之上。
  天上峰上,沒有庭樓高閣,也沒有屋子。
  這堨u有一座四四方方的石亭。
  但夏侯真卻把他們帶到了峰頂之上。
  峰頂上什麽都沒有,只有這個面積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的四方亭子。
  亭子媮晹酗@張四四方方的石桌,還有四張四四方方的石凳子。
  忽然間,一件奇怪的事發生了。
  這座亭子居然開始向下移動,沈進了山腹之下。
  夏侯真首先踏進石亭堙C
  “你們若怕,就別跟著本堂圭。”
  麥若谷“呸”一聲:“灰孫子不必用激將法,難道老夫還怕你會吃人?”
  他們當然一起跟夏侯真走進石亭堙C
  石亭一直向下沈,四周都只能看見粗糙而冰冷的巖石,漸漸地,石亭下沈得更深,終於
變成了一片漆黑。
  過了好一會,忽又覺得跟前一亮。
  石亭已下沈到山腹之中。
  他們終於來到了七色地獄。
  地獄,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都總認為是一個很可怕,很陰森恐怖的地方。
  雖然誰也沒有見過地獄,但人人都不願意茌死後掉進地獄,總希望能夠請個法師回來
“超渡”上天。
  地獄真的如此可怕?
  如果七色地獄真的是地獄的話,相信絕大多數人都希望一輩子呆在這堙C
  尤其是男人。
  更尤其是那些好色如命的男人。
  他們更會不舍得離開這個美麗如天堂的地獄。
  誰都沒有想到七色地獄竟是一個修飾華麗,燈火燦爛輝煌的銷金窟。
  這媮鷁M地處山腹之中,但一點也不悶熱,空氣清新如臨出巔海角。
  但最令人目眩神迷,眼花撩亂的,還是這堛漱@群紗衣美女。!
  這些都是貌美如花的妙齡少女,有的在撫琴,有的在曼舞,有的在低聲歌唱,也有的正
在捧著一壺美酒,分別斟在六張桌子上的酒杯中。
  她們每一個都可算是天香國色,絕代佳人。
  龍城璧雖然風流不羈,但卻也從未見過在一個地方上,同時出現這許多漂亮的女孩子。
  麥若谷更是個在女人叢中混了一輩子的脂粉客,可是直到現在他和第一次有這種經歷。
  夏侯真緩步走開,對麥若谷道:“杖聖何不就坐?”
  麥若谷冷冷笑道:“老夫當然會坐下,難道還怕這堻s椅子都會有毒?”
  說著,他果然大步上前,大剌剌的坐下。
  各人分據一桌就坐,對於桌上美酒,居然照喝不虞。
  這六個人都是分辨的大行家,酒埵閉r無毒,幾乎瞧一眼,嗅一下便已知道。
  酒無毒。
  杯子也無毒。
  既然酒和杯子都無毒,又何妨痛飲一頓?
  六杯酒幾乎在同一時間喝過精光。
  麥若谷很快又喝了第二杯酒,接著問夏侯真道:“這堛漸D人為什麽還不出來呢?在老
夫面前擺架子,可不是聰明的做法!”
  夏侯真什麽話也沒有說。
  因為七色地獄的主人,已經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之下,悠然地踏進這個神秘、美女如雲的
大廳。
  在他的面前,有十二個綠衣丫環。
  在他的背後,還有三個肥瘦高矮,相貌身材甚至衣服都完全不同的漢子。
  左邊一人,一襲黃衫,須眉倒豎,神態威猛,十只手指又粗又短,顯見是個外家掌力的
頂尖高手。
  中間一個身材極矮,但卻頭大如巴鬥,雙手捧著一個藍布包袱,穿的衣服也和包袱的布
一樣,又藍又舊,俗氣不堪。
  站右邊的卻是個小胖子,他渾身由上至下,連襪子和刀鞘也是灰色的,看來就像一只從
河田婺鶗X來的大青蛙。
  這三個人都並無令人值得欣賞之處。
  但七色地獄主人可就完全不同了。
  七色地獄主人是個容貌瀟灑,笑容明朗,衣著極其華麗的壯年人。
  他頭上戴著一頂鑲著六顆鵝卵般大小的碧玉金冠,腰系一條瑪瑙皮革帶,腰帶上斜懸著
一把劍,連劍鞘都是純金鑄造的,上面還有六顆閃閃發亮的貓眼石。
  他的膚色白中透紅,眸子漆黑,雖然年紀比較大了一點,但卻充滿了男人應有的一切魅
力。
  每一個人都看得有點呆了。
  而許竅之卻瞧得更加呆若木雞。
  他突然像中了魔法似的,頻頻搖頭道:“不可能,這是絕不可能的,你怎可能會是七色
地獄的主人?”
  七色地獄主人朗聲一笑,道:“我為什麽不可能是這堛漸D人?”
  許竅之霍聲站了起來:“因為你就是我們要來營救的小熊!”
  小熊!
  七色地獄的主人,竟然會是在聚英山莊被人“擄走”的小熊!
  這真是一件令人無法想像的事。
  在他們六個人之中,唯一見過小熊的人,就是許竅之。
  但許竅之卻肯定眼前這個七色地獄主人,就是他們千方百計要去追尋的小熊!
  “小熊?”七色地獄主人忽然沈下了臉,冷冷一笑,道:“在這堙A沒有任何人叫小熊!
只有夏侯真是白熊堂堂主。”
  許竅之嘆了口氣,道:“變了,變了,你整個人都巳變了。”
  七色地獄主人悄悄的坐下,喝了一口熱茶。
  茶很深。
  茶葉也很香。
  但他現在臉上掛著的微笑,卻比寒冬堛漲B雪還冷。
  他喝完了這杯茶,才緩緩的道:“我本來就是這堨D人,從來都沒有變過。”
  每個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他的臉上。
  他又接下去道:“變的只是老熊王,這個老王八方才真的變了。”
  龍城璧忍不住怒道:“老熊王是你的師父,你豈能講出這種說話?”
  七色地獄主人冷冷一笑,道:“他若還當我是他的徒弟,又怎會把熊族之王這個寶座送
給了別人?”
  語音略頓,一雙森冷的目光忽然盯著司馬血:“老熊王要把熊族之王這個寶座傳給別人,
你大概都很清楚了?”
  司馬血淡淡道:“當然知道,不但我知道,龍城璧也知道得很清楚。”
  龍城璧輕嘆一聲,道:“我們不但知道老熊王要把熊王璽交給誰,同時也知道他的死
因。”
  司馬血道:“他並不是病死的,而是給一個喪心病狂的惡魔暗算身受重傷,終而致死
的。”
  龍城璧伸手向七色地獄主人的臉上一指:“這個惡魔就是你!”
  “不錯,”七色地獄主人毫不否認:“他能夠背上捱了我連環五掌而不當場倒斃,的確
使我大感意外。”
  司馬血冷冷道:“這件事我早已知道,老熊王一見到在下便老淚縱橫的將事情本末傾
訴。”
  七色地獄主人道:“但你卻詐作若不知情,只對人說老熊王是病死的。”
  司罵血道:“在下幹了這許多年的殺手生涯,做事當然也有點分寸,又豈會打草驚蛇?”
  龍城璧沈吟片刻,慢慢的接著道:“老熊王之所以不把熊族之王的寶座傳交給你,就是
發覺你不但早已和白熊王勾結,而且秘密組織了七色地獄這種邪惡幫會,若連整個熊族都落
在你們的手堙A整個武林難免就要遭遇到一場悲慘的浩劫。”
  司馬血又道:“事實上,熊王璽在什麽地方,根本只有老熊王本身知道,葉大孤雖然是
他的生死至交,但老熊王並沒有把熊王璽交給他保管。”
  龍城璧道:“現在世間上知道熊王璽在什麽地方的人,就只有我和司馬血!”
  七色地獄主人又喝著另一杯熱茶。
  但他只把熱茶喝了一口,就把杯堛滲虪都潑在地上。
  茶剛潑下,那些紗衣美女便突然全部頓失所蹤。
  美女們不見了。
  但卻冒出了一大群身穿彩衣的劍手。
  這些彩衣劍手所穿的衣服式樣奇特,布料上的顏色更是絢麗奪目,一件上衣竟然有紫、
紅、青、黃、藍、白、黑七種顏色,一眼望去,確令人有為之目眩感覺。
  麥若谷哈哈一笑,道:“服侍咱們的人終於出現了。”
  七色地獄主人長長嘆了口氣,道:“我現在也不再想要熊王璽了。”
  他再喝第三杯熱茶,道:“我現在只想親眼看見你們六個人,都死在七色地獄之內。”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把手堛滲貜M捏碎。
  四十九個彩衣劍手,立刻就一齊向龍城璧等六人沖了過去。
  七七四十九名彩衣劍手。
  這是七色地獄堛滷m衣劍陣。
  麥若谷年輕的時候,曾經闖過不少陣法,其中包括威名震天下少林派的羅漢陣和武當派
的天罡劍陣。
  然而,這些都是名門正派的陣法。
  只要是名門正派的劍法,就決不會在劍法上有不足。
  但七色地獄堛滷m衣劍陣,除了七七四十九把劍之外,還加上了各種各樣的毒辣暗器。
  這已不單只是劍陣,而且更是暗器橫飛的陣法。
  龍城璧雖然曾中過搜魂一針的劇毒,但自從服下花蛇血果丹之後,情況顯著有所進展,
經過這大半個時辰的調息後,已完全復原無礙。
  憑他的身手,彩衣劍陣並不容易能夠把他傷害。
  麥若谷雖然年紀老邁,但身手之敏捷,絲毫不減當年,他一出手,立刻就已擊傷了兩名
彩衣劍手。
  司馬血,衛空空和許竅之的武功俱是時下頂尖高手,彩衣劍陣雖然來勢洶湧,但卻未能
一舉將這數人攻下。
  但風流神丐虞長春卻太吃虧了。
  雖然他本來的武功極高,但現今雙目初瞎,身手難免大大的打了個折扣。
  一陣冷風呼嘯,十四枚燕尾鏢同時向他身上招呼,虞長春不敢伸手來接,只好憑聽覺加
以閃避。
  但他避過了這十四枚燕尾鏢之後,四個彩衣劍手已分別從四個方向,用劍向他的要害刺
去。
  虞長春手中竹棒連揮,將迎面沖來的一個刺死。
  但其他三劍,卻已一齊刺進了他的胸腹之間。
  康長春沒有慘叫,也沒有慘笑。
  他只是默然地,靜靜的躺了下去。
  風流神丐已壯烈犧牲。
  麥若谷須眉皆張,瞪著怪限,手中一根五龍銀杖九招之內,連殺五人。
  慘烈無比的一戰。
  彩衣劍陣雖然陣法嚴密而詭異,但被因在陣中之人,皆是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可以說,彩衣劍陣面臨到了最強的敵手。
  風流神丐若非雙目已瞎,恐怕也未必會一經接戰,便被三把利劍同時刺在身上而喪命。
  四十九個彩衣劍手,瞬即傷亡過半。
  但那十二個綠衣丫環,卻已突然同時各自亮出一柄短短的匕首,加入了戰陣。
  而且今天更想不到的,就是這十二個綠丫環的武功,竟然會遠在那些彩衣劍手之上。
  這一戰立時變得倍加熱鬧,也倍加兇險。
  七色地獄主人仍然悠閑地坐在那堙A捧著一杯熱茶在靜靜觀戰。
  他好像想把別人武功上的破綻,都在這一刻間完全瞧破出來。
  原本不像地獄的七色地獄,現在也許已變得比真正的地獄還更恐怖。
  龍城璧的風雪之刀,司馬血的碧血劍,許竅之的銀扇金刀,衛空空的長劍,還有麥若谷
的五龍銀杖,這幾件兵刃,現在都變得像是屠夫手堛滷O刀,不停地制造出血流成河的場面。
  屠刀只染豬牛羊的血。
  但他們的兵刃,卻染滿著人的血。
  他們其實並不嗜殺。
  但在這環境之下,你不殺人,別人就會把你連骨頭都一起啃進肚子堙C
  他們可說別無選擇的余地。
  七色地獄主人忽然放下茶杯,重重的拍了三下手掌。
  站在他背後的三個漢子,立刻就加人了戰團。
  但他們並非分散各自為戰,而是集合三人的力量,一起對付五龍杖聖麥若谷。
  顯然,七色地獄主人在觀察過敵人的武功之後,發覺最厲害、最兇猛的還是麥若谷,所
以便派這三個漢子,一起向他進襲,只要把麥若谷除掉,己方便不難占得較佳的優勢。
  麥若谷銀杖翻飛,勇若天神,見這三個一直站在七色地獄主人的漢子同時向自己出手,
不禁大吼道:“你們這三個灰孫子,準是活膩了!”
  七色地獄主人淡然道:“黃衫之人,乃黃狼堂主絕命狼魔程喜,藍衣的是藍鳥堂主勾魂
雀董耐,還有那個灰衣漢子,則是灰娃堂主鐵腿刀霸朱舉忠,麥老前輩,你可得小心點了!”
  麥若谷冷哼道:“憑這三個灰孫子的武功,又豈足以威脅老夫,那簡直不自量力⒈”
  三句說話之間,鐵腿刀霸朱舉忠已向麥若谷閃電般劈出七刀,踢出六腿。
  刀快,腿更快。
  誰也想像不到,這一個胖子的腿法竟然快得如此不可思議。
  麥若谷卻更絕,對方劈來的七刀,他全部避開,但對方掃出來的六腿,他卻不閃不避,
任由朱舉忠向他的身上踢去。
  六腿之後,朱舉忠的臉色變了。
  不但是他的臉色變了,連他的腿也變了。
  原來他連踢五腿,踢在麥若谷的身上,對方都若無其事,於是第六腿便盡出全力,而且
是向麥若敢的心臟地帶踢去。
  這一腿盡出全力,威勢是何等猛烈,就算麥若谷的胸膛是鋼板制造的,也勢非被踢穿一
個大洞不可。
  然而,穿了一個大洞的不是麥若谷的胸膛,而是朱舉忠的腳。
  麥若谷哈哈一笑,攤出了左手,整只手都是血。
  那是朱舉忠腳上的血。
  朱舉忠的鐵腿,竟然變成了爛腿。
  他雖然手上還有一柄刀,但他已不敢再向麥若谷沖去。
  無論任何人,當腳上穿了一個大洞之後,勇氣都會立刻消失的。
  除非是絕不怕死的人,那才例外。
  但朱舉忠雎然不見得很怕死,卻也不是一個視死如歸的勇士,他原本不可一世的勇氣已
完全消失。
  所以,七色地獄主人對他感到十分失望。
  他忽然向朱舉忠招了招手,道:“朱堂主,你過來。”
  朱舉忠滿臉驚惶之色,他已知道自己犯了一條大罪。
  ——不願力戰至死,就是一條七色地獄主人絕對不會寬恕的大罪。
  他忽然咬了咬牙,轉身又再向麥若谷一口氣連續揮出二十五刀。
  七色地獄主人失望的臉孔終於發出了一絲微笑。
  殘酷有如魔鬼的微笑,掛在這個衣飾華麗,容貌瀟灑男人的臉上。
  當朱舉忠向麥若谷連續揮出二十五刀的同時,黃狼堂主絕命魔程喜已用狼牙棒向麥若谷
的背上砸去。
  麥若谷雖然腹背受敵,但朱舉忠這二十五刀已一不值得他顧慮。
  因為朱舉忠足部受了重傷,他雖然拼命揮刀,但刀法已亂,真氣盡散。
  這二十五刀,絕不足以威脅麥若谷。
  但黃狼堂主程喜卻是覷準了機會才在背後突擊,這一擊已把他畢生最大的力量,都已發
揮出來,威力當然可怕得多。
  麥若谷長笑連聲,五龍銀杖突然化作千百道華光,前後激舞。
  叭!叭!叭!
  一連兩杖,都重重擊在朱舉忠的刀背之上。
  刀雖未斷,但朱舉忠的右手已虎口迸裂,鮮血狂冒。
  第三杖仍然擊在朱舉忠的刀背上。
  刀終於斷了。
  連朱舉忠的手也在同時斷掉。
  他已完全與失了戰鬥的能力。
  麥若谷沒有殺他。
  因為七色地獄主人已走了過來,伸指疾點他的左右太陽穴。
  朱舉忠甚至慘叫都沒有一聲,便像一條死狗般倒下。
  七色地獄主人莞爾一笑,也不與麥若谷交手,只是緩緩的向那座石亭上走去。
  最後,他居然坐在石亭上的石凳上,悠然自得的捧著一杯熱茶慢慢欣賞。
  龍城璧面對著三個綠衣丫環,一直沒有狠心施下殺手。
  他覺得這些女孩子的本質並不太壞。
  她們顯然是受了七色地獄主人的利用而已。
  事實上,在七色地獄堭人殺得最狠的,就只有五龍杖聖麥若谷一個。
  甚至連殺手之王司馬血,都不想殺人太多,只有幾個囂張兇悍的彩衣劍手死在他的碧血
劍下而已。
  這一戰役,受傷的人遠比死亡的人為多。
  這些人雖然受傷,但仍然可以活下去,只不過暫時喪失了戰鬥的能力而已。
  麥若谷是當世的絕頂高手,程喜的狼牙棒雖然招式狠辣,但又怎敵得過他?
  十招之內,程喜已被麥若谷逼得險象環生。
  但一直沒有動手的藍鳥堂主勾魂雀董耐,突然把手堛甄聽洛]袱解開。
  包袱內有一根鋼鏈,鋼鏈的兩端,都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鐵鳥!
  鐵鳥的嘴尖如錐。
  它的翅膀也鋒利如鋸。
  麥若谷活了百把歲,對於這種形狀古怪的兵器也是前所未見。
  鋼鏈並不很長。
  但一揮動的時候,一丈範圍之內都只見鐵鳥縱橫,無論給它的嘴或是翅膀擊中,都勢非
身受重傷不可。
  董耐身如侏儒,鉆身進攻招數靈活,就像一只狡猾而且兇悍的食屍鷹。
  程喜的狼牙棒,和董耐的鐵鳥很配合,絕不胡亂盲目進攻,而是每人一招,分別輪流擊
向麥若谷。
  麥若谷臉色鐵青,他似乎已被逼落下風。
  但龍城璧卻看得出,這是誘敵之計。
  忽然間,銀杖一縮,麥若谷倒垂銀杖向後退三尺。
  狼牙棒和鐵鳥同時飛擊向麥若谷。
  這兩人都不想喪失一個立下大功的好機會。
  但明明在眼前的麥若谷,忽然變成了雪刀浪子龍城璧。
  龍城璧微微笑著,一刀將狼牙棒和鐵鳥同時震開。
  麥若谷呢?
  他在哪堙H
  麥若谷甫向後退去,龍城璧便沖了上來。
  當龍城璧用刀震開狼牙棒和鐵鳥的時候,麥若谷已在程喜和董耐的頭頂。
  五龍銀杖化成兩道銀光,分別向程喜和董耐的頭頂上鑿去。
  程喜和堇耐同時大吃一驚,他們終於看見了五龍銀杖,已像兩根冰柱般從半空中墜了下
來。
  可是,他們已被龍城璧的刀封死了所有退路。
  他們已避無可避。
  篤!篤!
  兩聲怪響,兩人同時悶哼,腳步踉蹌倒地。
  他們已活不成。
  無論任何人的腦袋,被鑿穿一個像碗口般大小的血洞,他都一定活不下去。
  麥若谷身在半空,殺了兩名高手。
  但他自己也遭遇到了別人的暗算。
  暗算他的,是七色地獄主人。
  麥若谷從半空落到地下的時間,只不過是電光石火般短促的一剎那。
  但就在這一剎那間,他的後頸上竟然深深的嵌著一雙只精致的雕花瓷杯!
  七色地獄主人仍悠然地在觀戰。
  但他手堛滲貜M已不見了。
  茶杯已嵌在麥若谷的後頸上。
  他對自己這一手擲杯傷人的功夫,顯然感到很滿意。
  麥若谷喉嚨媯o出了咯咯怪響。
  但他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忽然拼命的向七色地獄主人撲去,人未到杖先到,疾擊對方的胸膛。
  這一杖之迅速,勁力,已足以把世間上絕大多數的武林好手砸成肉醬。
  然而七色地獄主人竟然沒有閃避,也沒有還手。
  但他也沒有被這一杖砸成肉醬。
  因為他坐著的石亭子,突然面前落下了一道沈重的鐵柵。
  這鐵柵的鐵桿,每一根都粗若小孩的手臂。
  五龍銀杖雖然厲害,但擊在這些鐵桿之上,也未能將之撞毀。
  鐵柵既無損,七色地獄主人當然也無損。
  麥若谷雙目神光已經開始渙散。
  他忽然放下了五龍銀杖,雙袖一揚,十八口飛刀一齊向七色地獄主人射去。
  十八口飛刀,同時穿過鐵柵,眼看就要把七色地獄主人刺出十八個血洞。
  但七色地獄主人左右手齊抄,竟然將十八口飛刀全部抄在手堙C
  麥若谷慘笑,但口堳o無言。
  他仿佛想說:“好身手。”
  但張開嘴巴之後,卻只能噴出一口濃血,然後手扶銀杖,站著死去。
  七色地獄主人悠悠的嘆口氣,又輕輕的招了招手,道:“再見了,這奡N是你們的家。”
  龍城璧冷笑道“家?什麽家?”
  七色地獄主人嘆道:“這是你們最後的家!除了這座石亭可以走出去天上峰之外,你們
再也不可能找出另一條出路,因為這堿O山腹。”
  龍城璧道:“你要離開這堣F。”
  七色地獄主人道:“當然。”
  龍城璧說道:“你以後再也不會回來嗎?”
  七色地獄主人同樣道:“當然。”
  他說著這兩個字的時候,石桌子已冉冉上升。
  “再見了!”他坐在石亭堙A玩弄著一把火折子,笑得很愉快:“我終於把你們引進七
色地獄,而且你們很快就會從七色地獄掉進第十八層地獄堙C”
  他說完這幾句話之後,石亭已完全升了上去,再也看不見他的影子。
  龍城璧忽然對司馬血道:“你可知道他正準備去做一件什麽事?”
  司馬血眉頭皺得很緊,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正準備去燃點炸藥的藥引。”
  龍城璧淡淡道:“你猜得一點也不錯,他剛才手堮陬菑@把火折子,就是想去燃點炸藥,
到時這座七色地獄,就會化成一片飛灰。”
  司馬血道:“你看他能否點得著那些火藥?”
  龍城璧嘆道:“很難說,但我們還有一個希望。”
  司馬血突然眼前一亮:“九幻刀神呼延黑?”
  “不錯,”龍城璧道:“剛牙麥老前輩背我渡橋時,用兩枚利箭救了我們性命的人,就
是呼延黑師徒。”
  司馬血道:“呼延黑不但在刀法上成就斐然,他的追星箭法也是一絕。”
  龍城璧嘆道:“誰也想不到老熊王要把熊族之王的寶座,會交給呼延黑。”
  此言一出,衛空空和許竅之都不禁大吃一驚:“老熊為什麽要把王位傳給這個惡魔?”
  “惡魔?”龍城璧搖頭道:“他以前的確是個惡魔,但現在他已變了。”
  “變?”
  “不錯,”龍城璧緩緩道:“他在天山潛修多年,性格上已得到了很大的改變,不是變
得更壞,而是變得向善,老熊王曾調查得很清楚,今日的呼延黑,的確可被稱為九幻刀神,
而不是九幻刀魔!”
  衛空空和許竅之都聽得有點發怔,如果這些說話不是龍城璧說出來的話,他們實在很難
相信那是事實。
  龍城璧接下去道:“但在小熊未被伏誅之前,九幻刀神呼延黑仍然以惡魔的身份出現,
目的就是要配合我和司馬血的行動。”
  司馬血淡淡道:“老熊王給了我十兩紋銀,要我替他清理門戶,主要目標並不是對付什
麽黑白熊王,而是對付他唯一的徒弟,也就是背後暗算師父的小熊!”
  龍城璧道:“他在引我們進入死路,但我們的目的也是一樣!”
  司馬血輕嘆一聲,道:“但現在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
  龍城璧苦笑著:“我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就是坐在這媯央C”
  司馬血道:“等什麽?”
  龍城璧道:“等那座石亭子再度回降下來!”
  司馬血道:“你敢肯定呼延黑一定會在天上峰頂把小熊截回來?”
  龍城璧搖頭。
  “如果我們等不到石亭再度回降下來,我們就只好在這媯市敯ごU斤的炸藥爆炸!”
  等!
  他們只好靜靜的在等待。
  他們也許是在等待炸藥爆炸,等待死神的降幅。
  他們終於等到了。
  炸藥沒有爆炸。
  死神也沒有降臨到他們的身上。
  他們等到了那座石亭。
  石亭一直降到原來的位置。
  石亭的鐵柵已不見了。
  七色地獄主人也不見了,堶悸霾L一人。
  龍城璧等四人沒有遲疑,立刻走進石亭堙I
  石亭又再上升,終於回升到天上峰頂之上。
  天上峰頂之上,陽光燦爛,雲層已被風吹走。
  有兩個人躺在峰頂上。
  一個是身穿白袍,但卻臉如黑墨的老者。
  他手媮棳罊繯今菑@把刀。
  九幻神刀。
  他就是九幻神刀呼延黑。
  在他身旁躺著的,赫然就是七色地獄主人——小熊!
  這兩人顯然曾經過一場兇險的決鬥,結果兩敗俱亡,一齊死在天上峰頂之上。
  呂冰荷呢?她在什麽地方?難擋她沒有來到這堙H
  忽然間,龍城璧發現天上峰的背後,一座石屋。
  呂冰荷竟在那座石屋的門前,含淚向他揮手。
  龍城璧明白了。
  因為那一座石屋就是石亭的機關總樞,石亭能夠升降,機關都盡在那座石屋之內。
  對於整個熊族來說,這次的鬥爭風雲可說是一個悲劇。
  一個永遠令人難忘的悲劇。
  熊王璽本來就在司馬血和龍城璧的掌握之中,現在,熊王璽已送回到熊族十大長老的帳
幕堙C
  熊族依然是熊族。
  但熊王宮卻被火燒了。
  燒熊王宮的人,是熊族的十大長老。
  他們沒有對別人解釋,為什麽要火燒熊王宮。
  他們也沒有對任何人說出老熊王的死因,和小熊的下落。
  還有丁蝶飄,她本是丁文飄的親妹子,也是小熊的妻子,但從此之後,就誰也沒有見她
出現過。
  又是一個春雨綿綿的下午。
  一輛馬車,懶洋洋地在路上挪動著。
  趕車的人根本就沒有趕車。
  他只是捧著一個大皮酒袋,喝著一口又一口的酒,一雙看似模糊,實在還很清醒的眼睛
直瞪著灰黯黯的天空,直瞪著不斷飄下來的春雨。
  車廂媮晹酗@個酒鬼,但他的酒已喝完。
  他忽然從媞N出一錠銀子。
  紋銀十兩。
  這十兩銀子他一直都不舍得用,就算在賭桌上輸光,在酒家堻亃o身無分文,他卻沒有
動用過這錠銀子。
  趕車的人忽然對車廂的酒鬼道:“我也有十兩銀子,你肯不常替我去跟別人拼命?”
  車廂堛滌s鬼冷冷地說道:“可以,可以,為了十兩銀子,我可以替你去殺一個人!”
  趕車的人哈哈一笑,道:“你果然已經醉了。”
  酒鬼冷笑著,道:“我可以替你殺掉的人,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趕車的人一呆,終於什麽話都不說,又捧著那個大皮酒袋不停的喝酒。
  因為他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雨越下越大,他好像又已快醉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5 PM
第三十七章
  秋意漸深,月色朦朧。
  蘇少蒼帶著他的劍,拖著一匹比他更疲倦的馬,來到了斷腸橋。
  斷腸橋根本不能算是一條橋。
  獨木橋還有一條木可以讓人走。
  但斷腸橋卻只是在兩邊絕崖中間,吊著一根繩索。
  這一根繩索,就是每年都奪取了無數人性命的斷腸橋。
  夜更深,風越冷。
  他的馬已疲累無力。
  但他的劍又如何?
