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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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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長篇] 活人

我叫蘇軟(化名),你們叫我阿軟就可以了。 
 
  或者隨便取個你記得住的名字,名字就是個代號,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只要在我給你講這個故事的這段時間里,你能記得我就好。記不住我也沒關系,但是你就沒有辦法繼續看這個故事。  

  我每天早晨七點鐘起床,晨跑——從我13層的公寓跑到小區的早餐店買早餐。  

  我從不乘坐電梯。原因不詳。 
 
  吃過早餐,我會繼續睡覺,一直持續到中午。下午我會澆澆花,然后到小區附近的咖啡廳讀書,喝下午茶。
 
  偶爾會在咖啡廳約一些有趣的人,見面,聊天,或是吃點心。 

  傍晚,會到小區附近的家樂福轉轉,買東西或是不買東西,無所謂。
  
  天黑下來,我偶爾會在公寓里做一頓晚餐,或是叫份外賣。
  
  把肚子安頓好了,我就打開電腦,開始列小說提綱。 
 
  列提綱是前半夜的事情了,午夜零點的時候我會上一下網。 
 
  瀏覽一下網頁,接收發送一些電子郵件,然后沖一杯飄著玫瑰花瓣的茉莉清茶。 
 
  玫瑰和茉莉的味道糾纏在一起,入口后你會覺得分不清哪是花,哪是葉,亦或是無花無葉,只有我的口水。
  
  然后我開始寫小說,一個晚上會寫幾萬個字,生活基本就是這樣。 
 
  我是一個網絡寫手,我寫的是恐怖小說。 
 
  如果你問我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是最可怕的。 
 
  我會告訴你,不是鬼,更不是妖。而是活生生的人。
 
  有時候我混雜在人群里,就會沒來由地感覺到極大的恐怖。
  
  城市車水馬龍,在我眼里卻好象是鬼怪雲集。
 
  不要問我今年多少歲了,那不重要,年齡是個莫須有的東西。 

  你覺得我多大了,我就多大。當然,我可以偷偷地告訴你,我快30了。  
  我好象沒什麼生活追求和美好習慣,日子一直過得不溫不火。
 
  每隔兩個月寫一本小說,用我的名字或者別人的名字出版。
  
  只要有人花錢買,我就把它賣掉,版權不是什麼重要東西,比名字還要不重要。重要的東西是錢,人要活下去,要租房子吃飯喝咖啡蓄電費水費繳寬帶費。  

  所以用誰的名字出版,和我沒什麼直接的關系。 
 
  這樣的生活,已經維系幾年了,從我25歲那年開始,我就這樣了。
  
  25歲那年好象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后來我忘記了。
  
  雖然每天要寫幾萬字的恐怖小說,描寫各種形態的鬼神妖狐。
  
  但是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也沒有妖精,更沒有神仙。
 
  都是人嚇人,那些東西都可以用科學解釋清楚,只是我們都太懶。
  
  滿足於即定俗成的念頭,有時候想得腦漿就快頂穿天靈蓋噴出來了。
 
  就索性說算了吧,這些事情是鬼做的,我們靠人力都解決不了。
  
  鬼在哪里,鬼在人的心里。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只惡鬼。 
 
  不信你默默自己的胸口,是不是覺得那里的跳動加快了,那是你心里的鬼正坐在你的大腸上蕩秋千,一圈又一圈,於是你覺得肚子疼了,似乎想上廁所,拉出來一堆糟粕。

  如果你拉出來的東西很干凈純潔不是糟粕,那就說明你心里沒有鬼,那就說明是我在故意嚇唬你。

  並不是所有人都吃我這套。 
 
  所以我才覺得這個世界很真實,並不是所有人的想法和接受能力都千篇一律。  

  總有人不同,所以才好玩兒。 
 
  所以每天都才能寫出有趣的的故事,至少我自己覺得那很有趣。寫小說就是一個自慰的過程,自己不先達到高潮,那麼讀者就會完全沒性欲。

  對不起,不是性欲,是閱讀欲。 
 
  對了,我還有一個習慣。  

  每次開始一個故事之前,都要寫上一句同樣的話: 
 
  ——這個故事,是真實發生過的——  

  今天還要再補充一句:  

  ——這個故事,是我親身經曆過的——  

  至於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誰也不知道。信則有,不信則無,就像你心里的鬼。




第一章 行屍走肉


凌晨的時候我上網,打開我的QQ,沒有人規定30歲的女人不可以用QQ吧。在這個城市里我沒什麼朋友,這不等於在這個城市外我有什麼朋友,雖然我一直都是個沒什麼朋友的人。  

  QQ好友名單里只有一個人——那是我自己,我愛我自己,比任何人愛我自己都更愛我自己。
 
  我從來不和同一個人第二次聊天,我是一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如果一個人第一眼不得我的喜歡,那麼他就永遠不得我的喜歡。 
 
  “你好。”陌生人的頭像晃動了起來。  

  “你好。”我打著哈欠,端起玫瑰茉莉茶,順便打開了該人的個人資料,和我一樣空白,名字叫行屍走肉。
  
  “你相信這世界有鬼麼?”他毫無來由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不信。”我放下茶杯,回答。
  
  “那麼從今天晚上開始,你就會相信了。”他發過來一個滴著血的女人頭,突然出現在屏幕上的血腥畫面,讓我渾身都跟著戰栗了一下。不過好在我也算是身經百戰了,經常也會在午夜的時候一個人當一部恐怖電影來看,對於這種靠出現的迅速而引誘起人恐怖神經中樞劇烈反應的勾當,尚可承受。
  
  “為什麼?”過了許久,我才回復他。因為我去了趟廁所,晚飯點了份水果沙拉,喝了一小桶葡萄汁,所以這一整個晚上我的膀胱都在自己計划之外。  
  洗手間的馬桶上繡跡斑斑,我這所20平米的小出租房不知道幾易其主,我進來的時候,能顯示它古老的物體都拼命地向我炫耀著他們的年長。但不管它們有多老,也就是器物而已,要為我服務,否則我就換新的。
  
  仿佛古老的東西,存在的意義,就是等著有人用新的把它們換掉。然后再把它們送入博物館,或是垃圾場。
  
  “因為我就是鬼,確切點說,我是具行屍走肉。”他的頭像灰了很久,我以為他等不及我上廁所,下線了。在我完全將這段沒來由的對話忘記的時候,他的頭像卻再一次亮了起來。
  
  “你這個男人很有趣。”我隨便打了上去。 
 
  “如果你見到我,你一定不會這麼說的。”他的話后面又跟著一個骷髏。  
  確實,我們見面之后,我果然發覺自己說錯了,因為……
  
  因為她是個女的,當然,也很有趣。
  
  我們約好第二天在我每天喝咖啡的地方見面,我拿一本那多的小說,她說她會找到我的,我還開玩笑地說難道你曾經在夢里見過我,否則為什麼那麼有把握能在人群中認出我。她神祕地打過一串符號,和冷冷的笑(我覺得那一串呵呵應該是冷冷的)。  

  第二天,我拿著那多的小說,坐在我經常坐的位置上,點了份蔬菜沙拉,放了多多的沙拉,沒有吃,我討厭吃新鮮蔬菜,不知道為什麼。

    那我為什麼還要點,點餐的時候大腦不在顱骨里,它出去散心了。 
 
  “你好,軟軟!”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忙抬頭去尋找聲源,沒找著,但是光天化日下,我應該不會產生幻覺吧。身上莫名其妙覺得涼颼颼的。 
 
  “我是行屍走肉!”聲音又響起來,我找到了聲源,一個非主流裝扮的年輕女孩子,非常坦蕩地坐在了我隔壁的座位上,對著那位置對面的一個時髦女郎非常確信地說著那些話。  

  我險些從椅子上掉下去,想著她昨天晚上那麼確認地說一定可以在人群中一眼找出我,沒想到確實是一眼就找了出來,只可惜找到的那個人不是我。
  
  “你有病?”那個時髦女郎明顯是個心情非常不好的非善岔,也許更失戀,也許剛失業,也許剛失身。吊起單鳳眼乜斜這對面年輕而嫩得要淌水的非主流女孩兒,漂亮女人和漂亮女人之間總是避免不了相互比較,然后刻薄地挑剔彼此。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非主流女生站了起來,想湊那時髦女郎近一點,時髦女郎“優雅”地把她推開,端起拿鐵不再看她。非女流女孩兒尷尬地站在那,樣子非常無辜。 
 
  看到她這種裝扮的女孩兒,我就會莫名地慨嘆自己已經老去,粉底裝飾出一張細嫩的人皮,睫毛和眼線異常的在整張臉上夸張出來,電視上說那叫煙熏妝,穿T卹配超短牛仔褲,裙子下配半截的豹紋襪,腳上突兀地來雙帆布鞋,卻是不搭調就越喜歡,帶丁冬亂顫的手環腳環,走起路來向騾子馬兒一樣亂響。  
  “肉肉,我在這。”我輕聲地對著她的方向說。 
 
  “啊?”我看著她一臉狐疑地向我走來。我穿白色的全棉男士T卹,一條褲襠到膝蓋的牛仔褲,就這樣,手腕上配一串佛珠,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我從來都不是那種能從裝扮上輕易看出我是什麼性格的女人,況且,我好象也沒發現自己有什麼性格。  

  我沖她天真地笑了,由於笑得太過無邪而做作,我險些吐了。
 
  “我是行屍走肉,你是軟棉棉?”她落坐在我的對面,神採奕奕,臉上不帶半點尷尬。這是這個時代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輕人,一切都很雄厚的一代人,腰包雄厚,胸部雄厚,粉底雄厚,臉皮雄厚。  

  我和肉肉就這麼認識了,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想叫她肉肉,因為她粉嫩嫩的裝扮,實在讓人聯想不到行屍走肉,而非常直白的就是一團肉。 

  這些都是一年前的事情。




第二章 我們去探險吧



“軟綿綿,我們去探險吧!”肉肉大口地吃著我點的那盤蔬菜沙拉。 
 
  “什麼探險?”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樣子,盡管我討厭新鮮蔬菜,還是忍不住咽了幾口口水。 
 
  “我們學校附近的鬼樓啊,聽說那里面死了好幾個人。”她神祕兮兮地將肉忽忽的小粉臉兒湊到我近前,用手護著嘴巴,仿佛怕被人聽到。她嘴邊掛著一塊西紅柿皮,看上去很滑稽。 
 
  “什麼鬼樓?”我疑惑地重復。
  
  “就是鬧鬼的屋子嘛,我找了幾個人,大家一起去探險吧!”她被“煙熏”得黑漆漆大眼睛一閃一閃地眨著。
  
  “為什麼我要和你們去探險?”我純心逗她,我估計她這個孩子就是被人逗大的。 

  “不為什麼,冥冥之中感覺你是個不錯的同行者,我的第六感向來很準的。”她神祕地傻笑著。  

  “你也有第六感?”我輕聲重復著她的話:“所以你就經常認錯人麼。”  
  “軟綿綿!你太坏啦!”對面那張小粉臉依然沒有絲毫的尷尬,反而非常開心地笑了,邊笑邊說:“你這種人開起玩笑來太可愛啦!”  

  明明是我逗她,結果反被這小丫頭倒打一耙,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難應付。不過她說的什麼探險,聽起來還真的挺無聊的,比我平淡如水的生活還要無聊。我可不想跟著一群大學生去闖什麼鬼樓。  

  “你也不怕我是坏人,也不問我是做什麼的?”我需要委婉一點地拒絕她,也要刻意提醒一下這個小姑娘,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多少也要有點防範意識吧。  

  “你嘛,凌晨的時候還在網上耗著,上午睡覺,下午可以出來喝咖啡,應該是個作家吧!”小丫頭的眼睛骨碌骨碌的,看上去有點像只狡猾的小狐狸,小胖狐狸。  

  “呃……”我一時竟找不著話說,她猜得好象也沒錯,但是作家這兩個字,真的是讓人非常郁悶,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作家,怎麼定義自己呢,就一寫字兒的老女人吧。  

    作家是那些喜歡沒事以老賣老和文學男青年斗斗嘴皮子,喜歡沒事風吹萬種對著脫了褲子的文學女青年賣力播種的那些老家伙。不是我,我不是作家。我只是個有點駝背的快滿30歲的單身老女人。

  “被我說中了吧。你肯定特別不願意別人叫你作家,你一定覺得自己特純潔不食人間煙火,寫的東西跟文學一點鳥關系都沒有,你們自由供稿的人都這樣!”小丫頭擠眉弄眼地說,一大盤蔬菜沙拉就剩下一個盤子底兒,看她的樣子好象要舔盤子底兒,我只好又給她叫了一盤,她吃得很高興。 
 
  我笑笑,繼續欣賞她的吃態,由於找不到話說,吃完東西就兩眼茫茫地被她拖著去見她所說的其他同行者了。我索性將拒絕的事拋到腦后,看看這丫頭能搞出什麼名堂來。反正最近小說寫得也不順,偶爾做些荒唐的事兒調劑一下也好。 
 
  見到的是另外四個年輕人,在地鐵站附近的網吧里。說是年輕人,其實有兩個和我年紀應該也差不多,一女三男。 
 
  雷瑩,女台球教練,穿著很熱辣,爆炸式發型,很高,大概有175左右。  
  大壯,私立學校體育老師,這家伙身高得有190,看上去又結實又彪悍,帶著濃重的山東口音。 
 
  寶寶,電台DJ,戴一幅金絲夾邊的眼鏡,很秀氣,聲音很好聽,180左右,瘦得像根筷子越看越覺得像個gey。  

  阿卡,外科醫生,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葯水味兒,或者是我精神敏感,和寶寶一般高,身材不錯,很勻稱。 
 
  你有沒有發覺我很注重人的身高,我和這四個人站在一起就像座原始森林——高大挺拔的闊葉植物,我也有至少170的身高,上大學的時候還做過兼職模特。只是現在年老色衰,常年離群索居對著電腦,人有點不自覺駝背而已。  
  我喜歡高個子的人,我們可以呼吸到更新鮮的空氣,我們可以低著頭看這世界,我們可以花同樣的錢比別人多穿一截衣服。所以看到這四個人,讓我心情不錯,或許就跟這伙人一起去做些無聊的事兒也好。 

  相對的,穿著平底帆布鞋,身高未滿160的肉肉,就像五條大號茄子旁邊的一顆小土豆。她在我們中間活躍地穿梭來穿梭去,搞得我的頭非常暈,我非常想一個掃膛腿把她從網吧窗口射出去。 

  我還在設想之中,那個叫雷瑩的火暴娘們已經一腳射出去了,只見那顆小土豆嗖的一聲就平地飛了出去,幸虧大壯眼疾手快,一伸胳膊,像拎小雞一樣把肉肉拎了回來。  

  肉肉在半空中哇哇亂叫,手蹬腳刨地詛咒著雷瑩以大欺小,過了好久才安靜下來,估計是喊累了,喊累了就不喊了,舉著冰淇淋香甜地瞇著眼睛。 

  幾個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傍晚在我家附近的那個咖啡廳集合,每個人帶一兩件防身的工具,一起吃頓晚飯后就去肉肉學校附近的那個鬼樓探險。  

  阿卡應該是這幾個人里面,最冷靜的一個,外科醫生需要非常清醒的頭腦和敏銳的判斷力,我想他大概和我一樣覺得這個活動非常無聊,外科醫生的鎮定和大風大浪下鍛煉出來的堅韌品質使他嘴角始終帶著嘲弄般的微笑。
  
  當然,外科醫生在小說電視里,經常都被當做是變態。請不小心和我有一樣想法的同志們不要把我們的阿卡醫生看做是變態。 

  商量好了之后,就各自離開了,肉肉跟我順路,一路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也不管我是不是願意聽她說話,也不知道她是從哪拉攏了我們這一伙生活完全沒交界的人,一起去探險。年輕人的生活,我完全搞不懂。 
 
  OK,那麼就一起去探險吧,神啊,請不要鄙視我這老女人荒唐的行為吧。

[ Last edited by 阿忠 on 2008-1-23 at 05:48 PM ]




2008-1-23 05: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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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三章 六個無聊的同行者


 “為什麼我們一定要晚上來?”雷瑩用力地翻著高高的歐式窗戶,爆炸頭時而掛在窗框上,她非常不滿意地對著肉肉發牢騷。 

  這座鬼樓其實是個荒廢多年的雙層建築,幾年前應該是個旅館,翻窗戶進來之后進入前廳,看見落滿灰塵的收銀台,以及后面幽深走廊里一個個的小房間門,盡頭處是一條樓梯,手電的光很不清楚,能看到這些已經是我連猜帶想了。  

  “白天這里不許進的啊,你看這窗都在明面上,我們沒機會翻進來,被保安看見要罰款的。”肉肉舉著手電在前廳里逡巡著。
  
  “這麼好的地段,這麼好的房子,荒廢了可真是可惜啊。”大壯魁梧的身軀在我身后慨嘆著。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我心里就覺得特別的塌實,可能和體型巨大有關。  

  “快來看,快來看,收銀台的抽屜沒有鎖!”肉肉站在收銀台前嚷嚷起來,她的喊聲穿過幽深的走廊,在前廳里出現微微的回音,我看見旁邊的寶寶好象哆嗦了一下。  

  “里面應該沒什麼東西吧?”外科醫生阿卡平靜地走過去,一把拉開了抽屜,我們幾個人也都圍了過去。  

  抽屜被一把拉開,揚起了一股嗆人的灰塵味,我忙別過頭,好一會兒那灰塵才忽忽幽幽地落定。抽屜底躺著一只橢圓型的鑰匙板。 

  “這應該是每個房間的鑰匙吧。”肉肉面帶驚喜地說,好象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有著不虛此行的激動。  

  “奇怪,這房子被封了這麼久,鑰匙也早該沒收了,怎麼還躺在這里?”阿卡的懷疑非常犀利。  

  “不管怎麼說,先揣起來,看看下面的兩個抽屜里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肉肉的腦子里應該就一條神經,而且非常大條,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第二個抽屜。

    和神經大條的人在一起,神經小條的人也變成了大條,我們六個人現在都變成了大條,六大條。  

  第二個抽屜里有一張人臉面具,手感非常堅硬,摸上去很不舒服,大壯伸手抓起面具,用手電光反復照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這東西怎麼跟人皮做的似的?摸著心里發毛。” 

  雷瑩狠狠地瞪了大壯一眼,畢竟在這麼黑暗而詭異的死過很多人的鬼樓里,說這種話真的是非常欠揍的行為,而且基本等於無中生有,這樓被查封了這麼多年,如果真是人皮面具的話,還留在這里,你就是在反政府反人民地否定我們人民警察的偵破能力了。 
 
  不過顯然警察叔叔高超的偵破能力在這座鬼樓里沒起什麼作用,聽肉肉描述,幾年前,這里住進了一披外地來打工的農民工,第二天一早服務員打掃房間,發現都死在床上,各個表情都很驚恐,好象是被嚇死的,到現在這個案子也沒破,那個發現屍體的服務員不久也死了,心肌梗塞。這是一樁被封鎖消息的無頭公案。  

  好在死的只是幾個農民工,家屬給幾個錢就打發掉了,反正出來打工就是為了賺錢養家,如果死了能賺到錢,也是一樣的養家,這個不在我們計較的範圍之內。  

  “別管是什麼做的,先拿著吧。”阿卡說著。 
 
  第三個抽屜里什麼都沒有。  

  問題出在最下面的柜子上,肉肉把柜子門一打開,就有一個黑忽忽的東西嗖的一聲掉了出來,好象是在里面斜靠著柜門的,門一打開就掉在肉肉懷里。  
  “啊!”肉肉凄慘的叫聲幾乎要把整座樓震塌了。  

  “你小點聲,把人喊來了,我可沒錢交罰款。”雷瑩扑上來一把捂住肉肉的嘴,肉肉的小臉兒在窗口射進來的月光下慘白慘白的,估計這一嚇,是真夠要她命的,連我和阿卡都不又得退后了幾步,那個寶寶渾身已經抖得像篩子一樣了。  

  掉到肉肉懷里的那一馱東西,是一只已經腐爛掉的黑貓屍體,黑貓死得很怪異,臉皮被人活剝掉了,手電昏黃的光和窗口射進來的慘淡月光,把這貓映襯得非常慘烈而恐怖,也難怪肉肉會嚇成那樣,小姑娘家哪見過這種陣勢。  
  我仿佛覺得這次探險,好象也沒那麼無聊,但也沒那麼有趣,我總有一種感覺,在這個空蕩蕩的前廳或是背后幽暗的走廊里,有一雙陰冷的眼睛在盯著我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人,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掌握中,這種感覺讓我非常不爽。 
 
  這時候,我只希望我的第六感,和肉肉在一個水平線上,那麼這感覺,就可以被理解為是幻覺。 
 
  大家都沒心思去研究那只貓,大概是哪個坏孩子做的惡作劇,我們稍微安頓了一下情緒,又合唱了一首《國際歌》,鼓舞一下軍心,大壯是個五音不全的愣頭青,把整只豪邁的《國際歌》唱得鬼哭狼嗥的。 
 
  阿卡受不了那鬼哭似的歌聲,一起身站了起來,示意大家休息結束,繼續探險。  

  然后阿卡帶頭,提著鑰匙板,我們要沿著走廊,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進去,看看有什麼別的發現沒有。 

  人的好奇心,就是一切危險的開始,本來我們這六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擾地生活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里,這輩子都沒有認識的必要。只因著肉肉的攛掇,竟然在這個毫無前兆的夜晚出現在同一座鬼樓里,成了所謂的“同行者”。  

  其實,引起危險的,並不是只有人的好奇心,好奇害死貓,還有人的無聊,無聊殺死狗。我們都活得很無聊,是不是這樣,是不是這樣。  





第四章 神祕的人臉面具


按照鑰匙板上標注的模糊數字,我們很輕易地就打開了走廊入口的第一個房間。聽著鑰匙在鑰匙孔里咯噠一聲響,門吱扭一聲開了一個縫。

  “我*,我地個親媽呀!”阿卡身后的大壯突然像被踩了小JJ似的罵了一聲。由於他的身軀過分龐大,站在他身后的我們其他四個人也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

  大壯轉身要跑,阿卡對著他的屁股就踹了一腳,罵到:“你他媽眼睛長天靈蓋兒上了吧,再好好看看,那他媽是一幅畫!”

