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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聶魯達與他的十四行詩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pagur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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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鹽烤大熊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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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聶魯達與他的十四行詩

獻辭:給瑪提爾德

        我鍾愛的妻子,我在寫這些被訛稱為「十四行詩」的詩作時,飽受折磨;它們令我心痛,惹我神傷。但題獻給你時,我心中所感受到的喜悅像大草原一樣遼闊。著手此一寫作計劃時,我深知自古以來詩人們早就從各個面向,以優雅出眾的品味,為十四行詩營造出像白銀、像水晶、像炮火一樣的聲韻;然而,我十分謙卑地,以木頭為質料創作這些十四行詩,賦予它們那不透明的純粹物質的音響,傳送到你耳邊。在森林裡、沙灘上,在隱蔽的湖畔、灰燼點點的地方散步時,你和我曾撿拾天然的材枝,那些隨流水和天候來去的木塊。我以小斧頭、彎刀和小折刀,用如此柔軟的廢棄物,打造這些愛的材堆;我以十四塊厚木板,搭蓋每一間小屋,好讓我愛慕歌頌的你的眼睛居住其中。述說完我的愛情根基,我將這個世紀交付於你:木質的十四行詩於焉興起,只因你賦予了它們生命。
                                                                                                一九五九年十月

聶兄 實在很謙卑 他的十四行詩 若是溢美的話 那天下的詩集都該燒掉了(除了我的-如果有的話!哈哈) 翻譯者的功力亦是不惶多讓 看看獻辭 想想原文 真是傑作




相迎不道遠 直至長風沙
2005-11-22 09: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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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r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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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聶魯達《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

一九九五年上演的電影《郵差》,使拉丁美洲家喻戶曉的智利詩人聶魯達(Pablo Neruda, 1904-1973),變得舉世皆知。《郵差》故事內容講述流亡國外的聶魯達和義大利某小島上一名郵差之間的動人情誼。這位名叫馬利歐的年輕人,受僱為聶魯達的私人信差,也因此有機會結識詩人,進而走入詩的世界;聶魯達的詩作以及政治理念,像一根根透明的絲線,穿行於馬利歐的生活和思想,從此他的人生有了重大的改變。這部影片不但獲得了包括「最佳外語片」在內的多項奧斯卡金像獎提名,也喚起了世人對聶魯達的懷念和興趣,更掀起了重讀聶魯達的熱潮。唱片公司出版的電影原聲帶裡,還特別加進十四首聶魯達的詩作,請到了史汀、瑪丹娜、茱莉亞蘿勃玆、安迪賈西亞等著名影歌星來朗誦。這十四首詩中,多半是情詩,透過聆賞,我們重溫了聶魯達情詩裡知性和感性的交融,愛之喜悅與現實陰影的追逐,以及美麗與哀愁的對話。

  聶魯達出生於智利中部盛產葡萄的鄉村帕拉爾,成長於智利南部的邊境小鎮泰慕科。童年時期,他最親密的玩伴是樹木、野花、甲蟲、鳥、蜘蛛。十歲時,他寫出了最早的詩作。二十歲,出版《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奠定了他在詩壇的地位,這些情詩在當時像流行曲調或諺語般被傳頌著。這本情詩集記載了年輕詩人的心路歷程,記錄了他與女人、與世界接觸的經驗,也記錄了他個人的慾望、激情、寂寞、內在疏離等諸多複雜的情思,有憂傷的回憶,有真情的吶喊,有情感的剖析,有深沉的哀嘆。

  《郵差》的背景應在一九五二年。陪著四十八歲流亡中的聶魯達,悠遊地中海島上的那位女士,是後來成為他第三任妻子的瑪提爾德.烏魯齊雅(Matilde Urrutia)。電影原聲帶裡影歌星們唸的詩,有三首出自《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作為始末的則是《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中的兩首(第27與81)。這本《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是聶魯達於一九五五至一九五七年間寫成,題獻給瑪提爾德的。

  聶魯達一生總共結婚三次。第一次是一九三Ο年,擔任駐巴達維亞領事時,對象是荷蘭裔爪哇女子哈根娜(Maria Antonieta Hagenaar)。二十六歲的聶魯達寫了一封家書告知他父親︰「我覺得她樣樣完美,我們事事快樂……從今起,你不必擔心你的兒子在遙遠他鄉會覺得孤單,因為我已找到一位將與我白頭偕老的伴侶……」這段婚姻只維持到一九三六年。

  一九三四年,聶魯達奉派駐西班牙,在馬德里結識大他二十歲的卡麗兒(Delia de Carril),彼此一見鍾情。卡麗兒的父親是阿根廷富有的牧畜者,她曾嫁給一位紈褲子弟,過了一段荒唐糜爛的生活,遇見聶魯達時已是廣識畢卡索、阿拉貢等畫家詩人,政治嗅覺敏銳,機靈迷人,好客也好鬥的共產黨員。她很快成為聶魯達的導師,母親兼戀人。主動搬進他的家,鳩佔鵲巢,逼退原配。兩人至一九四三年始於墨西哥舉行了一項不為智利法律所承認的婚禮。