  長夜漫漫,絕大多數的人已在夢中。
  但蘇少蒼沒有在這個時候睡覺,他只是等待。
  等待黎朔。
  等待決戰。
  他要殺五個人。
  這五個人的名字,他已用自己的血,寫在一張白絹之上。他的左手沒有了尾指,那是他
自己用劍砍下來的。
  他用自己的血,寫上了五個仇人的名字。
  月色雖然黯淡,但那張白絹上的血跡,依然清清楚楚地現出五個人的名字:
  百媯K——山西太陽城主,外號火焰掌聖。
  高天橫——蜀北臥雲樓主人,外號臥雲先生。
  彭雨詩——海南派三大劍客之首,外號袖劍無雙。
  翁白頭——江南名俠,外號震山叟。
  孤鶴道人——來歷不明,劍法極高。
  在這個人的名字之後,還有五個鬥大的血字:
  殺!
  殺!
  殺!
  殺!
  殺!
  黎明!
  蘇少蒼等待的黎明終於來臨。
  他相約仇人決鬥的時刻,就在此刻。
  仇人果然沒有爽約,他已出現在斷腸橋的另一端。
  他就是蜀北武林大俠,臥雲樓的主人臥雲先生高天橫。
  高天橫只穿著一襲淺藍色,質料單薄的長衫,他雖然已五十多歲,但看來仍像年輕時般
灑脫,充滿男性的魅力。
  “高先生,你果然來了。”蘇少蒼挺著劍,一雙安眼睛滿布血絲。
  高天橫輕輕一嘆,道:“閣下以別人的頭顱為帖,在死人的臉上刺字相約,我又豈能不
來?”
  蘇少蒼冷冷道:“對待你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牲,手段只好偏激一點,那個人的頭顱是你
心腹手下的,早就該殺!”
  高天橫嘆道:“你還年輕,說話難免稍欠分寸,我並不怪你。”
  蘇少蒼道:“今日斷腸橋上,就是你我決定生死的地方。”
  高天橫嘆道:“這條橋只不過是一根不太牢固的繩子,但是下面卻是千丈絕壑,在這根
繩子上動手,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蘇少蒼冷冷道:“決一死戰本來就不是一件有趣的事,但今天你已絕對無法逃避。”
  高天橫負手而立,衣袂迎風飄蕩,忽然道:“你覺得這一戰你必勝?”
  蘇少蒼冷笑道:“這一戰沒有必勝之道,但同樣也沒有必敗之理。”
  高天橫道:“這是賭博。”
  蘇少蒼瞪目冷喝:“你不敢在斷腸橋上跟我交手?”
  高天橫忽然嘿嘿一笑:“不過,這一戰你早已敗了。”
  蘇少蒼一怔。
  他的臉色突然登得蒼自如紙。
  因為他的背後,已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四個老人。
  這四個老人,一個穿著朱衣,身高八尺,正是山西太陽城主火焰掌聖百媯K。
  另一個年紀最輕,年約五十來歲的白袍人正是海南派第一劍客袖劍無雙彭雨詩。
  第三個人年紀最大,滿頭白發,乃江南名俠震山叟翁白頭。
  而第四個卻是位出家人,他的身裁絕不比百媯K稍矮,但卻瘦如竹竿,背上所負的劍比
尋常刀劍長上一半,正是來歷不明,但劍法卻極高的孤鶴道人。
  連同高天橫在內,蘇少蒼竟已被他的五大仇人完全包圍著。
  蘇少蒼從未料到,高天橫為了要對付自己,竟然會聯同其他四個仇人,一起來到這堙C
  他一向以為高天橫很自負。
  誰料到高天橫並不是自負的人。
  他也沒有小覷蘇少蒼。
  當他接到蘇少蒼的人頭帖後,便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把四個老朋友都請來。
  這四個都是他的老朋友。
  而蘇少蒼的父親豈不也曾是他的老朋友之一?
  但蘇少蒼的父親已經死了。
  而且就是死在他們五個人聯手圍攻之下的。
  蘇少蒼的父親,是中原武林最絕情的一個劍客。
  他就是號稱絕情伏魔客的蘇不波。
  但他只對黑道中人絕情。
  對老朋友來說,他不但有情,而且人情味比誰都更濃厚。
  然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五年前,霸陵山紫煙谷的一個隱士去世了。
  這一個隱土,把一座彩玉雙獅球交給了蘇少蒼的父親蘇不波。
  誰想到這一座彩玉雙獅,竟然有人肯出十萬兩黃金來收買。
  但蘇不波拒絕了這一宗買賣。
  他一向並不是個貪圖富貴的人,在他的眼中看來,十萬兩黃金和十萬兩泥土都是同樣不
值一哂的。
  可是,他的五個老朋友並不像他一樣視錢財如糞土。
  他們殺了蘇不波。
  然後把那座彩玉雙獅賣給了那個肯出價黃金十萬兩的人。
  那時候,蘇少蒼不在中原。
  他在西域,跟一個老喇嘛練劍。
  蘇不波在十二年前,便把兒子送去西域一間藏廟堙A跟一個老喇嘛學習劍法。
  這個老喇嘛曾到過中土一次。
  那一次,他幾乎喪身在中原七大門派高手圍攻之下。
  但蘇不波卻在最後關頭,把他救出險境。
  這個老喇嘛,就是西域三大奇僧之一的伽南法師。
  伽南法師不懂法術,也不懂妖法。
  但他的劍法卻足以在中原武林稱霸,所向披靡。
  如果不是七大門派高手突然無聲無息的向他突襲,伽南法師現在仍然會在中原,宣傳他
所信的宗教。
  他並不是個殺人者。
  他只想把自己所信奉的宗教,傳入中土。
  可是,他沒有成功,幾乎還丟了一條老命。
  結果,他重返故地,蘇不波和他的兒子蘇少蒼一起陪他到達萬堣坏~的荒涼沙漠。然後,
蘇不波就和蘇少蒼在那埵矰F三個月。
  三個月後,蘇不波回中原了,但蘇少蒼卻留在那堙A學習伽南法師的劍法。
  十二年來,蘇少蒼的劍法已獲得很大的成就。
  但現在他以一敵五,情況卻是極其惡劣。
  火焰掌聖的百媯K已向他逼近,一雙赤紅色的巨掌已開始作無情的襲擊。
  蘇少蒼的劍立刻出鞘,一連向百媯K綴揮出十二劍。
  這十二劍威力果然驚人,把百媯K逼退回去。
  但海南派的劍客彭雨詩卻在這個時候出手。
  刷!刷!
  兩柄銀劍,從彭雨詩的袖中彈出,像毒蛇般纏向蘇少蒼的雙腕。
  蘇少蒼已無退路,唯有以單劍反擊對方的雙劍。
  彭雨詩能夠在海南派諸劍客群中高踞首席位置,他的劍法當然有其獨到之處。
  但蘇少蒼這一劍,竟然能把他的兩柄銀劍震回去。
  然而,孤鶴道人的孤鶴劍卻又同時擊出。
  這完全是乘人之危的打法。
  蘇少蒼目前雖然還能抵抗,但時間一長,他就絕對不能再支持下去。
  孤鶴道人、彭雨詩和百媯K,分別此起彼落的,用車輪戰法來消耗蘇少蒼的體力。
  蘇少蒼劍法雖已盡得伽南法師真傳,但論到內力修為與經驗方面,他是絕對無法與孤鶴
道人,彭雨詩和百媯K比擬的。
  更何況斷腸橋的彼端,還有一個臥雲先生高天橫,而孤鶴道人身後,又還有一個未曾動
手的震山叟翁白頭?
  所以,誠如高天橫所言,這一戰他早已敗了。
  無論是誰,以一敵五,而且敵人又是這五個來自天南地北的武林大俠,恐怕是勢非落敗
不可。
  本來,蘇少蒼是可以渡過斷腸橋,從高天橫那堭出一條血路的。
  但高天橫是條老狐貍,他怎會不算到蘇少蒼極可能會有此一著?
  所以,他的手堙A早已拿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
  只要蘇少蒼有企圖渡橋舉動的話,他就會毫不考慮的一刀揮斷這條橋。
  這條橋只不過是條繩索,在高天橫的寶刀一揮之下,又焉有不應聲立斷之理?
  蘇少蒼雖然缺乏江湖經驗,但這種形勢他畢竟還是一眼便可以看得出來。
  所以,他根本已無退路。
  蘇少蒼接了百媯K、彭雨詩和孤鶴道人各一百招。
  每一個人一百招,合起來一共是三百招。
  在最後的幾十招之內,蘇少蒼根本就不是接招,而是捱招。
  他的左肩上中了百媯K一筆,左腿和腰間都被孤鶴道人的劍所傷。
  不出五十招之內,他必定會死在這三倜人聯手圍攻之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震山叟翁白頭突然悠悠笑道:“這個小夥子的劍法果然
不錯,老夫也想討教幾招。”
  他一開口,百媯K、彭雨詩和孤鶴道人便都一齊退下。
  百媯K哈哈一笑,道:“翁老兒,畢竟你也技癢起來了。”
  翁白頭臉色忽地一沈,笑意全消,冷冷道:“什麽技癢不技癢?這是蘇不波老鬼唯一留
下來的血脈,若不斬草除根,大家都沒有一覺睡得安樂。”
  高天橫在對崖大聲道:“翁老兒說得不錯,最好快點動手。”
  翁白頭一雙森冷的目光,猶如兩支利箭,直盯著蘇少蒼。
  他已負傷。
  而且傷勢還頗嚴重。
  就算翁白頭不動手,他也隨時會有倒下去的危險。
  連蘇少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夠支持到什麽時候。
  翁白頭忽然輕輕嘆了口氣,道:“實在說一句,老夫和令尊到底還是一場老朋友。”
  蘇少蒼想破口大罵翁白頭。
  但他現在連站都險險站不穩,又何來氣力破口大罵殺父仇人?
  翁白頭顯然已看穿了他很虛弱。
  就算是個鐵打的漢子,也禁受不起這種接二連三的嚴重創傷。
  翁白頭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向絕崖下伸手一指:“下面就是你葬身之所,你去吧,我
們都不想親手殺死絕情伏魔客的兒子。”
  蘇少蒼恨不得把這個滿頭白發的江南名俠震山叟,活生生的撕開,然後再把他的七竅五
臟,全都挖了出來。
  但他知道自己已永遠沒有這個機會。
  他已失敗。
  徹頭徹尾的失敗。
  而且在第一次的復仇行動便告徹底失敗。
  翁白頭刺耳的聲音又再響起。
  其實這個老人的聲音很柔和,並不難聽,但現在蘇少蒼聽來,他的聲音簡直比烏鴉唱歌
還要刺耳百倍,只聽得翁白頭淡淡的道:“你跳下去吧,山壑下面的群狼,會給你一個最痛
快的葬禮。”
  蘇少蒼無言。
  他什麽話都沒有說,挺著最後一口氣,跳下了千丈絕壑之中。
  旭日剛升起。
  但一個原本前途像旭日般輝煌燦爛的青年,卻跳進了千丈絕壑不見底的深處。
  翁白頭微笑著。
  但忽然間他又在嘆氣。
  他是江南名俠,素有仁義之稱。
  現在一個有為的青年倒下去了,他及怎能不惋然嘆息呢?
  旭日雖然早已升起,但在這堙A仍然光線黯淡得有如黑夜。
  因為這奡N是千丈絕壑下不見底的深處。
  司馬血呆在這堣w有整整一日一夜。
  他本是殺手之王,他的“業務”似乎蒸蒸日上,許多武林中人都找他去辦事。
  他殺過不少人。
  但他也救過不少人。
  他原本只替別人去殺人。
  但現在,他連救人也成為職業中的一部份了。
  他呆在這堙A當然有代價。
  有人出價三萬兩,要他呆在這堙A救一個名叫蘇少蒼的小子。
  那人告訴司馬血,蘇少蒼將會在今天黎明時分,從斷腸橋上摔下來。
  司馬血此時的任務,就是要救蘇少蒼一命。
  司馬血雖然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但他仍然把這宗任務接下。
  一個人忽然從千丈高空摔下,當然非死不可。
  但司馬血卻馬上去找老百奇。
  老百奇是一個老木匠的名字,造屋、造船,甚至造戰車他都很在行。
  他有十二個徒弟,每一個都是老百奇親手訓練出來的木工好手。
  老百奇認識司馬血,而且還與司馬血很有交情。
  四年前老百奇的老伴被一個土豪惡霸打死,肇事原因原來只不過為了他的老婆無意瞪了
那個惡霸一眼。
  那個惡霸覺得這個老太婆不順眼,於是就迎面向她打了三拳。
  老百奇不懂武功。
  他的老伴更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老歸人,這惡霸卻能力舉千鈞,他這三拳打下去,
那媮晹陶o個老太婆的活路?
  於是,老百奇的老伴死了。
  死得無辜,死得殘酷。
  沒有人肯替老百奇出頭,甚至連官府也怕了這惡霸的勢力。
  但司馬血不怕惡霸。
  他也不怕任何的惡勢力。
  他找著了這個惡霸,把自己的碧血劍雙手奉送給他。
  惡弱捧著這把天下無雙的碧血劍,正在贊不絕口的時候,司馬血突然微笑著對他說道:
“這是在下送你的一點小意思,很有一個條件。”
  惡霸轟聲道:“你要什麽條件盡管說,三幾百兩銀子,甚至一千八百,都不成問題。”
  這惡霸明知這是把寶劍,卻還只願出一千幾百兩銀子,這種人不是存心強買強賣,就是
眼界低得可憐。
  司馬血也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笑道:“這個條件很簡單,只要你捱得住我三拳,這把
碧血劍就是屬於你的。”
  惡霸須眉皆豎,瞪著司馬血:“捱你三拳,這把是碧血劍?你是什麽人?”
  司馬血沒有開口回答。
  他的回答就是他的拳頭。
  砰!砰!砰!
  惡霸的臉,忽然就連續被司馬血的拳頭打了三下。
  還三拳看來並不快,偏偏就叫這個平時打慣了別人的惡霸閃避不開。
  這三拳看來也並不打得怎樣重,但這個身裁魁梧宛若巨熊的惡霸竟然就像個大元寶也似
的仆下,倒臥不起。
  他這一倒下,就永遠都沒有再醒過來了。
  老百奇的仇,終於由司馬血代替他報了。
  從此之後,老百奇便把司馬血當做大恩人,恩公前恩公後的,嚇得司馬血遠走天涯,再
也不敢見老百奇。
  他一向很怕別人對自己客客氣氣。
  但他更怕別人對自己奉若神明般的膜拜,你越把他當做恩人,他就越會開溜大吉。
  他已許久沒有再見老百奇,就是為了怕被人稱呼他恩公。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辦法不找老百奇幫忙。
  只有老百奇和他的十二個徒弟,才能在這個絕壑深處架起一座巨大的吊網。
  老百奇沒有問司馬血,為什麽無緣無故的要這種地方架起一座巨大的吊網。
  他只是率領著十二個徒弟,用最純熟最快捷的手法。遵照司馬血的咐把吊網架起。
  工程完成之後,老百奇就和他的徒弟離開這堙C
  而司馬血,他必須等待。
  他要等待蘇少蒼從斷腸橋上掉下來。
  果然,在黎明時分,真的有個人從上面摔了下來。
  連司馬血都覺得這件事的確是不可思議。
  從斷陽橋摔下來的,是個二十五人歲左右的年輕人。
  他手埵酗@把劍。
  這把劍雖然比不上司馬血的碧血劍,但卻也是罕世難求的利器。
  這個人當然就是蘇少蒼。
  如果深壑中沒有這一座巨大的吊網,恐怕他現在已經粉身碎骨。
  但司馬血縱身到吊網上一看,卻也不禁為之一呆。
  貝見蘇少蒼已經像死人般躺在網上,臉如紙白,渾身鮮血,他究竟是活人還是個死人,
倒也難以在一時間看得清楚。
  司馬血苦笑一下。
  這三萬兩銀子的酬勞,真還不容易賺得上手。
  救人須救徹。
  蘇少蒼如果還未咽氣,司馬血的麻煩可就大了。
  但他寧願麻煩一些,也不希望這個年輕人已經咽了氣。
  魔雁山是一座很難看的山。
  這座山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就像一個削幹了皮的大芋頭。
  但這魔雁山堳o有一個很美麗的莊子,占地逾數十畝。
  這個莊院的主人也很美麗,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艷婦。
  她看來只有十七八歲,但實際的年齡,卻是十七加十八。
  她已三十五歲。
  由十七歲開始,她便已不停的玩弄男人。
  在那時候,真正敢玩弄女人的男人還不多見,而玩弄男人的女人,更加仿如鳳毛麟角,
絕無僅有。
  但她卻是絕無僅有之中玩弄男人最兇,胃口也越來越大的一位。
  她有一種清麗脫俗的美。
  但在這種超俗的氣質堙A她又具備某種原始、野性的誘惑力,她不笑時已經很動人,一
笑之下,彎彎眸子堛煽A態簡直就足以纏綁著世間上每一個男人的心。
  十八年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抗拒沐春夫人的誘惑。
  死在魔雁山沐春院的男人,按說早已超過了一百數,而且多半都是在江湖上大有來歷的
人物。
  最可愛的女人,往往也是最危險的。
  沐春夫人不但在玩弄別人,也在玩弄自己。
  她玩弄別人的感情,也玩弄別人的生命。
  結果,她還是遭遇到了報應。
  就在她今年三十五歲生辰的時候,她與江湖上一個放蕩不羈的浪子共聚一起。
  她覺得這個江湖浪子有時候很野性,但有時候卻比老人家還更穩重。
  但總括來說,他還是一個很令她感到刺激的男人。
  她決定要在這個浪子的身上,好好享受一下三十五歲的生辰。
  一個女人的三十五歲,是不是太遲暮了一點?
  不錯,即使她現在臉上連一條皺紋都沒有,但畢竟她的心已開始老了。
  她盡量要麻醉自己。
  她要在他的身上,找回自已昔日的青春,重溫十八年前初夜的旖旎。
  可是,他並沒有令到她得到任何的歡樂。
  他在她最渴望男人擁抱的時候,輕輕的拔出了一柄銀光雪亮的刀。
  他的聲音,也凍得比刀鋒遇更鋒利,冰冷。
  “我是來殺你的。”
  “為什麽你要殺我?你忍心嗎?”沐春夫人雖然有點吃駕,但神態仍然極為鎮靜。
  這種事,她已遭遇過十一次。
  但她現在還是活得好好的,反而那十一個曾經想殺她的男人,現在都已掉進鬼門關堙C
  但這個浪子卻好像和那十一個男子有點不同。
  那十一個男人雖然曾經想動手殺她,但到最後關頭,竟然沒有一個真的忍心下手。
  沐春夫人的確是一個充滿女性魅力的天生尤物,他們連在夢中都未曾見過如此美麗的女
人,手堛漯Z器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沐春夫人從他們的眼中,可以看得出這些男人心堛漸椄畷雂ヾC
  到了最後,肉欲還是埋葬了他們的殺機。
  她覺得這一些男人愚笨如驢,骯臟如豬。
  但她偏偏就喜歡玩弄這些驢,陪著這些豬,她要把天下間所有的男人都騙光。殺光。
  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無法解釋。
  她從來都沒有被男人欺負過,但她卻視天下男人如仇敵。
  她從不騙女人的錢。
  她也從來不殺別的女人。
  但她卻是男人的克星。
  只不過,第十二個與動手殺她的男人,卻也是她的克星。
  沐春夫人能夠傾倒眾生,縱橫天下十八年,當然武功絕不會弱。
  她甚至連頭發堻藏著八種厲害的暗器。
  但碰到了這個浪子,就只好算是她的倒黴。
  她一連使用出十七種暗器功夫,再加上三百三十六招素女斷筋手,但卻連對方的衣角都
沾不著。
  但對方只使出了一刀,便在她那嫩滑雪白的粉頸上,刺穿了一個血洞。
  直到最後一剎那,她總算認出了這柄刀,也認出了殺她的浪子是誰。
  這柄刀就是昔年風雪老祖睥睨中原,所向無敵的風雪之刀。
  這個狠心殺她的人,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沐春夫人雖死,但她沒有後悔。
  她早已知道自己惡貫滿盈,遲早都會死在別人的手下。
  能死在雪刀浪子龍城璧的刀下,總比病死,老死更痛快。
  她怕病,更怕老。
  但現在她不再會有病,也不會老。
  死亡,已結束了她心堛漱@切恐懼,也結束了她充滿罪惡,充滿血腥的一生。
  龍城璧親手殺了沐春夫人。
  也親手埋葬了她。
  沐春院的仆人,丫環,其中不乏武功深藏不露的高手。
  但他們並沒有為沐春夫人復仇。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一在遲早是會降臨的!
  沐春夫人死後,他們便靜悄悄的離開了沐春院,離開了魔雁山。
  但龍城璧仍然留在那堙C
  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處處為家,到處流浪的人。
  沐春院現在雖然變成很清冷,只剩下他一個人,但他並不在乎。
  他留下,獨自在這間占地廣闊的院子堙A看梧桐葉的謝落。
  魔雁山雖然寸草不生,但沐春審院卻例外。
  梧桐葉落。
  秋菊卻已盛開了。
  龍城璧殺沐春夫人,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朋友。
  他有四個朋友,都死在這個艷如桃李,但卻蛇蠍心腸的女人手下。
  他要阻止這一種悲劇繼續發生。
  於是,他立下了重誓,一定要杷這一只胭脂虎除掉。
  他終於辦到了。
  但殺人之後的那種空虛,卻使他感到情緒低落,疲憊,而且想喝大量的酒。
  沐春院有三個地窖。
  每一個地窖堻ㄕ陸s。
  但龍城璧卻發覺,這三個地窖堙A絕大部份的酒都有毒,而且毒性很猛烈。其中也有一
部份是迷魂藥酒。
  這些酒,能使內功最好的人在半晌之間完全失去知覺。
  找了半天,他終於找到了幾壇沒有毒的酒。
  但令他感到啼笑皆非的,就是這幾壇沒有毒的酒,酒質是所有的酒中最劣的幾壇。沐春
夫人這個狠毒的女人,的確殺之不枉。
  龍城璧在這堿搕F五天日出,五天日落。
  到了第六在早上,他忽然發覺這個本來已很清冷的沐春院,變得熱鬧起來。
  魔雁山原本是光禿禿的一座山。
  但在這座光禿禿的山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搭起了十三個黑色的巨大帳筵。
  每一個帳篷的上面,都插著一支小小的金旗,金旗上都繡著一朵黑色的小花。
  這是什麽標誌?
  在黑色帳篷堛滿A又是些什麽人?
  龍城璧覺得很奇怪。
  但他仍然很鎮靜,鎮靜得還想繼續舒舒服服的再睡一覺。
  但在這時候,司馬血來了。
  司馬血不是“來了”,而是他根本早就已經在沐春院中。
  沐春院最少有八個大廳,三四十間房子,司馬血就是在當中的那個大廳中冒出來的!
  龍城璧看見了司馬血,一點也不感到奇怪!
  他本來就約定司馬血在這堥ㄜ情C
  六日之前,他們在裕市分手!
  裕市,就是老百奇居住的那個市鎮。
  司馬血忙於去找人,龍城璧卻忙著去殺人,於是他們在裕市填飽了肚子之後,便各奔前
程。
  龍城璧臨分手時對司馬血道:“十天之內,我必在魔雁山沐春院中,無論到時我是死是
活,我都會留下。”
  現在只不過是第六天,司馬血就來了。
  龍城璧看著司馬血,發覺他的臉色不太好。
  司馬血苦笑一聲道:“我給十三個鬼鬼祟祟的家夥跟蹤了五日五夜,精神自然差了一
點。”
  龍城璧道到現在才明白,魔雁山上那十三個黑色帳篷的人,原來是為了司馬血而來的。
  龍城璧道:“他們是誰?”
  司馬血搖搖頭,道:“這十三個人都詭異絕倫,輕功頗高,但看來不像是中土人氏!”
  “不是中土人氏?”龍城璧更感到奇怪,道:“你有沒有跟他們動過手?”
  司馬血嘆了口氣,道:“我要照顧著一個已經死了八成的渾小子,又怎麽可以貿貿然向
這十三個人宣戰?”
  龍城璧一呆,道:“你救的人受了重傷?”
  司馬血道:“他中了別人一筆,又捱了幾劍,直撐到現在,既未咽氣,亦無起色。”
  龍城璧皺眉道:“你的醫道未免差了一點。”
  司馬血苦笑著:“我是個職業殺手,可不是個大夫,如果早知道從斷腸橋掉下來的,竟
是個身受重傷的人的話,這宗買賣不幹也罷。”
  龍城璧道:“誰叫你早已收了別人的酬勞?”
  司馬血道:“這個蘇少蒼倒是個要命的疔瘡,武功既然不濟,為什麽明知送死也要跟別
人在斷腸橋上決鬥。”
  龍城璧道:“這種事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不知道為什麽,也許在決鬥的時候,忽然發
生了某種令他意想不到的變化,亦未可料?”
  江湖中風雲險惡,許多事情是令人無法在事前估計得到的。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6 PM
第三十八章
  蘇少蒼仍然昏昏迷迷的,他正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大床上。
  龍城璧觀察過他的傷勢,發現劍傷雖然深可見骨,但並不致命。
  真正棘手的,是他在左肩上所中的一掌。
  他左肩上一大塊肌肉,卻仿佛已被火燒焦了一樣,而且日開始陣陣發臭。
  “好厲害的火焰神掌。”龍城璧嘆口氣,忽然盯著司馬血:“你打算把他怎樣?由你來
醫治,一直醫到他重傷而死?”
  司馬血臉上陣紅陣白。
  “我沒有這種打算,”他沈吟片刻,道:“我的醫道本來就不行,我想把他送去醫谷,
讓許谷主派幾個神醫去料理他的傷勢。”
  龍城璧道:“救人如救火,你還在這塈b什麽?”
  司馬血嘆息一聲,道:“但那十三個神秘人整天都跟蹤者我,我若把他們引到醫谷,豈
不是給許竅之帶來了一筆天大的麻煩?”
  龍城璧冷冷一笑,把目光移到了那十三座帳蓬之上:“這十三個人若是敢再跟蹤半步,
蘇少蒼的性命就算是我包下來的,好歹也要讓他們知道,中原武林的武功也是不容欺負的!”
  司馬血精神一振,說道:“好,他們遇上了咱們,就只好算是倒足了一輩子的黴?”
  龍城璧道:“沐春院後園還有一輛馬車,幾匹好馬,現在我就去備車,你準備把蘇少蒼
擡上車廂之內。”
  說完,一陣風也似的去了。
  片刻,一輛馬車已駛到沐春院的大門外。
  策駛馬車的,卻不是龍城璧,而是一個看來連馬車都快要給他壓扁了的大胖子。
  他不但胖得厲害,手堭殿菄漱j酒壇更嚇死人,堶探N算沒有一百斤酒,也最少有九十
斤以上。
  天下間的胖子雖多,但能喝下這許多酒的胖子,就只有杭州唐老人的兒子唐竹權一個。
  除了唐竹權之外,誰都不會捧著一個如此特大的酒壇,而且還捧得這麽輕松愉快。
  司馬血怔了怔,喃喃道:“倒不知道今天吹什麽風,居然把這個擡不起的大胖子吹到魔
雁山來了?”
  龍城璧卻早已打開了車廂門,叫司馬血抱蘇少蒼進入車廂之內。
  唐竹權為什麽會忽然來到魔雁山?