  外科醫生踢人的本事非常獨特,他能在瞬間準確地對準人腰下兩側神經線最敏感的部位,雖然大壯很結實,這一腳也讓他吃痛,加上因為看走眼而失態的尷尬,自然不作聲了。

  我們都湊到門口看,阿卡已經把門大大地打開,徑自先走了進去。正對門的位置確實貼了一幅畫,類似一只PUNK樂隊的海報,比較血腥的那種頹敗風格,畫中的女主唱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房間門的位置,其他男樂手們皆長著尖長的獠牙,嘴角滴血,這是模仿吸血鬼的效果。

  我們有準備的情況下,看到那個美國娘們兒的眼睛都還有點心悸,也難怪大壯一眼看上去會大叫一聲想跑。

  西方人弄的鬼怪都非常直白,動輒開膛破肚,剜眼割舌的。你看我們亞洲人多含蓄,長發白衣的芊芊女鬼,說話嘴角都不動的,走路還步態輕盈的,連指甲都修得又尖又細,多美。

  房間的布局很簡單,就是那種普通的旅館房間,兩張雙人床,床邊有組合柜子,有電視柜,最里面有個小小的衛生間。

    只是沒有被子也沒有電視,那些東西都已經在封樓前被店主帶走了,畢竟以后再開店還可以繼續用,再不吉利也是花錢來的,舍不得扔,廢物利用。

  “沒什麼奇怪的東西!”寶寶戰戰兢兢地說,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落在那幅PUNK宣傳海報上,這家伙膽子這麼小,當初是這麼股起勇氣加入我們的,難道是被肉肉強迫的?我再看肉肉,她正小心翼翼地趴在衛生間門上,耳朵貼在門上,好象在聽什麼。

  “肉肉,你在聽什麼?”我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有聲音,有聲音。”肉肉神祕地說,並示意大家都過去聽。

  “聽個屁!”雷瑩長腿一伸,咣的一聲就把衛生間的門給踹開了,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見,強烈的水蚳讓所有人都捂上了鼻子。阿卡用手電往里面照了照。

  “你們看!”肉肉伸出手指著浴池下水管,我們看過去,那水管上掛著一幅人臉面具,和剛才前廳抽屜里的面具仿佛是一樣的。阿卡走上去把面具摘了下來,卻又扔到了地上,嘴里罵了一句臟話。

  掉在地上的面具竟然在地上爬動了起來。

  寶寶和肉肉順勢抱在一起,兩個人想叫又不敢叫出聲來,只見那張面具下面好象長了腿一樣,一扭一扭地朝他們兩個人扭過去。

  我這時心里也有點毛毛的,之前大壯說那面具好象是用人皮做的,我就覺得真的有點邪性,這下面具竟然自己在地上爬了起來,是誰誰都會胡思亂想的,我這樣信誓旦旦說世上沒鬼的人也沒辦法解釋。

  “他奶奶地邪性啊,我讓你爬!”正在幾個人驚魂未定的時候,大壯對著那面具一腳踹了過去。

  鹵莽的人有時候也能把鹵莽的作用發揮出來,面具斜著從地上飛了起來,面具下面一只灰黑色的小耗子嗖的一聲竄進晲丰h,不見了,原來是虛驚一場。

  雖然知道了是假的,心跳還是無法恢復規律的節奏,所以說人對外界事物的恐懼,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的東西,往往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東西,都他媽不是鬼。

  我們帶著人臉面具退出了房間,走進了第二個房間里,一無所獲,所有的布置都和第一個房間沒區別,衛生間里依舊生滿袑鞢A但是沒有類似面具之類奇怪的東西。

  接著第三、第四個房間里都是一樣,只是在第四個房間的床上也有一張人臉面具,這樣一樓左側的幾個房間就都掃蕩完了,我們幾個無聊的人獲得了三張一樣的人臉面具。

  “這面具是什麼意思啊?”大壯反復地把面具在手里翻轉著:“當初公安封樓的時候,不會這麼疏忽地把這麼奇怪的東西留下來吧?”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已經進入了走廊右邊的第一個房間。

  右邊的房間是雙人間,每間里面只有一張雙人床,第一間電視柜后被木頭釘死的電源附近,也有一張一樣的人臉面具。其他三間一無所獲。

  “我總覺得我們好象在進入一個無底的圈套里了,這人臉面具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這個探險真的不好玩兒了。”寶寶輕聲說,他一直都在害怕著。

  “我們上樓吧!”肉肉站在幽黑的樓梯口附近沖我們喊著,她的影子忽隱忽現的,看上去像只胖狐狸,這姑娘怎麼越嚇越勇啊?





第五章 死神的呼喚(上)


“軟軟,你平常都寫些什麼小說啊?”大壯問我,這條樓梯又黑又陡,而且是木頭制的,踩上去咯吱咯吱響,我真怕大壯的大身板把這樓梯給壓塌了。

  “恐怖小說。”我隨口答到,二樓和一樓的布局差不多,只是每側比一樓多了兩個房間,二樓沒有前廳,一條走廊一直通到底,應該說現在的光線下,我們根本看不見走廊的底。

  “那你現在講個恐怖故事給我們聽聽。”聲音在我身后傳過來,我回頭,身后是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睫毛幽藍,我一個激靈,險些一個巴掌呼過去。那個畫著濃重煙熏妝的肉肉就貼在我后背上,大眼睛里充滿了期待。

  “我說肉肉,大晚上的你畫個大濃妝發什麼騷啊?軟軟你也被她嚇到了吧,我這一個晚上都不想看她的臉!”雷瑩在一邊鄙視地奚落著肉肉,她們兩個好象八字不太合,好象一直都看彼此不順眼。

  “我願意,氣死你氣死你!”肉肉雙手插著腰,伸著舌頭沖雷瑩擠眉弄眼地做鬼臉,我們幾個人都被肉肉的舉動弄得頭疼,畢竟這里面除了她之外,我們5個還都算比較“成熟”,不會總有這麼幼稚的行為。

  如果真的成熟,就不會這麼無聊的結伙來闖什麼鬼樓了。

  “那我就講一個鬼故事給你們聽好了。”我說。

  “算了,我已經很怕了。”寶寶在一邊幽幽地說。

  “算了算了,膽小鬼,我真不相信你是主持午夜檔的DJ,你平時在廣播里講的那些鬼故事都是哪來的啊?”肉肉跳到寶寶面前,雙手拍著他的頭,由於個子小,她要跳一下拍一下,像只肥胖的跳蚤。

  “你們幾個進來,又發現了一個人臉面具!”我們幾個人一直在打鬧,卻沒發現大壯和阿卡已經檢查完了二樓了幾個房間,他們在其中一間里又發現了一個人臉面具。

  所有的房間都檢查完了,我們一共收獲了5張一樣的人臉面具。幾個人又回到一樓的大廳里。阿卡邊走邊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

  “阿卡,你在想什麼?”肉肉挽著阿卡的胳膊,好奇地問。

  “軟軟,你會不會有什麼覺得不對的地方?”阿卡突然問我。

  “不對的地方?”我重復著,我從一進這座樓就覺得哪里不對,那雙暗處的陰冷目光好象一直尾隨在我們身后幾步的位置,可是每次我回頭看身后都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覺得,這樓里應該還有一副面具。”阿卡沉吟著。

  “為什麼為什麼?”肉肉連聲地問道。

  “你是說這面具是死神面具麼?”我問,好象也想到了和阿卡一樣的問題。

  “不知道,我是學醫的,我相信科學,但是我總有這樣奇怪的感覺。”阿卡並不十分確定地說,看來我和他想的是一樣的。

  “啥死神面具啊?”大壯在一邊聽得雲里霧里,忍不住也打岔到。

  “就是類似亡靈的呼喚之類的詛咒,這種呼喚通常附在實物上,偶然得到這些物體的人,就會不久死去,而且死相將會非常難看,西方靈異故事里通常稱這種詛咒做死神的呼喚。”寶寶囁嚅著說,畢竟是主持午夜靈異檔節目的DJ,膽子雖然奇小,但知識還算懂些。  




2008-1-23 05: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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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五章 死神的呼喚(下)


 “我*,寶寶你輕易不說話,偶爾說句話造得我渾身寒毛都起來了,別詛咒自己行不,那都是糊弄人的好不好,而且你寒磣人也整個中國的啊,一下給我整西方去了,你也太不靠譜了吧。”雷瑩這火暴娘們兒,一激動就露出東北口音來了。

  “那就看我們究竟還能不能找到第六張人臉面具吧,如果找到了……”肉肉聲音有點激動,而且后半句好象也沒想好要說什麼。

  “我日,那是什麼啊?”大壯的聲音由於過度的激動而顫抖著,順著他的手指,我們都回過頭,看見收銀台那面的暀W,正中央的位置——掛著一張人臉面具!

  “完了完了,我們都被詛咒了,要死了要死了。”寶寶一屁股癱軟在地上。

  我不記得是誰說過這句話:人的膽子,就是嚇出來的。這話放在寶寶身上一點都不適用,他的膽子,就是每天午夜主持那檔靈異節目給生生嚇坏的,瞧他那快要尿褲子的慫樣,別說我不信這詛咒,就是我信了,第一個死的,也多半是這種敗事的軟骨主兒。

  常年寫恐怖小說,看恐怖小說,對這種被詛咒而后一個接一個死到的故事情節,我實在是有點厭煩,搞不清楚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不厭其煩地寫著,還有那麼多人不厭其煩地看著。也不說別人了,其實我自己也寫了不少,但很難寫出什麼新意來。

  結局都一樣,次要人物一個接著一個全都非常詭異地慘死了,最后主要人物揭破了詛咒的源頭,活了下來之類的。雖然結局都一樣,但是過程畢竟還是可以千奇百態的,這個年頭的恐怖小說,仿佛都形成了幾條不成文的模式了,就跟高考作文一樣,有規律可尋。

  阿卡走上去,把面具摘了下來,拿在手上,突然問大家:“剛才進來的時候,這個面具就掛在這麼?”他這一說,大家都陷入了冥思苦想。

  說實話,剛進來的時候,這暀W有沒有面具,誰也沒注意,黑咕隆咚的又剛從外面爬進來,眼睛還沒適應光線呢。而且當時大家都只注意看收銀台來著。

  那只沒有臉皮的黑貓屍體依然躺在地上,屍體腐爛發出的味道很是難聞。

  而且它那張被剝了皮的臉真是讓人不忍心看,看一眼就覺得渾身的胃都要吐了。如果渾身都有胃的話。

  “走吧,應該沒什麼別的有價值的東西了,我們回去等死吧。”阿卡說完這句話,就隨手拿著一張人皮面具從窗戶翻了出去。

  往往最該相信科學的那個人,就是那個最迷信的人,你還別不信,比如我們的外科醫生阿卡。

  剩下的5個人也很自覺地每個人拿著張面具跟著阿卡從窗戶翻了出去,鑰匙板被阿卡放回了抽屜里。

  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很自覺地拿了一張面具,就是很自覺的拿去了,也沒人事先安排,也沒人非要拿兩張,也沒人說不想拿,就這樣。

  六個人,六張人臉面具,不知道這只是這次探險的結束,還是整個故事的開始。 




第六章 多一點,少一點



“軟軟,忙麼?有點事找你。”從鬼樓回來沒幾天,一個傍晚,我剛從家樂福出來,就接到了阿卡的電話。

  我隨身總是帶著個手機,盡管幾乎一年到頭也不打一次,也沒人打進來找我,但我是個時間觀念很差的人,手機對於我的作用等同於手表,它在我口袋里突然響起來,倒嚇了我一跳,接起來一聽是阿卡。

  “還行,什麼事兒啊?”我提著家樂福打折促銷的大包衛生紙,和一篼芒果,邊走邊答著。

  “你在哪,我開車去接你。”他的話內容聽上去很急促,可是聲音卻很平緩,外科醫生是習慣用各種平靜的強調表達急切心情的吧。

  我告訴他我在哪,然后就把東西放在地上,自己坐在路邊供人休息的石凳上抽煙。大概二十分鐘不到,一量銀灰色寶馬停在我身邊,阿卡開門下車。

  上一次去鬼樓沒仔細觀察他,只是知道他身材不錯,很均勻,襯衫下有隱約匍匐的腹肌。不論是多麼慫的男人,從寶馬里這樣瀟洒地走出來,大概都是比較吸引女人注意的,況且阿卡的外表實在是沒的說。

  這種要身材有身材,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錢有金錢的30歲未婚男人,應該是男人中的極品,這種人要麼私生活荒淫無度,要麼就是心理變態,如果兩者都不是,那麼就肯定是個性無能。

  我猜阿卡應該不是后兩者,至於是不是前者,剛見過兩次面,像我這種常年離群索居的女人,當然是判斷不出來的。去鬼樓之前的至少3年里,我都沒有碰過男人的身體,也沒有男人碰過我的身體。那時候男人對我來說是非常陌生的。

  “上車吧,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聊。”他把我的大包衛生紙和小包芒果從地上拿起來放到后車座上,然后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我進去,我低頭準備鉆進去的時候,他非常自然地把手放到我頭頂上,這個動作是非常划算的,沒有一個懂點風情的女人會抗拒男人做這個動作,多麼體貼溫柔的舉動。

    你這該死的溫柔。

  “那個面具,你回去后有沒有仔細看過?”落座在我常去的咖啡廳后,阿卡半晌才打開話題,之前我們對著彼此的臉各自吸了一根煙,好象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我沒什麼心事,我只是不會主動和人說話。

  “面具……沒有。”從鬼樓回去之后我洗了一個徹底而漫長的澡,鬼樓里蕭條而腐爛的氣味讓我渾身的胃都很惡心,那只死貓掉落后還濺到我身上一點屍水,奇臭無比,那面具就丟到地板上了,碰都沒再碰過一下。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覺得那面具好象是用生物皮做的。”阿卡很認真地說。

  “生物皮?哦。”這個發現並不在我預料之外,從鬼樓到家的一路上,那面具一直在我手里,上面的紋路很自然,手感上判斷也應該不是普通的塑料或是皮革。

  “你也感覺出了是吧?我在想會不會是……”阿卡的話沒有繼續下去,他皺眉頭喝了口咖啡。

  “人皮。”我把他的話接了下去。

  “我這個想法會不會很不現實?”阿卡問。

  “你可以拿到醫院化驗一下,事實是怎麼樣就明白了。不用考慮現實或是不現實的問題,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很不現實。”我漫不經心地攪著咖啡,看著乳白色的咖啡泡在杯子里旋轉。

  “我已經化驗過了。”阿卡看著我,安靜地說。

  我也安靜地望著他,我們兩個人就那麼安靜地望著彼此良久良久。或許我在等著他說話,或許他在等著我問。

  但是我不問,於是他也不說,本來他說前半句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出下半句,我為什麼還要明知故問地問過去,這種再明顯不過的對話我向來難以進入角色。但是,他似乎在等待我問點什麼,所以這個情況比較尷尬。

  “呃……那個,是豬皮。”最后還是他悻悻地干咳了兩聲,說了出來。

  “豬皮?”這回輪到我疑惑了,被封了好多年的凶宅里,怎麼可能有豬皮人臉面具呢?而且剛好和我們去的人數量一樣,6個。這樣一想,我下次再說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鬼的話,就有點心虛了。

  “你一個人住麼?”阿卡突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恩,是啊。”我毫無準備地點了點頭。

  “以后有時間的話,我可以去拜訪你。”阿卡這話說得非常紳士而嚴肅,絲毫讓人沒有動歪念頭的余地,有些男人是這樣,他的動機和意圖是你永遠想不到,直到你被他壓倒在床上的那一秒,你還被蒙在鼓里,覺得一切都是幻覺。

  我還在胡思亂想,阿卡徑自用手指沾了杯子里的清水,在磨砂桌子上寫下了一個字——豕。

  “這是什麼字?我不認識。”我疑惑地看著那個仿佛只是個偏旁的字。

  “這個符號,這在象形文字里就是豬的意思。”阿卡看著我,慢慢地說。

  然后,他又在桌子上寫了另一個字——彘。

  “這個字我認識了,是古漢語中的‘ZHI’,就是豬的意思。出自孟子的《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我輕聲地邊想邊說著。

  “看到這兩個字,你聯想到什麼麼?”阿卡點著那個‘豕’字,說:“看到這個字,我就想到了簡體字中的‘家’。”

  我搖了搖頭,看著那個字說:“我第一聯想到的字是‘冢’。”於是也學著阿卡,用手指沾了清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冢’字,隨后補充道:“就是墳墓的意思,或許是我恐怖小說寫多了,有點神經質。”

  阿卡沉吟著說:“多一點就是活人的‘家’,少一點就是死人的‘冢’,阿軟……”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響了。  





第七章 篝火PARTY(上)



“軟綿綿!軟綿綿!想我了吧?哈哈哈。出來一起快活一下吧!”肉肉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尤其的刺耳,背景亂糟糟的,這家伙一準在什麼娛樂場所HIGH瘋了。

  “你自己玩兒吧,我不去了。”無奈地沖阿卡聳了聳肩。

  “哎喲,大姐姐,不要那麼孤零零地啦,出來啦,我等你哦,在……”她嘰里咕嚕地念叨了一個地址,最后補了句不見不散,電話就掛了。

  阿卡的嘴巴翕動了一下,好象要和我說什麼,話還沒說出口,他的手機也響了。見他接起電話,從頭到尾就恩了幾聲,但是肉肉那大嗓門的吼叫還是傳到我耳朵里,這小妮子。

  “不如我們也去年輕人里散散心吧,總想這些古怪的東西人要變態了。”阿卡微微欠了一下身子,我稍微沉默了一下,就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廳,驅車向肉肉說的那個地址去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按照肉肉說的地址,我和阿卡行駛了半個多小時,車子七拐八扭,最后竟然停在了一片荒涼的郊外,隱約前面空曠的荒草地里好象有點光亮和微弱的嘈雜聲。

  “這種年輕的孩子,總是喜歡玩一些我們想不出來的東西。”阿卡無奈地笑了笑,把車熄了火:“他們應該就在那,我們步行過去吧,這麼高的草,車也過不去了。”

  這片郊外的荒草不知道長了多少年,足有一人來高,很茂密,我們要一邊走一邊用手撥開路,阿卡走在前面小心地摸索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不遠處那團光亮走過去,漸漸那嘈雜聲也清晰了,是吵嚷的流行音樂,和鬧哄哄的喊叫聲。

  “軟綿綿!阿卡!你們二位大架光臨啦,還以為你們不肯賞臉吶!”眼前的荒草好象被人為地拔出了一個圓形的空地,中間昇起一堆篝火,木柴燃燒發出比比剝剝的聲音,有幾個人圍著篝火席地坐著,一架音響在那徑自播放著。肉肉的小胖臉在我下巴附近雀躍著。

  “肉肉,你這丫頭,怎麼每次都把人帶到這種奇怪的地方,說實話,我一直都很擔心有一天,你直接把我們送進火葬場的煉人爐里去了。”阿卡半開玩笑地說,然后走到篝火附近,撕下一片正在烤著的羊肉,塞進嘴里仔細咀嚼起來。

  “她就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神經病,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所以不用每次都隨叫隨到嘛。”雷瑩正在啃羊腿,嘴里嗚咽著含糊不清地沖阿卡笑說。

  “芊芊大小姐一聲令下,我們怎麼敢不賞臉?”大壯看樣子喝了不少啤酒,他腳邊堆滿了東倒西歪的酒瓶子,大著舌頭說。

  “我看你們幾個啊,叫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送這一群酒鬼飯帶回家吧。”阿卡的脾氣真的不錯,很自在地挑了個空地坐下,從大壯身上剝下外衣鋪在旁邊的地上,示意讓我坐過去,我有種被照顧的溫暖感覺。

  “變態醫生,你怎麼把我們軟綿綿大作家給搞到手的啊?”一個和肉肉年齡相仿,打扮和穿著差不多的女孩子湊過來,坏坏地對阿卡說。

  “小儀,你又動歪腦筋了,還是好好選個男人給自己吧,男人這東西,總換來換去的也不好。”雷瑩的掃膛腿刷地就飛了過來,那個叫小儀的女孩子笑著一個閃身避開,好快的身手,這個女孩子應該是有點功夫底子的才對。

  “雷大嬸兒,你當我是範芊芊啊,你想踢飛就能踢飛啊!省省力氣,更年期要照顧好自己的脾氣啊。”那小姑娘的笑聲像銀鈴一樣,咯咯地。

  “你要有你姐那麼傻人有傻福就好啦。”雷瑩被損了倒也不生氣,繼續回座啃羊腿,和大壯大口大口地對飲啤酒。  




2008-1-23 05: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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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七章 篝火PARTY(下)



“阿卡。”我和阿卡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鬧來鬧去,冷不防一個腦袋伸到我們倆面前,我倆都被嚇了一跳,這個干枯的DJ寶寶,越看越像個餓死鬼,怎麼瘦成這樣的?眼窩深深地陷下去,篝火的映襯下就像個鬼似的嚇人。

  “寶寶,你又在吸葉子了是不是?看你的樣子,又失戀了吧。”阿卡輕輕撫摩著寶寶的頭,用他外科醫生那種職業的平靜語氣說。

  “阿卡,你做幾天有空再把他送到戒毒所看幾天吧,你看他那慫樣。”那個小儀一邊摸著大壯結實的胸肌,一邊嬉笑著。

  “算了吧,他在這個電台剛做穩半年,屁股還沒熱呢,又送進去,他又要失業了。”大壯雖然喝大了舌頭,但是人還是非常憨厚善良的。

  “救——命——啊——”我們一直在調侃著,卻沒發現肉肉已經好久不見蹤影了,這時候突然在遠處的草叢里傳來她凄慘的叫聲,我們這幾個人都嚇了一跳,雷瑩和大壯反應快,已經沖過去了。

  我們撥開惱人的荒草,尋著肉肉的呼喊聲跑過去,只見肉肉驚恐地坐在一座小水潭旁邊,雙手捂著耳朵,凄慘地叫著。

  “姐,你又發神經啊?大晚上上的鬼叫個鳥來?”小儀上去對著肉肉的屁股就踹了一腳,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長相和肉肉很像的女孩子,感覺很不懂禮貌很輕狂。

  不過現在的年輕人不就是崇尚輕狂和目中無人嗎,甚至毫不在意地在全世界面前說自己很自戀。

  “有鬼,有鬼啊!”肉肉被踢了一腳,像是才清醒了些,用手指著水潭后的荒草,結巴著說:“我尿急,正尿著,突然聽見那邊草叢里有聲音,好象是人的呼吸聲,好可怕啊。”

  “切,神經。”小儀大步地奔著那草叢走過去,大壯忙不迭地尾隨著,兩個人身子一轉就鉆前后腳地鉆進了草叢。

  “啊——”很快,草叢里就傳來小儀和大壯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我和阿卡對視一眼,都沒有動,倒是雷瑩實在是按耐不住了,嘴里亂嘀咕著就走過去看。

  她還沒走幾步,小儀就一個飛身從草叢里跳了出來,嘴里大聲咆哮著:“範芊芊!範芊芊!你給我出來!”再看肉肉,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範儀儀踩了一腳大便,氣得小臉兒都綠了,剛才還在怪小儀無禮,現在看來,這個肉肉也真是難纏的丫頭,這姐妹倆還真是一對活寶,不知道她們的父母是怎麼把她們捏出來的。我看阿卡,他沒什麼表情,好象已經見怪不怪了。

  回到篝火附近,肉肉背對著大家站在篝火后,小儀正在罵咧咧地蹭腳上的糟物,大壯在一邊不停地安慰著她,看樣子,這大壯,一準是範小儀的粉絲,一直跟在她屁股后。

  “哈!下面開始表演的是,面具舞!”肉肉一個猛子回過頭,臉上戴著那副豬皮面具,一本正經地扭起了恰恰,豬皮面具在篝火的映襯下忽隱忽現,說實話,她渾身長得肉扭扭的,倒真像是一只跳舞的豬。




第八章 跳舞的猪



“真是不知疲憊啊。”雷瑩也微醉了,乜斜著眼睛說。

  “喂,你別跳了。說真的,我真的聽到呼吸聲了,在那邊草叢里。”小儀把腳擦干凈了,回過頭伸手指著肉肉身后的草叢里。

  “小儀,你這招也太假啦吧!”肉肉一邊扭動著,一邊湊到小儀面前說。

  “你少來,沒有你跳得假吧?一身墜肉!”小儀說話間就走到草叢邊,伸手朝里一撥,像受了驚嚇似的縮回手:“靠!真的有東西!”