   聶魯達與瑪提爾德初遇於一九四六年智利總統大選期間,在森林公園戶外音樂會中因友人介紹而認識。聶魯達幾乎忘了這次邂逅,瑪提爾德卻對之難以忘懷。一九四九年二月聶魯達開始流亡,經阿根廷至巴黎,莫斯科,波蘭,匈牙利。八月至墨西哥,染靜脈炎,養病墨西哥期間再遇瑪提爾德。她原在聖地牙哥音樂院,後離開前往好幾個拉丁美洲國家作巡迴演唱,曾在祕魯拍過一部電影,在布宜諾斯艾瑞斯和墨西哥當電台歌手,最後定居在墨西哥,辦了一所音樂學校。輾轉重逢的詩人與歌手如是開始了秘密的戀情。為了與詩人在一起,瑪提爾德必須躲在暗處,隨聶魯達、卡麗兒夫婦作平行旅行。一九五二年的義大利之旅,讓兩人恣意地度過了一段愉快時光。在卡布里島,聶魯達寫作了詩集《船長的詩》,匿名出版於那不勒斯,這是對瑪提爾德愛情的告白,但出於對結髮多年的第二任妻子卡麗兒的情感考量,遲至一九六三年他才承認是此書作者。

  結束流亡的聶魯達返回智利後,有三處住所︰一在聖地牙哥的林奇街,與卡麗兒同住;一在聖地牙哥的普洛維登西亞(Providencia),為與瑪提爾德的密窩;一在聖地牙哥之北,智利中部太平洋濱的小村落黑島(Isla Negra)。黑島本為一未開發之地區,僅有三戶人家,一九三九年,聶魯達在此購了一間簡陋的面海的石頭房子,大發奇想,稱其地為「黑島」,但它既不是島,顏色也非黑色。他輪流與卡麗兒和瑪提爾德同居於此,居然不曾被卡麗兒識破,直到有一天女管家向卡麗兒透露實情,七十歲的卡麗兒遂毅然求去。一九五五年,聶魯達結束惱人的雙重生活,與瑪提爾德同住,一直到一九七三年他死為止。他們曾在國外結婚,但直到一九六六年十月才在智利舉行婚禮,完成合法手續。

   聶魯達與瑪提爾德曲折的愛的旅行,負載著光,也負載著陰影。《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出版於一九五九年,自然是他與瑪提爾德愛情的紀錄與信物。但比諸古典大師──譬如西班牙葛維鐸(Quevedo)、龔果拉(Gongora),義大利佩脫拉克,英國莎士比亞──所作,聶魯達的十四行詩大多未依循傳統骨架。傳統十四行詩對韻腳的講求,格律的設計,強化了十四行詩情感的密度與辯證的張力。聶魯達的十四行詩則每每鬆弛如一段散文,結構開放,思緒自然流動,發展。如他在書前獻辭所言:「我深知自古以來詩人們早就從各個面向,以優雅出眾的品味,為十四行詩營造出像白銀、像水晶、像炮火一樣的聲韻;然而,我十分謙卑地,以木頭為質料創作這些十四行詩,賦予它們那不透明的純粹物質的音響,傳送到你耳邊……」這些詩是木頭的,是質樸的,然而詩人說話的聲音卻自有一種黏合的力量,將這些詩行結構成完整的有機體──一間間包容詩人廣博、遊動的情思,「以十四塊厚木板」搭蓋起來的愛的小屋。

   五十多歲的聶魯達在歷經社會及政治滄桑之後,終於在對瑪提爾德的愛裡找到了歇腳的地方:


親愛的,我自旅遊和憂傷歸來
回到你的聲音,回到你飛馳於吉他的手,
回到以吻擾亂秋天的火,
到迴旋天際的夜。

我為天下人祈求麵包和主權,
為前途茫茫的工人,我祈求田地,
但願無人要我歇止熱血或歌唱。
然而我無法棄絕你的愛,除非死亡到來。

就彈一首華爾滋歌詠這寧靜的月色吧,
一首船歌,在吉他的流水裡,
直到我的頭兒低垂,入夢:

因我已用一生的無眠織就
這樹叢中的庇護所?你的手居住、飛揚其間
為睡眠的旅人守夜。
                            (第八十首)