  這不但是司馬血心堛犖簸搳A連龍城璧也是大為莫名其妙。
  唐竹權雖然看來終日醉熏惠的,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個醉胖子做事一向絕不糊
塗。
  如果他這個人像外表般渾渾沌沌,杭州唐家早就已經被人夷為平地,他的妹妹唐竹君也
不知被人搶走多少次了。
  傾慕唐家二小姐的人,其中不乏江湖上頂尖的一流高手。
  這些人武功高強,手段也挺厲害,但誰也不敢妄想去打唐家二小姐的主意。
  自從龍城璧和唐竹君的戀情被傳聞去之後,更有不少人都死了這條心。
  他們既惹不起唐家父子,也惹不起雪刀浪子龍城璧。
  可惜唐老人一向都反對龍城璧這個人,也反對自己的女兒和這個浪子來往。
  然而?唐竹君深深愛上龍城璧,這早已是江湖中人盡皆知之事。
  而唐竹權也一直是龍城璧的好朋友。
  即便唐竹君不是他的妹妹,他都一定會是龍城璧的好朋友。
  對唐竹君,龍城璧付出的是戀情。
  而對唐竹權,他所付出的則是友情。
  無論是戀情,抑或是友情,只要是龍城璧可付出的,你就絕對可以放心的接受下來。
  他重視感情!他所付出的感情永遠都是珍真而又真摯的!
  唐竹權充任車夫,看起來好像連拉車的兩匹馬都已喝醉。
  馬車顛簸不定的左右擺動,兜了一條最難走,也最遠的路離開了魔雁山。
  龍城璧和司馬血都是聰明人,他們都知道唐竹權為什麽把馬車駛到這種難走而又遙遠的
路上。因為這條路,全無隱蔽之所,別人要跟蹤,就會困難得多。
  那十三個行動詭異的人似乎並沒有追上來。
  離魔雁山不遠,就是裕市。
  唐竹權忽然打開車廂的一個小窗,對司馬血道:“蘇少蒼的傷,並不一定要許竅之手下
那些老渾蛋才治得好。”
  司馬血苦笑道:“他傷得這樣重,恐怕醫谷中人也未必就能著手回春。”
  唐竹權瞇眼一笑:“你知不知道蘇少蒼是給誰打傷的?”
  司馬血一怔:“你知道?”
  唐竹權淡笑著,手中韁繩一揚,道:“我也不知道。”
  他喝了一大口酒,又道:“但我知道後面跟著的十三個龜兒子是誰。”
  司馬血向後望去,那十三個詭異的黑衣人果然又已跟到。
  司馬血冷笑道:“這十三個人像冤魂不散的纏著咱們,如果有人肯出一兩白銀的話,我
敢保證他們立刻就要死在碧血劍下。”
  龍城璧笑道:“人命越來越不值錢了,十三條人命只值一兩?”
  唐竹權冷冷道:“他們的命,一兩銀子都不值。”
  司馬血道:“他們究竟是誰?”
  唐竹權哼了一聲,道:“他們都是病鬼,卻又偏偏沒有病死。”
  龍城璧的眼睛突然一亮,他已知道這十三個人的來歷:“難道他們就是倒楣大夫的那十
三個病人?”
  唐竹權道:“不錯,倒楣大夫原本叫做多眉大夫,他的眉毛很長,幾乎連眼睛都給自己
的眉毛遮蓋著。”
  龍城璧接了下去,道:“但自從他被這十三個病人纏著之後,多眉大夫便變成了倒楣大
夫,這十三個病人不敢殺他,但他也不肯把他們的病完全治好。”
  唐竹權道:“這十三個病人原是西域米博羅教的高手,十年前挾技進人中原,殺了不知
多少漢人,還想建立一個米博羅教的中原總壇。”
  司馬血問道:“米博羅教是什麽宗教呢?”
  唐竹權冷笑道:“米博羅的意思,就是滅漢。”
  “滅漢?”司馬血面色一變,道:“好大的口氣。”
  唐竹權繼續說道:“但這十三個西城高手,卻在七年前集體得到一個怪病。”
  司馬血道:“十三個人一起害病?”
  唐竹權道:“不錯,這種怪病就是嘴埵Y東西,下面卻不能排泄出來。”
  司馬血道:“想不到口氣這樣大的人,連怎樣拉屎都不懂。”
  龍城璧悠悠一笑,道:“這種病雖然聽來不覺得怎樣,但你若吃了東西,卻在肚子嵅D
上十天八天,這種痛苦也是不足為外人道之至的。”
  唐竹權道:“他們得到了一個這樣的怪病,醫來醫去都醫不好,偏偏卻給倒楣大夫碰上
了。”
  龍城璧道:“他們強迫多眉大夫替他們治病,但治來治去,都是治標不治本,隔了一個
月左右,又再舊病復發,非要多眉大夫再重新醫治不可。”
  唐竹權道:“其實倒楣大夫不是醫技不足,而是不想把這群豺狼的病治好,否則將來他
們橫行無忌,遺禍就大了。”
  司馬血道:“這件事倒也有趣,如果倒楣大夫死了,他們豈不是要活活給脹死了?”
  話音一頓,又道:“倒不知道他何為什麽會害上這種怪病?”
  唐竹權忽然神秘地一笑,淡淡的道:“七年前,這十三個龜兒子來到了杭州,想把杭州
攪得滿城風雨,卻遇上了一個醉鬼,在客棧內的飯菜堙A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些手腳,自此
之後,他們的怪病就出現了。”
  司馬血眼睛一亮:“那個在飯菜堸竣漈}的人,難道就是你?”
  唐竹權哈哈一笑:“不是我還會是誰?杭州是我的故鄉,誰想在杭州找事,都首先要問
問我肯不肯!”
  司馬血道:“他們為什麽整天都跟著我?”
  “不怕害躁,”唐竹權呸一聲,“他們不是跟著你,是跟著我這個大胖子。”
  司馬血一呆。
  唐竹權冷笑道:“我一直都跟蹤著你,而他們又一直跟蹤著我,所以你才以為他們跟蹤
著你,這道理你現在弄清楚了沒有?”
  司馬血總算弄清楚了這一點。
  但他卻又不明白唐竹權為什麽要跟蹤自己。唐竹權揉揉大肚子,又道:“其實我也不是
在跟蹤你,只不過是好好看管著蘇少蒼,別讓他死掉而已。”
  司馬血道:“你有辦法救他?”
  唐伯權搖搖頭:“我只懂喝酒,不懂救人。”
  龍城璧卻淡淡笑道:“雖然他不懂救人,但他卻已安排了一個最懂救人的大夫,來替蘇
少蒼治理傷勢。”
  司馬血道:“倒楣大夫?”
  “不錯,就是倒楣大夫,”龍城璧悠然一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現時就在裕市
那座唯一的客棧堙A等著他的十四個病人。”
  十四個病人。
  倒楣大夫好像越來越倒楣了。
  那十三個病人已經把他弄得團團轉,再加上一個差不多快要斷氣的蘇少蒼,自然令他心
忙得透氣不過來。
  倒楣大夫原本叫多眉大夫,他的個子並不高大,年紀也不算老,但兩條眉毛生得又濃密
又長,幾乎連眼睛都給遮蓋住。
  倒楣大夫正在忙著給蘇少蒼施救,那十三個“老主顧”已騎著十三匹黑馬,來到了客棧
門外。
  倒楣大夫唉聲嘆氣的,頻頻道:“討厭!討厭!”
  唐竹權瞪起一雙醉限,道:“你還有什麽話好說,這十三個妖怪是你自己攬上身的,如
果當時你不去救他們,他們又怎知道你就是多眉大夫?”
  倒楣大夫搖頭嘆息,道:“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們就是米博羅教的人,後來,唉,總之倒
楣!倒楣!”
  唐竹權嘿嘿笑道:“你把他們的怪病幹脆醫好,豈不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倒楣大夫沈下了臉,道:“天下大亂才是真的,我恨不得一刀一個,把
這十三個王八都給做翻了。”
  唐竹權看看他,眼睛堜艙M露出古怪的笑意,道:“你給他們的藥都加些吡霜,豈不是
比用刀子殺人更加來得快?”
  倒楣大夫皺眉怒道:“胡說!我畢竟是個救世治病的大夫,若連大夫都去殺人,還成什
麽世界?”
  唐竹權緩緩道:“如果我出手把這十三個龜兒子都殺光,你怎樣謝我?”
  倒楣大夫一楞。
  過了好一會,他和嘆口氣,道:“我會送一口特巨的棺材給你,畢竟你還是我的朋友。”
  唐竹權淡淡道:“你以為這十三個龜兒子真的很厲害?”
  倒楣大夫苦笑道:“就算他們再不濟事,也有十三個人,十三把刀,而你卻只有一雙肥
肉手掌,和一個可以讓別人洗澡的大酒壇而已。”
  “你錯了,”一直沒有開口的龍城璧忽然插口道:“他雖然是天下第一號醉鬼,但是他
的唐門五絕指法,卻非等閑之輩可比擬的。”
  唐竹權又接道:“何況除了唐某之外,還有兩個惡人的克星,有他們在,就算那十三個
龜兒子本領再大十倍,恐怕也得全部躺下去。”
  倒楣大夫面露疑惑之色,道:“這兩個人是誰?”
  唐竹權緩步走了出去,聲音卻從外面傳了進來:“他們就是雪刀浪子和殺手之王,這兩
個人的名號你聽過了沒有?”
  倒楣大夫呆住了。
  龍城璧淡笑著,指著司馬血道:“他復姓司馬,而在下則姓龍。”
  “你就是龍城璧?”倒楣大夫喃喃地看著這兩個年輕人:“他就是司馬血?”
  唐竹權的聲音又從外面傳了進來,道:“你別只顧發楞,好好醫治你的病人,外面那十
三個冤魂不散的妖怪,保證一個都跑不了。”
  他說著這幾句說話的時候,客棧門外已嘩嘩啦啦的打了起來。
  接著,慘呼聲,悶呼聲不絕於耳,連龍城璧和司馬血都已開始動手。
  米博羅教的十三位高手能夠在中原武林掀起一場風暴,他們的武功當然不弱。
  但這一次他們遇上真正的對手了。
  唐竹權雖然外表看來肥大遲鈍,而且又醉薰薰似的,但等到他出手殺人的時候,他就一
點也不遲鈍,一點也不醉了。
  唐門五絕指法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當唐竹權施展出來的時候,米博羅教的高手還以為那
只是平平無奇的虎爪功而已。
  其實虎爪功也並不能用“平平無奇”這四字來形容,只是他們曾與幾個曾練虎爪功,但
火候僅得三四成的庸手過招,他們自然輕易取勝,所以才以為虎爪功並不濟事。
  但唐門的五絕指法,又豈是一般高手所練的虎爪功所能比擬?
  唐竹權一出手,幾招之間立刻就已把其中兩人的咽喉捏斷。
  被唐竹權捏斷咽喉的兩人,武功本來極高,但他們做夢也未曾料到這個左手捧著大酒壇
的胖子,竟然憑一只右手便在剎那間連續發出八招。
  他們每人都只能接下唐竹權三招,但笫四招卻已萬萬閃避不開去。
  米博羅教在中原武林為惡多年,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可怕的對手。
  他們跟蹤唐竹權,早已有動手之念。
  他們已查出七年前在客棧堙A令到他們一齊害上怪病的人就是唐竹權。
  他們一直沒有動手,就是對於唐竹權的武功,畢竟還有忌憚之處。
  他們正在等待強援。
  只要強援一到,這十三個米博羅教的高手就會采取最殘酷的報復行動,來對付唐竹權。
  可是他們援手還未到,唐竹權便已殺陣而出。
  還有跟在他後面的兩個年輕高手,一刀一劍的威力,更是大出他們意料之外!
  米博羅教這十三位高手,竟然在這三人的手下,全部崩潰敗陣。
  這是他們事前無法想像的事。
  司馬血的碧血劍,殺人最快,也殺得最多。
  反而打頭陣的唐竹權殺了兩人之後,便索性站在一旁,好像隔江觀火似的看著別人拼命。
  轉眼之間,十三個黑衣人都已死在龍城璧和司馬血的劍下。
  唐竹權突然大笑道:“若不是這十三個龜兒子的武功太不濟事,就是你們的刀劍太厲害,
倒楣大夫從此大概不會再倒楣了。”
  突聽一人冷冷地從客棧媢D:“倒楣大夫的確不會再倒楣,因為他已經倒了下去。”
  “已經倒了下去”的意思,就是等於說倒楣大夫已經死了,而且殺他的就是這個在客棧
婸☆靰漱H。
  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句說話。
  但龍城璧等人卻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要殺倒楣大夫。
  只見客棧堣@張長凳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
  雖然還是大白天,但這個人看來就像是個僵屍。
  他的臉白慘慘的,顴骨突出很高,一張口大如血盆,但卻沒有鼻梁。
  他不但沒有鼻梁,簡直就連鼻子都看不見,只有兩個又黑又深的鼻孔。
  唐竹權一看見這個人,就覺得倒胃。
  司馬血卻已像一支箭般沖進房堙A看看倒楣大夫是不是真的已遭毒手。
  果然,倒楣大夫死了。
  而蘇少蒼卻已不在床上。
  倒楣大夫的死因,司馬血看得很是清楚。
  他是被一條馬鞭活生生勒死的。
  馬鞭仍纏在他的頸上。
  司馬血立刻從房間的一個窗戶縱身出去。
  外面是一條後巷。
  後巷堥S有人,但卻有一條狗。
  這條狗的命運,也和倒楣大夫一樣,頸上被一根馬鞭勒著,活生生的勒死。
  後巷有一堵古老的圍晼A圈暀W有八個血字。
  這些血是狗血。
  原來這條狗不但被勒死,而且還被破開了肚子,灑得滿地都是狗血。
  只見這八個血字寫著:“多管閑事,天誅地滅!”
  天誅地滅!
  司馬血憑著這四個字,已猜出坐在客棧那個僵屍般的男人的來歷。
  同時,他也知道擄去蘇少蒼的那人是誰了。
  一想起了兩個人的來歷,連司馬血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為之眉頭一皺。
  龍城璧比司馬血更早知道這個僵屍般男人的來歷。
  他就是近十年來,邪魔道上崛起得最快,聲名也最恐怖駭人,曾在三日之間連殺三百零
九人,號稱“天邪地煞,雙魔追魂”的地煞僵屍鄒素冠。
  龍城璧曾與天邪地煞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候,龍城璧在江湖行走還不夠一個月,並不知道這兩個人就是手段兇殘,滿身血腥
的天邪地煞。
  等到他發覺這兩個人原來就是天邪地煞的時候,他們已在涼州道上,殺了三十六個鏢局
的鏢頭和趟子手,搶走了一批價值連城的紅貨。
  這件事,龍城璧一直覺得很遺憾。
  如果當時他能夠早一點知道他們的身份,那三十六條人命可能還會活到現在。
  經過了這許多年,龍城璧仍然沒有忘記這兩個心狠手辣的魔王。
  鄒素冠顯然已看穿了龍城璧的心事。
  這時候,司馬血已從外面兜了一個圈子,又再走進客棧之內。
  “你就是地煞僵屍鄒素冠?”
  “我的確就是鄒素冠,”鄒素冠雙手一揮,道:“司馬血,你也未免太多管閑事了。”
  司馬血冷冷道:“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鄒素冠嘿嘿一笑,道:“你不應該插手去管蘇少蒼的事,你以為憑你的力量,就可以鬥
得過他的敵人?”
  司馬血道:“那麽你就是蘇少蒼的敵人?”
  鄒素冠搖頭道:“不是,我是蘇少蒼的朋友。”
  司馬血道:“他的人昵?”
  鄒素冠道:“他已被我的老拍檔天邪斬仙叟帶走了。”
  司馬血勃然道:“斬仙叟符歷算是什麽東西,竟然敢動我的人?”
  鄒素冠冷然道:“誰是你的人?”
  司馬血道:“蘇少蒼。”
  鄒素冠冷冷一笑:“我早已說過,憑你的力量,絕不足以鬥得過他的敵人,所以,不能
讓你來保護他。”
  司馬血怒道:“難道蘇少蒼要由你們兩個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家夥保證?”
  鄒素冠板著臉,道:“你說對了。”
  司馬血忽然不開口了。
  碧血劍卻在這個時候出鞘,直指著鄒素冠。
  鄒素冠冷冷道:“你想試試我的武功嗎?”
  司馬血仍然不說話。
  刷刷兩聲,劍鋒忽然倒轉向後,整個人也像閃電般沖出客線之外。
  客棧外有人。
  那是一個臉上帶著詭秘微笑,手媄鉾菑@柄四尺長,灰黑色巨斧的白袍老叟。
  司馬血兩劍突發,走勢疾逾流星,雖然只是兩劍,但已灑開一重天羅地網,將白袍老叟
的每一處退路都封死。
  白袍老叟不能退,只能招架。
  巨斧一揮。劍光突斂。
  好厲害的一斧。
  這一斧雖然傷不了司馬血,但已把他的兩劍完全化解。
  司馬血收劍入鞘,整個人就像釘子般釘在地上。
  “你果然就是斬仙叟符歷。”
  白袍老叟目中露出一股溫柔的笑意:“你識不識字?”
  龍城璧和唐竹權都覺得有點奇怪,不知道符歷為什麽會問司馬血識不識字。
  司馬血卻心埵頃ヾC
  他當然還沒有忘記後巷圍暀W,那八個用狗血塗上去的大字。
  司馬血冷冷的看著符歷,道:“多管閑事,天誅地滅?”
  符歷突然大笑:“你知道這便好辦,你並不像個笨人,相信你一定會明白我的意思。”
  司馬血沈下了臉。冷冷道:“我不明白。”
  符歷笑聲倏斂,道:“你們三個人馬上離開這堙A蘇少蒼的事,就只當沒有看見過。”
  司馬血道:“你把他怎樣了?”
  符歷道:“你放心,他仍然活著,如果我要殺他,又何必把他帶走?”
  司馬血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符歷幹咳一聲道:“你不明白的事還有很多,但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就好了。”
  司馬血道:“什麽事?”
  符歷道:“想殺蘇少蒼的人,勢力極龐大,而想保護蘇少蒼的人,力量也絕對不弱,這
一趟渾水,你們最好兩邊都不幫,否則……”
  唐竹權截口道:“否則又怎樣?”
  符歷冷冷答道:“否則,你們就算是死定了。”
  唐竹權揉了揉大肚子,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已明白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麽人
了。”
  符歷道:“你認為我們是什麽人?”
  唐竹權淡淡道:“你們是敲竹杠的人,你們既不屬於與殺蘇少蒼那一派,也下屬於要保
護蘇少蒼的一派,你們是販賣蘇少蒼性命的生意人。”
  龍城璧一面聽,一面不住的點頭。
  顯然,他也同意唐竹權的見解。
  天那地煞一齊幽幽地發出微笑,好像已經默認。
  龍城璧替唐竹權說了下去:“就憑你們兩個,還不敢做出這種事,在你們的背後,還一
定有個更大的後臺老板,否則,你們又怎麽敢去惹這兩個派系的人物?”
  鄒素冠桀桀笑道:“說得好。”
  唐竹權道:“你們是打算把蘇少蒼的性命當是一件貨,誰出得起最高的價錢,就把他讓
給誰?”
  鄒素冠道:“不錯。”
  唐竹權笑了。
  他想殺人的時候,也會笑成這種樣子的。
  但現在他沒有動手,只是問鄒素冠:“你的後臺大老板是誰?我可以跟他討個價錢。”
  鄒素冠沒有回答。
  客棧的一間房子堳o忽然傳出一把很溫柔的聲音:“唐大少爺肯出價買蘇少蒼的性命,
老夫自然求之不得。”
  唐竹權和龍城璧的臉色驟然一變。
  房子堛漱H還未露面,客棧的四周已忽然冒出了二十八個人。
  這二十八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賣燒餅的小販,有滿嘴黃牙的汙穢老頭,有三姑
六婆,也有侏儒和身型高大得令人出奇的大力士。
  他們的裝束打扮雖然完全不同,但明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他們都是久經嚴格訓練,舉手投
足之間皆可殺人於無聲無息之中的殺手。
  司馬血的險色,比唐竹權和龍城璧變得更加難看。
  因為客棧的一間房子堙A已打開了門,走出了一個人。
  這人的脖子上,還緊緊的纏著一條馬鞭。
  他竟然就是司馬血曾經斷定他已經被勒死了的多眉大夫!
  多眉大夫!
  現在無論是誰,都不會再叫他是個倒楣的大夫。倒楣的不是他,而是那些一向以為他倒
楣的人。
  連唐竹權都忍不住要暗暗喝彩。
  “好一個多眉大夫,原來卻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貍。”
  多眉大夫淡笑著,從房子堥咱X來,對唐竹權道:“這幾年來,你一向都很關心老夫,
而且還替我解決了十三個討厭的病人。”
  唐竹權捧著大酒罐,好像已被氣得連酒都不想再喝。
  多眉大夫又笑瞇瞇的走上前,道:“就憑著這一件事,出價方面你可以獲得優先權,只
要老夫對價錢滿意,蘇少蒼就可以立刻獲得釋放。”
  唐竹權悶哼一聲,道:“我出價五千兩。”
  “五千?”多眉大夫瞠目道:“蘇少蒼的性命只值五千兩銀子?”
  唐竹權冷冷道:“不是銀子,而是金子!”
  多眉大夫頻頻搖頭:“五千兩黃金,仍然太少太少了。”
  “一萬兩又如何?”
  多眉大夫仍在搖頭。
  唐竹權不再出價了。
  龍城璧對多眉大夫道:“你究竟想要多少?”
  多眉大大背負雙手,披著方步,沈思片刻才道:“黃金五萬,此外再加上人頭三顆。”
  “你想要誰的人頭?”龍城璧冷冷道:“總不會要咱們三個的腦袋罷?”
  多眉大夫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會,當然不會。”
  龍城璧冷笑著,道:“那麽你想咱們動手殺誰?”
  多眉大夫緩緩地把目光轉而停在客棧門外。
  外面有十三個死人。
  這十三個死人,本來是多眉大夫的病人,也是西域米博羅教的高手。
  多眉大夫忽然重重嘆了口氣,道:“你們把米博羅教的十三刀使全部殺光,這筆賬米博
羅教將來一定會算茌老夫頭上的,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們現在大概應該明白我想殺的人是誰
了?”
  龍城璧道:“你想咱們把米博羅教一正二副三位教主殺死?”
  多眉大夫慢慢的點了點頭:“這件事你們一定要辦到,否則,麻煩可大了。”
  唐竹權冷笑著:“這只是你自己的麻煩,幹老子屁事?”
  多眉大夫道:“別忘記你才是殺十三刀使的兇手,米博羅教要尋仇,第一個要殺的恐怕
就是杭州唐家滿門老少。”
  唐竹權大笑:“我若怕什麽米博羅教,也就不會動手對付十三刀使,既已動手,卻又還
怕他什麽正副教主活王八?”
  多眉大夫道:“你們若不肯殺那三位教主,蘇少蒼就死定了。”
  龍城璧淡然一笑,道:“米博羅教三位教士遠在西域大漠之地,殺他們又談何容易?”
  多眉大夫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找他們不容易?還是殺他們不容易?”
  龍城璧還未回答,客棧門外已響起了兩個人沈重的聲音。
  “想找米博羅三位教主並不容易。”
  另一人道:“想殺他們也不容易。”
  先前說話的人又道:“但這兩件不容易辦得到的事,咱們都已辦妥了。”
  幾句話說完之後,就有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從客棧門外擲了進來。
  接著,客棧大門的左右兩旁,分別出現了一個穿著朱衣的老者,和一個背負長劍,瘦如
竹竿的華服道人。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8 PM
第三十九章
  人頭在地上滾動。
  多眉大夫卻展顏笑了。
  “果然是拿勒多、史班那和三鈸法王的人頭!”多眉大夫像個將軍在校埸點閱士卒的神
態,細數著這三顆鮮血淋漓的人頭,然後又道:“這三位教主在關外作威作福了這許多年,
今日才入主中原接應十三刀使,想不到卻變成了送死,大慨他們現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
有人這句說話並沒有錯罷?”
  朱衣老者悠然說道:“這三位教主時運不濟,路上碰上了老夫和孤鶴道長,老夫知道他
們的十三刀使已纏得大夫太不耐煩,所以就替你動手,把他們的腦袋都割了下來。”
  多眉大夫拍掌笑道:“割得好!割得妙!那十三個王八蛋煩了老夫七年,如今禍延教主,
但卻大快人心極了。”
  龍城璧冷冷道:“憑你的本事,這十三刀使就算個個都有三頭六臂,也奈你不何,你只
不過是利用這十三個頭腦渾沌的傻子,來掩護自己的行動而已。”
  唐竹權兩眼瞪得圓圓的,道:“別人以為你倒楣,其實真正倒楣的,應該是米博羅教。”
  多眉大大淡淡道:“米博羅教是邪魔外道,妄想在中原武林稱雄稱霸,理當遭此報應。”
  龍城璧冷笑道:“山西太陽城的百堳陞D,和劍法高強的孤鶴道人聯手,殺了米博羅教
三位教主,將來自然又是哄動江湖的一件大事。”
  孤鶴道人冷冷道:“你眼紅咱們做了這件大事?”
  龍城璧嘿嘿道:“我為什麽要眼紅?只不過我知道,這三位教主的武功,絕不會在你們
兩位之下。”
  孤鶴道人面色一變,道:“你這句說話,算是什麽意思?”
  龍城璧淡淡道:“殺米博羅教三位教主的,一定不只兩位,如果單憑兩位的功夫,便能
不費吹灰之力的殺了他們,那麽米博羅教也未免太膿包得不值一提了。”
  孤鶴道人冷哼道:“你好像極想試試貧道的孤鶴劍。”
  龍城璧:“現在還不是時候,不過聽你的口氣,似乎很有意思想把蘇少蒼的性命買下。”
  孤鶴道人道:“這與你無關。”
  龍城璧道:“在下雖然不認識蘇少蒼,但他的父親蘇不波,卻是家父的忘年之交,蘇少
蒼也總算是在下的兄弟。”
  孤鶴道人冷冷道:“你想替蘇氏父子出頭?恐怕連你的頭都會不保。”
  龍城璧道:“現在蘇少蒼既不在你手中,也不在我手上,咱們且看多眉大夫怎樣說。”
  多眉大夫目光閃動,道:“百堳陞D和孤鶴道長都真的想買下蘇少蒼?”
  孤鶴道人道:“人頭都已替你割了下來,還有什麽真的假的?”
  多眉大夫道:“但是還有五萬兩黃金呢?”
  百媯K道:“明日中午,一定如數奉上。”
  多眉大夫道:“好,一言為定。”
  唐竹權突然大吼,道:“什麽一言為定?誰想打蘇少蒼的主意,都不能活著離開這堙I”
  多眉大夫冷笑著,緩緩道:“唐胖子,你憑什麽敢講出這種說話,你以為老夫真的是個
草包?”
  唐竹權大笑,笑聲震撼整座客棧:“你聽過七霸盟這個組織沒有?”
  “七霸盟?”多眉大夫的神態變了。
  百媯K和孤鶴道人的面色也變得有點不太好看。
  唐竹權笑聲倏地停止,道:“要保證蘇少蒼的,就是七霸盟,七霸盟既然已決定不讓蘇
少蒼死,誰敢再動蘇少蒼一根汗毛,他就必死!”
  多眉大夫顯然並不太相信唐竹權的說話。
  但他又不敢完全不相信。
  “七霸盟”是一個怎樣的組織,多眉大夫並不十分清楚。
  但七霸盟自從一年前在江湖上第一次出現迄今,最少已有五個勢力很龐大的幫會被這個
組織毀掉。
  多眉大夫有個師兄,武功極高,但在三個月前,卻忽然無緣無故的在街上被人殺死。
  直到最近,多眉大夫才查出,殺死他師兄的人,就是七霸盟堛福蚺C位霸王,可是他究
竟是誰,多眉大夫卻是再也查不出來。
  七霸盟為什麽要保護蘇少蒼。
  蘇少蒼和七霸盟之間有什麽關系?
  唐竹權和七霸盟之間又有什麽淵源?
  難道唐竹權也是七霸之一?
  “我並不是七霸盟堛漱H!”唐竹權大聲的說道:“然而七霸卻是唐某的好朋友!”
  多眉大夫冷冷道:“七霸盟堛漲悀C叫什麽名字?”
  唐竹權道:“他性梅,人人都叫他梅七。”
  多眉大夫把這個名字記在心上,道:“七霸盟算是什麽東西,竟敢與百堳陞D,孤鶴道
長這些人作對?”