  “什麼東西?”見她不像開玩笑,阿卡走了過去。

  一頭大肥豬被從草叢里拉了出來,它嗓子眼里還呼嚕呼嚕地哼唧著。

  “我地個乖乖,這麼肥,難道嫌壯爺吃羊肉吃得不飽?”大壯湊過去瞄著那頭肥豬傻笑到。

  “這應該是附近農民家養的豬吧,半夜鉆進草里迷路了,見著我們這有光就奔過來,看見人又不敢進來。”我看著豬的一身膘,絕對是家養出來的。

  “既然來了,就吃了吧,說不定是我的面具舞感動了老天。”肉肉嬉笑著說。

  “面具?豬?”阿卡輕聲重復著:“我們走吧,快離開這里。”

  “為什麼啊?”肉肉不解地問。

  “沒什麼為什麼,我們卡叔說離開就離開嘍!”小儀倒是聽話,隨手就拿起了自己的包包。不知牢i裁矗盒釋眸夭話慘蒼諼倚牡咨朣埼[礎?br>
  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抬頭,看見阿卡的眼睛,很平靜的眼神,他的手用力握了兩下,沒有再松開,我的不安情緒卻漸漸安頓下來。

  “我們快點離開,不會有事的。”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幾個人忙不迭地就往草叢外走,這片荒草還真不是一般的高而茂密,人置身其中,就被莫名的壓抑感籠罩起來,幸虧我們人多,幾個人有說有笑倒還能緩解一下,也不知道那個神經的肉肉是怎麼想到把大家招到這種地方來“快活”,真是快活不下去了。

  而且,我們離開那片空地的時候,我毫無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口大肥豬,它竟然瞪著雪亮的眼睛也在望著我,我看見它的后腿好象在有節奏地抖動著,就好象剛剛跳舞的肉肉。我的心陡然一震,忙鉆進了草叢不再回頭了。

  “奇怪,怎麼轉來轉去好象是個圈啊?”肉肉嘀咕著。其他人也不是沒有一樣的感覺,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我們在漫無邊際的荒草里撥弄了好久,也找不到來時的路,記得我和阿卡進來的時候雖然走了有一段路,但也沒有這麼漫長似的。

  而且這種地方撥來撥去都長得一樣,也分不清楚哪里是我們走過的,哪里是我們沒走過的。太倒霉了,我們應該是迷路了,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連個月亮星星都沒有,我們就靠著感覺這樣瞎摸下去,估計走到天亮也出不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奶奶的,風一吹爺酒都醒了,怎麼突然感覺這麼冷啊,寒毛都豎起來了。”大壯在最后罵罵咧咧地跟著。

  “我們唱個歌吧,我感覺身上毛毛的,好象有什麼東西跟在我們后面似的。”肉肉的聲音很緊張。

  “拉倒吧,我一開口唱,阿卡又要罵人了,咱們讓寶寶唱吧,丫雖然不男不女的,但是唱歌是好聽。”大壯倒挺有自知之明。

  “是啊,寶寶唱吧!”雷瑩附和著。

  “唱吧,還靦腆什麼啊?”小儀也起哄著:“你也不是靦腆的人啊。”

  “我要聽劉德華的《吻別》!”阿卡也難得地跟著他們瞎嚷起來。

  “都他媽別吻了,寶寶不見了!”大壯的聲音突然沉悶地把幾個人的腳步都喊停住了。

  “靠,這*別是跟我們開玩笑藏起來了吧?”雷瑩不相信似的問。

  “你看他那慫樣,像是那種開得起這種玩笑的人嗎?”小儀的話不錯,以寶寶的膽子,這種環境下肯定已經嚇得不成人樣了,哪還有心思藏起來逗我們呢?他肯定是沒跟上隊伍,給丟哪了。

  你瞧瞧吧,越是混亂的時候,就越有人更添亂。這回可好,不僅路丟了,連人都丟了。

  “寶寶從來都不敢單獨行動的,這下肯定凶多吉少,我有很強烈的不好的第六感!”肉肉帶著哭腔哼唧著。

  “姐,你有出息點好不好,趕緊冷靜下來想辦法,哭有屁用!”小儀不滿地喊著。

  “你有辦法,你難道有什麼辦法?”肉肉委屈地繼續哽咽著。

  “喊啊,多現成的辦法啊!”小儀說完這句話,就扯破喉嚨開始叫了起來:

  “寶——寶——”6個人一起扯開喉嚨叫了起來,空蕩蕩的草地,聲音喊出去,連回音都沒有,我們的聲音就像墜落進黑洞的宇宙飛船。

  “哎呀媽呀!嗓子都叫喚疼了,這傻子死哪去了?阿卡,要不我們原路返回吧,說不定那小子也回到篝火那等我們去了。”雷瑩氣喘吁吁地說:“日,剛才走的時候,誰他媽把篝火給整滅了,手賊啦欠吶?”

  “我說,雷大娘,剛才不知道是誰堅持一定要把篝火滅了的,說什麼怕引起火災!”小儀的辣椒嘴一刻也不準備讓人。

  “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啊,找不著路啊。”大壯想打個圓場,沒想到打出了個冷場,這下誰都不說話了,安靜得跟死了人似的。

  “……”一陣若有若無的喘息聲從不知道哪個方向的荒草叢中傳了過來,還有荒草被撥亂的悉蔌聲,那聲音離我們越來越近。

  “是寶寶嗎?”雷瑩壯著膽子喊了一聲,沒有回答,那聲音依然在我們四周的草叢里響著,時遠時近。

  “別是鬼吧?”大壯高大的身子在隊伍后面亂顫著。



第九章 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區



“他奶奶的啊!干脆就他媽在這過夜好了,旅行袋里不是有毯子嗎,拿出來睡!”大壯一屁股坐到地上,看那架勢,估計我們幾個人加起來都拉不動他了。

  “生火,取個暖。別一會兒再把狼招來,這荒郊野外的,指不定發生過啥,說不定這草里埋了多少死人吶!”大壯邊說邊掏出打火機,打著了才發現沒有東西引火,罵咧咧地坐那不動了。

  “我有不好的第六感。”肉肉靠著大壯坐下,小心地說:“你們都聽見周圍的嘆息聲了麼?這草地里應該真的埋著很多死人吧。”

  “我不信鬼,但是有些事人也解釋不清。”我和阿卡把毛毯從旅行包里拿出來鋪在地上。

  “你們都聽說過‘鬼打晼戍a?我們是不是遇到‘鬼打晼式H”肉肉緊張地說。

  “愛他媽什麼鬼不鬼的吧,還打什麼鳥晼C餓了總要吃,憋了總要拉,困了總要睡,不管了,先睡一覺再說,一睜眼睛天亮了就好啦!”雷瑩也躺下,閉著眼睛準備裝睡。

  天啊天啊,你快亮吧。

  我還從來沒有在露天里過過夜,這一夜睡得極不塌實,那若有若無的嘆息聲一直在我們周圍的草叢里逡巡來逡巡去,每個人都聽著這聲音,但是誰都不說話,就一個個閉著眼睛盡量屏息讓自己睡過去。

  不知不覺竟也睡過去了,睜開眼睛剛好看見草叢上空一大塊灰蒙蒙的天,找出手機一看,凌晨5點,天半亮了。

  扭過頭,看見阿卡躺在我旁邊,正半睜著眼睛偷偷看著我,被我發現了忙扭過頭去,好象還挺不好意思,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鬧鬼啦鬧鬼啦!”我這一笑,倒把肉肉給嚇得坐了起來,張牙舞爪地在那折騰起來。

  “拜托哦,豬姑娘,你夢游啊?”小儀翻了個身,嘀咕著。

  “沒有鬼啊,嚇死我了。”肉肉折騰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嘟囔了一句,扑通一聲又躺下睡了。

  一根手指伸到我嘴邊,我看阿卡,他用另一只手支在自己嘴邊,做出禁聲的動作,我會意地跟著他悄悄爬了起來,站起來辨別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

  “好象我們昨天晚上一直在原地轉圈圈。”阿卡輕聲說。

  “是啊,這一圈的草都有被人反復踩亂的痕跡,應該是我們弄的。”我和阿卡沿著被弄亂的野草,走了一個大圈,剛好又回到睡覺的地方,那4個人睡得橫七豎八的。

  冷不防地,上身一沉,身體嗖地一聲就平地昇了起來,原來是阿卡從大腿那把我舉了起來,一翻失衡的掙扎后,我終於變成了一個“巨人”,比大壯還高出一截,剛好在高大茂密的草林里露了雙眼睛。

  這片草叢還真是大啊。

  “找找我們昇篝火的地方。”阿卡在下面說。

  “就在圈中間。”我看見我們走過的一條隱約被折斷的草圈中央,有一塊凹下去的空心地段,那應該就是我們昨天晚上點篝火的地方。

  “我們回那去找找寶寶。”阿卡把我放下地面,我的臉有點紅。

  我們是成年人,不應該臉紅。因為什麼都懂,所以才會臉紅。

  沒走幾分鐘就到了篝火堆那里,一大片燒得焦黑的木炭,地上還有很多空啤酒瓶子和吃剩的羊骨頭。我是十分不主張野外娛樂后將這些垃圾不加清理地留給大自然的,但是昨天晚上那種莫名其妙的狀況除外。

  人總是這樣嚴格要求外界,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則無一不是例外。我暗自微笑著。

  沒什麼發現,等那4個人要死不活地喊著腰酸背痛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阿卡掏出手機準備打寶寶電話,發現沒有信號。

  “肉肉,把你的手機借我,我這破聯通沒信號。”阿卡對肉肉說。

  “我也是聯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肉肉拿著手機說。

  “昨天晚上你不是在這打電話給我和軟軟的嗎?。”阿卡說

  “是啊,昨天晚上有,可是現在沒了。”肉肉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手機。

  “我的也沒信號。”大壯也在一邊拿著手機說。

  “奇怪了,我的也沒了,昨天晚上都有的啊。”雷瑩也附和到。

  我奇怪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我記得睡醒后看時間的時候,信號好象是滿的。打開一看,果然有信號,而且是滿格的。

  “我有信號。”我這話剛說出來,其他幾個人就都不約而同地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

  “快打給寶寶吧!”小儀在一邊收拾著地上的毯子,說。

  “提示音說沒有信號?”阿卡疑惑地拿著我的手機,撥了出去后竟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放屁吧,沒有信號哪來的提示音啊?”大壯忍不住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罵手機還是在罵阿卡。

  “你們聽。”阿卡把我的手機模式調成免提,然后撥了寶寶的電話,電話里一陣正常的嘟嘟聲后,清晰地傳來女接線員的聲音:

  “對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區;對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區;對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區;對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區;對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區……”女人的聲音不停地重復著,像著了魔似的無休無止。

  “我靠,真他媽邪性啊。”雷瑩說。

  “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阿卡,找個有信號的地方再打。”小儀背起有她半人大的旅行包走到阿卡身邊說。

  於是我們朝著阿卡寶馬的方向走去。

  “我們真傻呀,即使我們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如果寶寶那孫子還在這片草地里,他也還是接不到電話啊。”大壯邊走邊嘀咕,但是誰也沒心情搭理他。

  說到草地,我突然想起了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里面所說的爬雪山過草地,那草地在大部分中國青年的腦海里應該就是遍布沼澤地的吞人地,也不知道這片草地里有沒有吞人的沼澤,如果有的話……不敢想了。否則又要人嚇人了。
  “對不起,您所在的位置是盲區……”我的手機在阿卡手里,他時不時地拿出來撥幾次,女人的提示音一次又一次的在我們周圍響起。

  “卡叔,你能不能別在撥那破玩意了。我心里發毛了。”小儀終於忍不住罵了句,女提示音戛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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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失蹤的DJ



中國有句俗話叫: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是老祖宗遺傳到今,鼓舞了一輩又一輩炎黃好兒孫的美好心願。但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事情卻各朝各代各省各市各村個寨各門各院依舊屢有發生。

  寶寶真的失蹤了,我們6個人回到市區后立刻開車到公安局報了警,肉肉和小儀那對雙胞胎,家里好象還挺有勢力,市公安局派了三輛警車加二十幾號武裝警察開到市郊的那片草地,晝夜搜索了兩天一夜,就快要掘地三尺了,什麼都沒有找到。

  連續過了三天,電視台、報紙、大街上貼紙條、私人偵探,能用的方法我們都用過了,阿卡把市里幾家大醫院的身份不詳的屍體報告都調出來了,寶寶這個慫DJ,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還有一件事情很奇怪,警察在草地搜索了兩天一夜,竟然連一只豬的影子都沒看見,別說是一口巨大的肥豬,那片草地除了草和偶爾因為雨水聚積而形成的小水潭之外,連只田鼠的影子都沒有。而且草地方圓幾里內,也沒什麼村子,更沒什麼養豬的農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們看到的豬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大家集體出現了幻覺。

  我想起最后一眼,看見那只后腿起舞,瞪著一對雪亮眼睛的肥豬,寒毛就一根根破膚而出,拔得我渾身冷冰冰的。

  寶寶失蹤的第6天,警察抄進了他的家,查出了幾包毒品,幾顆搖頭丸,幾管興奮類的葯品。其他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寶寶吸毒早就是家喻戶曉的事情,光是戒毒所就進了不下兩次,搜出幾包毒品也好象解釋不了什麼問題,警察一無所獲,這樁事情也就放下去了。

  除了從草地回來第三天就和新男朋友飛去馬爾代夫度假的範小儀之外,我們其他5個人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這件事了。

  從鬼樓回來的一路上,他就說什麼好后悔拿了一個面具,說什麼也不肯帶回家去,我見他真的怕,怪可憐的,就把他的面具帶回了我家,一直都和我的那張放在一起。

  找不到寶寶,肉肉一直很難過,寶寶和肉肉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都住在市里鼎鼎有名的那片高級住宅小區里,寶寶的父母常年都在國外,家里就他和一個老保姆。寶寶從小性格就很孤僻,上高中的時候開始交往同性的男孩子,是個gey。

  沒考上大學,就自己練了普通話,拖肉肉他爸,走后門在電台當上了個DJ,幾年里換了不下5個電台,都是因為吸毒。一句話說白了,寶寶就是一個頹廢而無葯可救的當代小青年。

  寶寶沒什麼朋友,平日里除了交男朋友,以及和毒品販子買毒品外,就只和肉肉小儀混在一起了。

  寶寶很聽話,平日里話也不多,安靜地坐在哪就跟只乖巧的小狗一樣,肉肉小儀姐妹倆走到哪都願意帶著他,就差連上廁所都帶著了。

  一帶就是十幾年,終於給帶丟了。肉肉說到這,忍不住罵了一個極度難過的臟字,然后哭得喘不過氣來了。

  相比之下,小儀倒是看開得多,此時她大概和男朋友在馬爾代夫哪個豪華賓館套房里翻雲覆雨不亦樂乎著呢。

  身邊少了個男人,跟少了條狗沒什麼區別,這是她在電話里勸肉肉的原話。只要有錢,什麼名貴的狗都能再買,乖巧聽話的男人也有的是,再說,寶寶又不是你肉肉的男人,你和他之間干凈得就像兩根縫在兩件衣服上的全棉線兒似的,沒了就沒了吧,有什麼可難過的?

  寶寶就這麼沒了,我和他不熟,從頭到尾只見過兩次,而且沒有正式對話。

  我很快就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



第十一章 又一次聚會



小儀從馬爾代夫回來已經去半個月后了,小丫頭的皮膚被馬爾代夫的陽光晒得黝黑,剛下飛機就打電話給我,說晚上一起找個地方快活快活。

  “你還不夠快活?”我反問她,其實我心里比較擔心的問題是,千萬不要再讓我們的肉肉同志去找快活的地方了。

  “快活啊,我想你們大家了嘛,來啦,你叫上阿卡大叔,我這不是也給你們創造機會呢嘛,你們倆挺合適的,哈哈……”小儀在電話里爽朗地大笑。

  最近這半個月,和大壯雷瑩阿卡他們都沒什麼聯系,為了找寶寶,大家都耽誤了好多工作要做,畢竟這個城市是殘酷的,少工作一天就要少一天的錢花。我的小說還在不緊不慢的進行著,每次完成一本小說,到中后期總是會不順,這次也是一樣,我倒也習慣了。

  掛上電話,我就起身離開了咖啡廳回到我的小出租房,簡單梳洗打扮了一下,鏡子里是一張有點憔悴的臉,28歲的單身老女人,有點單調的生活。

  我從13樓緩緩地走下去,這條高層公寓的樓梯,常年大概只有我一個人走,落滿了灰塵和蜘蛛網,幽暗而狹窄。阿卡的寶馬挺在小區入口,看門的警衛很異樣地望著我鉆進車里。他在這里守衛了很多年,大概習慣了我這個落魄的女人每天一個人走來走去,偶爾有男人,還開寶馬,他大概認為今天的太陽有點西。

  “軟姐姐,我想死你啦!”剛一進酒吧大廳,小儀就扑了上來,來了個非常歐式的巨大擁抱,我看她噘著小嘴兒好象還想和我來個熱吻,忙把她推開,雷瑩也沖了過來,摟著小儀沖我笑。別看雷瑩和肉肉好象水火不容,但她和小儀倒是處得不錯。

  再難相處的女人,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個死黨。

  “軟綿綿!”肉肉好象已經從丟了寶寶的悲傷情緒里恢復出來了,手里端著兩個大口徑的杯子走了過來:“遲到啦,你們兩個,先罰一大杯,然后來個貼身熱舞,哦也!”看著肉肉笨拙地跳起恰恰,我就又想起了所謂的“豬之舞”。

  肉肉和小儀這對雙胞胎姐妹還真的很容易分辨,一胖一瘦;而且智商上好象也有嚴格的划分,肉肉的腦袋我就不仔細分析了,但是小儀這個丫頭,應該當代年輕女孩兒里的典範,敢想敢做,而且拿得起放得下,念完高中,她非常堅決地拒絕考大學,雖然她的學習成績和肉肉差不多爛,但是考一個像肉肉一樣的普通學校還是沒問題的,但她就是不考。

  和當時的男朋友一起開了這家酒吧,幾年時間就在這座城市里開了3個分店,男人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整天都很開心快樂,時刻保持最自由的狀態。

  小儀最經典的一句話就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連樹都覺得他討厭!

  酒吧的生意是天越黑就越好,吧台前和舞池里都人滿為患,喝了肉肉拿過來的罰酒,就被她們拉進舞池里去了。

  我是基本屬於那種手腳不協調型的人,無論是體育運動還是跳舞,沒一樣是我在行的,上大學的時候,被模特公司發掘出來,本想走校園模特路線,結果就是因為手腳不協調,不知道在台上丟了多少次人,最后不僅模特公司放棄了我,連我自己都放棄了自己。

  站在擁擠的舞池里,我和阿卡像兩根柱子一樣發著呆,非常的尷尬與不和諧,好在有大壯在,這家伙舞動的樣子實在是難看得要死,193的身高在舞池中非常明顯地張牙舞爪著,他附近的舞池明顯空了一塊,大家都不敢靠近他,怕被他不小心掄著,那不死也得殘。

  怎麼形容大壯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愣頭青呢。其實已經形容得夠貼切的了,他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愣頭青,26歲,私立學校的體育老師,別看他人長得滿身滿臉都是橫肉,卻心地善良性格憨直,非常好相處,這是肉肉說的。

  大壯喜歡小儀,追了足足三年了,小儀是一直都不冷不熱,原因其實也沒什麼,她覺得大壯人太好了,只適合做朋友,做情人容易到最后反目成仇,和這麼好的漢子做敵人,實在是太不划算了,也少了個干體力活的幫工。更況且,她也不缺男人。

  大壯好象也並不是那種占有欲望很強的人,他能經常見到小儀,跟在她屁股后被她呼風喚雨地指示來指使去,他就覺得很滿足了。

  對於女人來說,這世界上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想和你上床的;另一種是能和你上床最好,不能上也無所謂。大壯就是后者,肉肉經常嘲笑大壯是老處男,大壯也不辯解,脾氣好得過分。

  至於他到底是不是處男,他自己不說就沒人知道,但是追小儀的這三年里,他是沒交過任何其他女朋友的。總之,雖然長相和體形上陽剛彪悍,但其實基本上大家都沒把他當男人。

  我胡思亂想著,沒注意被大壯的“旋風手臂”給掄了一下,只覺得肩膀一陣酸麻,人忽的一聲就倒了下去。

  阿卡接住我即將倒下去的身體,然后拉著我的手走出舞池,到吧台前點了兩杯啤酒。

  “你不經常來這地方玩兒吧。”他問。

  “很少,上一次來已經是4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還很年輕。”我自嘲著,覺得肩膀肯定被大壯掄腫了,麻酥酥的。

  “我有時候覺得很奇怪。”阿卡仿佛是自言自語似的看著吧台的一個角落。

  “什麼?”我很自覺地問他,雖然不喜歡這種必然會有下文的提問,但還是很順口地就問了出來。

  “會和肉肉、小儀這群孩子走得很近,你不覺得嗎?”他轉過身,看著舞池里瘋狂扭動著的年輕人,嘴角依然有微弱的嘲笑。

  “呵呵,我不知道。”我喝了口啤酒,冰涼而清爽的液體順著舌根,流進胃里,很舒服。

  “偶爾覺得自己好象依然很年輕,經常性的卻覺得老得不成樣子。”阿卡繼續說,酒吧里震耳欲聾的聲音不時地將他的聲音遮蓋住。

  但是沒關系,他說他的,我聽我的。他說什麼不重要,我聽什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這樣過去了,擦過我們的嘴角,像破碎的啤酒泡泡。





第十二章 酗酒鬧事



跳舞跳到后半夜,他們幾個人都累了,吵嚷著要出去找東西吃,於是我們幾個,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年輕人,一起去附近通宵營業的飯店吃飯。

  他們進去點餐,我和阿卡站在飯店的玻璃門口吸煙,晚風將在酒吧里被震得有點昏沉的腦子漸漸地吹清醒過來。

  吸完煙,我們倆準備進去的時候,被另一伙人撞開了。

  我開門的手被用力地撥開,人又失去平衡,還是阿卡扶住了我,他欲張口教訓人,我制止了他,因為我看見那伙毛頭小子各個染著夸張的黃毛,好象是附近的地痞混混,見阿卡要開口,都正等著,並做出隨触即發的姿態。

  犯不著和這種地頭蛇生氣,更不要想和他們講道理或是展開教育,人不和豬斗,我一直都這樣想,這說明我已經成熟得足夠寬容或是冷漠。當然,這純粹是臆斷。

  等他們魚貫進入飯店,我才和阿卡走進去,肉肉和小儀已經點了滿滿一大桌的食物,肉肉絕對是個見到食物不要命的人,這一點從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已經領教過了,在咖啡廳和她第一次見面,據說剛吃過午飯的她依然一口氣吃掉了我三份蔬菜沙拉。

  她的胃是一個虛空間,仿佛永遠有贏余,永遠不覺得滿足。隨時歡迎各種食物來填充。

  那伙小痞子坐到了我們隔壁的桌子上p皇鋇賾醚劬ω啃弊盼頤欽庖蛔賴募父瞿昵崤⒍`並I夂托∫親勻徊揮盟盜耍o糾淳褪峭▼I⒍絞顑i繚埔蛔澹~子狴B桓迸鑰思穎ǖ姆綹窀g僑菀滓憳U⒁狻?br>
  做為我這種將近30歲的老女人來說,是很不習慣被年輕的社會青年這樣乜斜的,但是肉肉她們非常自若,顯然這種乜斜不過是日常生活中隨時發生的事情,就和吃飯睡覺一樣稀松平常,於是我也就當做算了,反正,他們也不是在看我。這樣想著,就繼續大口吃東西,大口喝酒。