   雖然聶魯達在這些十四行詩裡時而展露歡顏,時而動情地歌讚,但是絕少綻放出清朗的微笑,甜美滿足之中總夾雜著幾分苦澀與寂寥。他認為愛情有時候「是一座瘋狂城市,╱門廊上擠滿了面色慘白的人們」,有時候像一股巨浪,會將戀人們「推向堅硬的石頭轟然碎裂」,將他們磨成粉末,有時候又「拖著痛苦的尾巴,╱一列長長的靜止的荊棘跟隨在後」,因為現實的陰影無時不刻地盤據於愛情的背後奸險竊笑:

惡毒的腳步尾隨著我,
我笑,可怖的鬼臉模擬我的面容,
我歌唱,嫉妒咬牙切齒地詛咒我。

而那是,愛人啊,生命給予我的陰影:
一套空蕩蕩的衣服,一跛一跛地
追逐我,彷彿露出血腥微笑的稻草人。
                 (第六十首)


但愛情儘管苦澀,卻是帶領戀人們飛出陰影的一對翅膀,是將混亂擾攘的世界屏棄門外的秘密城堡,是開啟被陰影關閉之門的唯一鑰匙,是唯一可與死亡、挫折、孤寂等人世黑暗相抗衡的力量:

在我們憂患的一生,愛只不過是高過其他浪花的一道浪花,但一旦死亡前來敲我們的門,那時就只有你的目光將空隙填滿,只有你的清澄將虛無抵退,
只有你的愛,把陰影擋住。
                  (第九十首)


   這本情詩集絕非一面倒的對愛情的歌頌,光與陰影在其中頡頏角力,相辯相成。對生命苦樂參半本質的深刻認知,賦予了聶魯達的情詩更豐富的質地,更繁複的色澤。雖然在某些時刻,他的愛情是荊棘叢中的玫瑰,是憂鬱的島嶼,是孤寂的屋裡疼痛的窗口,是掉入甜美的憂傷,是,充其量,緩緩長河脈動中的一滴水;但在更多時候,他的愛情是永不熄滅的火光,是無法折斷的纖細荊棘,是穿過生命之樹的奢華光芒,是傾洩於冰涼的生命枝葉上的溫柔之火。

  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是一百次網罟撒向大海,企圖打撈愛的魚苗;是一百隻觸角伸向未來,企圖向時間追討永恆;是一百次巨浪拍岸,將詩人捲入洶湧險惡的現實,又將疲憊的他送回岸上──而瑪提爾德正是守候在岸邊的柔軟溫潤的草地。

   一如他第一本情詩集《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聶魯達在這本十四行詩集裡大量使用與自然界有關的意象描寫女體,將瑪提爾德提昇成為紛亂人世裡美好秩序的象徵,一股安定靈魂的力量。她是大地,是結實纍纍的果樹,是飽滿的蘋果,是芬芳土地的泥土和樹脂,是熟稔的黑黏土,是野地的小麥;她是音樂、時間、雨樹,是沙子、木頭,布,是琥珀、瑪瑙,是邊界、河流、小村落,是透明的桃子,是溢出酒香的酒窖;她是生活,是芬芳的月亮所揉製的麵包,她的額頭、腿和嘴是被他吞食、隨晨光而生的麵包,她是麵包店的旗幟,是他的靈魂每日的麵包;她是美的化身,她赤裸的身體是月之線條,是蘋果的小徑,纖細如赤裸的麥粒,遼闊澄黃如夏日流連於金色的教堂,蔚藍如古巴的夜色,藤蔓和星群在她髮間駐留;她是人間最動人的風景,她穿山越嶺,像一陣微風,像湍急的水流自雪下滴落,是糾纏的藤蔓所統領的丘陵地,是荒涼的銀灰色大草原。她結合了水和大地的深沉本質,純淨如水又富含土香,使浪潮滿漲,種籽鼓脹──如同陰影跟隨光,她是他存在的最佳理由。

   整本《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分成早晨,中午,傍晚,和夜晚四部份,季節變動的光影,死與生的形貌,愛之喜與悲的色澤,不斷閃現其中。這是詩人一日之作息,也是一生之作息。它是十四行詩歷史的一個陸標,不僅再次讓讀者見證到聶魯達滿溢的創作才氣,也為逐漸枯乾、僵化的古老詩體,注入新生的氣息。它神奇地將最屈從、最封建的詩體(十四行詩裡常可見為討贊助者歡心的騎士的克己無私以及慇勤恭維)轉變成為一個丈夫日常作息、悲苦、隱私、憂思的備忘錄。它將一度忽而羞怯、忽而冷酷的情人,從中世紀城堡的高塔,帶進以「蠟,酒,油,╱大蒜」為武器,以「杯子,盛滿黃油的油壺」以及湯杓、鐮刀、肥皂泡為盔甲的中產階級廚房,聽著她「上下樓,唱歌,奔跑,彎腰,╱種植,縫紉,烹飪,鎚打,寫字……」。


  聶魯達的十四行詩融合了優雅與鄙俗,永恆與當下,讓愛與死,光與影共同執政。




2006-2-19 10:2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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