  屋頂上突然傳來一個人冰冷的聲音,道:“百媯K和孤鶴妖道傷了蘇公子,看來這兩個
人的性命絕不會太長了。”
  聲音從屋頂上傳下來。
  但聲音剛停下,忽然就有一條人影,像幽靈般從門外飄了進來。這個人竟像一陣風似的,
落地之際全無聲息,身法之詭異,更是江湖上難得一見。
  客棧中高手如雲,但竟沒有人能看得出這個人施展的是什麽輕功。
  只見這人白白凈凈的一張臉,雖然年紀已有四十來歲,但臉上卻沒有胡子,長相很有點
書卷氣,態度斯文,而神情略帶憂郁,似乎是個孱弱書生,又像個屢試科場落第的失意秀才。
  他看來孱弱,但這一手輕功露了出來,卻連龍城璧都忍不住脫口贊好。
  多眉大夫第一個忍不住道:“你是什麽人?”
  這人凝視了他片刻,嘴堣~迸出了兩個字:“梅七。”
  梅七!
  剛剛說起梅七,梅七居然便已經來到這間客棧堙C
  梅七的手堙A有一本不厚不薄,不大不小的書。
  這本書並不是用紙造的。
  書中每一頁,由頭到尾都是既薄且鋒利的鐵片。
  多眉大夫面色一變,道:“晉年湘北鐵書府主人鐵書先生是你的什麽人?”
  梅七道:“他是我的恩師。”
  多眉大夫道:“難怪!難怪!原來閣下就是鐵書先生的傳人,難怪身手如此了得。”
  梅七冷冷道:“你不必再用蘇公子的性命來向大家討價還價了。”
  多眉大夫哼一聲:“你若敢對我無禮,蘇少蒼的性命立刻就要不保。”
  梅七嘆道:“你別再做夢了,斬仙叟符歷把蘇公子接到一堣坏~,再由鄔家莊那兩個不
成材的少莊主接應,用一輛馬車打算把蘇公子運到鄔家莊……”
  梅七才說到這堙A多眉大夫的臉已變成紙般蒼白。
  梅七又接著說道:“可惜現在鄔家姓已變成了一片飛灰,而那兩位少莊主也已變成了不
折不扣的死人,所以,我的兄弟只好把蘇公子接回到咱們的地方去,好好治療他身上的傷
毒。”
  多眉大夫怒道:“你竟敢殺了鄔家莊的黑白兄弟?”
  梅七淡笑道:“你們敢動七霸盟的朋友,我為什麽不敢把你的手下宰掉?”
  多眉大夫道:“三個月前,你殺了一個算命先生,你可知道他是什麽人?”
  梅七道:“當然知道,他表面上是個行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其實卻是個探花淫賊。”
  多眉大夫怒道:“胡說!”
  梅七道:“就算我胡說啰,反正人是我殺的,你若想替他報仇,現在隨時都可以動手。”
  多眉大夫沒有動手。
  但天邪地煞已分別從左右,將梅七夾在中央。
  天邪地煞,雙魔追魂的名堂,是憑他們真實的功夫闖出來的。
  這兩人的武功,沒有人真正見識過。
  曾經見識過他們武功的人,現在都已變成了死人。
  若是別人,給這兩個催命煞星一左一右的包圍著,恐怕早已嚇得雙腿發軟。
  但梅七簡直就連眼角都不看他們一眼,就好像根本沒有這兩個人的存在。
  斬仙叟符歷雙手緊握巨斧。
  地煞僵屍卻從懷中取出一雙鋼爪。
  這一雙鋼爪,長不足一尺,但卻淬有見血封喉的奇毒。
  昔年天邪地煞在閩南,三日之內,連殺了八家鏢局,共殺三百零九人,其中最少有二百
人,就是死在這一雙劇毒鋼爪之下的。
  鄒素冠的武功其實並不比符歷更高,但他殺人的時候那種狠勁,卻遠在符歷之上。
  梅七仍然靜靜的站在他們中央,等待他們首先出擊。
  但天邪地煞沒有發動攻勢。
  顯然,沒有多眉大夫的命令,他不會作出貿然出擊行動的。
  龍城璧暗暗一嘆。
  他想不到天邪地煞這兩人,居然還得聽令於多眉大夫。
  由此可見,多眉大夫這個人實在老不簡單。
  戰鬥隨時都會爆發。
  但多眉大夫卻突然嘆了口氣,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似乎不宜拼命。”
  梅七冷笑一聲,道:“今天是什麽好日子?”
  多眉大夫笑了笑,道:“今天老夫剛好六十歲大壽,本該大擺筵席,好好祝賀一番的,
可是我居然忘記了。”
  梅七道:“你忘記了自己的壽辰?”
  多眉大夫道:“現在總算及時想起,所以,再見。”
  他說完“再見”兩個字之後,就一溜煙似的沖出客棧門外,連頭也不問。
  他這種解釋已漸近乎荒謬。
  唐竹權忍不住破口大罵:“老匹夫,你要打退堂鼓便罷了,又胡扯什麽壽辰不壽辰?前
兩個月老子請你吃了一頓,那時候你才說自己剛好五十八歲生日!”
  遠處傳來多眉大夫的聲音:“那次是老夫記錯了,今次才是真的……”
  無論是真是假,他這個人已溜了。
  不但他溜了,連天邪地煞,和那些包圍著客棧的男女老少,各式人等,都像輕煙般消失
得幹幹凈凈。
  只有百媯K和孤鷦道人,仍然紋風不動的站著。
  客棧堶銴~還是很熱鬧的。
  但多眉大夫那一夥人走了之後,這堳K好像在剎那之間變得很清冷。
  百媯K和孤鶴道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梅七的身上。
  梅七並不在乎別人用什麽眼光盯著自己。
  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你們把彩玉雙獅球賣給了誰?”
  百媯K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孤鶴道人接道:“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彩玉雙獅球,這東西很值錢嗎?”
  “當然很值錢,”梅七點了點頭,說道:“蘇不波就是給這一座彩玉雙獅球害死的。”
  唐竹權原本在喝酒的,聽到這堙A立刻把大酒壇放下,道:“錯!”
  梅七“哦”一聲。
  唐竹權冷冷接著道:“害死蘇不波的,並不是彩玉雙獅球,而是他的五個好朋友。”
  梅七道:“你說得似乎一點也不錯,但真正的朋友,絕不會為了十萬兩黃金便把對方出
賣。”
  唐竹權道:“蘇不波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但百媯K和這個猴子般的道人,
卻是出賣蘇不波,謀殺蘇不波的奸賊!”
  梅七點點頭道:“這一次你總算完全說對了。”
  唐竹權道:“出賣朋友妁奸賊,你認為就該怎麽處置?”
  梅七沒有回答。
  因為孤鶴道人的劍,已在此刻直向他的咽喉上刺去。
  孤鶴道人的劍來得真快。
  劍鋒破空聲響仿佛還未傳進耳朵,劍尖便已刺到了梅七的咽喉之上。
  梅七沒有退避。
  他是七霸盟堛漲悀C,也是七霸盟堻怳ㄘ死的梅七。
  劍尖已差不多觸及梅七頸上的皮膚。
  直到這個時候,才見一陣寒光閃動。
  “錚”一聲響,梅七手堛漕漸酷K書,在最後的一剎那間,把孤鶴道人的劍震蕩開。
  孤鶴道人臉色一變。他握劍的一只右手,竟然被這一震之力,震得裂開一道虎口,鮮血
涔涔滴下。
  他很難相信這是事實。
  但鮮血殷紅在滴,這件事絕對不假。
  七霸盟雖然在江湖上出道僅僅一年,但卻已做了幾件很驚人的大事。
  七霸盟堛漱C霸,每一個都是武功極高的厲害人物。
  孤鶴道人一直不太相信。
  但到了現在,他已不能不相信。
  眼前這一個梅七,豈非已經是個極厲害的絕頂高手?
  可是,他仍然不服氣。
  劍風呼嘯。
  孤鶴道人劍勢突轉繁密而多花巧,頃刻間連續刺出了三十六劍。
  這三十六劍變化之多,已遠在別人三百六十劍之上。
  但是這三十六劍之中,竟然只有一劍才是實招,其余的三十五劍,都只是虛招而已。
  虛招太多,本不是高明的劍法。
  但在孤鶴道人的孤鶴劍法下,這三十五劍雖是虛招,但隨時都可以由虛變實,任何人掉
進這個陷阱堙A都很難有機會逃得出去。
  但梅七好像已完全看穿了孤鶴道人的底。
  鐵書在他手中,就像是在他面前,築起了一道銅棸K壁。
  這三十五劍虛招當然不能穿過這一道銅棸K壁。
  但孤鶴道人真正致命的一劍,卻在第三十六劍。
  第三十六劍,是許勝不許敗的一劍。
  如果這一劍還不能擊倒梅七,孤鶴道人就必敗。
  因為這一劍,已是他畢生劍法與內力精華所聚,也是他豁盡全力,最具威力的一劍。
  天下間能抵擋這一劍的人並不多。
  看來,孤鶴道人已經穩操勝券。
  因為在孤鶴道人的臉上,也已露出了穩操勝券,只有勝利者才會發出的得意微笑。但龍
城璧卻在這個時候喟然一嘆!
  孤鶴道人未免笑得太早了。
  淩厲無比的一劍,挾著翻天覆地,氣掩山河的劍鋒,湧向梅七。
  這一劍可以刺在梅七的眉心、咽喉、心臟。
  這一劍也可以刺在梅七的腸胃,甚至腎囊。
  這一劍甚至可以把梅七削開兩半,或者是把他的腦袋削了下來。
  無論這一劍的去勢變成怎樣,梅七都只有一條死路。
  劍終於擊出!
  徹底,毫不保留地擊出!
  但這一劍卻只是刺在一張鐵片之上,梅七卻已不知所蹤。
  這一張鐵片,是梅七手上那本鐵書其中的一頁。
  劍鋒已穿過了鐵片。
  這雖然只不過是張鐵片,但若非削鐵如泥的寶劍,也休想把它刺穿,懸在劍鋒之上。
  但孤鶴道人的臉色變了。
  他要刺的是梅七,並不是鐵片。
  梅七呢?
  他的人在那堙H
  梅七就在孤鶴道人的頭上。
  孤鶴道人沒有擡起頭。
  雖然他終於發覺梅七就在自己的頭頂之上。
  他沒有擡頭,因為他已擡不起頭。
  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擡起頭,直到他咽氣的時候,他的頭還是垂著的。
  梅七的鐵書,已把他的後頸骨完全戳斷。
  孤鶴道人的眼神怎樣,沒有人看得見,因為他垂著頭死,仆下的時候臉部首先著地。
  砰然一聲,這位傲然不可一世的出家人,就這樣地變成了一個死人。
  百媯K的臉色卻變了。
  孤鶴道人的劍法怎樣,他是知道的,也曾見過的。
  直到剛才,他仍然看見孤鶴道人擊出那淩厲無比的一劍。
  龍城璧喟然一嘆的時候,他居然還在喝采。
  他以為梅七一定避不開,也抵抗不住孤鶴道人這一劍。
  可是,他的眼光比不上龍城璧。
  倒下去的不是梅七,而是孤鶴道人。
  鐵書已變成了血書。
  梅七忽然從懷堥出一條雪白絲巾,抹鐵書上的血。
  血殷紅。
  百媯K的眼睛,和他的一雙手掌也變成殷紅。
  梅七抹著書上的血,道:“百堳陞D是個明白人,總不會在這種情況之下與梅某交手
吧?”
  百媯K道:“七霸盟雖然厲害,但想嚇唬太陽城主,還不容易。”
  梅七冷笑了一聲,道:“我現在只想問你,你們把彩玉雙獅球賣給了誰?”
  百媯K道:“這件事與你又有什麽關系?”
  梅七道:“這一座彩玉雙獅球為什麽會有人以十萬兩黃金收買,百堳陞D可曾知道?”
  百媯K搖頭道:“不知道。”
  梅七道:“你真的不知道?”
  百媯K道:“的確不知道。”
  梅七道:“也難怪你不知道,知道這座彩玉雙獅球秘密的人,世上並不多。”
  百媯K道:“聽尊駕的口氣,似乎知道這個秘密的,就只有你們七霸盟堛漱H而已。”
  梅七搖頭道:“這件秘密,唐大少爺也知道。”
  百媯K目註唐竹權,道:“這秘密你也知道?”
  唐竹權瞪眼道:“這秘密我不知道還有誰知道?你們糊塗,老子可不糊塗。”
  龍城璧苦笑一下,對司馬血道:“看來我和你都變成糊塗之人了。”
  唐竹權忽然向龍城璧瞪眼道:“司馬血不能算糊塗,真正糊塗的人是你!”
  “是我?”龍城璧一呆,道:“難道這座彩玉雙獅球的秘密,竟然和我有什麽關連?”
  唐竹權喝了口酒,遁:“當然有關連,而且大有關連!”
  龍城璧這一下可真糊塗起來了。
  但唐竹權忽地又突然的閉上了嘴巴,什麽都沒有說。
  就在此刻,客棧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乞丐。
  這個乞丐穿的衣服已爛得不能再爛,他的臉也骯臟到幾乎連眼耳口鼻都教人分不清楚。
  但龍城璧卻還是第一眼便已認出了這個乞丐。
  他就是丐幫堮灡妊昄F通,與龍城璧交情也最好的一個三袋弟子,他名叫丁黑狗。
  丐幫的打狗棒,早已名聞遐邇。
  但他什麽名字不叫,偏偏叫做丁黑狗,他在丐幫中無緣無故所捱的特別苦頭,卻也不足
為外人道。
  如果他的名字不是叫黑狗,他現在也許成為了丐幫五袋以上的弟子。
  幸好丐幫媮椄O有不少人同情丁黑狗的。
  有時候丐和的弟子為了丁黑狗,會演變成為兩個派系的打鬥,丐幫門規森嚴,但這種同
門私毆有時也是在所難免。
  有一次,擁護丁黑狗的一幫乞丐,被反對丁黑狗的一幫乞丐打得落花流水,丁黑狗還被
一個叫勞大豹的惡丐打成遍體鱗傷,倒地不起。
  這還罷了,勞大豹竟然還花樣百出,對丁黑狗諸多侮辱,最後更在丁黑狗的臉上撒尿。
  就在勞大豹撒完尿之後,龍城璧出現了。
  勞大豹不認識龍城璧。
  龍城璧也不認識勞大豹。
  但他卻認識丁黑狗,他曾在杭州見過這個乞丐被一群乞丐追打。
  當時龍城璧沒有插手。
  他不知道了黑狗是否犯了過失,做了錯事?
  後來,他才查出了丁黑狗被其他乞丐欺負,是絕對無辜的。
  想不到隔了好幾個月之後,他又看見丁黑狗被別人欺負,而且還有人在他的臉上撒尿!
  他再也忍不住,走上前重重的就給勞大豹刮了兩個耳光。
  勞大豹是丐幫的五袋弟子,武功頗高,平時率領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叫化子,威風十足,
忽然間給人刮了兩個耳光,這口氣他當然忍不下去。
  一聲下令,十幾個叫化圍住了龍城璧,終於打個不亦樂乎。
  他們當然不是龍城璧的敵手!
  幸好龍城璧沒有拔刀。
  事實上,他也絕不會拔刀。
  這些乞丐雖然可惡,卻沒有該死之罪,他只不過想教訓他們一頓而已。
  龍城璧是一個喜歡憑公平正直這四字真言來辦事的人。
  勞大豹痛毆了丁黑狗一頓,又在他的臉上撤尿。
  於是龍城璧也依樣葫蘆,把勞大豹打得金星亂冒,倒地不起,然後再叫丁黑狗也撒一泡
尿給他享受享受。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6:59 PM
第四十章
  丁黑狗覺得這一泡尿撒得痛快極了。
  就算要把他的腦袋砍下來,這一泡尿也非撒在勞太豹的臉上不可。
  經過了這一次事件之後,丐幫上上下下,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欺負丁黑狗。
  勞大豹不但不敢報復,甚至不敢再碰丁黑狗。
  因為這件事已經驚動了丐幫幫主和八大長老。
  丐幫幫主聽聞此事,大為光火。
  他並不是想找龍城璧算帳,而是想找勞大豹算帳。
  丐幫門規森嚴,這是人共皆知的。
  勞大豹所犯的罪,就是引起同門紛爭,互相毆鬥。
  這條罪雖非死罪,但挨棒子總是免不了的!
  但龍城璧卻替勞大豹說情,說他已得到了應得的懲罰。
  這一任的丐幫幫主,是鐵面神丐包烈。包烈從不接受任何人的說情,他一向是個言出如
山,永不賣帳的領袖人物。
  但這一次,他居然接受了龍城璧的說倩,不再治勞大豹應得之罪。
  因為包烈和龍城璧是朋友。
  包烈認為自己畢生只有五個朋友。
  龍城璧就是其中一個。
  自此,丁黑狗也就成為了龍城璧的朋友。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龍城璧,就等於龍城璧永遠都不會忘記唐竹君一樣。
  當然,龍城璧也不會忘記自己已交上了一個丐幫的三袋弟子做朋友,因為丁黑狗時常都
喜歡跟著他。
  但丁黑狗忽然在這個客棧出現,龍城璧卻未免感到有點意外。
  他莫不是有什麼重要的消息要告訴自己?
  龍城璧立刻上前。
  丁黑狗卻神秘地在他的耳朵說了好幾句說活。
  龍城璧聽完之後,微笑著,道:“很好,我明白了。”
  丁黑狗知道他已明白。
  因為他已把一件重要的事,用最短的字句告訴給他。
  同時,他更佩服龍城璧。
  他佩服龍城璧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居然還能談笑自若,這份鎮靜功夫,的確難能可貴。
  不錯,龍城璧很鎮靜。
  他一向是個很沈得住氣的人。
  ——越是發生了大事,他越是沈得住氣,越是冷靜。
  否則,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死神一向都站在他的身邊,只要他走錯一步,就會掉進
死神的懷堙C
  死神不但站在龍城璧的身邊,也站在每一個江湖人的身邊。
  誰偶一不慎,或是運氣稍差,死神就會毫不客氣的把他摔進地獄。
  所以,身懷武功的江湖人,並不一定此尋常百姓人家活得更久。
  相反的,武功越高的人,往往會死得越快。
  雖然江湖人也有不少活到一大把年紀,但又可知道有多少剛出道的年輕人,葬身在江湖
上險惡風雲之中?
  龍城璧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活到什麼時候。
  他闖蕩江湖,過了整整十年的流浪生涯。
  他覺得這是一件奇跡。
  他能夠活到現在,的確是一件奇跡。
  在這十年堙A他最少有三十次看來非死不可的經驗。
  但每一次,他都沒有死掉,他的生命一在又一天的繼續活下去。
  但明天呢?
  又有誰能知道明天,甚至是今晚所會發生的事?
  山西太陽城主火焰掌聖百媯K溜了。
  連他自己都未嘗想過,堂堂太陽城主也有打起退堂鼓的一天。
  面對著梅七、龍城璧、司馬血和唐竹權這四個人,他實在半點把握也沒有。
  尤其是他看見了孤鶴道人的屍體,心奡N不禁更加發毛。
  孤鶴道人的武功絕不會比他稍差。
  既然連孤鶴道人都不是梅七的敵手,他又還能夠有什麼希望。
  他一向是個很自負的老人。
  但直到此刻,他忽然發覺自己已變得微不足道。
  昔日太陽城主的威風,現在卻好像已埋葬在泥土下。
  他決定回到山西之後,就金盆洗手,退出武林。
  他悄悄離開這幢客棧的時候,沒有人攔阻他。
  連梅七都不攔阻他。
  也許梅七已看得出,這位山西太陽城主,已在忽然之間,像夕陽西下,黯然地光采盡失。
  雖然這人的武功還在,但他的信心已被徹底摧毀,此刻他甚至可能沒有力量去殺一個武
功最平凡的人。
  他仿佛已在一下子間,衰老了二三十歲。
  梅七甚至已猜到,這位威鎮山西,成名垂數十年的太陽城主,將會從此歸隱,不再涉足
江湖。
  梅七的確猜對了。
  百媯K真的打算埋名隱姓,做一個平凡的人。
  可惜他才轉過長街,突然就被人在心窩之上,狠狠的刺了一槍。
  龍城璧並沒有看見百媯K離開客棧。
  因為他此百媯K更早一步離開客棧。
  他離開客棧後,望東而去。
  而百媯K卻是向西走的。
  所以,百媯K被人刺了一槍的事,龍城璧並不知道。
  他只知道距離此地以東七百三十五堙A有一個大市鎮。
  在這個大市鎮半堨~,有一個名叫屠夫的劍客正等待著他。
  屠夫。
  這個劍客竟叫屠夫。
  這當然只不過是他的外號,他真正的姓名是什麼?
  丁黑狗沒有告訴他。
  因為丁黑狗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自稱屠夫的劍客,究竟是什麼來歷。
  屠夫找到了了黑狗,要他找龍城璧,說屠夫正在等他。
  三天之內,龍城璧若不趕到,屠夫就會切下唐竹君的一只手!
  龍城璧是個不折不扣的浪子。
  他對於自己,從來就沒有關心過。
  他可以三天不吃不喝,也可以在大熱天時三個月都不洗澡一次。
  他不怕捱刀,也不怕喝著有毒的酒。
  好幾次,他幾乎死在毒酒之下,但他仍然不怕。
  他可以三個月滴酒不沾嘴唇,但接下來三個月所喝的酒,簡直就可以醉死十頭大象。
  盡管他可以不關心自己,但他不能不關心別人。
  有時候為了一個陌生人,他可能會為這人做些冒大險的事,甚至替這個人去跟別人揮刀
拼命。
  為了一個陌生人,他尚且如此。
  為了唐竹君,他又會怎樣?
  唐竹君竟已落入在屠夫手中。
  屠夫是個什麼人,龍城璧不知道。
  但唐竹君既然已在屠夫手上,那麼就算屠夫是個會吃人的惡魔,龍城璧也是非去不可。
  丁黑狗說:“屠夫只許你單刀赴會,否則唐竹君就死定了。”
  所以,龍城璧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甚至沒有向司馬血和唐竹權道別。
  尤其是唐竹權,這個第一號醉鬼,更不能夠讓他知道唐竹君已被人擄走。
  龍城璧希望自已能夠解決這件事。
  顯然,屠夫的目標對象,就是自己。
  又是黃昏。
  秋風吹,黃葉落。
  龍城璧迎著西風。踏著枯葉,走進了九虛觀。
  這一座九虛觀聳立在九虛鎮東南半堣坏~,究竟是先有九虛觀還是先有九虛鎮,到現在
還有許多人弄不清楚。
  這一座觀院規模並不很大,建築也已相當殘舊。
  此處距離九虛鎮雖然只有半堙A但四周環境卻好像荒蕪得很。
  這也難怪,九虛鎮的大路在鎮的西北,而九虛觀卻在鎮的東南,大路不經之處,環境當
然比較偏僻。
  觀門表面上看來緊閉著,但龍城璧雙手輕推,門就被打開了。
  道觀門外荒涼。
  堶惜]和外面差不多。
  看來九虛觀的香火,並不怎樣旺盛。
  龍城璧來到九虛觀,因為屠夫約他相見的地方,就是這堙C
  九虛觀雖然香火並不旺盛,但最少應該還有些道士。
  但這堥S有。連一個小道士都沒有。
  道觀堿搕ㄗㄨD士,並不是一件尋常的事。
  龍城璧忽然開始嗅覺到一種可怕的氣味。
  這種氣味越來越濃,他終於發現了第一個道士。
  這道士的年紀很老,老得連牙齒都沒剩下幾顆。
  龍城璧敢保證,這老道士身上所中的飛鏢,數目遠比他的牙齒更多。九虛觀內有道士。
  一共二十三個道士,其中有老有少。
  但卻沒有一個是活的。
  九虛觀後有個後園。
  園子堥S有道士。
  死道士和活道士都沒有。
  這堨u有一個活人。
  一個笑得甜蜜溫柔,說話聲音比銀鈴更清脆動人的女人。
  “你果然來了。”
  龍城璧怔住。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的道:“你就是屠夫?”
  甜蜜溫柔的女人柔聲道:“你看我像個滿手血腥的屠夫嗎?”
  龍城璧笑了笑,淡淡道:“的確不怎麼像。”
  甜蜜溫柔的女人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屠夫。”
  龍城璧忍不住問道:“屠夫呢?”
  甜蜜溫柔的女人嘆了口氣,道:“他跑了。”
  “跑了?”龍城璧的臉色倏地一變:“他為什麼要跑了?”
  甜蜜溫柔的女人道:“難道你看不見這埵酗G十三個死道士?”
  龍城璧目光閃動,道:“這些道士都是屠夫殺的?”
  甜蜜溫柔的女人點點頭,道:“不錯,他殺了九虛觀的所有道士,在這塈b了兩天。”
  龍城璧道:“他自己一個人呆在這堥滮恁H”
  甜蜜溫柔的女人道:“還有一輛馬車,車廂媮晹酗@個漂亮極了的大美人。”
  龍城璧勉強笑了笑。
  他當然知道馬車堛漱j美人,就是唐竹君。
  但現在屠夫已跑了,唐竹君也不在這堙C
  他當然感到很失望,而且痛苦。
  不但痛苦,而且焦急。
  但他仍然盡量不動聲色,眼前這個樣子甜蜜溫柔的女人,就是唯一的線索。
  她忽然笑了。
  “江湖傳言,雪刀浪子對唐二小姐癡情得要命,看來倒是真的。”
  龍城璧皺眉道:“芳駕是……”
  她爽快地回答著道:“我姓楊,楊蜜兒。”
  “原來是楊姑娘,”龍城璧眼中好像露出了贊賞之色:“你笑著的時候,果然甜美如
蜜。”
  楊蜜兒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但和唐二小姐相比下來,我這個甜美如蜜的就比河
的水更加淡而無味了。”
  龍城璧失笑道:“如果你真的是河水,恐怕甘願被你淹死的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八九
百。”
  楊蜜兒忍不住“卟嗤”的笑了起來。
  她忽然覺得龍城璧這個人很有趣。
  但她現在準備做的一件事,卻絕不有趣。因為她已聽到外面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她的計劃早已展開。
  現在正是這個計劃進入高潮的時候。

  龍城璧突然發覺楊蜜兒的行動有點奇怪。
  她忽然把自己的頭發弄得散亂。
  然後,她竟自已點了自己的啞穴。
  接著她竟然撕開自己的衣襟。
  她的胸膛已很成熟,很豐滿。
  龍城璧看看她,已明白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是一個圈套。
  現在無論是誰從外面闖進來,都一定會認為自己正在向這一個女人施暴。
  他沒有逃避。
  因為外面已有一大群人沖進來了,他已掉進這一個圈套堙C
  楊蜜兒已完全取得這一群人的信任。
  她面上那種甜蜜而溫柔的表情已完全消失,卻換上了一張蒼白,極度驚惶而又楚楚可憐
的臉。
  從外面沖進來的,最少超過十人。
  從這十幾個人沖進來的速度,和腳步所發出的聲音,龍城璧敢斷定他們都是武林高手。
  ——這些人若不是高手,楊蜜兒的計劃又怎會發生功效?
  這一切一切,當然都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這堥S有屠夫,屠夫這個人根本就並不存在。
  唐竹君也沒有落在任何人手上。
  但龍城璧不知道楊蜜兒為什麼要設下這個圈套,布下這個陷阱。
  他以前從未見過這個女人。
  但龍城璧並不考慮這一點。
  他有太多的朋友,也有太多的仇敵。
  楊蜜兒很可能就是他仇敵的親友。
  至於丁黑狗,龍城璧絕不疑心他是和這個女人串通好的。
  因為楊蜜兒要騙過丁黑狗,實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
  這個陷阱對於龍城璧來說,就是一種挑戰。
  他不怕挨刀子,不怕喝毒酒,當然也不怕這個女人的挑戰。
  但當他看清楚沖進來的是什麼人之後,他的臉色變了。
  他看見了這群人之中,有一個手持紅纓槍,身穿灰袍的老人。
  平時他一看見這個灰袍老人,便已不禁連自己的臉都變成灰色。
  因為這個灰袍老人,就是唐竹權、唐竹君兄妹的老父,在杭州有老祖宗之稱的唐老人。
  不但唐老人到了,連唐竹君都到了。
  這果然是個要命的圈套。
  比一刀殺了龍城璧更要命千百倍!