  “軟姐姐,軟姐姐,我喝高了,我喝美了,太美了,你呢你呢,我愛你啊。”肉肉肥忽忽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正碰著被大壯掄著的地方,有點酥麻的痛感,但是沒關系,因為我也喝美了,喝高了。

  “我也高了,小儀呢?”雷瑩在一邊抱著小儀,也大著舌頭說。

  “我們當然都在一個世界里啦,雷子姐。”小儀基本上已經喝到極限了。

  幾個男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大壯滿臉通紅,他是那種喝酒上臉的人,一般來說上臉的人都不會上頭,但這家伙應該屬於又上臉又上頭,抱著阿卡就哭,說自己愛小儀啊,愛得不行啊,小儀的那些男朋友都不是好東西啊,之類的。

  阿卡比較清醒,雖然看他大杯大杯的也沒少喝,但是外科醫生就是外科醫生,即便喝多了也不能失去理智,要時刻保持大風大浪下依然冷靜而訓練有素的品質。

  “各位,喝好了就走吧,除了我,還有沒有人能開車的?不能的話,我們就去附近找個賓館過一夜。”阿卡點了根煙,站起來,仔細看了看在座諸位的臉,應該沒幾個沒茫的了。

  “卡叔啊,你背我!”肉肉伸出雙臂,在阿卡身邊蹭來蹭去,一群人就這麼東倒西歪地走出了飯店,我手里還拎著半瓶沒喝完的啤酒,模糊的視線里,阿卡好象在注視著我,隨便啦,無所謂了。反正我已經喝美了,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哎喲,走路不長眼睛啊,大嫂!”走出來沒多,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回過頭,雷瑩正被一個人拉住胳膊,在那拉扯著,是那群小痞子,他們好象比我們早離開飯店一步,也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里等著找我們這群人的岔兒。

  “我*你媽!”大壯一個劍步迎上去,只是那一步走得好象有點歪,也不知道是他人真的歪,還是我眼睛歪,只見他伸出一只粗壯的手,一把拎住那小痞子的后脖領子,那痞子馬上懸空起來,雙腿亂蹬。

  他把那痞子拎起離地面半米多高,大壯滿臉嘿嘿地傻笑,肉肉和小儀在一邊又是拍手又是吶喊,大壯被鼓舞,胳膊一甩,小痞子像個羽毛球樣的嗖一聲就飛出去了。

  “哎喲,不要命的傻大個!”我們這一伙醉鬼正笑著,冷不防不知道從哪竄出一大群的小痞子,手里都拿著家伙,大壯酒喝多了反應沒那麼靈敏,刀子捅進了他肚子里他還在那笑。

  “啊!”我聽見肉肉捂著眼睛慘叫了一聲才發現大壯依然面帶笑容,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鮮血從他肚子里汩汩地冒出來,那伙痞子拿著鐵棒正要再打。

  “靠你媽了個*的!”只聽見黑暗里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一個敏捷的身影嗖地一聲竄了過去,啤酒瓶子照著為首小流氓的腦袋就砸了過去,那流氓應聲倒地,碎玻璃洒了一地,緊接著那影子手里半截鋒利的酒瓶對準其他痞子就戳了過去。

  不用懷疑了,這個年代已經沒有那種見義勇為的俠客英雄,那個影子就是我——蘇軟。仗著酒勁,我揮舞著半截酒瓶子,一開始確實占了些優勢,那些小痞子見到鋒利的玻璃都靠后了一點,但后來發覺我只是一個人而已,他們膽子又大了,四面圍攻上來。雖然形式比較危險,但是酒壯慫人膽,我一點都沒覺得害怕。

  在我身上挨了幾悶棍之后,發現又有三個人也加入了打斗,不用說,肯定是雷瑩和阿卡,另一個竟然是,小儀,她的身手果然和我第一次看見她所猜想的那樣,顯然是有功夫底子的,上好身手的練家子,輕輕柔柔不見出什麼招勢,那些小痞子卻絲毫不能碰著她半手指頭,幾下就折騰對方就耗掉了耐心發狂起來,這時候她才真正開始攻擊。

  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煞是陰毒,我太專注欣賞這丫頭,頭上早已挨了幾悶棍,整個人搖晃著險些倒地,十分討厭別人打我的頭,對著那個打我頭的痞子就一酒瓶子戳過去,一股熱忽忽的液體噴到我臉上,那小痞子失聲慘叫,捂著臉蹲到地上,他松手躺到地上的時候,我看見血肉模糊的一張臉,一顆眼珠子翻到眼眶外頭,還有一根神經連著,突突地跳著。

  “我*!”看到這情景,我感覺眼前一黑,全身的胃都涌動了起來,轉過頭開始吐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急促而尖利的警鈴聲由遠及近,那伙小痞子十有八九都躺到地上呻吟著,看見有兩個身著制服頭戴大蓋帽的男人朝我走過來,我眼前一花,栽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誰在后面扶住了我,我心下一橫就昏死了過去,最后聽見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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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監獄筆記


清醒過來的時候,躺在牢房里,我靠,想我蘇軟活了快到30年,還沒來過這種地方,三面都是晼A椈懦穢罹羲滿A也真惡心得很,牢房里就我一個人,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樣。手機砸坏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也不知道我昏了多久,昏沉沉的,看守送來一晚飯,剩米爛菜,我寧可餓死也不會吃監獄里的東西的。

  奇怪了,昨天晚上的事我也想不起來了。當然,除了那顆連著一根神經的眼珠子,想想還真是惡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看守打開牢房的門,冷冰冰地對我說:“有人看你。”

  我靠,我剛走出牢房,那看守就掏出一副銀手鐲子給我戴上了,我犯了什么法了送我這么貴重的首飾?我問他,他竟然不理我。

  “小軟,你把那個人眼睛戳瞎了。”來看我的人是雷瑩,她的臉上有幾塊淤青,她繼續說:“肉肉她爸昨天晚上就把我們都保出去了,就是交幾個錢的事兒,那伙混混也沒什么背景。只是你,戳瞎了人的眼睛,這個問題暫時還要等那混混的家人有什么說法,不過你放心,阿卡已經在找人協調了,那個混混的醫葯費都由他來付,醫院也用了最好的設備和病房,他們也就是想要點錢罷了。”

  “我無所謂,這里面也挺好,清凈,我也可以安靜點構思我的小說。”我靠在椅子上,聽雷瑩把經過講給我,我心里也有了底,這輩子都沒怎么見過血的我,竟然戳瞎了人的眼睛,這真是荒唐:“大壯怎么樣?”

  “他那種慫人命大著呢,在醫院躺著呢,好吃好喝伺候著。我們阿卡怎么會讓他受委屈。倒是你,恐怕還要在這里呆幾天,肉肉他爸很生氣呢,肉肉和小儀都被關禁閉了。一兩天內可能無法幫你求情。”雷瑩突然傻笑了起來:“我說大作家,文人動粗也挺猛的啊,我真對你刮目相看。”

  見她說得誠懇,不像是嘲弄我,我也就不說什么了,好象還有什么話要說,我對她說:“能不能給我弄點人能吃的東西,這里面的飯都是喂豬的。”旁邊的警衛咳嗽了一聲,雷瑩瞪了他一眼。

  “我給你帶來了。”雷瑩彎腰從桌子底下拎上來一個竹籃子:“這都是我們阿卡醫生給你親自搭配的營養補品哦,還有一些跌打損傷的葯,喏,這張是他親手寫的服用注意事項,他很關心著你呢,我們都好長時間沒看見卡老爺子這么關心哪個女人了。”

  我很意外,這些食物還有葯都是阿卡給我準備的,還有肉肉她們的口氣,難不成,阿卡真的對我有意思?不可能的吧,這一伙人里,哪個女人不比我有魅力啊,他怎么單單就會看上我呢,大概是幻覺,是他身為醫生的職業習慣吧,我這么想。

  在牢房里又呆了大概一天,沒白天沒黑夜的,我也不知道具體呆了多長時間,就仰面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看著牢房頂上的蜘蛛網發呆。中途做了個夢,一個沒有眼睛的人滿臉是血地跟我索命,嚇醒了后就不敢再睡。

  好人就是好人,做了坏事就要良心不安。

  阿卡拖雷瑩稍來的籃子里,真是應有盡有,我按照他寫的說明書把身上的傷口都處理一下,又吃了點葯,喝了瓶牛奶,繼續發呆。

  牢房的三面暀W,都刻滿了字,充斥著血腥和暴力的內容,還有一些赤裸的情色符號,在這里呆上一天,再好的人都要憋犯罪了,這鬼地方,還真不我這種好人呆的。

  我感覺自己已經有點變態了。




第十四章 難道是愛情




“蘇軟軟,你可以回家了,以后不要再違法亂紀了,要做守法的好公民,我們會隨時找你談談思想工作的,好好重新做人,專注地進行文學創作!”

  第二天我的‘免費單人房’就被警察叔叔回收了,臨了還熱情地跟我暢談了很久關於熱愛黨忠於人民的話題,讓我‘深受教育’,並險些跪在地上抱著警察叔叔的大腿發誓自己一定重新做人,為廣大人民群眾寫出更好的文學作品等等……

  看這個態度,肉肉和小儀她們的爸,在這個市里少說也是個數一數二重量級大人物,畢竟戳瞎了人眼可不是件可以談談思想工作就解決得了問題。不過沒辦法,現在這社會就這樣,只要不涉及人命,一切都好說,只要你自己良心過得去,啥問題都能對人民幣低頭

  不過,看這姐倆的樣,還真不像千斤大小姐,絕對是讓人頭疼的問題少女。

  我胡思亂想著,想著回家換身衣服洗個澡,要去醫院看看大壯和那個小痞子,尤其是那個小痞子,雖然阿卡說所有的賠償金都由他來付,但我和阿卡沒親沒故,我怎好讓他替我背這個黑鍋,我還是要自己承擔的,畢竟我自己的良心也過不去。

  那孩子看上去也就20出頭,瞎了一只眼睛,后半生可怎么好,我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總覺得很多東西即便是再多的st濟揮幸庖濉?br>
  “小軟,我等半天了,他們沒難為你吧。”阿卡斜靠在寶馬車上,見我出來就迎了上來?

  “你怎么來了?”憋了三天暗房子,突然看見光明,還意外地發現有人接自己,而且還是個開著寶馬的英俊男人,你想我的心情會怎樣,我險些就扑到他懷里了,但是我還是很克制的,因為如果我真的扑進去了,那我就真的可能在監獄里變態了。

  “小軟,我心里很擔心你。”我是沒變態,那估計是外科醫生變態了,因為我發現自己被他抱進懷里了,大家可以給我證明,不是我主動投懷送抱的,我是無辜的,呼呼。

  “我好幾天都沒洗澡了,身上臭得很。”阿卡的脖子上有淡淡的煙草與古龍香水混合的味道,他的心跳很生動,毫不掩飾著他的激動。我這么說著,卻依然舍不得推開他。

  “我送你回家,我要親自看看你身上的傷。”他一邊開車,一邊說,他的視線很專注地望著馬路,我也搞不清楚該怎么回應,索性閉上眼睛裝睡。結果一不小心就真睡著了。

  “小軟,到家了,出示你的頭給小區守衛看看,我要開車進去。”阿卡的聲音在我耳邊喃喃,然后一只手穿過我身體的上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窗,他的手似是無意地碰到了我胸口上比較曖昧的那塊肉。

  那個門衛看我的眼神依舊是太陽很西,況且在牢房里齷齪了幾天、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我,坐在寶馬里,連我自己都覺得太陽很西,懷疑自己是不是活在幻覺里。還好傷口隱隱做痛,那疼痛異樣真實,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很真實地存在著。

  “我去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冰箱里有紅茶,你可以自己拿來喝。”我忙不迭地就進了浴室,我是個一天不洗澡就活不下去的人,幾日的牢房生活沒把我憋瘋,身體上齷齪的味道卻險些讓我崩潰了。

  阿卡放下手里的箱子,坐在沙發上,很隨意地拿過電視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怎么感覺這里像他自己的家似的?

  疼,傷口被水沖過,渾身像針刺骨樣的疼,我唏噓著,小心地沖洗著。

  “洗洗就好了,最好不要用沐浴液,傷口捂了這么多天,很容易感染的,洗好了出來我給你親自處理一下。”阿卡的聲音隔著門傳進我的耳朵,盡管隔著一道門,我的臉還是躁熱。畢竟是尚且沒見過幾次面的陌生男人,蓮蓬頭發出的嘩嘩水聲,聽起來那么曖昧。

  蘇軟軟,你多么可恥,你已經3年沒有被男人碰過了,連洗澡的聲音,都羞赧於被男人聽到,年輕時候那個豪邁OPEN的你,哪里去了,難道,你真的已經老了,呵呵。

  穿了件睡袍走出浴室,阿卡已經把他那個箱子打開了,原來是個隨身的葯箱,他正擺弄著里面的棉球和消毒葯水。你看,認識醫生是多么占便宜的事情。
  “過來,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他沒有看我,聲音卻充滿了穿透力。我的臉還是紅,紅得很可恥,紅得很歇斯底里,紅得很操蛋。

  “我已經自己處理過了,在警察那里,你給我寫的說明書已經很詳細了。”我想著有幾條棍子的打痕傷在后背上,比較晦澀的位置,還是對男人的手指有點抵触心理,這是單身的可憐老女人心理。

  “我說了,不親自處理我不放心。”阿卡伸過手,一把把我拉到沙發上,把我抱進懷里,輕聲說:“不知道為什么,會不放心。”

  我靠,我當時真的很想把身上的睡袍一把拉下來,對他說來吧,親自檢查吧。男人溫柔起來,真是要命,我怎么感覺頭這么輕啊,好象要飛了。

  他輕輕地把我的睡袍拉到肩膀的位置,這樣我的整個后背就整個露在他眼前,而前面的禁區卻依然安全地匍匐在竹節紗下,這動作真輕盈嫻熟,外科醫生大概已經習慣了這樣‘扒’掉女人的外衣吧。我可真色情。

  “你看,傷在這里,你自己怎么上葯?”手指溫柔地捻著消毒棉球,在傷口上擦拭,那又疼又麻的感覺,阿卡的責怪也那么柔軟。

  盡管疼痛這么真實,可是我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在這個世界里呢。難道這是所謂愛情,不要胡鬧了,我已經快要30歲了,這種年紀,愛情是多么荒唐的字眼。不可能的。

  “小軟,蘇軟軟,我愛上你了,你感覺得到么?”阿卡的聲音輕柔地傳進我的耳朵里,我坐著沒動,我在想那個聲音是不是也是我的幻覺,是我自己胡思亂想發花痴吧。

  “你聽不到么?”他把我的身體轉過去,把衣服輕輕拉起來,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以外科醫生高超的技術,幾日就可痊愈,不會留下任何傷疤。
  “我聽到了么?”我望著他,傻傻地問他。

  “我愛你。”阿卡的話讓我神魂顛倒,他的吻讓我措不及防,他的身體讓我無力抗拒,他的呼吸讓我意亂情迷,他的一切一切……他深情的眼睛,他生動的心跳,他溫暖的體溫,他小腿上粗重的汗毛,他腦頂柔軟的短發,他手臂上結實的肌肉……

  我的天,難道是愛情,難道是愛情。在阿卡溫柔的攻勢下,我的身體率先於我的思想而淪陷了。

  “你很久不做愛了。”結束后,阿卡抱著我,輕聲地沉吟著。

  我不說話,傻傻地望著他,心里始終在問:難道這是愛情,還是只是一場艷遇似的交媾。

  “這是愛情,我愛你,蘇軟,從今天開始,我們彼此擁有。”阿卡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亦或是巧合,他的話讓人昏迷。

  他不說誰占有誰,他也不說誰屬於誰,他說我們彼此擁有,這是愛情。這是我這30歲孤獨老女人的愛情。

  阿卡,讓我們用力地有彼此,我閉起眼睛,雙手触碰到他滾燙的身體。讓我們歇斯底里的沉溺吧,顛覆吧……讓這愛情把我們燃燒,讓我們為這愛情粉身碎骨!





第十五章 豬之夢



這一夜如是的平靜和深沉,我和阿卡不停地擁有著彼此,在擁有的過程中,喚醒了自己沉睡的青春,我以為我已經老去,並未曾想到,在愛情的滋潤下,枯萎了再久的花朵,也能萌生出新芽。

  我們一起疲憊睡去的時候,已經是清晨,我仿佛開始做夢了,走在一條陌生的路上,我的前面是一頭搖擺著豐滿屁股的大肥豬,它好象故意用它的屁股誘惑著我,而我也不由自主地尾隨在它身后,一路行走。

  肥豬突然停下了腳步,它回過頭看著我,它的眼神冷冰冰的,竟然絲毫不似豬的眼睛,瞬間整個人毛骨悚然起來,我想逃,身體卻不受自己,只見那豬突然張開了嘴巴,嘴角用力向兩邊裂開,那分明,是一個人的笑容,冰冷的笑容。

  我看見,它閃開的身體后面,竟是一座孤零零並長滿荒草的墳冢,墳頭的野草迎風凌亂地舞動著,那墳頭的土突然松動了起來,好象有雪白的皮膚從墳頭破土而出。

  我想喊叫,被巨大的恐懼籠罩,可是你也一定有我一樣的夢境,夢境里的自己,完全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這是一種被壓抑的夢魘,被壓抑的情緒如無達到人的控制極限,或是靠外力,你永遠也無法蘇醒。

  一顆雪白的豬頭從墳冢里破土而出,豬臉上的皮膚被生生地剝落下去,順著剝口流著黑褐色的血,它瞪著血紅而幽怨的雙眸,張著巨大的豬嘴,嘴里上下的兩排豬牙鋒利而泛著寒仄的光,蛆蟲從它的嘴里脫落出來。

  “救命!”恐懼感達到極限,我只輕聲地啟動了嘴唇,靈魂就嗖地從夢魘中抽離出來。

  “做噩夢了?”阿卡伸出手摟緊了我,我也用力地向他身邊靠了靠,把頭埋進他的腋窩里,我是個很少做噩夢的人,所以我常年寫恐怖小說,而一個人生活也不覺得什么,偶爾有時候莫名的覺得害怕,也可以一個人蜷縮進房間的角落,忍一忍就過去了。

  事實上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些天來這種離奇而混亂的事情,也從來沒有做過這樣駭人的夢境,而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溫柔的男人,用他寬闊而溫暖的胸膛包容著你,保護著你。幸福是什么,如果現在這感覺不叫幸福,那么你將永遠不懂得什么是幸福。

  “我夢見了豬妖。”我驚訝地睜著眼睛,因為這句話是阿卡嘴里發出的,難道他真的能揣摩到我在想什么,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夢見了什么?”阿卡扭過頭問我,黑暗的房間里我看不見他的眼睛,但是他呼出的氣流那么迫近地扑到我的額頭上。

  “我也夢見了一頭豬,一頭會跳舞的豬。”我說。

  “看來我們是被同一個夢嚇醒的。”阿卡說:“我在想,有時間,我們可能需要回那個鬼樓看一下,否則我們永遠將不知道自己活在怎樣的圈套里。”

  可是,即便找是找出了結局,我們難道就真的能知道,我們是否依然活在怎樣的圈套里呢?

  “明天,我想去看看大壯和那個被我傷了眼睛的孩子。”我抱著阿卡的腰,聲音里帶著嬌羞的憨態。

  “大壯沒什么事,他的肚子上外面三尺厚的皮,里面二尺厚的肌肉,再里面還有一尺厚的豬油,那小痞子的刀才多長,頂多讓他流點血罷了。他年輕的時候,沒少惹事兒,你看他那塊頭,受這點小傷沒什么。”阿卡的聲音微微地帶著一點輕松,大壯就是這種神奇的人,能給周圍的人帶來無盡的安全感和快樂。

  “那也得看望下啊。尤其是那個年輕的孩子。”我幽幽地回答。

  “他沒什么事兒了,我給他用的都是我們市里最好的設備和葯品了,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像他恢復得那么好了。只是視網膜脫落,眼底積了淤血,其實你當時喝了那么多的酒,下手哪會那么重的,他養養還是有恢復視力的可能性的。”阿卡仿佛已經從夢魘的恐怖狀態中恢復出來了,受他情緒的帶動,我也明顯沒有那么壓抑了。

  “阿卡……“我輕聲在他耳邊呢喃著。

  “怎么?”他問。

  “為什么你要對我這么好,你看上了我什么?”我終於還是問了自己的疑惑。

  “是第一眼看到你時你的眼神,幽幽的,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阿卡帶著磁性而緩慢的平定聲音繼續在房間里飄蕩:“你知道么,從小我就有一個信念,將來會愛上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她不會穿浪漫而美麗的衣服,只是簡單而隨意的樣子。不善言辭,但是面對危險和緊迫的狀況,頭腦冷靜而清醒,就像我們去闖鬼樓和在草林里那時一樣,你沒有喊叫,也沒有慌張,你看不見自己的眼睛,但是我看得見,你始終在思考。就這樣,我的回答,能夠平復你對我的疑問么?”阿卡的唇在黑暗中摸索著我。

  “阿卡,不要讓我愛上你。”我絕望地呢喃著,但是我的身體已經背叛了我的心理,它在阿卡的指引下一次又一次通往到歇斯底里的顛峰。

  “鈴鈴鈴——”

  還是清晨,天還沒亮透,電話鈴聲就急促地響了起來,我蜷縮在阿卡胸口,不想動。阿卡伸手摸到話筒,放到我的耳朵上。

  “軟綿綿!軟綿綿!我和小儀從家里逃出來了,正在你家樓底下,快下來給我們付出租車錢啊,我們一分錢都沒偷出來!”肉肉在電話里聲情並茂地喊著。

  兩分鐘后,我和阿卡滿臉疲憊神情地站在小區門口為那兩個逃家的不良少女付出租車錢,然后帶她們去吃早點。

  “軟軟,警察沒有欺負你吧!”你看你身上的傷還這么明顯,肉肉一邊好胃口地吃著油條,一邊擔心地看著我的臉。

  “是啊,軟軟姐,他們要是欺負你了,我就回家告訴我老爸,好好收拾他們。你放心,誰要敢欺負軟軟姐,就跟欺負我和肉肉一樣,一定不會放過他!”小儀一手拿著油條,一手拍著瘦瘦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說。

  “你們兩個小丫頭,也不用吃我一頓早餐就這么對我感激不盡吧。吃吧,吃完了再跟我和小軟解釋,為什么要逃家出來!”阿卡雙手抄起兩塊手帕紙,往她們兩個頭上一拍。

  “哪還等著吃完飯啊,你這一問我現在就忍不住要回答你,吃完飯就壓飯底下想不起來說了!”肉肉大聲地喊著,聲音怪異,旁邊桌子上的食客都紛紛扭頭看她。

  “得了,你趕緊吃你的飯吧,我來說好了,我看你也說不清什么!”小儀接過肉肉的話說:“我們倆昨天晚上做了一樣的噩夢!”

  “夢見了什么?”我見阿卡端豆漿的手稍微遲疑了一下,想來我和他可能想到了一起,就問到。

  “豬頭啊,血淋淋的豬頭,嚇死我們啦。最奇怪的是兩個人竟然夢到一樣的東西!”小儀手舞足蹈地比畫著。

  “吃吧,一會兒我要去上班。”阿卡扭過頭對我說:“小軟,你做點午飯中午去送給大壯吧,這兩天一直是雷瑩在照顧他,我也跟她說讓她休息幾天。”

  “恩。”於是四個人開始悶頭吃東西,誰也不再說話。

  “哇靠!太邪門啦,我昨天晚上和雷瑩夢到同樣的夢,一顆血淋淋的豬頭,可他媽把我嚇屁了!”我提著保溫瓶到了醫院,看見雷瑩也在,雖說讓她休息幾天,她還是過來了,相比和夢到恐怖的夢有關,大壯看見我就大聲喊著,然后抱著我又哭又笑,說擔心死我了,想死我了之類的話。真拿他沒辦法。

    其實他是想我保溫瓶里的食物,如果我連這個都不知道,那我就不是軟綿綿,而是範芊芊了。

  我整個人被大壯揉得像個面團,抬頭看見阿卡站在門口,他的眼神很迷離,我也是。也許阿卡說得對,我們應該再回那個鬼樓一次,即便明知將會是一個又一個永遠拆不明白的圈套,但正因為人總是要努力活得更清醒,那是一種人類的本能,人類要生存,總要沖破一層又一層的圈套和不知道。所以才能一輩又一輩千萬年地延續下去。 




2008-1-23 05:3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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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十六章 重探鬼樓


我和阿卡並沒有打算再像上次一樣,一大群人一起去勇探什麼鬼樓,因為那個鬼樓的危險性和詭異性。由於大壯的刀口還沒有拆線,所以索性連帶個大個子當幫手的想法也打消了,就我們兩個去就好了。阿卡並不想讓我去冒險,但我的倔強也讓他由我不得,而且他也明知道我同樣不能安心讓他自己去。

  天黑下來,我們倆就帶著匕首爬進了鬼樓的歐式窗子。前廳依舊落滿灰塵,剛進來的前幾秒,視線依然無法適應房子里的灰暗。

  待視線清明后,我一眼就看見了令我差點尖叫起來的東西——大廳正壁上收銀台后面的椈壑W,掛著張人臉面具,那張面具,分明已經被我們帶走了,怎麼還掛在那里?阿卡走到收銀台后面,認真地觀察著。

  “那只黑貓的屍體沒有了,應該有人來過,否則屍體怎麼會不見。”阿卡看著地面說。聽他說黑貓的屍體不見了,那種背后被人冷冷注視的感覺嗖地又在心里爬昇起來。我三步並兩步走到他身邊,發現抽屜和柜子的門依然完好的關著,整個前廳和從前好象都沒什麼區別,只是黑貓的屍首真的不見了,地面上仿佛還有屍水的痕跡。

  “會是誰呢?你看這地面灰塵上的腳印。”我指著地上,地上的腳印很雜亂,那是前一次我們6個人來的時候踩過的,亂七八糟根本分不清是否還有第七個人的。

  “小軟,你看這個,好象不是人的腳印。”阿卡蹲在收銀台下,手電的光打在地上,凌亂的腳印中間,似乎真的有一些比較小的印記,從門的位置一直持續到收銀台柜子的門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這小小的印記。

  “有什麼東西鉆進了柜子里。”阿卡不確定地看著我,他用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里的刀,阿卡帶來的家伙都是醫院動手術用的,那真是絕頂的鋒利,別說防身了,攻擊起來都綽綽有余,他說:“軟,你帶好家伙往后退一點,我來把柜子打開,如果里面有什麼東西你就趕緊跑,什麼都不要管。”

  我點點頭,很聽話地握緊手術刀站在阿卡后面,不過,如果真的發生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會扔下他跑開的。

  阿卡緩緩地打開了柜子,待我和他都看清了之后,前廳里靜悄悄的,巨大的恐懼面前,我和阿卡都呈現了痴呆狀態。

  柜子正中央,一顆雪淋淋的豬頭,如我們幾個人夢里所見的一樣,正瞪著血紅的眼睛,那雙眼對著位置剛好是椈壑W的人臉面具。我幾乎戰立不穩,阿卡用手撐著地面,勉強才沒跌坐下去。隨后他用力地將柜子門合上。

  我和他良久才能將心頭的恐懼平復下來。

  “阿卡,我感覺一直有雙眼睛在我們身后看著我們。”我對他說,阿卡不說話,但是我從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到和我一樣的感受,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的身后,都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沒有人能解釋這種感覺的來由,大概是幻覺,或是其他第六感第七感第八感。

  阿卡站起來,從暀W摘下了面具,我們都想盡量忘掉那顆突然呈現在眼前的恐怖豬頭。這完全超脫了小孩子惡作劇的把戲,如果小孩子可以把惡作劇做得如此盡致,我們成年人就都不用活下去了。

  阿卡只專注地看著手里的面具,卻沒看到面具下面的暀U,有一只鮮艷的玫瑰花,我小心地將花朵摘下來,玫瑰好象是用膠水粘在暀W的,看到膠水干涸的痕跡我稍微松了口氣,應該可以刨除鬼怪的嫌疑,因為鬼怪完全可以用些手段而不必用膠水這種東西固定花朵。

  “小心別被玫瑰刺破手。”阿卡說。

  “阿卡,這花顏色好奇怪。”我說著,用手電照著花,手電的黃光下,干枯的玫瑰花朵異樣的鮮艷,沒有絲毫枯萎的痕跡,而形狀和手感卻皆已經是干透的了。

  “可能有毒。”這是做為外科醫生的第一反應,他小心地掏出一個膠袋,將花朵放進去:“我拿回醫院化驗一下,這顏色鮮艷得詭異,自然界里,毒性越劇烈的東西,顏色就會越鮮艷,以此吸引獵物上鉤。”

  “阿卡,鑰匙不見了,我們可能不能逐間屋子檢查了。”我打開每一層的抽屜,三個抽屜都是空的。

  “我們真的好象掉進了一個圈套里,設計圈套的人把我們的每一步都算好了,什麼時候該讓我們看到什麼,完全不在我們掌握之中了。”阿卡嚴肅地說,我心下一寒。

  “也就是說,這個設計者今天只想讓我們看到這些,豬頭,第七個人臉面具,枯萎的玫瑰花。那我們可以回去了。”我說。

  “應該可以回去了。”阿卡認同了我的觀點,只是他又補充了一句:“寶寶的失蹤是否也是他計划之中的,大壯是不是下一個迎接死神詛咒的人,這個面具到底是第七張,還是寶寶那張。太多的難題無法解釋,小軟,我們是否已經成了別人手里的一顆棋子。”

  “砧板上隨意宰割的肥肉……”我輕聲附和著他:“寶寶的面具在我那里,這是第七張。”



第十七章 含毒干玫瑰



玻璃片下蓋著一小塊玫瑰標本,阿卡小心地滴了溶液上去,透過顯微鏡,我看見微小而高速舞動的細胞,妖艷的紅色,像一小團團詭異燃燒的火苗。
  
  “是毒細胞。”阿卡看著那些微小的火團,輕聲斷定。
  
  “什麼毒?”我扶著顯微鏡的手不自覺地顫抖。
  
  “劇毒。”阿卡摘下眼鏡,擦著額頭上的汗。
  
  “怎麼個劇法?”我依然想知道具體的答案。
  
  “比如愛情。”阿卡的嘴唇溫柔而毫無來由地覆蓋上來,他說的是情毒,劇過一切毒的毒。
  
  劇毒的玫瑰被做成標本,舒適地躺在載玻片上,實驗台上有一對糾纏的身體,標本冷眼看著扭動著的肉體,微笑的細胞像怒放的火種,燃燒,劇烈而冰冷地燃燒。
  
  “第七張人臉面具。”小儀的嘴唇顫動,她問我:“這是為我準備的嗎?因為你們去鬼樓的時候我在斯里蘭卡。”
  
  “也許。”阿卡坐在我陳舊而咯吱做響的沙發上喝冰紅茶,我聽著沙發在他屁股底下舒適地呻吟著,想起我們之間的第一次纏綿,在這古老而年代不詳的老沙發上,咯吱咯吱,到處濕潤,妖花盛開。
  
  “我們都會死嗎?就像寶寶一樣,死得不明不白。”肉肉絕望地搖著阿卡拿著紅璧氖鄭x觳杞Φ剿謖z椎畝倘股希秣MИ塭_鋇木PB莉Y觳緩歟咿W旆嗆歟雄葵〝Ⅹj陛y齏蠛歟楣鬙挬朱瞳x臁?br>  
  “寶寶只是失蹤,不一定是死,他可能是躲到哪個角落。”小儀不悅地說。
  
  “或許只是一個警告。”我沉吟著:“第一個面具是在大廳收銀台的抽屜里發現的,還有那只被剝了臉的黑貓。這一切或許都是警告。”
  
  “你是說,如果我們看到第一張人臉面具就收手,詛咒就不會發生?”肉肉疑惑而迷茫地望著我。沒人知道什麼是警告,也許警告就是詛咒的開始,任何操縱詛咒的人,都是嫻熟的游戲操控者,他們熟悉游戲規則,按部就班,由淺入深,輕重自如,面帶微笑,悲哀變態。
  
  “一切都是假設,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一切只是巧合,畢竟大壯沒有死。”小儀有些慌亂,她拿起精致的手提包,里面裝了若干化妝器材,惟獨沒有帶錢:“給我點錢,我要出去。”妝容比錢重要,但要是沒有錢,要臉也沒有用。
  
  “都這個時候,你還想著見男人。”肉肉有點生氣地說。
  
  “你少管,老姑婆。”小儀從阿卡手里接過一沓鈔票,鮮紅的人民幣,走了。
  
  “我不想掉進這樣的圈套里,卡叔,軟軟姐,我們該怎麼辦?”肉肉哭喪著臉,沒人想掉進這樣莫名其妙的圈套里,你問我們怎麼辦,我們問誰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小蔥加豆腐,涼絆。
  
  “阿卡,我覺得一切奇怪,似是有人知道了我們要做什麼。”我想起潛意識里背后陰冷的覬覦目光。
  
  “帶血的豬頭,第七張人臉面具,含毒的干玫瑰。這些都是什麼意思?還有那多出來的小腳印,是什麼東西留下的?”阿卡把血紅的紅茶都倒進胃里。
  
  電話響了,大壯要死不活地在里面喊叫:“我要憋死了,我已經痊愈了,我要出院!”
  
  “趕緊放他出院,他要把病房都拆了!”雷瑩站在病房門口,指著房間里瞪著一雙碧綠色眼睛的大壯,快活的人不能被如此憋在一張床上。
  
  “小儀呢?”大壯肚子上纏著紗布,傷口愈合完全,肌肉脂肪加豬油。
  
  “去找男人。”肉肉幫他收拾凌亂的東西,隨手亂丟,隨手亂放,丟放的人活得自在,整理的人一個頭兩個大。
  
  “我都要死了,她也不來,還去找男人。”大壯沮喪地垂著頭,剛剛還嚷著要出院,已痊愈,這會兒又要死了。
  
  有外科醫生阿卡在,入院出院都如此方便快捷,不用不知道,一用都說好。
  
  幾個人大包小包走到醫院大門口,高高的台階,雷瑩和肉肉小心地攙扶著大壯,防止他終於看到太陽太激動滑下去,也防止他雙腳一直下下運動會拉開傷口。
  
  微微吹來一陣風,雷瑩松開手扶頭發,肉肉手機響松開手摸手機,大壯左邊一靠空了,右邊一抓也空了,一個大身軀嘰里咕嚕順著醫院門口高而寬敞的樓梯翻滾下去,連聲尖叫也沒發出來,尖叫是肉肉發出來的,她邊叫邊伸手指著,指著指著大壯就掉到了最底層。
  
  大壯揉著肚子慢悠悠地站起來,嘴里連句臟話還都沒說出來,一個自殺未遂送來搶救剛剛蘇醒的初中生從醫院五層的窗戶嗖地一聲跳下來,砸在大壯的左手臂上,他傻笑著哼唧了一下,又倒了下去。
  
  左肩膀脫臼,右腳脖子粉碎性骨折,大壯繼續住院,那個中學生腦漿迸裂,死的時候除了一聲巨響沒半句呻吟,都死了還怎麼呻吟。
  
  “現在的孩子怎麼這麼脆弱?”阿卡嘆氣。
  
  “如果脆弱就不會連死都不怕,這是勇氣,人性最極限的勇敢。”肉肉反駁,叔叔就是叔叔,思想太陳舊,肉肉不滿地乜斜著阿卡,在這群年輕人眼里,自殺是件極其了不起的自我嘗試,自殺也,英雄乎。如果人人都可以當英雄,下詛咒的就可以轉行了,可以去當老師,依然是下詛咒坑害人。
  
  “我命真大!”手腳紗布包纏的大壯躺在病床上有點僥幸地說:“如果我滾下去是腦袋先著地,如果那個初中生跳的時候再偏差幾厘米掉到我頭上……”快活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快活。
  
  “如果你當時站穩當了不滑下去,那麼我們幾個就只是並排站在台階上觀賞別人自殺。”肉肉端著黃桃罐頭坐在他身邊,一只小勺子里盛著一小塊黃桃送到大壯嘴邊,像盛著一塊煮熟的肉。
  
  如果真有詛咒者,此刻他看著大壯心滿意足地吞咽著美女喂的黃桃罐頭,肯定氣得七竅流血,八竅生煙,肝腦涂地,四仰八叉。



第十八章 不死的傻子




大壯的手腳愈合得也快,脂肪肌肉和豬油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得不得了,傷口長肉就跟細菌滋生那麼快,住院不到一個星期就可以下地蹦達蹦達自己上廁所去了。
  
  “你小心點啊,用不用我扶你啊?”肉肉像個小兔子似的跟在大壯身后。
  
  “那你來幫我脫褲子啊。”大壯嬉笑著,肉肉的小拳頭像雨點似的砸過去,他們的歡笑聲在醫院安靜的走廊里格外刺激耳膜。
  
  大壯這回住的是雙人間的高級病房,另一張床位空著,暫時還沒有人過來住,偶爾阿卡就住在那,陪著大壯。正這麼想著,一群醫生護士扶著一個哭泣的中年女人就進來了,擔架床上躺著一個嘴里罵罵咧咧的青年。
  
  又一個自殺未遂者,這家伙從7樓往下跳,褲子掛在5樓晾衣架上,掛了兩個小時他把褲子脫了光著屁股接著往下跳,掉到3樓陽台上的空調散熱器上,站在散熱器上接著往下跳,掉到一樓小販水煮麻辣燙的鍋里,人沒事,光屁股燙傷了小弟弟。小弟弟喝了大鍋麻辣燙,好看地抬起頭,被紗布包了起來。
  
  “我的兒啊,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你怎麼忍心讓你媽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這世界上啊。”中年婦女邊哭嘴里邊念念有詞,我遞紙巾給她,她抓著我的手就不放開。
  
  “你叫我爸從美國回來陪你不就得了。”青年人嘴巴一張一合,氣憤一直沒有安頓下來,小弟弟上高高的紗布隨著他嘴巴一張一合也有節奏地跳動著。
  
  “你爸他工作忙,抽不開時間。”婦人心虛地抽泣著。
  
  “你騙人,你們早就離婚了,你從來不肯跟我說實話!”年輕人想站起來,小弟弟拉了他一把,他沒站起來,表情很吃痛。死並不可怕,丟了小弟弟才可怕。
  
  “好了,不要吵了,這是醫療靜地,其他病人還要休息。”阿卡站起來打圓場,外科醫生見過太多大風大浪,習慣充當和事的角色。
  
  “這里除了我還有別的病人嗎?”年輕人不吃阿卡這一套,振振有辭地回答,大壯去尿尿,屋子里的確沒有第二個病人,阿卡啞然,我捂著嘴巴偷笑。
  
  “有什麼好笑的?我的樣子很好笑嗎?”年輕人矛頭又指向我,他紅腫的小弟弟也帶著紗布帽指著我。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喲,有新病友來了。”手腳肚子包著紗布的大壯跳蚤帶著一身是肉的肉肉跳蚤跳到門口,兩只跳蚤對著安靜的病房大聲地寒暄著,半晌沒人回答。
  
  “這就是其他病人。”阿卡指著大壯對那年輕人說,外科醫生也有報復心理,我還是想笑,但看著年輕人包著紗布的小弟弟正怒氣沖沖地對著我,硬是把笑憋回去了。
  “這世界上頭腦簡單的人,總是更容易活得久一點。”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笑道。
  
  “你是說那個跳樓的男孩兒?”阿卡的表情也很開心。
  
  “還有大壯。”我回答。
  
  “他們兩個住在一起,趣味相投,應該會有共同語言,這樣就不會再寂寞著要出院了。”阿卡邊說邊接電話,開車的時候接電話是危險的。
  
  “什麼?”他的語氣突然緊張,音量也提高,車頭一轉,我們又開了回去。
  
  “怎麼回事?”我坐在副駕駛上手把著安全帶心有余悸地問。
  
  “那個男孩兒又跳樓了。”他懊喪地說。
  
  “從病房?”我心里一震,但又平靜下來,那病房只是3樓。不過如果真的該死的話,平地摔個跟頭也不能幸免於難:“那和我們有什麼關系,那男孩兒不是你的病人。”
  
  “大壯跟他一起掉下去了。”阿卡皺著眉頭。
  
  “啊!”我心里驚呼,忘記了問摔得怎麼樣。
  
  大壯正在包扎傷口,頭部輕微腦震蕩,右手腕關節骨折,人還清醒,就是站不起來,暈,一站就倒。肉肉在一邊哭得梨花帶雨,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還是小護士冷靜,簡單描述當時的場景。
  
  我們剛走不久,大壯和留下來看護的肉肉就邀請那男孩兒一起玩斗地主,三個人一起玩兒的一種扑克牌游戲,玩兒了一會那男孩兒輸了,心里生氣,又想著父母離婚的難過事,轉頭就爬到窗戶上往下跳,大壯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拉住,卻忘記了自己的胳膊是受傷的,結果一吃疼就松開了抓窗框的手,兩個人就雙雙掉下去了。
  
  那男孩兒摔死了,或者說是被大壯給壓死了,身體粉碎,頭部粉碎,所以說該死的人,從10層往下跳和從1樓往下跳是一樣的結局,因為除了摔死還可以被壓死。
  
  “我把那孩子壓死了。”大壯神志渾濁,腦漿被震得亂七八糟,他以為自己殺了人:“我把他的腸子都壓出來了。”肉肉在一邊哭得更大聲了。
  
  “我不該拉著他們玩扑克牌的,我應該讓他們好好休息的。”肉肉也自責道,他們倆都以為那男孩兒是被他們害死的。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注定是鬼,變不了神仙。
  
  “大壯又逃過了一難。”我嘆了口氣,心里暗暗想著那個假想中的下詛咒者,他現在會是什麼表情呢?大概中風或是偏癱了吧,阿卡有點迷茫地望著我,望著大壯,望著肉肉。
  
  到了我家樓下,阿卡伸手按電梯,我說:“我們走樓梯。”
  
  “我忘記了你不坐電梯。”阿卡有些抱歉地說,然后電梯門開了,里面走出來一個老人,佝僂著身體,一張皮似乎是后蓋在身體上的,昏花而邪惡的眼睛望著我和阿卡。
  
  我有點怕,握緊了阿卡的手,不會是太疲倦見鬼了吧,我不相信這世界有鬼。那老頭望了我們一會兒,轉身走了,走廊的燈光下,他背后拖著一條長長的影子,不是鬼,是人,是個老人,有著邪惡眼神的老人。
  
  “沒事,我們上樓吧。”阿卡拍著我的后背:“你太累了,我送你上去。”
  
  “我家門為什麼是開著的?”走到家門口,發現家門大敞著,正對門的小客廳一片狼籍。
  
  “小心!”阿卡把我拉到身后,警惕地匍匐在門口,然后躡手躡腳的走進屋子,猛地一開燈,看他的一連串動作,就差在地上打兩個滾再掏出手槍指著犯罪分子說:“別動,動我就擊斃你。”這個時候我還產生這種無聊的幻覺,我輕拍著自己的臉,YY的毛病又犯了。
  
  屋子里除了我們倆,沒有第三個人。
  
  “有沒有丟什麼東西?”阿卡望著我。
  
  “面具少了一個。”我仔細檢查后,肯定地對阿卡說。
  
  “其他東西沒有少嗎?”阿卡看著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屋子問。
  
  “沒有。”我更肯定地對他點了點頭。
  
  “那個老頭!”阿卡眼神驟然凜冽了一下,他沖到陽台看樓下,哪里還有人的影子,只有樹影婆娑,只有月光如水,只有野狗游蕩,只有野雞拉客。
  
  “你這個房子不安全,收拾收拾東西,暫時住到我家去吧。”阿卡遲疑了片刻,對我說,和我想的一樣,房門的鎖沒有明顯被撬坏的痕跡,這家伙是個做案老手,如果以后萬一不小心他做案的時候我在家里……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隨身的物品,就住到了阿卡家里。
  
  阿卡住在和肉肉一個小區,豪華的富人小區,小區里名貴的狗比名貴的人多,名貴的車比名貴的狗多,名貴的二奶比名貴的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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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十九章 佛山求索



“等我出院了,要去拜拜佛!”大壯兩腳都受傷,不能再像跳蚤一樣地蹦來蹦去,兩手都受傷,也不能自己吃東西,必須得由美女一勺一勺地喂他,他很滋潤而悠閑地在病床上乜斜著眼睛。
  
  “拜他做什麼?拜他讓你四肢殘廢?”肉肉削著蘋果,一臉鄙視。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這些天真可謂是九死一生,幾次從閻王鼻子底下活著溜出來,當然要感謝佛祖老人家多多保佑了我。”大壯嘴里嘀咕著,心里想:還能讓美女天天喂我吃飯。
  
  “你能有什麼后福?你還是好好祈禱自己早點出院吧,下次出院別再站著出去馬上又躺著回來。”肉肉把削好的蘋果叉在刀上送進大壯嘴里,蘋果下鋒利的刀刃順著大壯用力一咬就割到了舌頭,大壯慘叫一聲,嘴角鮮血迸流。
  
  舌頭差點被割斷,這回大壯要拜佛的心願已經等不到出院了,看見阿卡就非常堅決地表示立刻就要讓阿卡派車送自己去寺廟。
  
  阿卡也是痛快,總覺得他對身邊的每個人都有寵溺的心理,這讓我微微覺得吃醋。他不僅帶上了我和大壯,還帶上了雷瑩和肉肉,小儀的電話一直打不通,肉肉說她和男人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開機,作罷。
  
  “我們都該去拜拜佛。”阿卡一邊開車一邊啃著干面包,忙了一早晨,還沒吃一口飯。
  
  “醫生也信這個?”肉肉瞪著煙熏的黑眼。
  
  “我信心理平衡,求佛就是求自己,求自己不會讓自己心理覺得舒服,所以佛家香火才一直旺盛。”阿卡專心啃面包,專心開車,躲過了迎面而來橫沖直撞的卡車。
  
  “卡叔嘴里說話總是一套一套的,真是佩服死我了。”肉肉殷勤地遞水給阿卡,車輪壓過一塊石頭,車身顛簸了一下,水全洒在大壯褲襠上,濕噠噠一大片。
  
  “好幾天沒看見小儀了,她不會出什麼事兒吧?”雷瑩不耐煩地推了一把大喊大叫的大壯,有點擔心地說。
  
  “她身手那麼敏捷,誰敢碰她一根手指頭,我都這樣了她都沒看我一眼,這個狠心的女人,不要提她了。”大壯用手捂著濕漉漉的褲襠,嘴里忿忿地嘀咕。
  
  為什麼佛家寺宇大多都要建築在山上,風水學上建築的選位注重借助山水之靈秀,當然也或許是佛祖喜好清凈,往山里一藏,潛心修行,並暗笑眾生仍混沌,身處紅塵心不醒,經年忘卻己何人,卻不知紅塵之人自有紅塵中人的快樂。
  