  幸好龍城璧畢竟還是個很沈得住氣的人。
  若換上了別人,說不定立刻就會沖上前,把那個狡猾陰險的女人活生生掐死。
  如果龍城璧真的這樣做,他的罪名就一輩子洗脫不掉。
  也許楊蜜兒正希望他走過來,掐自己的脖子。
  有這許多高手在場,龍城璧就算真的想殺她,也絕不容易得手。
  唐老人左右,還有幾個老頭兒。
  這幾個老頭兒,龍城璧認得兩個。
  站在唐老人左面的,是長白山冰梅谷的老谷主,他姓單名五梳,平時甚少離開冰梅谷,
更絕少涉足江南,龍城璧第一次見這人的時候,是在長白山下一間酒館。
  至於站在唐老人右面的,卻是九虛觀九大長老之首,他姓岑,人人都叫他岑老夫子。
  岑老夫子完全不像個武林人物,他只像個老儒士,又像個隨時隨地都會病死的衰翁。
  他二十年前已經是這個樣子,當時曾有人打賭他活不過兩年。
  可是,連打賭的人都已經死了十幾年,這個瘦骨嶙峋,滿面病容的老儒士仍然活得很好。
  他活得很好,別的人可就活不下去。
  以前九虛鎮方圓百堣漸~,最少有五夥勢力強大的盜匪。
  但現在,這堻s一個小毛賊都沒有出現過,那五夥強盜都已變成了一堆一堆的白骨。
  殺賊最多的並不是官府的捕快和士卒,地方官府根本就不是這些強盜的敵手。
  真正剿滅強盜的人,就是這個貌不驚人的岑老夫子。
  現在岑老夫子的一雙眼睛,正冷冷的盯著龍城璧。
  龍城璧突然發覺,岑老夫子的目光,甚至比唐老人的目光更淩厲可怕。
  他盯著龍城璧的目光,就是像盯著一個十惡不赦,極端可惡的江洋大盜。
  龍城璧並不是汪洋大盜。
  但他了解,現在自己所犯的“罪”,也許比一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更不可饒恕。
  他自己當然知道這條“罪”是被人冤枉的。
  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又有誰會相信他的分辯?
  所以,他沒有分辯。
  他甚至連一句解釋的說活都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唐竹君。
  只要她相信自己不會做出這種事,那麼就算天下間所有的人都誤會他,冤枉他,他都絕
不會在乎。
  他希望她會信任他,就像他信任唐竹君一樣。
  可是,他失望了。
  唐竹君仍然是唐竹君。
  她曾在龍城璧的懷媗w笑過,也哭泣過。
  但她現在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好象已不認識這個雪刀浪子,不認識龍城璧。
  就在這個時候,楊蜜兒已撲向岑老夫子的懷堙A淒聲叫著:“爹!”
  龍城璧的臉色變了。
  難道楊蜜兒竟是岑老夫子的女兒?
  楊蜜兒並不姓楊,她姓岑。
  岑蜜兒才是她的真正姓名。
  岑老夫子的確就是她的父親。
  江湖上每一個人都知道,岑老夫子只有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就等於是他的命根子。
  現在突然發生了一件這樣的事,岑老夫子能放過龍城璧嗎?
  當然不能。
  就算拼斷了他身上每一根老骨頭,他都絕不會放過龍城璧。
  岑蜜兒為了演戲演得逼真,親自點了自己的啞穴。
  所以當岑老夫子來到的時候,她只能張大嘴巴,卻一個字也叫不出來。
  但岑老夫子淩空伸手一指,就把她的啞穴解開。
  這個道士的武功,實在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岑老夫子替女兒整理衣裳後,第一個向龍城璧開始質問。
  龍城璧嘆了口氣,卻道:“這二十三個道士並不是我殺的。”
  岑蜜兒卻立刻大聲道:“是你殺的,他們全都是你殺的。”
  龍城璧冷冷一笑道:“蛇蠍美人四字,你大可以當之而無愧。”
  “胡說!”岑老夫子面色鐵青,厲聲道:“大膽色魔還敢嘴堬s狂?”
  龍城璧皺了皺眉,想不到自己居然無緣無故的就變成了一個色魔,而且九虛觀這二十三
個道士的人命,也算到他的賬上了。
  這的確是倒楣的一天。
  他一直都很想見唐竹君。
  現在唐竹君雖然在眼前,但他們卻是隔了千重山,萬重雲霧。
  她什麼也不說,一張美麗的臉冰冷嚴肅,就像尊泥木雕塑的觀音神像。
  只不過就算是觀音神像,也不應該臉上冰冷得令人感到汗毛倒豎。
  觀音菩薩是慈悲的。
  觀音菩薩並不是無情的神。
  但唐竹君一時間似乎已變成了一個無情的人。
  最少,她對龍城璧無情,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唐老人對龍城璧這個浪子,一向就全無好感。
  他現在當然是站在岑老夫子的一面說話,他道:“老夫早就知道你是個渾蛋,現在人證
物證俱在,你已無從分辯!”
  一直沒有說話的冰梅谷老谷主單五梳,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每個人的眼睛立刻集中在他身上,聽聽他會發表些什麼意見。
  只見他眉頭緊皺,左踱三步右踱兩步,才道:“龍老弟,昔年在長白山下一會,我覺得
你這個人本來不錯,就是性格未兔有點放蕩不羈。”
  龍城璧冷冷一笑:“何止有點而已,在下本來就是個放蕩、兇殘、乖戾的頑惡份子,你
們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最好快點動手。”
  “好狂妄的臭小子!”唐老人咆哮起來:“今日總教你難逃公道。”
  忽然間,一人大聲說道:“說什麼難逃公道,你們根本就橫蠻無理,你們都是瞎子!”
  這三句說話才響起,唐老人、岑老夫子和單五梳的面色,全都變了。
  唐老人大喝一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
  在一堆蘆葦之後,緩緩地冒出了一個人的影子。
  這個人一現身,唐老人的臉色立刻變得更加厲害,陳紅陣白。
  他的臉忽然間紅如火,忽然間又白如雪。
  “反了!反了!”唐老人綽起紅纓槍,恨不得一槍就把這個人的肚皮刺出幾十個大洞。
  但他沒有真的動手。
  因為這個人竟然就是他的親生兒子唐竹權。
  唐竹權是天下間第一號醉酒鬼。
  但現在他並沒有捧著那個大得嚇死人的酒壇。
  在父親面前,他還是要裝模作樣一番的。
  唐老人在家堛漁伬唌A他喝酒總是會比平時少一些。
  此刻唐竹權雖然沒有捧著大酒壇,但他剛才那三句說話,已足以讓唐老人暴跳如雷有余。
  但他們畢竟還是父子。
  否則唐老人恐怕已經動手對付他了。
  唐老人鐵青著險,道:“你什麼時候學到這種本事,連父親都要罵是瞎子?”
  唐竹權道:“別的事情孩兒可以不管不理,但你們冤枉龍城璧,我可不能袖手旁觀。”
  唐老人冷冷道:“你憑什麼理由足以證明他是冤枉的?”
  唐竹權道:“憑我的一顆良心,兩只眼睛。”
  岑老夫子忽然冷笑一聲道:“你喝醉了。”
  “誰說我醉?”唐竹權敲敲自己的大肚皮道:“今天我只喝了十五斤酒!”
  岑老夫子冷哼了一聲,道:“這句也是醉話。”
  唐竹權笑了笑,忽然臉色一沈道:“我說的是醉話,但你女兒說的卻是謊話,鬼話,她
所講的事,沒有半個字可靠。”
  岑老夫子怒道:“胡說!”
  唐竹權道:“這二十三個道士絕不是他殺的,我比他更早來到這堙A他還未到九虛觀,
這二十三個道士早就已經氣絕身亡。”
  岑老夫子瞧瞧道:“這些道士不是他殺,難道是你所殺?”
  唐竹權道:“兇手也不是我。”
  岑老夫子冷笑。
  “當我來到這堛漁伬唌A這些道士們也早已死了。”唐竹權的表情很嚴肅,絕對沒有平
時那種醉薰薰的樣子:“但你的女兒卻已站在這個位置,等龍城璧跌入她所布下的陷阱。”
  岑老夫子好像忽然間不再發怒了。
  他沒有發怒,卻在發笑。
  但這種笑,卻是充滿了譏嘲諷刺的味道。
  唐竹權接著說下去,道:“龍城璧沒有點她的啞穴,也沒有撕開她的衣服。”
  單五梳悠然一笑,淡淡的道:“難道是岑姑娘自己點了自己的啞穴,自己撕毀了自己的
衣裳?”
  唐竹權發出一聲沈重的嘆息,道:“事實上的確如此。”
  剎那之間,連空氣都仿佛被唐竹權的這句說活凝結住了。
  沒有人說話。
  甚至沒有人動一動。
  他們是否已相信唐竹權的說話?
  唐竹權為什麼會比龍城璧更早來到九虛觀?
  原來他也認識丁黑狗。
  丁黑狗本來不打算把龍城璧的行蹤告訴任何人的,但唐竹權很聰明,他沒有直接的問丁
黑狗,卻把大酒壇堛滌s與丁黑狗共享。
  丁黑狗的酒量,如何及得上唐竹權。
  唐竹權喝得快,他也跟著唐竹權喝得同樣快。
  於是,他也醉得很快。
  唐竹權趁他將醉未醉的時候,施用了邪魔外道的一種攝心術。
  他曾練過半年魔法,幾乎走火入魔。
  後來雖然不再練了,但魔法中的攝心術,他居然已練成了五分火候。
  如果一個人醉了,他就有辦法令這個人把心堨籉韝願意說的話都講了出來。
  這種方法,自然只能適用於一般平庸之輩。
  幸好丁黑狗的內力並不深厚,喝了酒之後,更加迷迷糊糊,終於被唐竹權問出,原來龍
城璧被一個叫做屠夫的劍客相約,前往九虛觀半堨~的九虛觀赴會。
  丁黑狗又說連唐竹君都已被屠夫禁錮了。
  唐竹權乍聞此訊,不禁又驚又疑。
  他所疑惑的,就是唐竹君何以會被人擄去。
  他當然知道,唐竹君已和父親一起到了九虛鎮,去探訪八姑媽。
  八姑媽是唐老人唯一最關心的老婦。
  他們一相都是好姐弟,由三歲到七十歲都沒有改變過。
  八姑媽很疼愛唐竹權唐竹君兄妹。
  但唐竹權卻很怕八姑媽。
  因為八姑媽每次看見了他,都少不了要罵他三幾百句。
  她罵他快四十歲了,還不要老婆。
  她也罵他喝酒太多,吃肥肉不戒口,以肚子越來越是脹大。
  所以,唐竹權沒有陪唐老人和唐竹君到九虛鎮。
  但到最後,為了唐竹君,為了龍城璧,他卻非要趕到九虛鎮半堨~的九虛觀不可。
  岑蜜兒料不到自己所設下的圈套,居然給這個大胖子看得清清楚楚。
  但那幾個老頭兒,是否會相信唐竹權的說話?
  對龍城璧來說,別人是否相億唐竹權的說活,並不重要。
  最重要的,就是唐竹君是否會相信她哥哥的說話。
  但唐竹君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卻一聲不響的走了出去。
  龍城璧不顧一切的追前。
  唐老人大聲叱道:“大膽!”
  唐竹權卻嘆息一聲,道:“爹,你越來越好管閑事了。”
  唐老人瞪大限,須眉皆豎,怒道:“什麼閑事,她是我的女兒,你的妹妹!”
  唐竹權道:“難道因為她是你的女兒,我的妹妹,就一輩子都不嫁人?”
  唐老人被兒子氣得七竅生煙,但他沒有去追龍城璧。
  因為追龍城璧的人已太多。
  龍城璧一沖出去,岑老夫子,單五梳和幾個在江湖上也頗有名氣的高手,已喊殺連天的
追出。
  顯然,他們都不相信龍城璧和唐竹權的說話。
  唐老人卻在這個時侯輕輕一嘆,道:“她快要嫁人了。”
  唐竹權一怔:“她會嫁給誰?”
  唐老人忽然從寬闊的灰袍中,取出一個不能算細小的盒子。
  一個很華麗,但卻已很殘舊的錦緞盒子。
  唐竹權忍不住脫口驚呼道:“彩玉雙獅球?”
  唐老人輕輕打開錦盒,堶捲惟騊菄滿A果然就有人出價十萬兩黃金收買下來的彩玉雙獅
球。
  唐老人喃喃道:“賀老二和他的兒子都死了,但是這座彩玉雙獅球,卻仍然有效。”
  唐竹權冷笑道:“難道你真的要為了這件東西,便憑它來決定竹君的終身幸福?”
  唐老人道:“為人之道,豈可言而無信,昔年為父與賀老二以此物為憑,立誓誰擁有這
座彩玉雙獅球,竹君就要下嫁於他。”
  唐竹權道:“爹,你和賀二叔的感情,孩兒是了解的,但現在賀二叔的兒子早已病死,
而賀二叔也已在隱居生涯中病逝,這一座彩玉雙獅球又豈能再成為妹妹的訂親信物?”
  唐老人板者臉孔,道:“為什麼不能?難道你要她嫁給那個浪子?”
  唐竹權道:“嫁給浪子有什麼不好?何況龍城璧若已結婚,他就會變成一個有妻室的人,
浪子就會變成不是浪子了。”
  “荒謬!你比你的老娘還更荒謬!”唐老人怒道:“難道你把妹子嫁給一條豬,這條豬
也會變成不是豬嗎?簡直狗屁不通。”
  唐竹權振振有詞,道:“難道有個和尚捧著彩玉雙獅球送給你,你也與把她嫁給個和
尚?”
  唐老人怒氣略為平息道:“幸好把彩玉雙獅球交回來的人,並不是個和尚。”
  唐竹權道:“他是誰?”
  唐老人臉上泛起一層得意的光芒,道:“他就是黃金船的船主,也是天下無雙的黃金島
主人。”
  唐竹權先是一怔,終於嘆了口氣,道:“我以為是誰,能夠出得起十萬兩黃金買下彩玉
雙獅球的,原來是黃金船的主人秦四公子。”
  唐老人道:“秦四公子是秦棠最傑出的一個兒子,他比他的三個哥都更有本事。”
  唐竹權冷笑道:“奏棠最毒辣的兒子也是他,如果不是秦四公子,秦棠現在還是活得好
好的。”
  唐老人道:“泰棠雖然已死,但他是病死的,與秦四公子無幹。”
  唐竹權道:“如果不是他玩弄權謀,害死了他的三個哥哥,秦棠又怎會被他氣病?”
  唐老人哼一聲,顯然並不同意兒子的說話。
  唐竹權又接著說下去:“所以秦棠是被他氣病,氣死的。”
  唐老人忽然長長吐了口氣。“看來你也快要把我氣死了。”
  唐竹權道:“竹君嫁給什麼人,我都不管,但一定是要她自己願意,如果她自己願意的
話,就算她嫁給一個死人,我都不反對。”
  唐老人道:“她也許真的願意嫁給一個死人。”
  唐竹權一楞。
  唐老人冷冷的道:“因為龍城璧現在也許已變成一個死人了。”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7:00 PM
第四十一章
  龍城璧沒有死。
  他追唐竹君,只追了一程,便已趕上了。
  唐竹君雖然也輕功不弱,但和龍城璧相比,卻是相差兩籌。
  龍城璧與她近肩飛躍在田陌間,道:“你真的以為我殺了這二十三個道士?”
  唐竹君忽然冷笑一下:“那間道觀的道士沒有得罪你,你當然不會殺他們。”
  龍城璧道:“還有那個女人呢?”
  唐竹君冷冷道:“她很漂亮,而且笑起來的時候可以把任何一個男人的魂魄都勾掉。”
  龍城璧苦笑一聲,道:“她不是要勾掉我的魂魄,而是與勾掉我的命根。”
  唐竹君道:“什麽是你的命根,”
  龍城璧急急回道:“你!你就是我的命根。”
  唐竹君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這個人講的說話,比我哥哥還更媚俗。”
  龍城璧現在總算能放下了一塊心頭大石。
  唐竹君一向都相信他。
  剛才她在九虛觀塈N冰冰的不理不睬,就是想把他引出來。
  “如果我不把你激出道觀,你很可能就會死在岑老夫子和我父親的夾攻之下。”唐竹君
冰冷的臉孔已“解凍”,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但她仍然並不很開心。
  因為岑老夫子和單五梳已漸漸逼近。
  龍城璧忽然一手拉停唐竹君,道:“我們沒有做過任何錯事,為什麽逃避?”
  唐竹君嘆了口氣道:“難道你要和岑老夫子,單五梳這兩個老前輩交手?”
  龍城璧道:“我現在想和他們評評道理。”
  唐竹君道:“你要他們相信你沒有殺人,也沒有對岑蜜兒有不軌的行動?”
  龍城璧道,“事實上根本就是如此,而且這件事你哥哥可以作證。”
  這時候,單五梳已首先追到。
  他的輕功,居然猶在岑老夫子之上。
  “大膽狂徒,快放手,”單五梳冷喝道:“你已對岑姑娘無禮,現在又想打唐二小姐的
主意?”
  龍城璧為之啼笑皆非,道:“我想打唐竹君什麽主意?”
  單五梳不由分說,已雙掌擊出,向龍城璧的雙耳上切去!
  龍城璧想不到第一個要逼自己助手的,就是這個冰梅谷的老谷主單五梳。
  單五梳是長白山群族之首,這雙掌切下來的威力,當然非同小可。
  龍城璧仍然右手緊牽唐竹君,風雪之刀也懸在腰上。
  他竟然以左掌力抗單五梳的攻擊。
  岑老夫子亦早已趕到,但他並沒有出手。
  似乎在他想像之中,單五梳一人已足以對付龍城璧。
  但單五梳的雙掌還未切在龍城璧的雙耳上,雙足便已陡地一麻。
  單五梳縱橫北方武林,這一次可裁了一個大筋鬥。
  原來他雙足已中金針。
  發射金針的人,並不是龍城璧,而是唐竹君。
  唐竹君會用金針對付單五梳,可說出乎每一個人意料之外。
  單五梳不虞有此一著,登時呆住。
  他雙掌疾削龍城璧,這一招力量足取掉對方的性命。
  但他雙足突然中了金針,這兩掌的去勢立時一窒。
  所以龍城璧很從容的就把單五梳一筆擊退。
  唐竹君冷冷的道:“我的金針沒有毒,但可以讓你雙腿麻痹四個時辰。”
  單五梳面色發青,怒道:“你竟然敢用這種手段對付我?唐老人養了一個這樣的女兒,
可算辱及唐門列祖列宗。”
  龍城璧淡笑道:“單老谷主,你罵她也就是了,卻連唐門歷代祖宗都要罵個夠本。”說
到這堙A面色一寒,接道:“在我面前,你別恃老賣老,在下殺人,從不皺眉。”
  岑老夫子嘿嘿冷笑道:“好一句殺人從不皺眉,老夫倒想領教領教龍三少爺的刀法。”
  龍城璧道:“我的刀,是風雪之刀,我使的刀法,是八條龍刀法。”
  岑老夫子沈聲道:“你不必嚇唬老夫,盡管動手。”
  龍城璧道:“我不想和你動手。”
  岑老夫子道:“你心堮`怕?”
  龍城璧道:“你的女兒已被人利用,你應該好好管教她。”
  岑老夫子大怒道:“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語音微微一頓,突然冷喝一聲:“拿刀來。”
  他這三個字和出口,背後就有一個紫衣勁裝大漢雙手捧著一把大刀,遞給了岑老夫子。
  好沈重的一把刀。
  這是長九尺,重七十二斤的大金刀。
  岑老夫子一刀在手,眼中精光厲射,仿佛整個人都在剎那之間變了。
  他由一個滿面病容的老儒士,變成了一個威嚴十足,氣吞河嶽的老戰士。
  老戰士雖老,但那把七十二斤重的大金刀,在他的手奡宏R起來,就好象輕得只有七兩
重的禾稈推。
  “龍城璧,你用的是刀,老夫用的也是刀。”
  龍城璧微笑道:“若論到重量,你的刀在我的刀二十倍之上。”
  岑老夫子臉上殺機籠罩,刀鋒嘯鳴作響。
  但他的大金刀並沒有向龍城璧進擊。
  因為他忽然看見了一頂金轎,兩個紅衣小童。
  這頂轎子看來竟是純金鑄造的。
  一頂純金鑄造的轎子,重量自然不會輕。
  扛著轎的兩個紅衣小童,樣子生得很乖巧,胖胖白白的臉,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
  但岑老夫子看見這兩個紅衣小童和那頂金轎之後,臉上卻露出一片惶恐之色。
  龍城璧和唐竹君也看見那頂金轎,和扛著轎的紅衣小童。
  轎子本來還是距離他們遠遠的。
  但一下子之間,這頂金轎就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龍城璧冷冷的道:“想不到雲飛千堙A移形換形的無上輕功,竟會出現在這兩個侏儒的
腳下。”
  “侏儒?”唐竹君吃了一驚,道:“他們明明只不過是兩個小孩,怎會是個侏儒?”
  龍城璧淡淡的道:“他們曾經過巧妙的易容,你當然看不出來。”
  唐竹君訝然道:“但你又怎會看得出來呢?”
  龍城璧嘆一口氣,道:“他們剛才施展的輕功,風雪老祖也懂,但他也要苦練了三十年,
才算大功告成。”
  唐竹君怔住了。
  龍城璧接著道:“你看他們才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其實這兩人的真實年齡,已可以做
你的父親。”
  金轎中突然傳出一個人的咳嗽聲,然後道:“久聞雪刀浪子精明聰敏,今日看來,果然
不假。”
  龍城璧冷冷一笑,道:“尊駕好大的氣派,坐著一頂價值萬金的轎子還不算,居然還能
讓侏儒仙洞堛漕潀鴐}主給你擡轎。”
  金驕中人又咳嗽兩聲。
  唐竹君的眼色卻已變了。
  侏儒仙洞一向都是江湖上極隱秘的地方,從來都沒有人到過那堙C
  但侏儒仙洞堛漱Q八個侏儒,卻在十五年前,在三個月內連續做了十件大案。
  他們搶官府堛漁w銀,偷少林寺藏經閣的秘笈,盜武當派的鎮觀三寶,又把兩河沿岸最
負盛名的武皇鏢局滿門老少二百余人,一把火活活全部燒死。
  那真是一場大火。
  大門的火頭一起,最少就有五十處火頭同時燃燒起來。
  他們先偷後殺,手段之兇殘,命人發指。
  江湖上的人,都只知道侏儒仙洞埵釣潃茯}主。
  他們一個叫巨無霸,另一個卻叫大力神魔。
  如果單聽他們的外號,很容易會令人以為他們都是身材魁梧,體格雄偉的彪型大漢。
  但事實上,他們兩個人加起來還不夠七尺高。
  只不過這種侏儒,實在遠比真正的巨無霸和大力士都可怕得多。
  如果不是龍城璧說出來,唐竹君做夢也不會想到擡著金轎子的兩個紅衣小童,原來就是
侏儒仙洞堛漕潀鴐}主。
  金轎中人是誰?
  他為什麽有這種力量,能讓巨無霸和大力神魔乖乖的替他擡轎?
  龍城璧雖然不能肯定這人是誰,但他的心中己有了一個概念。
  但唐竹權和唐老人卻已知道轎中人的身份。
  唐老人父子在九虛觀堛局蚺F一會,才相繼追出,找尋龍城璧。
  當他們來到的時候,那頂金轎早已出現。
  這頂金鞽堛漱H,毫無疑問一定就是黃金船的主人秦四公子。
  唐老人心中一沈。
  他並不喜歡侏儒仙洞的十八個侏儒。
  他甚至私下曾對人說過,如果給他碰上了這十八個侏儒,他一定會見一個殺一個,決不
留手。
  他自己講過的說話,他從沒有忘記。
  但現在,秦四公子卻用這兩個侏儒洞主來擡轎,顯然令他感到不滿。
  唐竹權卻趁機冷冷笑道:“好一個秦四公子,連侏儒仙洞堛漕潀鴐}主都要替你擡轎,
相信不出三年,整個中原武林都將會是你的天下了。”
  轎中人語聲平淡,緩緩的道:“縱然天下江山盡入我手,又怎及得唐二小姐向我回眸一
笑?”
  唐竹權冷然道:“舍妹資質愚昧,絕不會向一個堆在金山銀海堛漱j富豪回眸一笑,你
的好意,舍妹心領了。”
  轎中人輕嘆一聲道:“難道令尊大人竟也如你一般,是個出爾反爾,無情無義之徒?”
  唐老人的面色,刷的一變。
  唐竹權忽然“啊”地一聲,道:“我明白了。”
  唐老人道:“你明白了什麽?”
  唐竹權冷笑一聲,道:“岑蜜兒設計陷害龍城璧,其實就是你的主意。”
  轎中人沈吟半晌,道:“我為什麽要陷害龍城璧?”
  唐竹權道:“你想打什麽歪主意,瞞得過別人,卻瞞不了老子,如果龍城璧被人認為是
一個淫惡狠毒之徒,最得益的人就是你。”
  轎中人道:“何以見得?”
  唐竹權道:“情場如戰場,龍城璧身敗名裂,舍妹就會被逼與他分離,那時候,便是秦
四公子趁虛而入的大好機會。”
  轎中人默然。
  忽然間,十一點金光,從轎中激射而出。
  金針!
  轎中人也和唐竹君一樣,使用金針。
  這十一點寒光,全數都向冰梅谷老谷主單五梳的身上招呼過去。
  單五梳臉色大變。
  他雙腿早已麻木,雖然雙手仍能活動,但要想擊落這十一枚金針,卻是萬難。
  單五梳不但面色大變,簡直連身子都為之顫抖起來。
  當一個人又驚又怒的情緒達到頂點之際,身子就會發抖。
  單五梳雖是武林高人,也不例外。
  “秦幫主……你……”
  他才迸出了四個字,一雙手便左五右六,共中十一枚金針。
  換而言之,轎中人所發出的金針,他都全部收下,一枚不漏。
  金針才刺進單五梳雙手,單五梳的頭就脹大了。
  他的雙手,除了將插十一枚金針之外,什麽事也沒有。
  而然他的頭顱,卻立刻脹大了三分之一。
  唐竹權脫口叫道:“裂頭針!”
  唐竹君問龍城璧:“裂頭針?”
  龍城璧嘆道:“這是一種淬有異毒的暗器,這種毒力一入人身,便竄升到頭部,毒力只
在腦袋部份發作,中針之人會在最短時間之內被毒啞,接著頭顱腫脹一倍而死。直到目前為
止,還未聽人說過中了裂頭針的人,可以被救活。”
  轎中人笑了笑,道:“你們的見識真還不錯。”
  唐竹權忍不住問道:“單老谷主剛才叫你什麽秦幫主,這是什麽意思?”
  轎中人縱聲大笑,道:“難道你不知道我已組織了一個黃金幫?”
  唐竹權接著問道:“你就是黃金幫的幫主?”
  轎中人道:“不錯,除了本幫主之外,又還有誰能花得起十萬兩黃金,去收買那一座彩
玉雙獅球?”
  唐竹權道:“秦四公子雖然已成為天下間黃金最多之人,但舍妹決不會嫁給你這種衣冠
禽獸。”
  轎中人仿佛嘆了口氣,道:“幸好你不是唐老人,如果他老人家也說這種話,本幫主可
就要失望得很了。”
  唐老人忽然道:“老夫從不食言。”
  轎中人立刻鼓掌笑道:“好極了!好極了!”
  誰知唐老人接下又再說道:“但為了小女兒的終身大事著想,老夫卻只好被逼食言一
次。”
  轎中人笑聲立止。
  顯然,他感到十分失望。
  當他失望的時候,他就會憤怒。
  有些人在失望的時候只會感到悲痛、惆悵。
  但有些人在失望的時候,卻只會感到憤怒。
  轎中人的性格,無疑是屬於後者。
  這個時候,單五梳的頭顱已比原本大了一倍。
  他的臉已變成浮腫脹爛,恐怖之極。
  他當然也感到憤怒。
  而且是極度的憤怒。
  可是他實在無法逃避得過黃金幫主的毒手。
  最後,他倒斃在金轎之前。
  唐竹權嘆了口氣,道:“他也是黃金幫堛漱H?”