  汽車七拐八拐地繞著盤山公路向上,雷瑩渾身的胃都很敏感,開了車窗探出腦袋嗷嗷地吐,吐出的糟物順著盤山路也繞成了一圈,這樣回去就不會迷路了雖然盤山路只有一條,但如果注定迷路,就會迷路。
  
  大概是禮拜一,香火並沒有阿卡所想象的那樣旺盛,稀稀拉拉的幾個香客,表情虔誠,臉埋進地里不肯出來,舍布施的箱子里,錢多得像紙,各種面值,有錢人扔血紅的大鈔,沒錢人扔濁綠的小鈔,扔大鈔的人滿足大願望,扔小鈔的人滿足小願望,這一點佛祖分得很清楚。
  
  你的佛心誠懇不誠懇,看你投幣的顏色就自見分曉。我看見大壯從隨身帶的背包里掏出一大把血紅的鈔票扔進,箱子立刻眉開眼笑,一個老方丈遠遠走過來,不急不緩,表情淡漠。
  
  “施主,四肢俱傷,印堂暗淡,想必經曆了一陣血光之災難。”老方丈微閉著眼,雙手合十。
  
  “這不廢話嗎,四個蹄子都包那麼厚的紗布,舌頭都快割掉了,還不是非常嚴重的血光之災?”肉肉在一邊不滿地嘀咕著,進廟前她手里的瓜子被沒收了,這丫頭憤恨得不輕。
  
  “師傅,我最近倒霉透了,接連幾次受傷,還壓死了一個人,你看我是不是被小鬼纏身了?”大壯老實而誠懇地交代問題。
  
  “哈哈,閻王易見,小鬼難纏。施主五官淳厚,並不似招惹鬼怪之人。施主言重了。”方丈仰天大笑了一陣,一揮手:“施主里邊請,老衲來幫你求上一簽!”雷瑩忙推著輪椅跟著那方丈往后院去,肉肉翻著白眼也不情願地跟著,施主施主,就是往舍布施的箱子扔了一把紅色鈔票的大頭主。我也欲跟上去,阿卡拉住我。
  
  “我們隨便走走。”他低聲說,我採納意見。
  
  山在城郊,廟處山深,鳥語花香,環境怡然,我和阿卡拉著手,保持一定距離,慢慢地在廟里走著,偶爾有一兩個面色苦大愁深或是神情自若的香客擦身而過,有的手里抱著半人多長的香。有頭上冒著毛茸茸發茬的精瘦小和尚,行色匆匆,走路的時候不忘記掌心合十。
  
  “聽說這個廟很靈。”阿卡似是無意地說。
  
  “離市區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一到節假日都是有錢人來求簽燒香,菩薩吃得好睡得好,房屋一年修繕好幾次,願望是否達成都有人誠心還願,當然就靈。”我笑著回答。
  
  “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樣。”阿卡笑了:“對這些莫須有的東西不太感興趣。”
  
  “不是莫須有,只是沒有和我扯上過關系。”我笑著回答,世間靈驗的事情有很多,但只要不是在我身上靈驗,就不該和我有關系,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去研究去想象。
  
  “我小的時候,我媽經常帶我來這里求簽。”阿卡帶著回憶的幸福。
  
  “那這廟的靈就不是聽說的了,而是你親身驗證過了。”我接道。
  
  “我考大學的時候,很想報中醫學院,我媽擔心我分數不夠,或是擔心錄取不了,就帶我來求佛。”阿卡笑著說:“方丈說只要心誠,就能事成。我是面帶容光的孩子,將來一定是非常光明的,但是心一定要謙虛,並且要把握眼前的機會。”
  
  “那不是和沒說一樣?”我好笑地說。
  
  “后來我考上了,我媽非常高興,帶我來還願,燒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香,還說將來等我到了結婚的年紀,還帶我來求佛,讓我找到可以最終白手偕老的媳婦。”阿卡的表情漸漸淡漠,我卻沒在意。
  
  “后來求到了嗎?”我問。
  
  “我畢業后兩年,我媽來給我求婚姻簽,半路汽車出了車禍,一車人都掉到山澗里去了,她死了。”阿卡的聲音異樣的憂傷,我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對答。
  
  還好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我真的很感激那個打電話的人,不管他是誰。
  
  “喂,是小儀啊。”阿卡接電話的語氣很淡定,似乎母親的離去已經是很久遠的回憶:“你怎麼了,別哭啊,發生什麼事情了……哦……哦……我知道了……好了……你先回家去吧……是的,我和大家都在寺廟里……大壯在方丈那求簽,沒事的……你乖乖回家,都會過去的,晚上我過去看你……恩……恩……就這樣……再見。”
  
  諾基亞的隔音效果真是好,我豎起了耳朵也只是聽見阿卡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聲音,如果不看,還真的會以為他在自言自語。
  
  “小儀怎麼了?”我問。
  
  “失戀了,沒事的。”阿卡清淡地回答。
  
  “哎喲你們倆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們找得好辛苦啊。”肉肉一路小跑顛了過來,雷瑩推著輪椅和大壯遠遠地跟在后面。
  
  “簽求得怎麼樣?”我問大壯。
  
  “那老和尚滿口之乎者也,說得我雲里霧里,說到最后我終於聽明白一句,他說凡事自在人心,搞了半天和沒說一樣啊?”大壯郁悶地嘀咕著,大手掌里攤著一張簽紙和一個香囊:“這點東西花了我兩千多塊,大半個月的薪水,也不知道能不能靈驗。”
  
  我拿過大壯的簽,是個上簽,圖是一個擺小吃攤的小販,樣子正在賣力地吆喝著,不知道在賣什麼東西,身后跟著幾個小孩兒,流著口水望著那些香噴噴的小吃,卻不敢上前去拿。簽的正文是:“閑淡粗陋也是秋,獨行徐徐樂幽幽,痴人不知情何物,魑魅追羡不敢留。”我不禁啞然失笑。
  
  “什麼意思啊?”肉肉湊過粉臉好奇地張望著。
  
  “就是說大壯是死不了的傻子!白痴。”雷瑩在后面幸災樂禍地笑道:“這麼簡單易懂的簽,還真適合大壯的性格。”
  
  “這個香囊里面裝的是什麼?”大壯伸手就要拆,雷瑩忙攔住他:“你就老實地把它掛到脖子上,拆了就不靈了。”
  
  “小儀剛剛打電話過來,剛和馬國分手,我們回去看看她吧。”阿卡的安排結束了這一天拜佛的行程,幾個人懶洋洋地打道回府。
  
  “那個馬國,一臉橫肉,我早就看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壯立刻義憤填膺,要不是四肢俱損,我估計他立刻要把那個叫馬國的糾出來臭扁一頓:“小儀早就該和他分手。”
  
  “分手和你在一起?”肉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哼!”兩個人頭各偏向一邊,睡也不看誰,我坐在中間,位置尷尬,雷瑩在副駕駛上繼續吐得眉飛色舞。
  
  汽車緩緩地在盤山道上行駛,天色漸晚,彎路慢行,阿彌拖佛,佛祖如是說。





第二十章 情殺



“什麼,小儀還沒有回來?”我們把大壯送回醫院,留肉肉在那看護他,和雷瑩三個人直奔小儀和肉肉的家,坐在她們家富麗堂皇的一樓大客廳沙發上,阿卡有點驚訝地望著範伯父和範伯母。
  
  “是啊,和肉肉一起逃家出去就再也沒見她回來啊。”範伯母儀態不凡,舉止優雅端莊,雖已中年,依然風韻尤存,也難怪生出兩個美女女兒。
  
  “阿卡,你真的要幫我好好照顧一下這兩個女兒了,一個瘋瘋顛顛,一個固執任性,等我和他媽兩個不在了,她們可怎能讓人放心呢?”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範伯父,市公安局局長範鎖亭,氣宇軒昂,要不是因為他那個似乎能流出豬油的大肚子,我真的又要YY他抱著機關槍沖鋒陷陣殺敵的場景了。
  
  “我今天下午剛和小儀通過電話,她答應我馬上回家的。”阿卡並不曾對伯父伯母提起小儀失戀的事情,畢竟這種事情父母不能理解,即便能理解,大概也不會接受,即便能接受,大概也不會理解,父母就是父母,對父母要始終一如既往地欺騙,善意的欺騙。
  
  “我們要不要再等她一下。”雷瑩滿臉疲倦,爆炸頭也打蔫了,大概是早晨涂的發蜡質量不好,她心里暗自嘀咕著,以后還是得用好迪,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算了,伯父伯父,那我們拖然厝チ耍陛黖艦銩O盟晊闐噥案嚓[牽予膝B脖鹛鵩擏猺Ao暇夠鼓昵幔w晪懪妠鑨z刉T恕!卑⒖ㄕ玖似鵠矗♂僮鲆v叩囊饉肌?br>  
  “好,那我就不留你們了,以后有時間帶女朋友再來家里吃晚飯吧。”範伯母笑盈盈地望著我,都說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其實大凡真正有錢有勢的人,都沒那麼難纏。
  
  “喂?”在回去的路上,雷瑩的手機哇的一聲就響了,她的手機鈴聲和她的爆炸頭可真般配,我整顆頭都被她鈴聲里凄慘的叫聲震麻了。
  
  “草,開什麼玩笑,馬國他不想活啦?”雷瑩激動地扯著嗓子喊著,這娘們和她的頭發、手機鈴聲一樣的般配,阿卡心里也這麼想著。
  
  “阿卡,我們趕緊去星雲賓館,小儀在那等我們,馬國那狗東西要殺小儀。”雷瑩放下手機哇啦哇啦地叫著,我們的汽車像著的魔似的掉頭,瘋狂地向星雲賓館駛去。
  
  一路風馳電掣,城市的街道寬敞平整,即便是這樣,雷瑩依然享受不了飛車的快感,把頭伸到車窗外,繼續哇啦哇啦地嘔吐,邊吐還邊罵:“我草,馬國這小子吃了熊……哇……心豹子膽兒啦……哇……敢綁架……哇……公安局長的……哇……女兒,等我看見他,非……嘔嘔嘔……糾下他的腦袋……嘔哇……”
  
  我和阿卡滿臉黑線,一個開車一個在車廂里動也不敢動,夜色下,阿卡漂亮的寶馬車,一側掛滿了嘔吐糟物,糟物呈詭異的流線形,城市霓虹的映襯下,格外風情萬種。
  
  我再撥小儀的手機,半晌才有人接,小儀的聲音發抖而微小:“軟姐,快來救我,我躺在草叢里,渾身沒力氣,馬國很快就要找到我了,他會殺了我,他在我的酒里下了毒……”
  
  “阿卡,快點開,小儀那邊情況嚴重。”我喂了幾聲電話里再沒有回答,心提到了嗓子眼,雷瑩的整顆心都已經被吐出去了,坐在副駕駛上淚眼婆娑,她和小儀感情很好。
  
  車終於伴隨著一聲尖利而刺耳的剎車聲停在了星雲賓館的正門口,我們三個沖下車就在草叢里仔細找了起來,很快就在賓館后院的草叢外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小儀,她的上衣被扯破了,下身只剩一件遮羞的內褲,身上傷痕多處。
  
  “快,給她穿上,馬上上醫院。”雷瑩把上衣服脫下來包住小儀,這娘們兒真迅猛,一把把小儀甩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飛一樣往汽車里鉆。
  
  “砰!”的一聲槍響,冒著煙的草地在雷瑩腳邊炸開了花。
  
  “草,這小子有槍,快跑!”雷瑩咒罵著,腳下生風,阿卡護著我,也向汽車方向飛奔去。
  
  “報告報告,后院子有人放槍!”一個小保安拿著對講機邊喊邊往這邊跑,一顆子彈在他額頭上輕巧地彈出一個血洞,人怔在原地晃悠半天,血從眼睛里流出來,他望著我,我卻沒時間望著他,我在逃命。
  
  逃命的時候,槍彈不長眼睛,誰人也顧不了誰人,只有阿卡拼命地用身體遮擋著我。馬國站在賓館的窗口的身影突然不見了,想必是追下樓來了,必須快點跑!失去愛情的亡命之人,只有殺人才能讓他快樂。
  
  終於上了車,阿卡手指顫抖,見多了流血死亡的外科醫生,手劇烈顫抖,鑰匙幾次插不進鑰匙孔,終於插進去,車像瘋了一樣沖了出去。
  
  車速攀昇,我開始頭暈,雷瑩不敢把頭伸出去吐,馬國開著車尾隨不時機槍掃射,他可以一邊飛車一邊掃射,這個人徹底瘋了,他曾是特警學校的優秀畢業學員,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殺誰,他變態了。
  
  這種飛車的激烈場景,我只有在電影里才見過,我趴在副駕駛上,雙手抱著頭,后坐上趴著雷瑩和小儀,寶馬車身和玻璃上有一些槍孔,阿卡嘴里咒罵:“我好幾十萬的跑車!”並不敢放下車速。
  
  上了高速,夜色彌漫,高速公路上的燈火流淌寂寞。十字路口,運輸卡車擦著寶馬車身而過,雷瑩邊吐邊喊:“真他媽帥,哇哇嘔嘔吐……阿卡車技一流!”阿卡頭上的冷汗順著脖子流淌成河,心含在嘴里,不敢開口說話,一說話,心臟會順著口腔撞到擋風玻璃上,肯定稀碎。
  
  馬國槍法一流,殺人一流,車技二流,卡車把他的北京吉普擠到路邊,順著七扭八歪的山澗一路摔下去,摔到底,沉默半晌,一聲轟然巨響,炸出一朵完美的蘑菇雲,沒有被摔死,昏迷中被炸成了一團焦黑的粉末。
  
  小儀躺在急救室,紅酒里有大量安眠葯劑,舒服地睡了一天一夜。雷瑩吐到吐血,到內科做胃透,差點胃穿孔。阿卡手腳顫抖,第二天有病人開刀,他拿不起手術刀。我的胳膊被彈殼划傷,血流如注,到醫院后才發現疼,被徹底嚇傻了。
  
  這世界上肯定有比鬼可怕的東西,比如人,尤其是變態的人,變態的人變成一堆焦黑的粉末,風一吹,散了,活著的人進醫院,連續一個月睡覺做噩夢。




第二十一章 上流社會的聚會




許純美這女人徹底顛覆了上流社會留在平凡百姓腦海里的美好形象,甚至上流社會的人們開始羞赧於向人介紹自己是上流社會,因為人們聽到上流社會這個詞語就會忍不住扑哧一笑,想起了雙手交叉在胸口的‘上流美’,說不定對方還會對你微微一笑,問道:“那你喜歡穿著馬些(靴)喝咖灰(啡)嗎,或者是一直在學猴(佛)?
  
  小儀痊愈出院,邀請大家參加範局長舉行的家庭慶祝爬忒,爬忒主要邀請範局長的朋友和小部分小儀的朋友,前者是來送禮拉關系的,后者是來看馬戲表情的。這是一場名副其實的上流社會聚會,我們每個到場的人,第一件事就是雙手在胸口合十,腰向后傾45度,對著小儀熱情一個POSE。
  
  這個見面方式,是肉肉規定的,她的腦袋一直錯亂,阿卡說什麼也不擺這個POSE,被小儀和肉肉折磨得衣容凌亂,淫威之下半屈半就,委屈得淚水婆娑。哦我可憐的外科醫生。
  
  小儀家的庭院里燈火通明,站滿了端著酒杯攙著夫人挽著相公的正裝人物,每個人嘴里都有一套統一的說辭,有些對話聲音微弱,那是暗地勾當,管家坐在桌子前,細心統計紅包的數量,用人端著托盤四處游蕩,托盤上的紅酒迅速不見。
  
  我穿著阿卡買的一件小晚禮服,提前對著鏡子站了兩個晚上才勉強不駝背,小心地踩著八寸高的鞋子在軟軟的草坪上來回行走,四肢疲倦。
  
  大壯站在人群里,高大威猛,繃帶早就拆了下去,這家伙的愈合力是神仙也要望塵莫及的,學體育的身體就是好,這家伙的老子竟然是市體委主席,難怪和肉肉小儀關系曖昧她老子也不管。
  
  雷瑩無聊地端著酒杯站在一邊,毫無背景卻另有風情,風塵女子誘人的氣息,立刻有闊家子弟上來搭訕。阿卡不過是小儀家的指定的醫生,手里握著範家老小的健康,位置說輕可輕,說重可重,輕於鴻毛,重於泰山,沒人敢怠慢,也沒人上來攀附,我們很悠閑地在桌子邊挑選食物吃。
  
  肉肉和小儀穿著一樣的禮服,不一樣的尺碼,穿梭在人群里,叔叔阿姨伯父伯母叫得可親切,善於應酬和打圓場的富家姐妹,明媚陽光的外表下,包裹狂野的內心,我看見肉肉粉紅色的小禮服下豹紋內衣褲。
  
  “張叔叔好,好久不見你了,還是那麼英俊瀟洒。”肉肉甜甜笑著,心里說:潟頂的怪老頭,下邊的毛大概也快掉光了吧。
  
  “李公子您真客氣,我周末約了家庭醫生,不能參加你的生日晚會,但是禮物我會送到的。”小儀拉著對方的手,心里罵:書呆子,想泡我,再等兩年吧,掛三張的老處男。
  
  吃了很久,肚子鼓起一個包,阿卡也是,他拉著我去客廳里休息,小儀眼尖,拉著我們到她和肉肉的房間休息,端了兩杯酸梅湯就走了,我們坐在女孩子的閨房里休息。
  
  “喲,這兩個孩子怎麼把面具隨手扔。”雷瑩也跟了上來,進來就沖進廁所,一翻轟炸后邊沖水邊在廁所里喊。
  
  “天啊!”我和阿卡沒說話,她自己在廁所里沖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人臉面具:“你們看,面具都黑了!”
  
  我和阿卡放眼一看,果然,其中的一張面具泛著青黑色,從額頭的位置開始漸漸向整張臉擴張,已經黑了一半。
  
  “這張是誰的?”阿卡問。
  
  誰知道?
  
  雷瑩叫兩姐妹上來,讓他們看已經半黑的面具,肉肉小臉烏青,搖頭說不知,自己的面具放在盒子里,存在銀行保險柜里。小儀傻眼:“什麼時候變黑的,我好久沒看它了。”
  
  大壯四處尋小儀不見,愣頭青似的沖進來,看見發黑的面具,突然笑了:“這是誰啊,把面具弄得和我一樣,是小儀的嗎,我們還真是天生一對!”
  
  “什麼天生一對?”小儀帶著哭腔不高興地說。
  
  “我有一天跟著電視里學畫京劇臉譜的節目學,把我的面具畫成關公了,想不到你也愛好這個,你也喜歡關公?”大壯傻笑著跑過來,憨人不會撒謊,撒謊前不弄清楚包公和關公的區別。
  
  我們幾個人都一臉黑線,這麼重要的面具,竟然拿來學畫臉譜,這個家伙到底有沒有腦袋?大壯心里暗暗叫苦,小儀對著自己翻白眼。把臉譜泡特制的溶液里,讓之發黑,這是方丈偷偷告訴大壯的破詛咒的方法,天機不可泄露,本想把小儀的也泡泡,還沒出院,馬國那邊就先動手了。
  
  大壯心里放不住事,所以連‘天機’都一口氣泄露了出來,他最受不了小儀不理他,連巴結帶討好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沒心思再參加聚會,幾個人偷偷潛了出來,一路飛到醫院的化驗室,阿卡拿著大壯剩余的葯粉去化驗,我們都緊張地站在他身后。
  
  雷瑩耐不住寂寞,火暴娘們就火爆娘們,一眼看見了載玻片上的玫瑰花干,伸出去拿,莖上已經干枯的刺扑哧一聲扎破小指,她舉著小手指伸進嘴里去吸血。
  
  “雷子,怎麼了?”小儀看見雷瑩吸著手指頭站在眾人后面一直傻笑,走過去。
  
  “這只是燒成灰的黃紙碎沫。”阿卡突然說,眾人精神都被吸引到碎沫上,沒人看到雷瑩眼里滑過一絲慘烈的憂傷。
  
  又偷偷溜回上流社會的聚會,大家正在找肉肉小儀姐妹倆,索幸沒人發現一干人等偷偷離席,一翻折騰,肚子又餓了,我和阿卡手拉手去桌子上找吃的,體委主席的公子被拉去與教委主任的千金碰杯,沒人看見雷瑩站在角落里,鼻子里呼嚕呼嚕,哼哧哼哧,吃吃而詭異地笑。




2008-1-23 05: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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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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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她是瘋子



“軟軟,我夢見寶寶了。”結束聚會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雷瑩的電話,她的聲音聽上去懶懶的,疲憊而說不出的怪異。
  
  “是想太多了吧,今天不去上班嗎。”阿卡早早就起來上班去了,我一個人賴在床上,擺出一個很舒適的姿勢。
  
  “今天手感不好,球總不進帶,我在阿卡家樓下。”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冰冷,我也沒想那麼多,拿著電話說:“我給你開門啊,你等下,我穿上衣服。”
  
  我跑到門口的自動開門電話上,按了一下‘開門’,然后把房門打開,回到臥室里繼續穿衣服。
  
  手機又響了,門沒打開嗎?我摸過手機,是阿卡打來的。
  
  “軟軟,我剛到醫院,發現那支玫瑰干花上有血跡,昨天應該我們中有人被刺了。”阿卡的聲音透過聽筒,讓我渾身發冷。
  
  “被刺過會怎樣?”我有點焦急。
  
  “不知道,因為這種毒很奇怪,所以今天你在家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尤其是昨天去過我化驗室的那幾個人。”
  
  我聽著話筒,心里暗叫糟糕,想起電話里雷瑩奇怪而冰冷的聲音,忙摔下電話,瘋了似的跑出去關門,門外的走廊里,剛從電梯里出來的雷瑩雙目血紅,伸著雙手,正朝門里沖進來。
  
  說時遲,那時快,我飛快把房門關上的同時,聽見了雷瑩扑到鐵門上咚的一聲響,然后是劇烈的指甲撓門和頭撞門的聲音,伴隨著野獸樣的喘息。我膽戰心驚地透過門鏡望出去,一片紅色,我心里像被扎了一樣,那是雷瑩血紅的眼睛也正透過門鏡望向屋子里的我,我找出一大貼膠布,把門鏡貼住,又搬了很多桌子椅子把門反鎖又頂上,鉆心的撓門聲和撞擊聲讓我繼續不能呼吸。
  
  手機掉在地上,阿卡的聲音還在里面焦急地喊著。
  
  “阿卡,救命,被刺的人是雷瑩,她現在在門口,救命……”
  
  雷瑩被強制性送到醫院,來的武警都按阿卡的指示穿著厚重的防彈衣,戴著防毒面具。打了安定針劑以后,她終於不再撕咬靠近她的人,隔離病房厚重的玻璃外,我和阿卡焦急地相互張望著。
  
  “病人的情況很復雜,毒從手指和胃同時開始入侵,大概是病人曾經用嘴允吸過受傷的手指,這種病毒非常的猛烈,很快就侵入了病人的神經中樞,病人左手的血已經被自己允吸干凈,她需要新鮮的血液才能滿足欲望,這一系列的反應很不合乎常例,目前還在進一步診斷之中。”和我們說話的是院長,醫院經驗最豐富的醫生。我和阿卡瞠目結舌。
  
  “雷子姐!”一陣哭喊聲后沖進來的是小儀和肉肉。
  
  “醫生,醫生!”小儀哭喊著:“讓我進去看看她,她認識我的,她認識我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兩個男醫生忙攔住她,雷瑩現在是醫院頭號危險病患,除非注射了強制性針劑,否則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
  
  雷瑩漸漸地醒了過來,隔離病房里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看見玻璃外和醫生推拉在一起的小儀和在一邊哭的肉肉,雷瑩的眼睛慢慢爭開,血紅,圓瞪瞪地看著小儀。
  
  “你們看,她認識我,她認識我的,讓我進去吧!”小儀掙扎得更起勁了,我和阿卡不得不也加入了阻攔她的行列。但很快,她就不掙扎了,很聽話地癱軟到地上。
  
  雷瑩從病床上吼叫著扑起來,瞪著血紅的雙眼,張牙舞爪地扑到玻璃上,呲牙裂口地望著小儀,她嘴角掛著長長的口水,面目猙獰。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小儀默默念叨著,我們忙把她攙扶了出去。
  
  “你怎麼可以把那麼毒的東西放在桌子上,你怎麼可以……”肉肉捶打著阿卡的胸口,阿卡愧疚地望著她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早知道這毒如此猛,一定立刻銷毀,不會把玩女人一樣放在桌面上欣賞了那麼久。
  
  “她會不會死?”小儀抬起頭,呆滯的眼神。
  
  “……”無人回答,沒人知道誰會不會死,就像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
  
  “我們應該把所有的面具都用大壯拿回來的葯粉浸泡變黑。”阿卡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說。
  
  “為什麼?”肉肉疑惑地問。
  
  “你是說,因為大壯和小儀的面具都變黑了,所以他們才幸免於難?”我突然也像被提醒,於是四個人立刻驅車去大壯上班的私立學校。
  
  局中人不知,已經泄露的天機,又怎會再起救助之用?
  