  轎中人冷冷道:“不錯!”
  唐竹權道:“他犯了什麽錯失,你竟要用這種手段來處置他?”
  轎中人道:“他犯的錯失,就是太大意。”
  說著,輕輕一咳又道:“如果他不大意,又怎會中了唐二小姐的金針?唉,他已老了,
實在他應該好好的休息休息。”
  唐老人神色聳然。
  “老夫也已很老了,是不是也應該像單五梳一樣,要去休息休息?”
  轎中人冷冷的道:“本幫主做事,從不會太絕,我可以給你十天的時閘,來考慮是否履
行你自己的諾言。”
  唐老人道:“如果老夫不肯把女兒嫁給你,你就會對老夫采取毒辣的手段?”
  轎中人喟然一嘆,道:“這已經是十天以後的事了,到時再算吧。”
  龍城璧冷笑道:“就只怕你活不到十天。”
  轎中人淡淡一笑,道:“我勸你還是別逞英雄的好,你想殺本幫主,還不太容易呢。”
  龍城璧道:“就算不容易,在下也想試一試。”
  轎轎中人道:“你何必如此心急?別以為憑唐家父子,再加上你的風雪之刀,便可以把
本和主置諸死地,別忘記本幫還有一位使刀的高手,足可與閣下大戰千招之外。”
  龍城璧雙目電芒厲射,直盯著岑老夫子:“原來你也是秦四公子的黨羽。”
  岑老夫子嘆息一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勸你還是別再纏著唐二小姐好了,否
則……”
  龍城璧冷冷道:“否則怎樣?”
  岑老夫子道:“你還年輕,你也許不曾知道黃金船以往的一段歷史。”
  龍城璧的確對於黃金船的歷史知道得很少。
  不過唐竹權在這一方面比他知道得多很多。
  岑老夫子也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巨無霸和大力神魔已開始把金轎子擡走。
  這一頂金轎子移動的速度極快,片刻間已遠在數十丈外。
  龍城璧沒有追。
  因為岑老夫子的大金刀,已把他的去路封住。
  龍城璧冷冷的盯著岑老夫子。
  “九虛觀那二十三個道士,是你們殺的?”
  岑老夫子道:“不錯。”
  龍城璧道:“為什麽?”
  岑老夫子道:“老夫一向都不喜歡這些牛鼻子,就算殺二三十個,又算得是什麽一回
事。”
  龍城璧對於這種解釋,不禁感到十分光火。
  “你的寶貝女兒呢?”
  岑老夫子道:“她是黃金幫主的愛姬,現在當然已跟隨幫主。”
  龍城璧道:“那二三十個道士,究竟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你們,竟要使出這種毒辣的手段
來加以殘害。”
  唐竹權忽然冷冷地一笑,道:“這二十三個道士完全不懂武功,可惜他們還有第二十四
個道士,而他,卻是個劍法高強的高手。”
  龍城璧訝道:“他是誰,”
  突聽得背後遠處一人淡笑著道:“這個劍法高強的道士早就死了,他就是孤鶴道人。”
  如果說龍城璧不知道他背後遠處早已站著了一個人,那是騙人的。
  龍城璧遠在黃金幫主末曾離開這堛漁伬唌A他便已發覺背後一株老榕樹後,站著了一個
人。
  龍城璧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但對方既然不動,他也就裝作若無其事,靜靜地觀察這個人的行動。
  現在,他已知道這個人的身份。
  他就是梅七。
  七霸盟堛漲悀C,看來永遠都是那麽態度斯文,他不動的時候靜如山,甚至連動手殺人
的時候,行動也是從容不迫。一點也不緊張。
  緊張地去殺人,遠遠不如冷靜地去殺人。
  所以世間上最成功的殺人者,往往都是表面上看來絕不像殺人兇手的人。
  司馬血能夠成為殺手行業中第一把交椅人物,並不單純是因為他的劍法厲害,最主要的,
還是他殺人遠比賭錢的時候冷靜得多。
  而梅七呢?
  他是否第二個司馬血?
  孤鶴道人就是九虛觀堸艉@懂得武功的道士。
  但他已死在梅七的鐵書之下。
  見到了侮七,龍城璧就忽然想起了蘇少蒼。
  這個年輕劍客的命運現在怎樣?
  他究竟是否死了,還是仍然活著?
  司馬血呢?
  他現在又在那堙H
  龍城璧心媟Q著的事,梅七都竟然好像一眼就看了出來。
  也許他根本不必用眼睛去看龍城璧,便已知道他的心堨縝b想些什麽。
  只聽得他溫柔的聲音緩緩地道:“蘇公子的傷勢現在已大有起色,咱們七霸盟堛漲悀迭A
他的醫道絕不會在多眉大夫之下。”
  龍城璧靜靜的聽著。
  梅七又道:“殺手之王司馬血接到一張黃金帖,因為黃金幫幫主邀請他到黃金島,島上
有各式各樣的賭博,料想司馬血必會賭個痛快。”
  龍城璧眉頭一皺。
  黃金幫幫主秦四公子為什麽要邀請司馬血去黃金島?
  梅七忽然從衣袖中取出一張請帖。
  黃金帖。
  龍城璧道:“你也接到了黃金帖?”
  梅七道:“不錯,凡是與黃金島有糾葛的人,每隔十年,都會接到一張這樣的黃金帖。”
  “每隔十年就接到一張黃金帖?”龍城璧道:“他們這樣做有什麽目的?”
  梅七道:“這是談判。每隔十年,黃金島就會依照古老相傳下來的規矩,邀請仇家到島
上談判一番,結果的確有不少人願意與黃金島化幹戈與玉帛。”
  唐竹權冷笑道:“黃金島上有的是黃金,而金子的力量,從來就並不小。”
  梅七悠然一笑,忽然又從懷中取出另一張黃金帖。
  龍城璧道:“這一張帖又是誰的?”
  梅七道:“你。”
  龍城璧似乎並不感到意外,只是淡淡的說道:“想不以我居然會和黃金幫的幫主結上了
梁子,他也邀請我到黃金島上談判。”
  “談判談判,有什麽好談的?”唐竹權哼聲道:“反正竹君絕不會去嫁給他這種人。”
  唐竹君眼波流動,嫣然一笑道:“誰敢說城璧不會改變主意?如果他願意把我讓給秦四
公子,情況就會發生變化。”
  龍城璧笑道:“秦四公子有的是黃金,如果他一出手就給我三十萬兩金子,我說不定真
的會把竹君讓給他,於是,唐二小姐便變成了黃金幫幫主夫人,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唐老人家突然怒道:“當著這許多人面前亂說亂話,這成什麽體統?”
  唐竹君給老父一罵,登時滿臉通紅,不敢說話。
  唐竹權卻拍拍大肚子,道:“大家盡管前往,秦四公子的請帖已送到,咱們就不妨去攪
他奶奶的一個天翻地覆。”
  唐老人蹬眼道:“別人又沒有派請帖給你,你去個屁!”
  唐竹權道:“這叫做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唐老人直到現在才發覺,自己這個胖兒子並不如想像中般聽話。
  一時之間,做父親的也奈何不了這個故意執拗的寶貝兒子。
  “好!你去!”唐老人手中的紅纓槍一頓,道:“你盡管去,小心你的大肚子,別給人
家戳穿幾個大洞。”
  唐竹權道:“放心,我死不了的。”
  唐老人拿他沒辦法,只好氣沖沖的帶著唐竹君,說回杭州去。
  直到他們父女走遠了,龍城璧才對唐竹權道:“他們真的回杭州?”
  唐竹權反問道:“你相信嗎?”
  龍城璧聳聳一肩頭,不直可否。
  唐竹權嘿嘿一笑,道:“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我敢跟你賭喝十壇百花香,他一定
準備和竹君到黃金島上去。”
  龍城璧亦有同感。
  梅七悠然道:“如此看來,黃金島又將有一番熱鬧了。”
  岑老夫子忽然冷冷笑了一聲,道:“再見。”
  語聲甫落,人已遠去十丈之外。
  龍城璧對唐竹權笑道:“你可知道他為什麽走得這樣匆忙?”
  唐竹權道:“他自然是急著去通風報訊,說唐老人將會帶著唐二小姐直闖黃金島。”
  龍城璧淡淡笑道:“你為什麽還不去攔截他?”
  唐竹權道:“你以為家父真的是個老糊塗?”
  龍城璧道:“他若糊塗,又怎能生下你這個聰明的寶貝兒子?”
  唐竹權格格一笑,道:“人人都說我酒量好,但從來都沒有人說我是個聰明的人。”
  龍城璧道:“這並不表示你不聰明,而是那些人太笨而已。”
  唐竹權忍不住笑道:“換而言之,你很聰明?”
  龍城璧彼笑道:“不算聰明,幸好還不太笨。”
  唐竹權輕輕的嘆了口氣,道:“你可知道家父最憎惡的是什麽人?”
  龍城璧道:“偽君子?”
  唐竹權豎起大拇指,道:“你猜得一點也不錯,他一生最憎惡的就是那些偽君子。”
  龍城璧道:“岑老夫子算不算是個偽君子?”
  唐竹權道:“當然算。”
  龍城璧道:“所以岑老夫子雖然想去通風報訊,但他現在可能已死在你父親的紅櫻松木
槍下。”
  唐竹權道:“事實應該如此。”
  知父莫若子。
  唐竹權果然很了解他的父親。
  岑老夫子的確已死在唐老人的紅櫻松木槍下。
  唐老人並不糊塗。
  他不會放過岑老夫子,也沒有輕舉妄動。
  岑老夫子才奔出一堙A便驀然發覺前面已有一根紅纓松木槍在等著他。
  岑老夫子的大金刀也是一種極厲害的殺人兵器。
  但唐老人的紅纓松木槍,卻是號稱天下最快的槍。
  岑老夫子想避免這一戰,但他卻無法避免。
  近年以來,唐老人已不會很隨便的便出手。
  但他若一出手,想逃避他的襲擊卻是萬難。
  岑老夫子明白這一點,所以,既然不能逃避,不如就采取主動,先下手為強。他的大金
刀曾砍翻過不少人的腦袋。
  九九八十一刀之後,他的大金刀已發揮了最淩厲的攻勢。
  唐老人卻一味冷笑,只守不攻。
  岑老夫子咬牙再戰。
  轉瞬之間,又是八十一刀。
  唐老人仍然從容接下,他甚至連雙腿都未曾移動過一下。
  岑老夫子的面色大變,忽然大聲喝道:“唐老人,你為什麽要死纏住我?”
  當老人冷冷地在微笑,道:“我並不想死纏著你,只想把你纏死。”
  岑老夫子的作戰信心已失,忽然扔下大金刀。
  他竟然連大金刀都拋棄,又還能憑什麽力量可以抵禦唐老人?
  只見岑老夫子面色慘白,道:“唐老人,你既然要我死,老夫我自盡。”
  岑老夫子自盡?
  唐老人不相信。
  他不相信岑老夫子會自動結束自已的生命。
  只見岑老夫子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門,然後就仰身倒下。
  這一筆拍得很結實,似乎並不是裝模作樣的。
  但唐老人仍然不相信他真的是自殺。果然,岑老夫子倒下去之後,腰帑,鞋底兩側,立
刻就暴射出數不清的小羽箭。
  如果唐老人以為他真的是自殺的話,此刻他必已死在這些小羽箭之下。
  但唐老人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這種把戲是瞞不過他的。
  只見唐老人槍尖頓地,人已飛躍,從岑老夫子的頭頂上掠過。
  岑老夫子一聲大喝,忽然手中亮出了兩柄小刀,一前一後,分彈唐老人的咽喉,小腹。
  這兩刀比那些小羽箭來得更突然,唐老人好像已陷入了兇險詭異的危局。
  但剎那間,紅纓忪木槍已刺在岑老夫子的胸膛上。沒有人能看得見這一槍是怎樣刺出的。
  岑老夫子也沒有看見。
  他只看見自己的胸膛上,冒出了一根血柱。
  而他手堛漕漎`短刀,卻已被唐老人用空手奪白刃的功夫,用一只左手便全部攫去。
  岑老夫子終於死了。
  他很佩服唐老人的槍法,尤其是殺他的那一槍。
  他很想再看一次。
  可惜他已永遠沒有這個機會。
  唐老人殺岑老夫子的時候,唐竹君正牽著兩匹快馬,她知道唐老人在這媯尼礎悀狺l,
也知道岑老夫子決不是唐老人的敵手。
  對於這個年紀已很老邁的父親,她是充滿信心的。
  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唐老人也的確是個英雄,雖然現在英雄已經遲暮了。
  英雄遲暮,與美人遲暮都是令人感到惆悵欷噓的事。
  但無論唐老人現在怎樣,將來又變成怎樣,他始終是她心目中的英雄。
  而且是唯一的英雄。
  但現在,她對於這個英雄父親又有了一種新的感覺。
  她覺得他很頑固。
  因為他堅決反對龍城璧這個人,也反對他的一切行事作風。
  於是,這個英雄父親,又變成了一個頑固的老英雄。
  唐老人不怕惡勢力。
  當他知道秦四公子的底細,和他的所作所為之後,便寧願食言,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這
個心狠手辣的魔鬼。
  這一件事,唐竹君感到很慶幸。
  黃金幫的黃金再多,也買不到唐竹君的心。
  她並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
  現在,她已準備陪父親到黃金島。
  但唐老人會讓女兒去冒這種險嗎?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7:02 PM
第四十二章
  正午,陽光躲在雲堆堙C
  大蓬罕見的大雨,突然下個不停。
  這堿O海。
  司馬血就在海中一只古舊得發黴的大船上,一面喝酒,一面下棋。
  和他一起喝酒對奕的,是個重傷初愈的年輕劍客。
  他就是蘇少蒼。
  七霸盟堛漲悀倦撟D相當高明,蘇少蒼本來傷勢十分嚴重,但一落到了他的手上,傷勢
立刻就在最短時間之內復原。
  當司馬血再次看見蘇少蒼的時候,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無論如何,蘇少蒼的傷的確是被治好了。
  他的傷勢才復原,便又打算去找那五個仇人算賬。
  但司馬告訴他,孤鶴道人已死在梅七的鐵書之下。
  還有那個山西太陽城主百媯K,也已被人用鋼槍刺死。
  殺百媯K的人,究竟是誰?
  他為什麽要殺百媯K?
  不過,這還不是司馬血最感興趣的。
  他感到最有興趣的,就是誰人花了三萬兩銀子,要自己跑到斷腸橋下,把蘇少蒼的性命
救回。
  那三萬兩銀子,他早已收妥。
  但付錢的人,一直都沒有露過面。
  他只是委派一個亳不相幹的局外人主持這一宗買賣,他為什麽行動如比神秘?
  蘇少蒼的五大仇人,司馬血現在早已弄清楚。
  除了孤鶴道人和百媯K之外,其他三個就是臥雲先生高天橫,神劍無雙彭雨詩,還有一
個震山叟翁白頭。
  司馬血懷疑付出三萬兩銀子要救回蘇少蒼的人,就是這三個人的其中一位。
  這人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懷著些什麽目的?
  司馬血不知道。
  蘇少蒼更加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死在這五個仇人暗算之下的。
  孤鶴道人和百媯K的死亡,並不消滅他心中的仇恨。
  他只怨自己不能親手把這兩個無恥之徒制於劍下。
  雨點越下越大。
  這艘船的確已很殘舊。
  雖然司馬血和蘇少蒼是在船艙之內,但這艘船竟然是漏水的。
  幸好它只漏雨水,而並非漏入海水。
  棋局仍然繼續。
  就在此刻,司馬血從船艙的一個窗子,看見了一艘巨船,向這艘殘舊的船迎面駛至。
  這一艘巨船,是黃金色的。
  黃金船!
  黃金船已出現在這個無情的大海堙I
  司馬血和蘇少蒼在這艘殘舊的大船上,已有整整三日。
  不但司馬血和蘇少蒼在這艘大船上,還有好幾個來自各門各派的武林人吻,都在船艙堙C
  這些人其中還包括了武當、少林和峨嵋派的高手。
  司馬血沒有理會他們。
  他們也沒有理會司馬血。
  要到黃金島,就一定要坐黃金船。
  想乘搭黃金船,就得先坐上這一殘舊的大船,等候黃金船駛到。
  現在,黃金船已出現。
  每一個登上黃金船的人,都一定要有秦四公子派出的黃金帖。
  司馬血是有黃金帖的。
  但蘇少蒼卻沒有。
  然而,司馬血卻有辦法讓蘇少蒼跟他一起登船。
  因為蘇少蒼的身份,現在已成為了司馬血的仆人。
  黃金船對於這一點的解釋,雖然不大滿意,但最後還是接納下來。
  結果,司馬血和蘇少蒼都登上了黃金船。
  當所有的人,都從那艘殘舊的大船,登上了黃金船之後,那艘殘舊大船忽然火光熊熊,
燃燒起來。
  火勢蔓延得很迅速,片刻之間,大船已開始向下沈。
  前後不到一盞茶時光,整艘大船已沈沒在海底堙C
  這艘殘舊的大船雖然已很龐大,但和黃金船相比,卻還是差得遠了。
  這艘黃金船大得簡直就可以讓人在上面騎馬飛奔。
  司馬血剛登上了船,竟然就真的看見船上有個人騎著馬,神氣十足地指揮一群壯漢,招
待登上黃金船的武林人物。
  司馬血眉頭一皺。
  每逢他看見一些神氣十足的人,他就會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他很想把這個神氣十足的家夥拖下馬,然後扔進大海堙C
  但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心媟Q著的做法,已經有人做了出來。


  在船上騎馬,的確是一件威風得很的事。
  這個騎馬的人,臉孔很瘦長,但一雙眼睛卻睜得又圓又大,像一對剝了皮的大荔枝。
  江湖上最少有一半人不認識他。
  換言之,還有另一半人都認識他。
  他今年大概四十歲,但他從十四歲開始,便一直在江湖上攪風攪雨,他甚至曾在中間挑
撥離間,幾乎弄到昆侖派和峨嵋派大打出手。
  直到最後關頭,事情終於真相大白。
  於是,昆侖、峨嵋兩派的高手都四處追殺這個中間挑撥離間的無恥小人。
  他就是江湖上神憎鬼厭的“毒口毒手”白黑月。
  “毒口毒手”這四個字,是江湖上的人奉送給他的外號。
  江湖上的人,對他的印象相當不佳。
  此際群豪齊集,他竟然神氣地在船上騎馬,自然難免引起別人的不滿。
  把白黑月拖下馬,然後扔進大海的,是一個滿面戟須,身長八尺的大漢。
  司馬血也認識這個大漢,他就是華山派俗家弟子之中,有“硬頭硬手”之稱的楚硬。
  楚硬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用一只手揪著別人的衣襟,然後一頭向對方的額上沖去。
  很少人能夠捱得起他的硬頭功,也很少人避得開他的硬手。
  “硬頭硬手”對付“毒口毒手”,立刻引起了一陣喝采之聲。
  白黑月在江湖上的名頭也不算小了,想不到竟然給楚硬一手便從馬鞍上揪了下來,接著
以頭碰對方的前額,然後就把他扔進大海堙C
  “好功夫!”
  “果然不愧是硬頭硬手,令次毒口毒手可要變成碧海浮屍了。”
  “楚大俠名不虛傳……”
  這一來,神氣十足的人,倒變成是楚硬這個身長八尺的大漢。
  可是,他的神氣維持並不多久,立刻就被別人一個耳光刮了下去。
  刮他耳光的人,竟然就是毒口毒手白黑月!
  白黑月明明已被楚硬扔進海堙A人人都聽到“撲通”一聲。
  但白黑月好像是一具幽靈般,又再登上了黃金船。
  沒有人看見他是怎樣登上船的。
  但白黑月的確還是那個白黑月,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衣服都已濕透。
  雨仍在下著。
  白黑月的衣服,本來已濕,但還不致於像現在般,濕淋淋的像是在水堻Q人撈回上來的
一樣。
  事實上,他的確是從水媦握W來的。
  他身上都是海水。
  海水又,又苦,很不滋味。
  但沒有人把白黑月撈上來,而是他自己再登上黃金船的。
  他從海埵^登上黃金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給楚硬刮一個清脆玲瓏的耳光。
  這一記耳光刮得又快,又重。
  不但快、重,而且還夠毒。
  白黑月被江湖上的朋友稱為毒口毒手,他的手當然毒得厲害。
  楚硬捱了這一記耳光,半邊臉沒有腫起,反而向下凹陷了下去。
  楚硬這一驚,實在是非同小可,他立刻大吼一聲,整個人就像是一條憤怒的獅子,直向
白黑月的身上撲去。
  白黑月悠閑地站在那匹馬的面前,然後又輕松地上鞍,依然神氣十足地騎在馬背之上。
  楚硬這種拼命沖前的攻勢,他連眼角都不看他一跟,就好像根本不把楚硬看在眼內。
  司馬血皺眉輕輕一嘆。
  楚硬完了。
  這個號稱硬頭硬手的大個子,絕對不是毒口毒手白黑月的敵手。
  只見楚硬才向前沖出一步,半邊被打過的臉孔突然凹陷下去之後,又再流出兩行血。
  他從臉上流出來的血,竟然是瘀藍色的。
  楚硬的身子仍然向前沖。
  但他的雙眼都似已瞎掉,整個人竟沖越船欄,“樸通”一聲的就掉進茫茫大海堙C
  他這一次掉進大海,就永遠都沒有再在江湖上出現過。
  司馬血卻在這個時候,看見海面上有幾條巨鯊。
  楚硬掉進海堳寣A那些巨鯊便像蒼蠅看見了蜜糖,一窩蜂的遊了過去。
  片刻之間,又有七八條巨鯊,從海底堹B了上來,它們都是白肚朝天,連動都不能再動。
  毒口毒手白黑月的一雙手,果然毒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群雄在黃金船上,原本你一言我一語,說話都談得很起勁的。
  尤其是楚硬把白黑月扔進海堛漁伬唌A他們更是神采飛揚,個個興高采烈。
  但現在,沒有人再說話了。
  而且看來也沒有人會站出來向毒口毒手白黑月挑戰。
  於是,白黑月更神氣十足了。
  但他神氣的時間,也維持不了多久。
  因為突然間又有一個人走出來,向他發出一陣傻笑。
  這個人穿一襲青淡緞袍,年紀約二十七八歲,長相瀟灑漂亮,手埵酗@柄已經出了鞘的
長劍。
  這人年輕,英俊高大。
  但他手堛漯虃C,卻是太平凡了,那只不通是柄最普通的鋼劍。
  這一柄劍雖然也很鋒利,但絕對不是寶劍,黃金船上高手雲集,用劍的人也很多,但最
平凡的一柄劍,恐怕就是他這一柄。
  這個年輕人看來絕不像個傻子。
  但他的臉上,卻掛著一種只有傻子才會發出的癡笑。
  白黑月冷冷道:“這位朋友,你大概喝得太多了。”
  年輕人搖搖頭,道:“你喝得比我還多。”
  白黑月道:“我沒有喝過酒。”
  年輕人癡笑如昔,道:“我也沒有說你喝過酒,我指的是海水。”
  白黑月看著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幾眼,道:“看你不像個傻子,為什麽你笑起來的時候
卻比傻子還更傻上幾分?”
  年輕人吃吃地笑著,道:“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個傻子,我現在笑得這樣傻,就是因為看
見了一個傻子,所以才會笑得像個傻子而已。”
  白黑月道:“你看這婼硈拊雀怳l,是不是我?”
  年輕人搖搖頭,道:“你也不像是傻子。”
  白黑月道:“那麽誰是傻子?”
  年輕人突然不再笑了。
  他原來的滿臉傻笑,都已收斂,卻換上了一副冰冷的臉孔。
  “傻子就站在你的身後,他想把你的腦袋扔進大海堙C”
  白黑月毫不動容。
  他知道自己的身後沒有人。
  這個手持長劍的年輕人只不過是想分散自己的註意力,然後向自己襲擊而已。
  他不上這個當。
  但忽然間,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不見了。
  原來年輕人已來到了他的背後。
  白黑月面色一變。
  他從來未見過這種快如鬼魅幽靈的輕功。
  剎那間,他在馬鞍之上反身,連發五掌。
  這五掌無疑很快。
  但奇怪的是,當白黑月發出這五掌的時候,他的腦袋已被人用劍切下,還拋進大海堙C
  白黑月的腦袋已搬家,但是五掌依然迸發。
  這種情況並不有趣,反而恐怖極了。
  五掌之後,白黑月的身軀立刻就像死狗般,從馬鞍之上摔了下來。
  人叢中突然有人失聲道:“砍腦袋劍法!”
  此言一出,最少有一半人的臉色都已變了。
  司馬血卻毫不感到驚異,因為他不止認識砍腦袋劍法,而且也認識偷腦袋大俠衛空空。
  一劍便把白黑月頭顱割下來的淡青長袍年輕人,就是江湖上三大奇俠之一的衛空空。
  衛空空殺人,一向都不會很隨便。
  他殺人不會隨便下手,但他對自己的性命卻不會看得很認真。
  雖然他已有了未婚妻。
  而且他的未婚妻,就是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堙A最美麗的三小姐薛惜瑤。
  換上了別人,必定會比以前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但衛空空並不如此。
  他仍然和以前一樣,喜歡喝酒,喜歡騎著那匹老猴子般的醜馬,和殺那些最兇狠,最蠻
不講理的惡人。
  白黑月這個毒口毒手,殺他一點兒也不過份。
  他這份膽色,不禁令人深深佩服。
  忽然間,雨停了。
  黃金船上,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白黑月在船上騎馬,已可算是一件奇事。
  現在黃金船上,又出現了一頂轎子。
  那是一頂黃金鑄造的轎子。
  擡轎子的,是兩個侏儒。
  他們現在沒有經過易容,恢復了本來面目,他們就是侏儒仙洞的兩位洞主,巨無霸和大
力神魔。
  轎埵酗H。
  他就是黃金船,黃金島的主人,也是黃金幫的幫主秦四公子。
  秦四公子終於出現了。
  秦四公子施施然地從金轎堶惆咫F出來。
  他長得並不高。
  除了替他擡轎的兩個侏儒之外,似乎黃金船上最矮的人就是他。
  司馬血並不感到意外。
  他早就知道秦四公子在十四歲那年,曾經害過一場大病,之後他的高度就一直都沒有再
增加過。
  這對於秦四公子來說,是一件相當遺憾的事。
  但他除了長得不高之外,其他一切都發育正常。
  他的臉孔已成熟。
  不但成熟,而且很英俊,和衛空空相比:他並不輸虧。
  自從秦棠死了之後,黃金船和黃金島都變成了他的財富。
  他更組織了黃金幫。
  他要使黃金幫成為天下間最令人側目的龐大幫會。
  他要使黃金幫的力量,蓋過當今江湖八大門派及丐幫,他有這份野心,也有這種決心。
  一個人做事有決心,自然是好事。
  但一個人做壞事有決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衛空空之所以會來到黃金船,因為他也擁有一張黃金帖。
  就算他沒有黃金帖,他也會想辦法來到這堙A找秦四公子。
  他要找秦四公子算賬。
  江湖上最出名的美人,除了唐老人的女兒唐竹君之外,似乎就得數到七層雲霧峰珠璣山
莊的三小姐薛惜瑤。
  秦四公子向唐竹君打主意的事,現在江湖上早已傳聞鼎沸。
  但知道另一件秘密的人卻不多。
  原來秦四公子不但向唐竹君打主意,連薛惜瑤也想染指一番。
  他想享其齊人之福,先要唐竹君,繼娶薛惜瑤。
  這位神秘的黃金幫幫主的胃口,的確很不錯。
  他想令到黃金和備受天下人的矚目,最快捷妥當的辦法,似乎就是把唐竹君和薛惜瑤都
一並娶為妻子。
  無論任何人,娶到唐竹君或者是薛惜瑤,他都會被人羨慕。
  秦四公子很希望天下間所有的人都羨慕他。
  況且,秦四公子本身,也是一個好色之徒。
  他不但好色,而且要求極高,他今年已超過三十歲,能被他看上的女人,還不超過十個。
  只不過這些女人,仍然不能真正滿足他的要求。
  他會見過唐竹君,也見過薛惜瑤。
  這兩位大美人,令他看得心癢癢的。
  他決定要把這兩位大美人,盡歸己有,成為黃金幫的兩位幫主夫人。
  為了要得償所願,他不惜用盡辦法,把彩玉雙獅球弄到手,目的就是想得到唐竹君。
  至於薛惜瑤,他又用另一種辦法。
  他使用毒藥,謀殺死了珠璣山莊的薛萬鈞。
  薛萬鈞是珠璣山莊堙A最反對薛惜瑤與衛空空成親的一個老頑固。
  秦四公子毒殺薛萬鈞,卻收買了珠璣山莊堛獐ぉ茪X環老仆,誣蔑指證衛空空,說他用
毒藥毒死薛萬鈞。
  這一著,端的毒辣無比。
  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在江湖上久享盛名,莊院之中不乏武功極為厲害的高手。
  衛空空現在已被蒙上了不白之冤,珠璣山莊堛漱H自是不肯放過他。
  珠璣山莊盡管有不少人堅信衛空空清白無辜,但卻有更多的人認為他就是毒殺薛萬鈞的
兇手。
  衛空空無故蒙冤,這一口氣當然很難咽得下去。
  他花費了一筆金錢,再加上精細的深入調查,終於查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他現在就是要跟秦四公子算賬的。
  要跟秦四公子算賬的人,不止衛空空一個。
  在黃金船上,除了黃金幫的人之外,每一個人都可算是秦四公子的仇敵。
  一下子把自己的敵人都聚集在面前,似乎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
  但秦四公子一點也不在乎。
  他好像完全不把這些人看在眼內。
  “這是黃金船,船在大海。”
  黃金船是海上的固壘,碧波上的城池。
  荑金船也是最佳的賭場,最華麗的脂粉世界。
  船艙埵釵U種的賭博,各式各樣的美酒,還有令你畢生難忘的美女。
  在到達黃金島之前,你們可以盡情歡樂。
  “本幫主可以保證,這堛瑤銙桮握ㄦ|作弊,酒堣]絕對不會有毒,而那些姐兒們,都
是千中選一的人間絕色。
  各位毋須懷疑本幫主的說活,黃金船的規矩,是本幫主的曾祖父訂下來的,過去百年以
來,黃金船從未在宴客的時候向任何賓客暗算過一次,但任何人若敢存心搗亂,他就會遭遇
到本船船主的嚴厲懲罰。”
  秦四公子的每一句說活,衛空空都聽得很清楚。
  尤其是最後兩句,他更是聽得為之不停地冷笑。
  他忽然大聲對秦四公子道:“剛才在下砍掉了白黑月的腦袋,算不算是存心搗亂?”
  秦四公子沈聲嘆道:“本來你已違反了本船的規矩,但姑念本幫主末曾言明在先,暫且
恕你無罪罷。”
  好大的口氣,“暫且恕你無罪”!
  衛空空幾乎忍不住就想動手。
  但在這個時候,大海上忽然又出現了一艘殘舊古老的大船。
  這艘殘舊古老大船,就和剛才被撓毀了的那一艘一摸一樣。
  只見秦四公子悠悠一笑,道:“第二批貴賓已到,各位不必站在船上,請進內艙玩樂,
或者休息片刻,亦無不可。”
  常言有道:“宴無好宴”。
  但眾人既然敢來到這堙A當然多半也是膽色武功俱備之士,而事實上黃金船每十年一次
大宴,的確從未藉此向敵人下手,所以大家也放膽進人船艙之內。
  黃金船的確是一艘很大的船。
  船艙內的修飾,甚是華麗,而且賭博,佳肴美酒以及活色生香的美人,無一缺乏。
  司馬血和蘇少蒼沒有喝酒。
  他們都坐在一張牌九桌前,推牌九賭個不亦樂乎。
  蘇少蒼的身份,是司馬血的仆人。
  他照理是不能參加賭局的。
  但司馬血卻把一疊銀票塞在他的手上,而且強迫他也賭上一份兒。
  司馬血賭得很兇。
  他這一個人一坐在賭桌前,便好像甚麽事情都會忘記得幹幹凈凈。
  船上又傳來一陣人聲嘈雜的聲響。
  他突然聽見一把很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身後微笑著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到賭房堙A
看來你的賭性,什麽樣的環境都不能令你改變。”
  司馬血沒有轉身,他早已知道這人是誰。
  但他顯然沒有料到,這個人會在這堨X現。
  這人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不但龍城璧來了,連唐竹權也和他一起來了。
  唐竹權已整整十天沒有喝過酒。
  自從九虛觀與唐老人分手之後,他就一直都沒有喝過酒。
  要唐竹權十天不喝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沒有人禁止唐竹權喝酒。
  龍城璧甚至還親自買了兩壇花雕,鼓勵他和自己對飲一番。
  可是,唐竹權拒絕了龍城璧的“一番好意”。
  他道:“不把黃金幫攪得天翻地覆,老子決不喝酒。”
  他這份決心,的確出乎龍城璧的意料之外。
  衛空空沒有賭,也不喝酒。
  但他卻摟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一張大椅上喁喁細語,旁若無人。
  在船上的武林人物,多半都自矜身份,所以黃金船上雖然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卻是無人
問津。
  不是不想問津,而是不敢問津。
  如果有什麽人在黃金船上,與這堛漱k孩子溫存一番,將來江湖上的每一個人都會知道
得很快。
  武林人物的身份越高,臉皮卻反而往往變得越薄。
  而且他們多半都是已有妻室之人,這種事將來傳了出去,自然是一件不妙之極的事。
  所以群豪寧願喝酒賭錢,也不敢去碰這些漂亮的女人。
  但衛空空卻好像忽然間變成了一個很風流的男人,肆無忌憚的,和一個黃衣蛋臉的女孩
子打得火熱。
  龍城璧看見了他。
  他只是對龍城璧微微一笑,然後就又和那個女孩子輕擁談笑,旁若無人。
  龍城璧心媟t暗好笑。
  這些情景,將來傳到薛惜瑤的耳中,只怕難免引起一揚不大不小的誤會。
  別人不理解衛空空為什麽如此風流,龍城璧倒是知道的。
  因為這個黃衣蛋臉的女孩子,他也認識。
  她就是衛空空在未認識薛惜瑤的時候,便已經和衛空空是很老朋友的小鴿子楊水晶。
  楊水晶雖然是個女孩子,但他的膽色比大多數的男人都大得多。
  她十五歲的時候,便開始有了第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衛空空。
  世間上通常都是男人迷奸女人,但楊水晶卻竟然膽大包夭,倒轉過來把衛空空弄得啼笑
皆非。
  她沒有藉此強逼衛空空娶她。
  她對他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我更知道你並不愛我,你若勉強娶我,對你不公平,
而我也永遠不會快樂。”
  衛空空茫然,最後只好接受了她的解釋。
  自此之後,他們仍舊來往,仍然是好朋友。
  至於那個糊塗的晚上,那一件糊塗的事,大家都好像真的忘記了。
  但衛空空知道,他不會忘記,而她也絕不是那種楊花水性的女人。
  可惜那時候,衛空空已和薛惜瑤展開了一段真正的戀情。
  衛空空很認真,薛惜瑤是他生命中唯一令他魂牽夢縈,刻骨銘心的女孩。
  如果不是為了薛惜搖,他一定會娶了楊水晶。
  ——糊塗債也是債,欠了債而不還,這是衛空空永遠都不願意做的壞事。
  楊水晶倒也神通廣大,竟然能夠混進了黃金船,而且成為了黃金船上最風情、最漂亮的
女孩子。
  她被人稱為小鴿子,就是因為她的耳朵特別長,知道的消息比誰都多。
  所以,衛空空和她打得火熱,龍城璧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楊水晶查到了些什麽?
  她會有些什麽消息告訴給衛空空呢?
  賭局仍在繼續。
  司馬血和蘇少蒼的賭運似乎不壞,初時輸了不少,到後來卻形勢逆轉,每人都贏了差不
多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銀子並不是一個小數目,對絕大多數的人來說,那是一筆足以令人感到驚心動魄
的巨大財富。
  但司馬血一點也不感到興奮。
  金錢雖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卻是性命。
  每一個人都是有一條性命,就算你杷天下間所有的財富都贏過來,卻把性命輸掉,那麽,
你仍然是個輸家。
  而且是大輸家。
  因為再多的財富,你也不能使用。
  司馬血雖然贏了錢,但又有誰能知道他是否能夠活著離開黃金船。
  黃金船的規矩,司馬血是知道的。
  但秦四公子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也知道很清楚。
  誰能保證他不會把黃金船的規矩一手毀掉?
  如果秦四公子毀掉了黃金船的規矩,他就有很多辦法可以毀掉黃金船上所有的人。
  船仍在大海中。
  大海茫茫,四周全然不見陸岸。
  黃金島在那堙H
  秦四公子的真正殺著又在那堙H
  司馬血有個感覺,他覺得這艘船很巨大,巨大得命人有點疑惑。
  他心中隱約有種預兆。
  他似乎嗅出了黃金船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味。
  這種氣味並不濃厚,但卻令他心中忐忑不安。
  司馬血並不是個膽小的人。
  他絕不怕死。
  但他並不想死得糊婼k塗,更不願死在這艘充滿神秘的黃金船上。
  就在這個時候,蘇少蒼突然亮出了他的劍。
  他走前幾步,用劍尖指著一個滿頭白發,神態威猛的老人。
  蘇少蒼現在的身份,只不過是個仆人而已。
  一個仆人,在賭桌上贏大錢,已經使許多人看得有點眼紅。
  現在他居然把劍亮出,而且直指著江南名俠震山叟翁白頭,立刻就引來了一些武林人物
的冷嘲熱諷。
  “這小子瘋了。”
  “他在賭桌上贏了十萬兩,他現在的神經一定出了毛病。”
  “翁大俠,不必對這小子客氣,給他一點教訓!”
  蘇少蒼用劍指著的白發老人,原來就是他的五大仇人之一,震山叟翁白頭。
  翁白頭沒有出手。
  他突然豎起了三根手指,然後兩眼卻直向司馬血的臉上射去。
  司馬血悚然一驚。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翁白頭豎起三根手指,意思就是說三萬兩銀子。
  他就是花了三萬兩銀子,要司馬血從斷腸崖下救回蘇少蒼的人。
  在同一時間,蘇少蒼的劍已像流星般向翁白頭的咽喉上刺去。
  一劍三招,一招三式,合共九式鎖喉絕命劍法,向翁白頭作最猛烈的襲擊。
  驀地,驚虹一現,碧血劍出鞘,把蘇少蒼的劍攔住。
  兩柄劍距離震山叟翁白頭的咽喉都不足三寸。
  一柄劍是要殺翁白頭。
  而另一柄劍,卻是要救翁白頭的。
  蘇少蒼劍勢一收,目註司馬血道:“你為什麽不讓我殺了這個老匹夫?”
  司馬血氣定神閑,靜靜地回答:“你要殺翁白頭為父報仇,我不反對,但現在還不是時
候。”
  蘇少蒼面色雪白,道:“我不想再等下去。”
  司馬血道:“你不必急在一時,別忘記這堿O什麽地方,常言有道,敵愾同仇,如果咱
們先自火拼,恐怕不必秦四公子動手,咱們的人已死得八八九九了。”
  蘇少蒼的手在顫抖,劍尖顫抖得更是厲害。
  誰也看得出,他正在極其憤怒,但又無法反駁司馬血的說話。
  只聽得翁白頭輕輕一嘆,道:“還是殺手之王較有遠見,蘇賢侄想動手,將來總有機會
的。”
  蘇少蒼怒笑一聲,道:“當日你逼我跌下絕壑,大概以為我已必死了?”
  翁白頭又是一陣長嘆,道:“生死有命,你現在既然還能活著,就只好算是老夫倒黴
罷。”
  司馬血心埵頃ヾC
  他自然明白當日翁白頭為什麽要逼蘇少蒼跳下絕壑。
  因為翁白頭早已知道,自己日在絕壑下布置了一座巨網,蘇少蒼跳了下去,反而是一條
活路。
  但翁白頭又為什麽要救蘇少蒼?
  他這種做法,無疑是違背了其他四個朋友的決定。
  孤鶴道人和百媯K都早已死去。
  但臥雲樓主高天橫和袖劍無雙彭雨詩呢?這兩個人是否也在黃金船上?
  黃金船仍在大海堹閬獢C
  茫茫大海。
  四周遠遠都不見陸地的大海。
  黃金島遠在何處?
  轉眼三天。
  群雄在這艘船上,已渡過了整整三日三夜。
  龍城璧也喝酒喝了三日三夜,僥幸未醉。
  司馬血和蘇少蒼在賭桌上手風逆轉,終於大敗。
  直到司馬血連最後一註都輸光了的時候,船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司馬血忍不住走上去看個究竟。
  原來七霸盟堛滷鬗C,不知怎的和一群侏儒打了起來。
  侏儒仙洞的十八侏儒,天下知名。
  但這堳o只有十一個侏儒,巨無霸和大力神魔也不在其中。
  梅七獨鬥十一侏儒,大落下風。
  這十一個侏儒雖然矮小,但他們手堛漣L器卻不矮小,其中有一個竟然使用重達數百斤
的仙人擔,而且使用得異常靈活,已達到了舉重若輕的境界。
  龍城璧也站在一旁觀看,他右手捧杯,左於挽著一壺酒,似乎已有了八九分酒意。
  反而唐竹權沒有喝酒,他只喝茶。
  三杯熱茶到肚,唐竹權倏地一聲大喝,加入戰團。
  他才出手,立刻就有一個使鋼叉的侏儒大聲滲叫。
  原來唐竹權手堛滲貜M,已嵌進了他的胸膛,連杯底都已嵌了進去。
  唐竹權擅長唐門五絕指法,他五指上的力度,著實使人有匪夷所思之感。
  余下來的十個侏儒,齊聲大吼,最少已有七個侏儒,一齊向唐竹權湧了過來。
  梅七頓覺壓力大減,刷刷兩聲,一個侏儒已被梅七的鐵書掠中臉龐,頓時血流如註。
  黃金船和平氣氛,已被這一場惡戰完全粉碎。
  龍城璧仍然杯不離手,酒不離口,臉上還不時帶著幾分奇怪的微笑。
  但他的眼睛,卻不時盯著船桅下的兩個正在讀書的老秀才。
  這兩個老秀才,無論怎樣看去,都很像讀書人。
  但這兩個很像談書人的老秀才,卻偏偏不能夠真正的像別人般讀書。
  他們雖然手堻ㄝ陬菑@本書,而且聚精會神的在著著,但他們卻是連一個字都看不見的。
  這兩個老秀才,竟然都是瞎子。
  瞎子看書,豈非怪事。
  但龍城璧並不感到奇怪。
  他早已知道他們都是瞎子,但卻眼瞎心不瞎,他們兩人的學識,決不會在翰林學院的老
學者之下。
  這兩個老秀才原本並非瞎子。
  他們的眼睛,是兩年前才瞎掉的。
  別人也許不知道他們的眼睛為什麽會瞎掉,但龍城璧知道。
  他們是自已把眼睛一齊挖出來的。
  任何人要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就一定要有相當的決心。
  他們挖掉了自己的眼睛之後,許多江湖上的人就倒黴了!
  因為他們也想把別人的眼睛都挖下來,陪陪他們做瞎子的磁味。
  這兩個老秀才為什麽把眼睛挖出來?
  因為他們賭輸了。
  把他們四雙眼睛贏掉的人,就是龍城璧。
  龍城璧和這兩個老秀才賭骰子,既非賭單雙,也不是賭大小,而是賭誰的指勁最強。
  輸了的人,就得把自己的眼睛親手挖下。
  結果,這兩個老秀才把骰子憑指勁射進了一幅厚磚暀坐滿C
  龍城璧依樣葫蘆,也把骰子射進磚晼A但骰子余勁未盡,竟然穿過磚晼A再嵌進一棵大
樹之上。
  兩個老秀才相顧骸然。
  他們做夢也料不到龍城璧的指勁竟然遠在他們之上。
  他們用這種“賭博”的方法,已經贏了不少人的眼睛。
  江湖上最少有十個高手,就是被他們逼懾的。
  他們從未失手。
  想不到最後卻輸在龍城璧的手下!
  他們沒有賴帳,既然輸了,就真的把自己的眼睛都挖了出來。
  龍城璧找他們,本來是存心要把這兩個老秀才殺死的。
  因為他們就是江湖上號稱“辣手雙儒陰陽刀”的江鐵椒和龐西堡。
作者: 阿忠     時間: 2011-1-15 07:04 PM
第四十三章
  江鐵椒成名比龐西堡早五年。
  但龐西堡殺人的數目半點也不比他的拍擋輸虧。
  自從十二年前這兩個老魔頭合並在一起之後,枉死在他們手下的人就多了。
  他們只對兩件事情有興趣,那就是讀書和殺人。
  他們為了興趣而讀書,也為了興趣而殺人。
  他們讀的是聖賢書,但殺的也是聖賢之人。
  他們喜歡殺武功比他們低的人,更喜歡殺才學比他們高的學者。
  太原柳則生,大名周蔭穆,和開封府的呼延學究,都是當代的名儒,他們的才學都在江
鐵椒和龐西堡之上,但他們卻不明不白的被人暗殺身亡。
  龍城璧花了一番功夫,終於查出兇手原來就是辣手雙儒陰陽刀。
  像他們這種心狠手辣的魔頭,龍城璧是準備用風雪之刀把他們劈開四段的。
  龍城璧雖然“擲骰子”贏了他們兩人,他以為這兩個老魔絕不肯把眼睛挖出來的。
  只要他們想賴帳,龍城璧的風雪之刀就一定會出手。
  誰料到辣手雙儒陰陽刀並沒有食言,果然真的把四顆眼睛都齊齊挖下來,然後一聲不響
離開了雪刀浪子。
  “擲骰子”的是龐西堡。
  他輸了給龍城璧,把眼睛挖出來,已經令龍城璧大感意外,想不到江鐵椒也毫不反悔,
毅然挖目。
  他們是事先講好了的。
  他們若輸了,就把四顆眼珠都一起挖出!
  龍城璧對待壞人,心腸一向並不會大軟。
  但辣手陰旸刀既已變成瞎子了,他著實也不忍過份趕盡殺絕。
  沒想到這兩個老魔頭變成瞎子之後,作風仍和以前一樣,又有不少無辜的人枉死在他們
的手下!
  人生何處不相逢?
  現在,龍城璧又看見他們了。
  江鐵椒和龐西堡是否也“看見”了龍城璧?
  梅七和唐竹權力鬥十侏儒,戰況越來越是激烈!
  黃金船上被黃金幫邀請的嘉賓,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
  這些人平時以俠義這輩自居,但是到了這個時候,肯幫助梅七和唐竹權的人並不多。
  只有兩個少林僧人,和三個武當的劍客,卷入戰爭的漩渦。
  但他們才加入戰圈,立刻便被幾個突然其來的金衣劍手斃在劍下。
  金衣劍手一共六人!
  好快的劍,連司馬血都禁不住膽暗喝采。
  黃金幫中,果然是有不少高手潛伏其中。
  這六個金衣劍手,無疑就是黃金幫中的傑出份子。
  看見這六個人的劍法,司馬血終於技癢了。
  他是殺手之王。
  但他殺人的作風,已逐漸改變。
  以前,他殺人一定要有代價。
  但現在,他不再重視這一套,殺人能有代價固然最好,但有時候沒有代價的殺人,他卻
會樂而為之。
  這一點,無疑是受了雪刀浪子龍城璧的影響。
  龍城璧殺人的原則是:只要有該殺的人,就算賠上一條性命,也要非殺不可。
  龍城璧從不假仁假義,也不會有些什麽婦人之仁。
  所以有人說,雪刀浪子雖然行俠仗義,卻未免大過心狠手辣一些。
  然而,光會說“仁慈”的理論,有時候是不切實際的。
  老生常談有道:“對虎狼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好比辣手雙儒陰陽刀,當日如果龍城璧趕盡殺絕的話,這兩年來江湖上也不會發生了這
許多冤案,平平白白的又死了不知多少無辜者。
  兩年不見,辣手雙儒陰陽刀雖然眼睛已瞎,但據說他們的刀法卻比從前更陰損毒煉,點
蒼派的三星劍俠聯袂找他們決門,竟然在十二招內便全部完蛋。
  辣手雙儒陰陽刀眼盲心不盲。
  他們已沒有再“看書”,兩雙空洞洞的眼睛,竟像是直盯著龍城璧。
  龍城璧不會放過他們!他們又何嘗會放過龍城璧?
  黃金船依舊金光燦爛!
  但比金光更令人目眩的,卻是血光。
  唐竹權下手不再留情,又有兩個侏儒死在唐門五絕指之下。
  梅七武功極高,但冷不防六個金衣劍手,突然一齊揮動六劍齊向他身上招呼過來。
  梅七力拒六劍。但他身後那個使用仙人擔的侏儒卻趁勢乘虛而入。數百斤的石擔子直向
他腦袋上砸去。
  這副石擔子的壓力,別說是人的腦袋,就算是大象的屁股也可以把它砸扁了。
  尚幸梅七畢竟是個高手,腦袋一側,仙人擔只壓在他的肩膀上。
  “格勒”一聲,他的一條右肩膊已被砸成粉碎。
  梅七咬牙大喝,反身連踢五腿!
  這五腿只有一腿擊中侏儒。但這一腿的威力,絲毫不下於對方的石擔子,竟然把佚儒的
腦袋踢開兩邊。金衣六劍又再出劍。這六劍齊施,梅七身上受傷,萬難閃避開去。但司馬血
的劍也已同時逼到。這一劍才揮去,金衣六劍的六柄劍都似已失卻顏色。
  劍氣如虻,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這一剎那間,司馬血突然整個人淩空飄起,劍尖一挑一蕩,六個金衣劍手眼睛都突
然紅了!
  碧血劍本來就是一柄令人眼紅的絕隹寶劍。
  幾乎在同一時間之內,六個金衣劍手亦一齊淩空飛躍,七條人影,在半空中酒開七蓬密
不透風的劍影!
  梅七仰首觀戰,他的呼吸幾乎為之停頓!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司馬血為什麽能夠成為殺手之王。
  司馬血對於天下間各門各派的劍法,雖然談不上了如指掌,但若論對劍法見識之廣,除
了劍狀元之外,恐怕實在也難有多少人能及得上他!
  三個月前,劍狀元已懂得一百七十八種劍法!
  直到一個月之前,聽說劍狀元又已再練多了五種劍法,合共是一百八十三種。
  只可惜無論劍狀元懂得多少套劍法,他都絕對沒有辦法能勝過司馬血。
  劍狀元是練劍的人才。
  但司馬血卻是練劍的天才。
  司馬血真正懂得的劍法,只有五套,其中還包括了只練了三招的情人劍法。
  情人劍法全套共十三招,只有最後一招才是殺人的劍法,但司馬血所練的三招,並沒有
這一招在內。
  他現在使用的,是他還未當上職業殺手便已懂得的劍法。
  他曾用這一招劍法,一劍殺死四頭向他飛撲噬咬的餓狼。
  他現在面對的,並不是飲狼,而是六個手持長劍的金衣人!
  這六個人遠比四頭餓狼殘忍。
  餓狼的獠牙雖尖,獸爪雖利,又怎及得上江湖上劍手的手中長劍。
  但司馬血的劍法,又豈僅只能殺狼而已。
  七篷劍影倏閃倏斂。
  七條人影也同時落下,同時的站在船上!
  司馬血木然一笑,碧血劍回鞘退下。
  六個金衣人面色一齊慘變。
  他們已領略到殺手之王的手段。
  他們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機伶伶的打了個寒戰。
  他們想咳,卻咳不出來。
  他們想叫,喉嚨堳o已被堵塞住。
  堵塞他們喉嚨的,是他們自己的血。
  碧血劍竟已在一招之內,將這六人的咽喉全部切斷。
  當司馬血退開一旁的時候,他們已紛紛倒了下去!
  而那十個侏儒,也盡數死在唐竹權的五指之下。
  群豪轟然喝采。
  誰知在喝采聲中,司馬血突然一聲悶響,然後就暈倒過去。
  喝采聲在剎那之間沈寂下來。
  每一個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一個老尼姑身上。
  一下於龍城璧面色倏變,失聲道:“你是誰?”
  老尼姑陰陰一笑,道:“貧尼就是千恨。”
  人叢中立時傳出一陣嘩然之聲,想不到這個老尼姑竟然就是與風雪老祖同輩的千恨師太。
  江湖上見過千恨師太的人,現在都必已七十開外。
  而千恨師太已差不多五十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過臉,就算那些曾經見過她的人,此刻都必
已無法認出眼前這個老尼姑,就是千恨師太。
  千恨師太本來不是尼姑,她年輕時是一個富家的千金小姐。
  據說她出家削發為尼,與風雪師祖大大有關系!
  千恨師太對風雪老祖一往情深,但風雪老祖卻為了苦練刀法,整整五年都沒有見過她一
面。
  她一氣之下,就去做了尼姑。
  她身為富家千金小姐的時候,與風雪老祖是一對冤家。
  做了尼姑之後,差點就變成了死敵,如果不是風雪老祖處處忍讓她幾分,這兩人就勢難
共存在世間上。風雪老祖早已經死了,想不到千恨師太居然還活著,而且一出手就把司馬血
擊倒。
  千恨師太絕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沒有人看見她是怎樣出手打倒司馬血的。
  但龍城璧卻看見了。
  她擊倒司馬血,用的是迷心刺!
  迷心刺是暗器的一種,憑一套彈簧機筒把刺針發出來,中刺針之人,會還短的時間之內
昏迷不醒。
  兩個時辰之內,如果還沒有解藥施救,昏迷之人就會永遠不醒。
  這種暗器威力很霸道。
  但龍城璧卻知道,千恨師太是永遠都不使用暗器的,尤其是這種歹毒的暗器,她更加不
屑使用。
  龍城璧敢保證這個老尼姑決不會是千恨師大。
  理由並不僅僅因為這個老尼姑使用暗器,最主要的是因為千恨師太早已死了。
  千恨師太死的時候,風雪老祖剛好九十歲。
  她比風雪老祖早逝十年。
  風雪老祖與龍城璧甚是投緣,他和千恨師大之間的事,他早就詳詳細細的說給了龍城璧
知道。
  千恨師大臨死之前,曾親筆修寫了一封書函,派她的心腹弟子送給風雪老祖。
  這一封信,化解了他們之間的一切恩恩怨怨。
  風雪老祖根本就沒有記仇之心,雖然千恨師太曾千方百計想對付他。
  後來,千恨師太死了,風雪老祖找到了她的墳,在她墳前枯坐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龍城璧一直都陪著風雪老祖。
  千恨師大的的確確已經死了!
  現在黃金船上出現的,當然是個冒牌貨色。
  她究竟是誰?
  龍城璧隱約覺得,這個老尼姑的身材有點熟悉的感覺,尤其是她的一雙手,那份沈著和
穩定,更是令他感到有點迷惑。他正想盤問這個老尼姑,唐竹權卻又比他更早一步。
  唐竹權與梅七解決了十一個侏儒,群雄都不禁對這個大胖子為之另眼相看。
  只見唐竹權冷冷一笑,雙目電芒厲射,和他平時醉態可掬的樣子,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他為了黃金幫這趟子的事,竟然能夠十多天不喝一滴酒,也可算是一項紀錄。
  他喝酒的紀錄太多。反而不喝酒的紀錄卻是太少太少了!
  唐竹權醉態可掬的時候也未必是醉!
  他現在自然比抱著大酒缸的時候更加清醒百倍。
  他第一句對老尼姑說的話就是:“你不是千恨師太,你是個冒牌貨色!”