  大壯在隨身的背包里找粉,背包底下露了一個大窟窿。沉默,再不是今晚的康橋,只因那橋下的流水,變做死氣橫生的奈河,那個叫孟婆的老人家,站在橋頭,仿佛正笑盈盈地注視著我們,來喝我的湯吧,來喝我的湯吧。你們,遲早要來,喝我的,湯。
  
  再次看望雷瑩,形容更加凄厲,嘴角流血,張開口,血來自喉嚨,她扯破自己的喉嚨厲聲怒罵,指著我們每一個人:“你們都是妖怪,豬妖!我要殺了你們,喝你們的血,吃你們的肉。還我命來!豬……豬……嗚嗚……豬。”戴面具的警察按住了她,穿白大褂的護士為她注射了鎮定劑,她的頭向一邊一歪,昏死過去。
  
  昔日耳磨廝鬢的朋友,如今變成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口口聲聲要殺了我們,要靠鎮定劑維持體力和生命,看著奄奄一息的雷瑩,想起那個頂著爆炸頭吐得淅瀝嘩啦的火暴娘們,連大壯也淚眼朦朧了。
  
  如果這不是一個詛咒,誰會相信?如果還有人樂呵呵地說一切都是巧合,誰會相信?我們都進入了圈套,成了別人砧板上的肥肉,棋盤上的棋子。詛咒者裂著邪惡的嘴巴貪婪地笑,但是我們誰都不知道。
  
  下一個,就是你。孟婆裂開沒牙的嘴,站在奈河邊,手里的湯,綠熒熒,腥臭,上面漂了一只綠頭蒼蠅的屍體。




第二十三章 草林里的神祕屍骨




清晨,周末,陽光明媚,輕薄的窗帘擋不住如火的紅日,我和阿卡在被窩里滾來滾去,朋友中毒了與美好而性福的早晨無關。
  
  “啪”一只腳踢到了遙控器,32寸平板電視伸著懶腰提供早間新聞給不知足的男女。
  
  “這是事發現場,該草林是香港某某開發商日前在某某競拍會上高價拍下的,用於建築高爾夫球館。近日動工的時候,在該草林地下發現數具屍骨,民工們紛紛宣揚說發現了萬人坑,但是根據有關專家勘探后斷定,這些屍骨都是豬的殘骸,並不是人的屍骨。據說開發商準備撤除對這片草林的投資開發……”
  
  阿卡不尖挺了,我也不濕潤了,大片茂密的青草優美地在電視機里搖曳,詭異的優美。
  
  運輸殘骸的卡車在開往垃圾場的途中車禍銷毀,司機也變成了殘骸,混雜在豬的殘骸里,難以辨清,活著的時候人來人往,死了與豬為伴。
  
  “果然是個邪惡的草林,我們曾經踩在那麼多豬的屍骨上狂歡啊。”阿卡光著屁股坐在床上吸煙,我抱著被子伸手撥開落地窗的窗帘,陽光刺痛了我的眼。
  
  “寶寶就是在那里失蹤的。”我揉著眼睛,這麼刺眼的朝陽,松開手,眼前一片詭異的發光圖形,阿卡赤裸的后背上畫著一只大肥豬,后腿微抬,雪亮的眼睛望著我。
  
  再用力眨了眨眼,一切恢復正常。
  
  “阿卡,我們是不是再……”
  
  “這件事情必須盡快搞清楚。”阿卡迅速地穿著衣服,我想我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多說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我們一起穿衣服。
  
  寶馬開在城市明燦燦的馬路上,今天的陽光太足了,一切都絢爛得夸張,女人的大腿,男人的錢包。
  
  “為什麼會有人在草林里埋下那麼多豬的屍骨。”我疑惑地不知道問著誰。
  
  茂密的青草所剩無幾,仿似風燭老人額頭上的幾根白發,有氣無力,有力無氣,心有氣而體無力。還有幾堆豬的骨頭堆放在一邊,圍觀的有幾個民工,電視台的採訪車拍了照片攝了影就一溜煙去某某大飯店公款吃喝去了。
  
  “豬的屍骨是怎麼被發現的?”阿卡戴著太陽鏡,問一個民工。
  
  “還不是破土動工,要把草鏟平,也不知道那個開發商腦子進了水,非要挖深一點,這不,骨頭就都出來了,到處都有,還有沒挖的地方,估計還有。”一個臉色黑紅的人邊說邊比畫著。
  
  “這塊地方,幾十年前是個屠宰場,有點豬骨頭也沒啥稀罕,那開發商估計是嫌拍賣價高了,想反悔,那些有錢人,都是這樣。”一個戴著眼鏡的小民工說,民工也有戴眼鏡的?當然,不要懷疑知識分子的力量。
  
  “這里曾經是屠宰場?”阿卡的額頭流下大滴的汗,眼鏡一直往下滑:“太熱了,受不了了,我們先進車里去吧。”
  
  “這里曾經是個屠宰場,后來不知什麼原因關門大吉了,幾個屠戶都遣散了。”阿卡坐在車里,把車里的空調開得很大很大。
  
  “多大一個屠宰場?會有這麼多屍骨?”我仍有疑惑,想必阿卡也是:“為什麼原因關門了?”
  
  “去公安局查一下吧,找範伯父幫忙查查。”阿卡終於不再那麼汗水淋漓。
  
  “怎麼阿卡,對當偵探有興趣了?”範伯父坐在辦公桌前笑瞇瞇地問,這個老頭總是一臉笑咪咪的樣子,配合那尊肚子,彌勒佛投胎的吧?
  
  “沒有,只是想查查寶寶的下落。”阿卡謙卑地回答,看他的樣子,就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小狗。
  
  “也是啊,這孩子一失蹤也都好幾個月了,他祖父母在國外電傳了很多次有沒有下落呢。”範伯父抽著煙沉吟著:“這樣吧,我給戶籍科孫主任打個電話,還有資料室的小張,讓他們查一下。接下來有什麼事就直接和他們倆聯系。”
  
  “要說這個屠宰場啊,還真是邪門呢,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事情了。”資料室的小張戴著厚厚的酒瓶子底大眼鏡,人又瘦又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不過態度倒是熱情,那是自然,局長親自打電話關照,態度怎麼能不好。
  
  “什麼邪門?”我問。
  
  “那里一共有5個屠戶,包括老板老板娘和老板家的兒子一共8個人,生意還不錯,每天都有活做。誰知道有一天老板家三歲的兒子突然失蹤了。”小張推了推眼鏡說:“后來在一只大肥豬拉的屎里發現了一根人手指頭,原來是讓豬給吃了。”
  
  “豬吃人了?”我和阿卡的后脊梁都涼了。
  
  “可不,骨頭渣都沒留。邪門的事情還在后頭呢,老板一激動,就把那口大肥豬給殺了,當天和老板娘,還有那幾個屠戶大吃了一頓,第二天,全死了,中毒死的。”小張瞪著眼睛,他講故事可真邪門兒,我渾身的寒毛全立起來了。
  
  “哪里來的毒?”阿卡問。
  
  “不知道啊,那時候鬧文革,公安局都被紅衛兵鬧倒了。個人顧個人,那老板算是地主老財,死了倒好,省得被批斗了。反正都是死,死得干凈點,不用被拉著游街,臉上砸柿子。”小張回答“我們知道的情況就這麼多了,那個年代的資料保存下來的少,斷代啊,罪孽啊。”
  
  “這個年輕人一臉迂腐氣。”我和阿卡從資料室出來,我忍不住嘀咕。
  
  “讓你天天對著一大堆資料文獻,不動地方,少見陽光……”
  
  “我也肯定不會變成這樣。”阿卡的話沒說完,就被塞了回去,兩個人相視一笑,雖然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相愛的人在一起,總是莫名其妙地發笑,情人眼里出西施,外人看著像神經病。
  
  “我查一下,當年那頓豬肉確實是邪門,不過好象有一個人沒有死,活了下來,不過后來文革鬧騰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資料室的孫主任一臉精明相,一邊端茶倒水,一邊努力回憶。
  
  “怎麼會沒有死呢?小張那資料上顯示的可是都死了。”阿卡問。
  
  “要不說那年頭的事兒可是的呢,資料不詳細,知情的人不是自殺了就是槍斃了,難,實在是難。”孫主任搖著頭,看樣子再查兩天資料,他也再查不出個二五八萬來,像他這樣精明全寫在臉上的人,如果他知道,肯定知無不言,討得局長開心,多簡單。
  
  “那你把那個幸存的屠戶的姓名年齡什麼的告訴我們吧。”我們拿著王大慶的名字就離開了公安局。
  
  “這個人那個時候三十多歲,現在應該六七十歲了,如果還活著話。人海茫茫,線索渺茫。”阿卡看著那張泛黃的身份證復印件,照片的位置一團黑色,依稀辨清是張免冠一寸照,還是黑白的,復印件都是黑白的。
  
  “能從他身上找到什麼呢?”我疑惑地嘀咕著。
  
  “不知道,有時間查查看,我得去醫院了,下午還有一個手術。”阿卡上了車:“我先送你回去。”
  
  拔乙踩ヒ皆海}純蠢子ā!蔽疑狹順擔q迪蛞皆嚎gァ?br>  
  資料室小張的屍體耷拉在資料架子上,眼鏡片碎了一地,他嘴角流著血;戶籍科孫主任趴在辦公桌上,茶杯被碰翻了,滴到地上,混合著從他褲襠里流出來的液體,黃黃綠綠一大片,都死了。
  
  

第二十四章 偵探救命



作為被害者生前所見最后的人,我和阿卡在警察局錄了一夜筆供,嫌疑雖然排除了,沒有殺人動機,還有局長關照,很快就出來了,但是心情卻徹底塌了。
  
  “怎麼會這樣?”肉肉和小儀知道情況后第一時間就候在範局長辦公室等我們了。
  
  “我們走的時候,他們倆都好好的。”我有點呆滯地回答,腦袋里面一團糨糊。
  
  “這兩樁案子上面很重視,光天化日下在公安局里頭,竟然發生這樣的血案。被害人均是服用了來曆不明的劇毒而死,而我們連投毒人的影子都沒抓到一絲兒。”範局長嚴肅地說:“阿卡啊,這回你也不用做什麼私家偵探了,行偵科要介入這件事情進行調查了,上頭要求限期破案,把你們知道的情況都匯報一下吧。”
  
  “我們沒什麼可匯報的,這件事從寶寶失蹤開始就已經不正常了,后來大壯連續受傷,雷瑩發瘋,你們重視了嗎?這回鬧大了才開始查,早干什麼去了?”小儀生氣地說。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範局長拍著桌子,彌勒佛也有生氣的時候,限期破案,尤其是這麼大壓力的時候。
  
  “局長,您找我?”一個中年男人推門進來,這人一臉的干練圓滑相,身材魁梧。四肢發達,頭腦復雜,我心里暗想著。
  
  “沙蒙啊,你來得正好。”範局長把不快很快整理好,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本事,滴水不漏:“這就是負責偵察這個案子的探長,姓沙名蒙,沙蒙。“
  
  “哎喲,大偵探啊,久仰久仰。”阿卡那副哈巴狗的樣子又浮了出來,我聳著鼻子望著他們。
  
  “蘇軟軟,哎喲,久仰大名,大作家。”我眼看著那個沙蒙伸著雙手向我走了過來。
  
  “無名小卒,對您才是久仰。”我表情猙獰,想弄出個微笑,就像阿卡一樣,但是實在是沒有擠出來。
  
  “聽說這兩樁案子以前很久,你們這邊就已經發生了很多不合常例的事情,接下來的調查還要請你們多多協助呢,希望能及早破案。”他的嘴角向上輕提,微笑里帶著邪邪的味道,想不到現實生活中的偵探也有長得有人樣的,我這麼想著,表情終於不再那麼猙獰。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大概累了吧,好好休息幾天吧。”範伯父的命令真得我心,他這話一說完,我立刻覺得渾身酸軟,眼睛也耷拉了下去。
  
  “是的是啊,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問題還要再麻煩你們。”沙蒙搖著尾巴把名片雙手奉上來,我半咪著眼睛沒接,阿卡忙接過去,沙蒙看著我若有所思地笑著。
  
  “這個什麼探長,能在規定時間把案子破了嗎?”回到阿卡家,我把自己空拋到床上,懶洋洋地問:“我心理總覺得特對不起孫主任和小張,明明活得好好的,回答了我們幾個問題,就不明不白死了,我這胸口特別的堵。”
  
  “應該差不多,這個沙蒙挺厲害了,聽說破了不少無頭大案。就是人怪異了點。”阿卡在浴室沖澡,聲音嘩啦嘩啦,聽著讓人心里痒痒。
  
  “怎麼個怪法?”我躡手躡腳地趴在浴室門邊,看著玻璃門后阿卡赤裸的身體。
  
  “黑道白道都有一手,破案的方式也夠邪門,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查案的,好象總是走什麼邪門歪道,反正破了那麼多大案,官職也沒提起來,不會討好。”阿卡邊搓洗著自己的小弟弟邊說,小弟弟越搓越大。
  
  酣暢一夜,肉體糾纏也酣暢,睡眠也酣暢,上午被陽光照醒,阿卡早已經去上班了,醫生總是不能隨時休息,因為病人總是不知道自己什麼得病。
  
  客廳的桌子上放著尚有余溫的牛奶和烤面包,房間打掃得干凈,垃圾桶里也一塵不染,醫生都有點潔癖吧,不過我想我蘇軟軟大概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麼好的男人掉到我懷里。
  
  傻笑著吃完不知道是早飯還是午飯,一個人安靜久了,就無法沉得住氣,我心里始終惦記著案子,簡單整理了一下就出門,按照從公安局拿出來的資料去找這個姓王的屠戶,不對,或許現在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了。
  
  “去哪找呢?”我站在街頭,戴著巨大的太陽鏡,看城市人車交織,復印件裝在手提包里,只有當時開證明的派出所,不過早已拆遷了,新地址不知道.城市越來越大,建築越來越多,人卻越來越小;欲望越來越多,煩惱越來越大,心卻越來越小。
  
  正迷茫地胡思亂想著,手提包被人牽了起來,我正疑惑著,頭上早挨了重重一記,疼痛不足以讓我昏厥,卻足以讓我拿著提包的手松了開。
  
  “抓賊!”我看著那輛屁股后冒著黑煙的摩托車,本能地呼叫起來。一輛隱藏在路邊的警車呼嘯而出,看樣子那兩個飛車黨也是新手,緊張的緊張顫抖的顫抖,聽見警笛就匆忙投入了對面掃路車的車輪之下,一個被瞬間帶入旋轉的車輪,聲音都沒發就變成肉醬,另一個坐在地上,手軟腳軟動彈不了了。
  
  110辦事頭一次這麼利索,我的手提包完好地放到我的手里,那警察帶著手軟腳軟的匪徒上了警車,另一個被斂屍的一塊一塊拾到太平間冷凍,沒做什麼罪過,只是搶了一個皮包,還沒看看皮包里有什麼,一命嗚呼,可悲可憐,我的皮包里只有一份身份證復印件,他死得不值。
  
  沒找到姓王的老人家,受了驚嚇,年輕人的身體變成肉醬,我想起被我戳掉了視網膜的小混混,他們一樣年輕,一樣的迷茫,沒有做過太罪孽的事,卻得到了太罪孽的下場,老天爺也需要睡覺,所以他們倒霉就倒霉在在老天爺睡覺的時候犯了些小罪孽。
  
  “臭女人,還我哥哥的命來。”想著,走進一條胡同,這是回阿卡家的抄短小路,我經常走這里,沒有車載我的時候。一個仇恨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不用回頭看,拔腿就跑,肉醬人的弟弟來尋仇了,這就叫現世報,雖然他哥哥罪不至死,但也算是罪有應得,報也不該報在我身上,所以沖動是魔鬼。
  
  好跑歹跑,終於跑出了小胡同,慌亂之中腳下沒有路,跑到了另一條偏僻的馬路上,我心里叫著糟糕,腳下依然拼命奔跑。
  
  終於體力不支,后腦勺被重重砸了一記,我向前趴在地上,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掉到地上。我心里咒罵著:一個小時前你哥哥因為砸了我的額頭變成肉醬現在你來砸我后腦勺,還見了血,沖動的魔鬼。
  
  回過頭,面目扭曲的年輕人手里抄著磚頭,不知道從哪里拾來的,正欲繼續向我的腦袋砸來,我下意識一躲,砸到肩膀上,他不罷休,眼睛因為痛苦和仇恨變得血紅,我終究是躲不過的,難道下一個接受詛咒的人,就是我蘇軟軟。
  
  那個年輕人高高揚起的手半晌沒有落下來,難道在積蓄力量準備一下子把我拍死?我疑惑著,看見他的眼睛望著我的背后,血紅里透露著恐懼。
  
  我回頭看,沙蒙靠在街邊電話亭玻璃上,一只腳翹著搖晃,嘴里叼著半根燃燒的香煙,表情坏坏,笑容坏坏,右手的槍指著拿磚頭人的腦袋。
  
  “別動,子彈不長眼睛。”他換了一只腳翹著搖晃,男晃窮,女晃賤,雖然是個大偵探,一副痞子德行:“把磚頭就近放在地上,慢慢站起來,雙手放在腦袋后面。”他慢幽幽地說,腔調里帶著調戲的味道。
  
  肉醬人的弟弟乖乖地按照他的話做,殺人的時候都是紅眼,輪到自己被人殺的時候還是紅眼,不過已經是兔子的紅眼,沒一點脾氣,別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因為別人的手里有槍,因為別人手里的槍指著自己腦門兒。
  
  “捂上自己的耳朵。”沙蒙一搖三晃地走過來,背對著肉醬人的弟弟,槍早收回去了,不過那家伙看不到,也不敢看。沙蒙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一片紙放到我手上:“擦擦血。”
  
  “你現在能聽見嗎?”沙蒙彎著腰對那個捂耳朵的人大喊著。
  
  “聽不見,不要殺我!”那家伙傻傻地喊著,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在這蹲著數行人,等數夠了二百個行人,你就可以走了。”沙蒙說:“如果不夠就走了,我就槍斃你,我一直在后面看著你哦。”
  
  我實在要忍不住笑出來了,如果不是后腦勺上傳來的越發疼痛。
  
  沙蒙比畫著示意我不要發出笑聲,在他的指示下,我上了他的車。
  
  “我帶你去醫院。”沙蒙啟動發動機:“這種小流氓也夠可憐的,要搶你錢?”我點著頭心里說不是,懶得解釋,頭疼得厲害。
  
  “你來查那個王老頭?”沙蒙邊開車邊嚼口香糖,腮邊的肉大幅度地運動,我詫異,會有人這麼用力地折磨口香糖!
  
  “什麼王老頭?”我詫異道。
  
  “三十年前殺豬的王老頭,你們不是已經拿到他的身份件了?”他戲噱地歪著嘴角,好象陳冠希,冷帥。要是他再年輕幾歲,去考電影學院也是不錯的人選。
  
  “他還沒死,他在哪?”我的思緒十萬八千里,這個家伙總是抓重點說,害得我連YY都不能痛快地YY。
  
  “你都走到他家門口了,還問我?”他反問:“你別告訴我你是散步,對人民警察可要坦白交代啊。”
  
  “他家門口!”我呼的一聲從座位上坐起來,真是個色女,剛才只顧著對著沙蒙YY,竟然沒反應過來他一直在跟我說我要找的人:“他家就在那條街上?”
  
  “系好安全帶啊,你可是親眼目睹過交通事故的人,要謹慎才是。”沙蒙認真地開車,口香糖猛烈地在他嘴里被折磨:“我先帶你去醫院看腦袋上的傷,女人家的別老一個人到胡同里散步。”他這個真能吊人胃口。
  
  我無語,安靜地系好安全帶,靠在座位上,頭真疼,血一直流,弄臟了警察的車,不過,警察的車見多了血,見怪不怪,讓它流吧,盡情地流。




2008-1-23 05:3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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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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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王屠戶


“你查到王屠戶的住址了?”小護士手腳不利索,把我的傷口越包越疼,我也懶得理會,讓她繼續滿臉憋得同通通的繼續在我腦袋上忙活,犧牲我一個,幸福后來患。
  
  “我剛從他家出來,就看見你捂著腦袋從胡同里跑出來。”他吸煙,微微瞇著眼睛。沙蒙吸煙的樣子和阿卡不同,阿卡很幽雅,香煙溫柔地在指縫中流轉,而沙蒙很霸道,香煙的身體劇烈呻吟。
  
  “是啊,那小子的哥哥搶我錢包被車撞死了。”我回答,心里暗暗叫罵,怎么話題又被他帶走了:“你見到他了,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他把煙頭按死在地上,小護士紅著臉白了他一樣,他調戲地對看,小護士不敢再看他,我低頭笑了一下。
  
  “有沒有什么問題?”我問。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趕緊包,笨手笨腳的。”他站起來,對我說,又對那個小護士說,小護士的臉紅得發黑,手更重了,我忍不住唏噓起來。
  
  “你上一邊看去吧,讓我來包,你看著,學著。”沙蒙走到我身邊,從小護士手里接過葯和紗布,小護士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
  
  我頂著難看的腦袋跟在他后邊走出醫院,就沙蒙那雙逮捕犯人的手,包扎起來真不是一般的疼,形狀也難看,后腦勺像頂了個炸葯包,就這手藝,還敢自告奮勇,這家伙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神探啊,是不是神經啊?
  
  不是阿卡上班的醫院,否則一定找阿卡來幫我包扎,他的手指細膩溫和,碰在傷口上,酥麻而曖昧,触動我體內欲望的開關。我色咪咪地想著,跟在沙蒙后邊,天有點微微黑下去了。
  
  “我要再去一次王屠戶那里,你跟我去。”他打開車門,不由分說,我就坐了進去,心里暗叫怪異,這個沙蒙身上有一股子王道的氣息,讓他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聽他指示,這種感覺可真要命。
  
  “你下午不是去過?”
  