  老尼姑很冷靜,毫不動氣,只是淡笑著道:“貧尼的確是千恨師太,黃金幫幫主乃天下
武林主宰,各位要與他對抗,未免是太不自量力了。”
  南竹權道:“你是黃金幫中人?”
  老尼姑道:“自不待言。”
  唐竹權道:“你可以自稱萬恨師太,也可以自稱一恨師太,但無論如何,你卻不能自稱
為千恨師太。”
  老尼姑道:“為什麽?”
  唐竹權道:“因為,老子才是千恨師太。”
  他此言一出,群雄皆是一怔。
  “因為老子才是千恨師太”這十個字,真夠稀奇古怪,不倫不類之極。
  群雄之中,最少有一半人,都認為唐竹權這個醉鬼九成又是喝醉酒了,否則何以忽然說
出這種話來?
  龍城璧卻並不覺得奇怪,他只是扶起司馬血,視察他的傷勢。
  只聽老尼姑發出一陣幹笑,緩緩地道:“哦,原來你才是千恨師太,貧尼直到現在才知
道,千恨師太居然是個男人。”
  唐竹權冷冷一笑,道:“你既然能自稱千恨師太,老子為什麽不能自稱千恨師太?反正
你也和老子一樣,都是男人。”
  老尼姑面色一寒,叱道:“放肆,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唐竹權冷笑連聲,道:“在老朋友面前,別再裝蒜了,真難為你,竟然舍得把額上的眉
毛盡皆剃去……”
  此言一出,登時令龍城璧幾乎跳了起來,道:“不錯,還是唐兄眼光獨到,這個老尼姑
是男人,他就是多眉大夫!”
  “多眉大夫!”
  群雄相顧愕然,這個老尼姑是多眉大夫?
  群雄向龍城璧望去,又是一陣疑惑。
  因為龍城璧已在船上喝了三日三夜的酒,他也許比唐竹權更加糊塗幾分。
  這兩個人的說話,都不可靠。
  但這個老尼姑也不像是千恨師太,因為誰都沒有見過千恨師太。
  然而,也沒有人相信這個老尼姑是個男人。
  從任何角度看來,這個老尼姑就算不是千恨師大,她最少都是個老尼姑。就算好不是老
尼姑,她最少也該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年紀很老的老婦人。但唐竹權卻仍然極力指證這個老
尼姑是男人,而且說她是多眉大夫。這個老尼姑究竟是誰?龍城璧抱起司馬血,把他交給了
衛空空。
  衛空空剛從船艙下冒了上來,而且似乎有話要跟他說。
  但衛空空的說話還未講出來,先已有一把冷冰冰的聲音喝道:“雪刀浪子,久違了。”
隨著這七個字,一柄漆黑的尖刀已直向龍城璧的頭頂部位刺到!
  這是辣手雙儒陰陽刀的陰刀!陰刀既已出手,陽刀必緊接而至。
  果然,另一柄紫紅的尖刀也隨著陰刀攻到!江鐵椒與龐西堡已開始了他們的任務,和他
們的復仇行動。他們已成為了黃金幫的殺手,殺龍城璧是他們的任務。
  他們在兩年前,把眼睛輸了給龍城璧,這種仇恨,他們豈會忘記?
  雖然龍城璧贏得光明磊落,而且他們也甘願把眼睛自動挖了出來,但這仍然是一筆血仇。
  當時他們甘願挖目,是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不把眼睛挖出來,很可能就會死在龍城璧的刀
下。所以,他們寧願挖目,暫保性命,然後再等待機會復仇!現在,復仇的時候到了。
  因為他們苦練了多年的天魔陰陽刀法,已經成功。
  他們相信,天魔陰陽刀法一定可以殺死龍城璧!
  陰陽刀一出,連海風都好像忽然間為之停頓。
  然而陰陽刀的招式並不霸道,也不好看,只見陰刀與陽刀交錯而落,但章法淩亂,而且
一刀比一刀幼稚,可笑。
  陰刀忽快忽慢。
  陽刀忽上忽下。
  江鐵椒與龐西堡雖然持刀在手,但身上的破綻卻比夜間的星星還多。
  看來似乎隨便一個稍有武功根基的庸手,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把這兩個老瞎子殺死。
  難道辣手雙儒陰陽刀的眼睛瞎了之後,他們的武功便一瀉千堙H
  但龍城璧的神態,卻一點也不輕松!
  他的風雪之刀仍然沒有亮出,只是利用靈活的步法挪動閃避,似乎毫無出刀之意。
  陰陽刀的刀法,看來越加不成體統,簡直就像兩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小孩子在胡亂揮刀,
又像是兩個瘋子在持刀手舞足蹈的樣子。
  但龍城璧的臉色卻越來越是青白,鬥大的汗珠從他的額上冒出。
  忽然間,一個自逞英雄的赤發大漢挺身而出,大聲喝道:“讓本大爺來收拾這兩個老瞎
鬼!”
  喜歡自逞英雄的,往往都是以為自己很了不起的人。
  事實上,任何人提起赤發大歲洪椎,都會認為他的確是個了不起的江湖好漢。
  洪椎一向使用的兵器,是一根三尖兩刃叉!
  這種外門兵器並不難練,但苦練到像洪椎般的身手,就並不容易。
  洪椎曾憑著這一根三尖兩刃叉,搠死崆峒五劍。
  事後,崆峒派正副掌門率眾大興問罪之師,洪椎單人匹馬赴會,竟然把崆峒派兩位掌門
殺得片甲不留,狼狽敗走。
  經此一役,洪椎這位赤發太歲的名號,便傳遍了整個江湖。
  而崆峒派也幾乎因此而陷入絕境。
  洪椎的武功當然不弱。
  但他這一次自逞英雄,卻是他畢生所做的事情中,最愚蠢,最錯誤,也是最後的一件事。
  洪椎覺得辣手雙儒陰陽刀的刀法,雜亂無章,而且幼稚,可笑。
  但等到他貿然加入戰圈之後,他才發覺自己的判斷錯了。
  他初時不但以為陰陽刀毫不足懼,便連龍城璧這位雪刀浪子,也認為是徒具虛名之輩。
  他想不出龍城璧為什麽會面對著陰陽刀這種招式而額前冒汗。
  他甚至一眼便已看出,江鐵椒和龐西堡的刀法上,破綻極多。
  可是,當他奮而加入戰圈,面對奢這兩個老瞎子的時候,才發覺這些刀法上的破綻,並
非破綻,而是殺著。
  任何人若想從這些“破綻”去攻擊江鐵椒和龐西堡,無疑是自尋死路。
  敵人的破綻忽然變成了厲害的殺著!
  洪椎以以為對方是羊,是豬。
  他以為這是自己揚名立威的機會!
  誰知道羊,豬忽然變成了獅,虎。
  他以為可以揚名立威,結果卻陪著自己的三尖兩刃叉,齊齊崩斷!
  沒有人能形容陰陽刀毀掉洪椎時的那種驚人力量。
  漆黑的陰刀,把洪椎的三尖兩刃叉擊斷。
  紫紅如火的陽刀,同時把洪椎齊腰劈開兩截,刀勢一拖,竟然把血淋淋的上半截身子,
飛擊進茫茫大海中。
  陰刀一招。
  陽刀也是一招。
  江鐵椒與龐西堡每人只發出一招,便把“了不起”的赤發太歲洪椎,連人帶兵器一齊毀
滅。
  天地無情,大海無情。
  然而,人更無情。
  人本有情。
  ——但當一個人手埵酗M,心堣]有刀的時候,人就變得比天地大海都更無情,更冷酷。
  辣手雙儒陰陽刀即使手媯L刀,他們的心堣]永遠有刀。
  這一把刀,視殺人為樂!
  每當江鐵椒和龐西堡殺了人之後,嘴角上就忍不住流露出一種殘酷的笑意。
  但就在他們殺了洪椎,忍不住發出笑意的時候,龍城璧的風雪之刀突然亮起。
  刀光寒森森,但龍城璧的臉已由蒼白變成殷紅。
  因為他終於看穿了敵人的其中一個破綻!
  陰陽刀法中看來有很多破綻。
  但這些破綻,占絕大多數都並非真正的破綻,而是刀法上的殺著。
  但天下間沒有全無破綻的武功。
  因為世間上每一個人都有他的弱點,人既有弱點,武功又豈能全無破綻?
  陰陽刀法中看來有很多破綻,事實上真正的破綻只有一個。
  這個破綻,就在江鐵椒和龐西堡的肋下!
  只不過這破綻很微小,而且絕不容易看得出來。
  但龍城璧卻看出了。
  江鐵椒和龐西堡殺了洪椎之後發笑,這一笑使到他們肋下的破綻忽然擴大。
  任何人發笑的時候,雙肩難免為之聳動。
  雙一肩一動,肋下的破綻就在剎那間擴大了。
  龍城璧就在這個時候拔刀。
  刀才出鞘,刀尖便已向兩個老瞎子的肋下分別刺去。
  他用的是八條龍刀法。
  飛龍賞月。
  龍卷西風。
  一連兩刀,斬釘截鐵地毫不留情的揮出。
  江鐵椒和隴西堡身形齊齊閃動,每人都向龍城璧劈出了三刀。
  他們不相信龍城璧能在這六刀之下,絲毫無損。
  但他們料錯了。龍城璧刀在手中,人卻突然仿佛有如靖蜓倒豎,江鐵椒與龐西堡每人劈
出的三刀盡皆落空。
  但龍城璧的風雪之刀,已揚灑出兩蓬血影。江鐵椒與龐西堡兩人,面色同時慘變。
  “好刀法……”
  “雪刀浪子,龐某佩服……佩服……得很……”
  他們每人迸出了一兩句說話之後,便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風雪之刀電光石火之間,分別在他們的左右肋下刺進,刀尖直破心臟,
  沒有人能抵擋住這一刀。
  龍城璧雖然擊敗他們,但已渾身濕透了汗水。
  如果不是洪椎貿然加入戰圈,也許他還沒有機會把辣手雙儒陰陽刀殺死。
  可惜洪椎已死了。
  他雖然感謝洪椎,但感謝之言卻已無從說起。
  “龍施主好刀法,”那老尼姑倏地冷笑,欺身闖到龍城璧的面前,道:“貧尼也想領教
領教施主的高招?”
  龍城璧沒有理會這個老尼,因為衛空空似乎有些重要的事要對他說。
  唐竹權挺著大肚子,閃身攔著老尼姑的去路,厲聲道:“老匹夫口口聲聲貧尼前貧尼後,
老於貧你祖宗個鳥!你是個男人,你就是多眉大夫!”
  老尼姑大怒,伸爪就向唐竹權的大肚子上戮去。
  唐竹權眼神大亮,道:“狐貍的尾巴終於外露了,你這一手絕不是千恨師太的功夫,人
人都應該知道千恨師太是用無宗落英掌的,你這幾下子貓爪功夫,豈不令人噴飯?”
  龍城璧對唐竹權的功夫,很具信心。
  他相信唐竹權一定能夠對付得了多眉大夫。
  多眉大夫易容為老尼姑,在最不為人註意的情況之下,暗算了司馬血。
  他本來打算親自向多眉大夫追討解藥;但唐竹權也應該能夠把解藥弄過來。
  龍城璧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衛空空方面,有什麽新的發現?
  黃金船仍在大海上航行。
  那個莫金幫的幫主秦四公子,為什麽許久都沒有露面?
  黃金船為什麽建造得如此龐大?
  秦四公子究竟存著什麽陰謀?
  這一切疑問,衛空空都已詳細的,調查得清清楚楚。
  其實真正詳細的調查出這些秘密的人,應該說是小鴿子楊水晶。
  她在黃金船上,已混了相當時日,她為人精明仔細,而且很懂得演戲。
  黃金船上的秘密,竟然給她在一個無意的機會中調查出來。
  原來秦四公子果然真的有意把黃金船百年以來的規矩,一手毀掉。
  這一艘黃金船,是新造的,以前那艘黃金船,已被他用火焚掉了,沈在海底堙C
  這艘黃金船,比從前的黃金船至少大了三倍。
  楊水晶調查到的秘密,就是這艘黃金船的後艙中,還有一艘小船。
  與黃金船相比,那的確是一艘小船。
  但這艘“小船”,卻已足以在船內筵開十席。
  如此的一艘“小船”,實在也不能算小了。
  黃金船堙A為什麽要另藏一艘船?
  船中有船。
  黃金幫幫主打的是什麽主意?
  楊水晶、懷空空和龍城璧都不是愚蠢的人,他們都已想得到,秦四公子另有陰謀。
  他們敢保證,黃金船上,最少埋藏著數以萬斤計算的炸藥。
  這些炸藥一經引爆,黃金船上還有誰能活命?
  秦四公子的手段,的確毒辣。
  那艘暗藏著的船,也是一艘黃金燦爛的船。
  它名為金鷗船。
  金鷗船離開了黃金船之後,黃金船就會被炸成粉碎。
  問題是:誰來把炸藥引爆呢?
  引爆炸藥的人,他必死無疑。
  誰會甘願為秦四公子而犧牲自己的性命?
  就在此際,忽然有人大嚷道:“船尾脫節了,這艘船已分開了兩截!”
  龍城璧面色徒變,縱身跳上船桅。
  只見黃金船的尾部,已經漂流在後面了。
  頃刻,船尾冒出了一艘金船,船上的一枝金色的旗幡,旗上繡著一只巨大的海鷗。
  金鷗船!
  金鷗船原來就在黃金船的尾部。
  而黃金船的尾部竟然是能夠自動脫節,與船身分離的。
  誰都沒有見過這種景象。
  這簡直就是奇景。
  雖然這是奇景,但龍城璧一點也不覺得好看。黃金船余下來的部份,隨時都可能被炸藥
爆成飛灰。
  那時候,黃金船上的人,只怕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回去見到陸地。
  剎那之間,黃金船上的人都亂成了一團。
  龍城璧立刻飛奔回到船艙內。
  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尋到燃點炸藥藥引的地方,把燃點炸藥的人制服。
  否則,船上的每一個人,都只有一條死路可走。
  幸好黃金船雖然已斷成兩截,但船上並無下沈的跡象。
  這艘船顯然是特別制造的。
  黃金船是如此龐大,畢竟燃點炸藥的地方,和燃點炸藥的人會在那堙H
  龍城璧心念電轉。
  他突然想起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是男人絕不會走進去的。
  他毫不猶豫,立刻就飛身向那個地方沖去!
  黃金船上,不但有男人,也有女人。
  像這樣的一艘大船,自然有個地方,是給女人作為方便之用的。
  江湖上的武林人物,雖然有不少膽大包天之輩,但又有誰敢闖到女人方便的地方去?
  別人不敢。
  但龍城璧敢。
  他不怕別人的閑言閑語,也不怕闖進這種地方會惹來晦氣。
  他本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浪子。
  尤其是在如此緊急,生死存亡系之一發之際,大多的顧慮無疑是愚蠢的。
  他手堛滬歲楔坐M早已亮出。
  他直沖進去,雖然“方便之門”已經緊緊關閉。
  試想天下間又有什麽門和鎖,能夠阻止得住龍城璧?
  手起刀落。
  刀落門開。
  一把金黃的大鎖,竟然被削開兩邊。
  堶惘酗H。
  一張甜甜蜜蜜的臉,一個足以令任何男人神暈顛倒的女人。
  還有一把火炬,和數之不盡的炸藥。
  龍城璧的呼吸幾乎完全停頓。
  因為火炬就在這個甜甜蜜蜜的女人手中。
  只要她的手一揮,火炬就會觸及到炸藥之上。
  龍城璧覺得有點頭痛。
  他每次見到這個甜甜蜜蜜的女人,她都讓他感到頭痛。
  她就是岑老夫子的女兒岑蜜兒。
  “你若把火炬一拋,大家就完了,死得最快的就是我和你。”龍城璧不敢動,他怕自己
一動火炬就會落在炸藥之上。
  岑蜜兒仍笑得甜甜蜜蜜:“能夠死得最快,痛苦也就越少,這是一件好事。”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你還年輕,而且美麗如彩蝶。你若死了,很多男人會為你感到
可惜。”
  岑蜜兒道:“可惜秦幫主不會,他已不再關心我的死活。”
  龍城璧一怔道:“難道你就是為了這個緣故,便真的不理會自己的生死?”
  岑蜜兒臉上甜洸蜜蜜的笑容消失了。
  甜蜜已變成了淒楚。
  她突然竟把火炬向炸藥之上拋去!
  龍城璧想撲前,但已遲了一步。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音,似乎已經響在龍城璧的耳邊。
  幸好那只不過是他的幻覺,炸藥並沒有真的爆炸。
  因為炸藥前忽然冒出了一個很矮小的人。
  佚儒!
  一個侏儒,像奇跡般突然出現,用他的胸膛,把火炬的烈焰擋住。
  佚儒大笑。
  他痛苦地大笑。
  但誰也分不出,他究竟是在笑,還是在叫。
  火炬的烈焰突然熄了。
  因為這個侏儒把火炬抱緊,火焰竟被他的胸膛所掩熄。
  岑蜜兒面色劇變,怒道:“巨無霸,你竟敢破壞幫主的計劃!”
  原來這個侏儒,竟然就是侏儒仙洞堛漪}主之一的巨無霸。
  只聽得巨無霸淒厲笑道:“秦幫主出賣了侏儒仙洞,他只讓大力神魔登上金鷗船,卻把
我們留在這堙A他如此對待我,我又豈能不反抗!”
  岑蜜兒冷冷道:“這只怪你色膽包天,曾經調戲過我,這是你應得的懲罰。”
  巨無霸咳嗽兩聲,道:“但你又為什麽要死?你太癡了,秦幫主是個衣冠禽獸,你怎值
得為他而殉情?”
  岑蜜劫怒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幹。”
  巨無霸又是淒然一笑。
  火焰已熄。
  他的心臟也已停止跳躍,終於死去。
  但他臨咽氣的最後一剎那,突然左手一揚,十三道碧芒,同時向岑蜜兒的臉上射去。
  岑蜜兒美麗的面龐上,陡地中了十三枚碧綠色的鐵羽鏢,頃刻之間,便告氣絕身亡。
  龍城璧長嘆了口氣,心要有一種說不出的惋惜。
  雖然岑蜜兒已永遠不會再令他頭痛,但現在卻令他心疼。
  這筆賬,自然又該算在秦四公子的頭上。
  但金鷗船已遠離了,黃金船雖然逃過沈船大難,但在這茫茫大海之中,又能飄流得到幾
時幾日?
  秦四公子在金鷗船上,大發雷霆。
  因為黃金船並沒有發生爆炸。
  他立誓,一定要把岑蜜兒碎屍萬段。
  他本來想把金鷗船駛回去。
  但忽然間海面上出現一艘巨船。
  這一艘巨船自遠而近,直逼金鷗船。
  秦四公子面色一凜。
  因為他已看見,這艘巨船上站立著一個威風凜凜的灰袍老者,老者的手堙A這有一枝紅
櫻松木槍。
  同時,巨船上還有八大門派的高手,丐幫的長老和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的薛姓高手。
  那個灰袍老者,就是杭州有老祖宗之稱的唐老人。
  兩船相遇,劇戰難免。
  這一戰的勝負,幾乎足以決定,今後百中內的武林命運。
  唐老人儼然已成為了這一艘巨船的統帥。
  巨船上高手如雲,每一個人都很聽唐老人的命令。
  秦四公子終於是面臨到最激也是最烈的一戰。
  在金鷗船上,共有一百二十四人。
  這些人都是黃金幫的精銳份子,秦四公子對他們一向極有信心。
  但唐老人對於自己手上所擁有的實力,也滿懷信心。
  江湖上八大門派高手,丐幫八大長老,和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薛姓高手的力量,又豈可
輕侮?
  一聲號令,高手湧到金鷗船上。
  殺聲震天,血流成河。
  秦四公子下令,千萬不要放走這艘巨船。
  因為如果這艘巨船駛到黃金船上,把黃金船上所有的高手都載來金鷗船,黃金幫就勢必
一敗塗地!因為黃金船上,有幾個極厲害的角色。
  龍城璧,司馬血,唐竹權,衛空空,梅七,甚至多眉大夫,都極不容易對付。
  秦四公子不但出賣了侏儒仙洞的侏儒,也出賣了多眉大夫。
  他自己當然知道那個老尼姑就是多眉大夫。
  因為多眉大夫變成老尼姑,就是秦四公於親自為他進行易容術的。
  金鷗船上,已拼鬥得天翻地覆。
  秦四公子盡量派人去控制唐老人的巨船,但都被唐老人用紅纓木槍把他們一一搠死。
  唐老人也是條老狐貍,秦四公子的用心,他怎會不明白。
  結果,巨船還是離開了金鷗船,直向黃金船駛去。
  秦四公子大怒,手中一柄黃金劍如電般飛舞,瞬即將幾個珠璣山莊的高手斃於劍下。
  顯然,他毒殺薛家長老的事,已被珠璣山莊的人查了出來,所以珠璣山莊的高手也誓與
黃金幫周旋到底!!
  秦四公子連斃五人,但第六個卻遭遇到強勁的對手。
  這人是丐幫堣K大長老之一,而且也是八大長老之中武功最高強的八袋高手戚不濁。
  戚不濁一纏上了秦四公子,立刻又有兩個丐幫長老湧了上來。
  秦四公子劍法厲害,雖然不能立斃丐幫三大長老,卻也大占上風。
  但時間一長,秦四公子的處境就大大不妙了。
  因為那艘巨船已駛到了黃金船,而且黃金船上的高手也已紛紛登上巨船之上。
  形勢發展利這個地步,秦四公子的處境可說已走到了絕路。
  他是被正義之師的力量,逼到死胡同堨h的!
  他想不到唐老人竟然能夠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廣召天下英雄,殺到這堙C
  原來唐老人召集了百余武林正派高手之後,便弄了一艘巨船,準備到黃金島上大事搗亂
一番
  但他們在海上航行多日,始終都找不到黃金島,反而誤打誤撞,在大海上遇見了金鷗船
和黃金船。
  這是一場名符其實的海上殲滅戰。
  現在,唐老人已指揮著巨船,又再回到金鷗船那堙C
  司馬血中了多眉大夫的迷心針,現在毒力已解。
  多眉大夫被秦四公子出賣,幾乎變成飛灰屍沈海底,他自然感到非常憤怒。
  所以,不等唐竹權逼他交出解藥,他便已自動救回司馬血。
  巨船重回,立刻又添來一批生力軍!
  唐竹權搶在唐老人面前,把黃金幫的高手殺得連聲慘叫。
  龍城璧卻從容不迫,終於在船上找到了秦四公子。
  這時候,丐幫的三位長老都已身受重傷,但尚自勉力對抗秦四公子。
  龍城璧一出現,三位長老都一起退了下去!
  秦四公子冷冷一笑:“好一個雪刀浪子。”
  龍城璧的聲音,比他更冰冷十倍:“在下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比起你這種衣冠禽獸,
的確好上千倍萬倍。”
  秦四公子手埵頃C。
  劍鋒上已染滿了殷紅的鮮血。
  龍城璧沒有拔刀。
  秦四公子不等待他拔刀,便已颼颼颼連刺三劍。
  龍城璧仍然沒有拔刀。
  只見他身如蝶舞翻飛,將這三劍完全閃避開去。
  秦四公子長劍倏地收斂,冷笑著道:“你再不拔刀,今天你就死定了。”
  龍城璧神態很安詳!
  這堿O戰場。
  但看他的神態,卻平靜得像是在園子堿搌寣A高崗上賞月!
  可是秦四公子既非花,也非月。
  他的手堨u有劍。
  血跡斑斑的殺人長劍。
  秦四公子突然身形急起,一拔丈二!
  只見長劍展開,左右閃動,瞬即連刺六十四劍。
  六十四劍之後,又是一百二十八劍。
  這一百二十八劍比那六十四劍更快一倍,若論劍勢之急速快捷,恐怕連司馬血也未必能
夠達到這個地步。
  但龍城璧竟然仍不拔刀。
  秦四公子突然一個風車急轉,手中長劍脫手,飛擊龍城璧。
  龍城璧一手撥開。
  誰知道秦四公於手堜艙M又出現了另一柄長劍,趁勢直刺龍城璧胸膛。
  這一劍,大有誌在必得之勢。
  他已看準龍城璧撥開第一柄長劍之後,招式在胸膛上現出了一道缺口!
  招式上的缺口,往往就會變成肉體上的缺口!
  秦四公子想在龍城璧的胸膛上刺穿一個大洞!
  可是,龍城璧的胸膛並沒有被刺穿。
  但他的左右太陽穴,卻突然被龍城璧的手指戳穿了!
  秦四公子瞪大了眼睛,望著前方。
  龍城璧分明在他的劍尖下,為什突然不見了?
  他自己的左右太陽穴,為什麽會忽然痛得這樣厲害?
  他伸手向兩邊一摸,驀地,他發覺自己的兩手都是血!
  那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他沒有看見龍城璧拔刀。
  龍城璧既然沒有拔刀,又怎能把自己的太陽穴戳穿?
  他永遠都弄不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斷氣的一剎那,仍在懷疑自己是否死在龍城璧的刀下!
  他的確不是死在龍城璧的刀下。
  因為龍城璧是用手指把他兩邊太陽穴戳穿的。
  大海茫茫!
  黃金幫就在這個無情的大海堙A被正義的力量完全毀滅了!
  在此一役,蘇少蒼終於手刃仇人。
  原來臥雲樓主高天橫,和袖劍無雙彭雨詩,都已成為了黃金幫的堂主。
  蘇少蒼的劍法,本來就並不弱。
  高天橫在金鷗船事遇見蘇少蒼之際,他已身受創傷。
  他給唐竹權的唐門五絕指法,弄得天旋地轉,偏偏蘇少蒼在這個時候碰上來,迎頭就是
十七八劍。
  這十七八劍砍下去,高天橫再多十條性命也完蛋了。
  接著,蘇少蒼又遇見了彭雨詩。
  常言道:“仇人見面,份外眼明。”
  蘇少蒼與彭雨詩的一戰,倒是公平決門的。
  彭雨詩沒有輕敵,但卻不敵。
  蘇少蒼的師父,是異城劍聖伽南法師,伽南法師傳授下來的劍法,蘇少蒼並非白練的!
  四百招後,彭雨詩死在蘇少蒼的劍下,整個人被砍得血肉樸糊,一團糟之至!
  蘇少蒼又想再找江南名俠震山叟翁白頭報仇。
  但司馬血卻攔阻著他。
  因為翁白頭並非謀殺蘇不波的兇手,真正殺害蘇不波的,只是其他四個人。
  翁白頭不過是被其他四人拉進漩渦堛滿A根本上,翁白頭不但沒有謀害蘇不波,反而用
盡辦法,保存了蘇不波的唯一血脈。
  當日若非翁白頭花了三萬兩銀,聘請司馬血救回蘇少蒼一命,蘇少蒼早就死了。
  秋意漸深,大路上黃葉遍地。
  唐竹權早已恢復了天下第一號醉鬼的本色,他現在手堭殿菄漱j酒缸,似乎比以前的那
個更大。
  唐老人看見自己這個寶貝兒子嗜酒如命,不禁搖頭嘆息,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場風波,可算驚險極了。
  如當時不是巨無霸挺身抱熄火炬,黃金船上的人現在都必已變成了海底冤魂。
  經此一役,唐老人對龍城璧的觀感似乎好了一點點。
  但他是個老頑固。
  他仍然堅決反對女兒與這個浪子有所來往。
  龍城璧心堳雂ㄩ◎N。
  他幾乎忍不住真的要去找唐老人決鬥。幸好到了最後,他還是改變了主意。
  他沒有找唐老人決鬥,卻去找唐竹權鬥酒。明知與唐竹權鬥酒,自己必醉,但他不在乎。
  他不怕死。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又怎會怕醉?
  “冬。”寒冬挾著風雪悄悄來到了人間。
  龍城璧卻在這一天晚上,悄悄的離開了唐竹權。
  他已數不清楚,自己在這些日子堙A究竟醉了多少次!沒有人知道龍城璧去了那堙I
  他是個流浪江湖的浪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將會去到什麽地方!遭遇到些什麽事。
  浪子走天涯。天涯又在何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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