  “晚上再去一次,晚上和白天不一樣。”他開車,嘴角始終坏坏地上揚。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我問到,果然是個詭異的警察。
  
  “鬼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人才更可怕。“沙蒙不屑地冷笑了一下:“有些人,白天和晚上看,不一樣。”
  
  哦……
  
  汽車又開回了那條偏僻的街道,在我受襲擊不遠處的一間房子門口停了下來。
  
  “他住在這里?”我望著夜色里安靜的院落,朱紅色的木制大門,經年的風雨侵蝕,朱紅的漆班駁不一,像是褪色的血痕,透過院子椌漱W方,看見一截暗灰色的平房頂,很平常的南方平頂房,房頂似乎站了一只烏鴉,或是其他不知名的鳥,麻雀,燕子,隨便是什么。
  
  阿卡雙手抄兜,站在門口,對著那面朱紅色的門發呆,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詫異著他為何不去敲門。
  
  “你的樣子看上去很美。”我的天,這種氣氛下,他竟然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
  
  “啊?”我傻傻地望著他,努力想在黑暗中把他的表情糾出來,他站在暗處而我站在明處,街邊一盞路燈的光打在我的臉上,這讓我非常不爽。
  
  “我說你很美,成熟女人少有的單純。”他沉吟。
  
  “我單純?”我尷尬地重復著。
  
  調查嫌疑人家的院子門口,偵探和女作家調情的對話?
  
  不正經,在不正經的地點,和不正經的人進行不正經的對白。
  
  我伸手要敲院的門,門卻從里面開了,一股夾雜著莫名古怪氣息的冰冷空氣扑到臉上,年久的木頭頭發出咯吱咯吱的搖曳聲,伴隨著冷風,渾身寒毛拔膚而出。
  
  “出來!”沙蒙在黑暗中低聲說,帶著不自知的威嚴。
  
  “怎么,下午來覺得不過癮?”蒼老的聲音從門后傳過來,一個佝僂而蒼老的身影逐漸走到路燈折射的點點光線里,邪惡而精靈的眼神,我見過這個老頭。
  
  看見我狐疑的眼睛,老人張開沒有牙齒的嘴,口腔里空蕩蕩地笑了起來,笑聲帶著難以名狀的冰涼,我的骨頭結了冰,是那個曾經在我家電梯里走出來的老人,就是他,是他到我家偷走了寶寶的那張人臉面具!
  
  “老王頭,帶我們進屋,喝茶,聊聊天。”沙蒙拿出煙,遞一根給他,又給了我一支,我接過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實在是需要一根香煙來平定。
  
  老王頭住的是兩進的平房,另一進大概是用來做廚房用的,里面飄來古怪的肉香味,我的肚子也不由得咕嚕咕嚕叫起來;另一進就是他的臥房,里面一張老式的木頭床,一張柜子,一張桌子,都是木頭做的,涂抹著一樣落色的朱紅漆,整個房子空蕩蕩,沒有開燈,黑咕隆咚。
  
  “開燈,什么都看不見。”沙蒙嘀咕著,在門口的椈壑W摸索著電燈的開關。
  
  “我這房子不通電。”渾濁著黑暗中,我只看見老王頭的眼睛泛著邪惡的寒光。
  
  “奶奶的,不開就算了。”沙蒙摸到凳子,示意我坐下:“點根蜡燭總行吧?”
  
  蜡燭點了起來,我可以更清晰地觀察這間寒氣逼人的老屋子,朱紅色的老家具在昏黃的燭光下看起來格外陰森,像是聊齋故事里鬧鬼的房子。
  
  女鬼就趴在柜子上,或是房梁上,拖著血紅的舌頭,披散著頭發勾攝著處男書生,呵呵,我又開始YY了。
  
  “你那廚房里煮著什么東西,香味怪怪的,我們的肚子都餓了,不介意在你這吃一口吧?”沙蒙讓自己的肚子舒服而清亮里怪響了一串咕嚕之后,咽著唾沫說。
  
  “好啊,正好我也要吃飯了,煮的是豬肉,新殺的大肥豬。”老王頭顫顫微微地走出屋子,他的背影看上去影影綽綽,消失在視線里,不遠處的另一進屋子里傳來開鍋與碗筷的聲音。
  
  小桌子上擺了一盆冒著泡的豬肉,熱氣驅散了房間里駭人的冰冷,我和阿卡咽著口水,老王頭從柜子里摸出小半瓶酒:“嘗嘗我陳年的老酒。”
  
  酒盅里倒滿了猩紅的液體,從味覺上溫起來確實是酒,可是這顏色……
  
  “這是攙了殺豬血的鮮酒,男人喝了,補那話兒啊,神探。”老王頭仿佛看出我和沙蒙眼里的疑問,自己先喝了一盅,吧嗒著嘴巴滿臉的陶醉,用邪惡的老眼曖昧而繞有興趣地望著我。
  
  沙蒙將信將疑地把酒盅放到嘴邊,我想阻攔,張了張嘴巴,嘴巴里積蓄了太多口水,沒有發出聲音,他已經把酒一仰而盡。
  
  “吃肉,吃肉。”老王頭說著,已經從盆里夾起一塊滋滋冒著熱氣的肥肉片,整片放在沒牙的嘴里,用力地咀嚼起來,吞咽著,喉嚨里發出滿意的呻吟。
  
  再也忍不住了,我和沙蒙也拿起了筷子,那鼓怪怪的帶著誘惑的香味兒已經讓我們肚子里的饞蟲都大張了嘴巴,需要大塊的肉塊去滿足它們的朵頤。
  
  肉片上夾雜著鮮紅的血絲,顯示著它們的新鮮肥美,放如口中,肥肉瞬間融化,瘦的QQ的有嚼勁,瞬間覆蓋了整個味蕾,嚼得稀爛的肉順著咽喉沿著食道落入空蕩蕩的胃中,大腸小腸一齊蠕動。
  
  “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嘴巴里塞滿了肉,沙蒙還不忘詢問,這是警察的職業病,就像作家經常在任何場合不自覺YY一樣。
  
  “是啊,是啊。”王屠戶用他沾滿豬魂的手舉著酒瓶子,不停給阿卡倒酒。
  
  “你的兒女呢?”我接過話來。
  
  “翅膀硬了,飛了,不記得我這個孤老頭子了。”王老頭瞇著眼睛,從他的老臉上看不出什么特別的意味,但是一個孤單的老人說這些話,大概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得清楚。
  
  “兒子?”阿卡問。
  
  “恩。”王老頭點頭,額頭上幾根凌亂的白發下隱藏著幾顆吃出來的熱汗珠。
  
  “幾十年前……”
  
  “你兒子今年多大了?”阿卡打斷我的話,我望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腳被輕輕踢了一下,沙蒙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他的嘴里有一塊肉,不是他自己的舌頭。
  
  “37了,養兒子是給別人養的。”王老頭苦笑著。
  
  肚子吃飽了,又坐在王老頭的屋子里扯了一些有的沒的,就被沙蒙帶了出來。
  
  坐在車上,我正要問他為什么不讓我問屠宰場的事情,沙蒙先開口:“那些事情我下午已經問過了,我們先查查他兒子。”
  
  “他兒子有嫌疑?”我狐疑著。
  
  “排查嫌疑人是警察的工作,有關聯的人都要排查。”沙蒙叼著煙,嘴角帶著坏坏的笑容,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只知道他的胃在劇烈蠕動。
  
  汽車駛入夜色,我們肚子里的饞蟲都滿足地打著巨大的飽嗝,城市的夜色燈火迷離




第二十六章 DJ的殘骸




沙蒙送我到阿卡家樓下,不是很遠,非常近,5分鐘車程。
  
  “蘇軟,你確實很不一樣。”我下車的時候,聽見沙蒙在車里說,我的一腳在車外,一只腳在車里,姿勢很尷尬,停了幾秒就關上了車門,看見他隔著車窗拋了一個飛吻給我。
  
  我故意側過去,示意他沒有飛到我,然后他嘴角又浮現了坏坏的笑容,車發動,開走,變成夜色里的一個屁股上帶著光點和煙的背影,我還站在原地。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也不打個電話。”我打開房間的門,阿卡坐在沙發上抽煙,面容有點焦慮,看見我就忍不住抱怨似的說了一句。
  
  “出了點意外。”我有點歉意地回答,想到和沙蒙之間有點曖昧的告別吻,我的歉意更深刻了。
  
  “出了什么事?”阿卡緊張地走過來問我。
  
  “手提包被人搶了,那兩個飛車黨出了個小車禍。”我前語不搭后語地回答。
  
  “人沒事就好,吃飯了嗎?”阿卡松了一口氣:“我去給你熱點東西吃。”
  
  “吃過了,還吃得很飽。”我想起王屠戶家肥美新鮮的豬肉,還是忍不住咽了口水,阿卡有點疑惑地望了望我,他的鼻子翕動了幾下,沒有說什么。
  
  “阿卡!”我洗過澡刷了牙,看著在床邊鋪被子的阿卡的背影,忍不住扑過去,從背后抱住他。瞬間的錯覺,仿佛又溫到了王屠戶家鮮美的怪肉味兒。
  
  “怎么了?”他直起身子,溫柔地把我摟進懷里,輕聲問,手指順著我鼻子滑動下去。
  
  “你不會離開我吧?”我撒嬌地問,誰說撒嬌是小女孩兒的專利,只要有個男人願意寵你愛你,任你是年愈古稀還是頭發花白,都可以撒嬌,沒人會覺得那樣子很矯情,愛你的男人覺得不矯情,就不矯情。
  
  女人很奇怪,明明良心不安的是自己,明明和陌生的男人發生曖昧情節的是自己,卻問自己的男人是不是不會離開自己,女人是愛問問題的動物,因為女人永遠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要離去,還是對方要離去,離去只是一種預感,沒有對象。
  
  “當然不會。”阿卡把我抱緊,雙雙落入鋪好的被子里。被子在兩具肉體的折磨下痛苦得呻吟,心里叫罵:既然還是要把我弄亂,為什么還要像模像樣地鋪我。床上纏綿的男女聽不見被子的叫罵,彼此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身體交錯的快樂。
  
  “丁丁丁……”纏綿到關鍵所在,阿卡的手機不知好歹地叫了起來,阿卡不理會,我也不理會,手機叫了良久,安靜,房間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丁丁丁……”片刻,手機不甘寂寞,繼續哀號。
  
  “媽的。”阿卡停下動作,有點窩火但仍不失幽雅地摸了摸我的臉,起身去接電話。
  
  “喂,恩,啊?好的,我馬上到。”阿卡一個電話接得沒了脾氣,換上焦急的神情,掛了電話,他轉向赤裸裸的我:“軟,我們馬上去醫院,雷子自殺了!”
  
  纏綿纏到快樂時,平地驚雷震傷魂。
  
  小儀儀容不整地坐在特護病房門口,兩個小護士坐在她左右,她面目蒼白,雙眼無神。雷瑩是咬舌自盡的,咬羯嗤凡⒚揮新砩峽^冢t隢e炎約旱納嗤紛邢婦捉賴盟槔茫措篹撚迉鏤jC揮猩嗤返睦子ǎy垢餱鷗衾氬》康牟AВ釭T越不僰x屠刺酵釣k∫撬盜聳飯崺\啊?br>  
  “我一開始就聽出她說話不對勁,我還以為是神志不清所以講話不清楚,最后她張開嘴,滿嘴都是血,她看著我,對我笑,就倒下去了。”小儀嘴里還在不停念叨著:“她看著我,就倒下去了……”
  
  我和阿卡看著雷瑩的屍體被抬出加護病房,身體上蓋著潔白的被單,我和阿卡都沒有摘開被單,我們都不想再看雷瑩的臉,被折磨得憔悴如厲鬼的臉,性格火暴的爆炸頭娘們兒,死了,死得也如此火暴,我伏在阿卡肩膀上,哭泣無法緩解憂傷,是強烈的憂傷,無法去表達,無法去抒發。
  
  可惡的下詛咒的人,可惡的下毒的人,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小儀,雷子死前和你說了什么?”阿卡聲音很輕,我知道,如果他說話聲音再大,就會流淚,就會抽泣,外科見慣生死而不驚,那是因為所見之生死皆無關自己。
  
  “她說她看見寶寶死了,她說她看見寶寶的屍體……她說我們都會死。”小儀精神混亂,不便再問,可若不問,誰能保證,下一個人什么時候會死。
  
  肉肉找到我和阿卡的時候,也明顯瘦了一圈:“阿卡,軟軟,都是我不好。”她呆呆地說,眼睛干涸,像是無法再哭出淚來:“是我不好,帶你們去闖什么鬼樓,寶寶和雷瑩都是因我而死。”
  
  我和阿卡都說不話,都到了這個時候,誰又能說自己沒有錯過呢?
  
  小儀失蹤了,範伯父明顯老了很多歲,他拍桌子:“一定要破案,不惜一切代價,把凶手給我找出來!”
  
  沙蒙靠在大廳的桌子邊,仔細看著年代久遠做工考究的花瓶,我和阿卡低著頭坐在沙發上,安慰著哭泣的範伯母。
  
  “我查到王屠戶的兒子就是那間旅館的前任主人。”在回去的路上,沙蒙說。我們三個人走在城市的夜色里,氣氛沉重,他的這句話似乎是驚雷一般,讓我和阿卡的胸膛都沸騰了起來。
  
  “他叫什么,現在在哪?”阿卡問。
  
  “王家明,死了,半年前死在去鄉下的路上,車禍。”沙蒙沉著氣說。
  
  “死了?”阿卡重復著,他瞪著沙蒙。
  
  “死了,車上還有他的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全都死了。”沙蒙回答,線索中斷了嗎:“不過那像是一起人為的車禍,從車輪的痕跡上來看,車像是受了驚嚇在躲避什么,結果就撞斷路基滾下山去了。”
  
  又是深深的沉默,三個人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什么,繼續走路,沙蒙的手像是無意似的碰到我的手,我忙把手縮回去,像阿卡依偎了些,沙蒙嘴角帶著坏坏的淺笑。
  
  都這個時候,誰還要與你微笑,誰還要與你曖昧。
  
  “沙蒙,我們再去一次鬼樓。”半晌,阿卡堅定地說,煙圈順著他的嘴角盤旋,像揮之不去的陰霾。
  
  “我也是這樣想的。”沙蒙回答:“希望下一個出事的,不是小儀,失蹤好幾天了。”
  
  借著清冷的月光,三個人順著高高的歐式窗,又一次潛入了鬼樓,手無存鐵地潛入了鬼樓。獵奇的無聊之人帶了厲害了工具滿足獵奇欲,而真正成為了別人手中的傀儡,我們不再懼怕任何莫須有的恐懼,只有尋找迷題的答案。
  
  我們不再懼怕死亡,前提是我們誰都不想死。
  
  前廳沒有任何發現,一切都和重探鬼樓時一樣,證實無收獲后,我們不約而同地走到了走廊第一間屋子門口。
  
  推開門,我打了個寒戰,那吸血鬼風格的海報依然貼在原來的位置,讓我覺得寒冷的是那張海報正前方,背對著我們站著一個人,是小儀,她一動不動,頭發散亂,望著那張海報。
  
  “小儀!”阿卡激動,走上去拍小儀的肩膀。
  
  一拍,小儀緩緩地轉過身來,雙目血紅,像是幾夜沒合眼。
  
  “小儀,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阿卡心疼地拉起小儀的手,小儀的臉色蒼白,她微微笑了一下,指著那張海報,不說話。
  
  沙蒙走近那張海報,用手捶著兩下,沒有發出聲音。他念了一句臟話,順著海報的邊緣一扯,海報從暀W扯了下來,小儀暈倒在阿卡懷里,我險些失聲,用力地捂著自己的嘴巴。眼淚大滴大滴落下。
  
  海報后是一個與海報大小相當的空心水泥格子,寶寶,或者說是一具殘骸,蜷縮在那面格子里,肢體是人為塞進去了,筋脈都已經斷裂變形,除了那張臉,身上的肉和皮膚殘缺不全,那雙腐爛的眼睛里,透露出強烈的驚恐的光,望著我們,空氣惡臭。





第二十七章 自殺



法醫驗屍的結果讓我們仿佛墜入了冰窟,渾身的血液都被凍結,散發冰冷的寒意。
  
  寶寶是被活活咬死的,他的身體上有多處被撕咬的痕跡,法醫肯定那不是人的齒痕,應該是動物,而且是體形巨大的動物,動脈被生硬扯斷,內臟和鮮血都被吸干,只有臉是完整的。鬼樓不是第一死亡地點,寶寶是死后被硬塞進方格子的,房間里沒有留下指紋和腳印。
  
  就這樣。小儀大病不起,房間被她反鎖,任何人都叫不開,阿卡只說不要打擾她,讓她安靜一下,他自己的眼中也流露出焦慮和不安,連續推掉了兩次手術,這種狀態,上手術台是不負責任的。
  
  “那會是什么動物呢。”我努力讓自己的精力集中,卻無論如何再也無法集中了,整個人的靈魂像被從身體里抽了出去。
  
  鬼樓又一次被查封,封閉了這么久的建築竟然又浮現屍體,這讓鬼樓鬧鬼的說法又一次沸騰起來,無聊的看客喜歡關注新聞娛樂,只有身在其中的人還會真實感受到恐懼,無助,絕望,還有迷茫,空蕩蕩的迷茫。
  
  我們在汪洋深處淪陷,拼命掙扎,雙手除了咸腥的海水,毫無所獲。
  
  小儀像是受到了刺激,我們問她怎么會知道那副海報有問題,她不說話,大眼睛呆滯地望著病房莫名的角落,無神,靈魂被抽走,瞳孔也只是擺設。
  
  “我查到了幾年前鬼樓殺人案的留檔。”沙蒙和阿卡站在病房外小聲對話,我聽見便走過去,沙蒙很蒼白地沖我笑了笑,即便是蒼白,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人,也只有他。
  
  “案子是怎么回事?”阿卡焦急地問:“這不是早就該調查的事情嗎?”
  
  “醫生,這是無頭案,局里規定不對外公開,我也費了很大力氣才說服了資料室那個大媽,差點就要脫掉褲子哀求她了。”沙蒙歪著嘴巴,但是沒人回應他的葷笑話,擺脫,這個時候還能開玩笑,難道我們都已經瘋了?
  
  “死亡民工數量,6個。”阿卡拿著文件,輕聲念道。
  
  “對,6個,謠言說是被嚇死的,實際是人為投毒,死者咽喉處都有明顯的黑印。”沙蒙說。
  
  “是中毒的征兆。”外科醫生阿卡緊鎖眉頭。
  
  “我已經向局里申請並案偵察了。”沙蒙不以為然地說:“當時的證人都已經不好找了,在那個旅館的打工的多是些外地來的,現在不好找了,畢竟過去這么多年了。”
  
  “難道線索就這么斷了?”阿卡不甘心地問。
  
  “總之,這個旅館和那個草林都很有問題,王老頭當年在草林那的屠宰場工作,是豬肉中毒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而旅館的老板是王老頭的親生兒子,死於人為交通事故,其實我們已經不需要更多的線索了,大醫生。”沙蒙的語氣平穩,帶著挑釁的味道,或許不是挑釁,但我覺得是挑釁。
  
  “你的意思是……”阿卡聽不出挑釁的味道,疑惑地看著沙蒙。
  
  “從王老頭入手調查!”沙蒙一字一頓地回答。
  
  我欲言又止,想起在王老頭家吃的那頓鮮美的豬肉,突然胃里覺得說不出來的惡心,沙蒙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軟軟,我在樓下等你。”第二天上午,自然的醒來,阿卡依然已經去上班了,房間整潔而空蕩蕩,早飯放在桌子上,我接到沙蒙的電話,他在樓下。
  
  我手里拿著面包片,跑到樓下,沙蒙正靠在JEEP邊抽煙,戴著巨大的太陽鏡,雖然今天是陰天。
  
  “你還記得王家明的車禍么。”沙蒙一邊開車一邊問。
  
  “記得,記錄顯示他當時在躲避什么東西,但是現場沒有人的腳印。”我回答。
  
  “你相信鬼嗎。”他跳過我的回答,繼續問。
  
  “不相信,但是我相信這世界上的人,比鬼還可怕,狠毒。”我老實回答,不想追究他發問的意義。
  
  “王老頭在文革的時候被紅衛兵廢了。”沙蒙點煙,似乎是無意地說。
  
  “啊?”我一時糊涂,望著他。
  
  “男人那話兒,給打坏了。”沙蒙曖昧地笑著,若有所思地望著我。
  
  “為什么打他?”我臉一紅,裝做不在意地問。
  
  “他們本來要去打倒那個屠宰場的老板,但是人死了,找個人來頂罪,說屠宰場老板的小兒子是被他殺死的。”沙蒙笑著開車。
  
  “真夠倒霉的,他沒有結婚?”我問。
  
  “所以他有兒子,這讓我奇怪。”沙蒙說到這,我終於明白他的意思。
  
  “是領養的,還是后認的,還是根本就是莫須有的?”我問。
  
  “我聽說王家明右手只有四根手指頭。”沙蒙瞇著眼睛,車停在胡同口:“我們不要開車進去,那老家伙耳朵精得很。”
  
  “我們偷偷過去?”我悄聲下了車。
  
  “翻晪A會嗎?”我們走到王屠戶家院晱~,他的嘴唇貼著我的耳朵。
  
  “……”我有點無奈地望著他。
  
  “來,你睬在我肩膀上,趴在梴Y看看他在干什么。”沙蒙半蹲著,拍著自己的肩膀。我無奈地踩上去,身體一輕,被他舉到了梴Y。
  
  院子里很安靜,潮濕的紅磚整齊地碼住院子的地面,靠廚房的門口有一口水井,木頭蓋子上壓著巨大的石頭,還是那鼓怪怪的肉味兒,沒有人,沒有聲音。
  
  “看見什么了?”王老頭的聲音在我們身后響起,我心里一驚,雙腳趔趄,從沙蒙肩膀上掉了下去,頭撞在地上,失去知覺。
  
  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里,頭部爆炸樣的疼。
  
  “你得了腦震蕩,要在醫院躺幾天了。”沙蒙坐在我旁邊看雜志-女報,見我睜開眼,把雜志往背后一藏,好象還怪不好意思的。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沒人規定大偵探不能看女報。我微微笑了一下。
  
  “阿卡不能來陪你了,我來代替他。”沙蒙也笑著,把女報拿出來用力在我面前晃了幾下,嘴角帶著坏坏的笑。
  
  “他怎么了?”我立刻緊張,身體努力想坐起來,頭昏眼花,坐不起來。
  
  “別緊張,他沒事。”沙蒙沒動:“你這么擔心他,我都有點吃醋了。”白痴,你吃什么醋,我擔心自己的男人,和你有什么關系。
  
  “他怎么了?”我緊張地問,心里咒罵著不爭氣的腦袋。
  
  “他在陪小儀,小儀被確診為憂郁症,自殺未遂,在搶救。”沙蒙輕描淡寫,我的胸口卻沸騰了,果然是小儀,下一個被詛咒的,果然是小儀……
  
  “為什么……”我知道掙扎也是無用,沙蒙也知道,所以他不需要按住我,我也不再掙扎,只是低聲重復著。
  
  “這是一場心理戰。”沙蒙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什么意思?”我問。
  
  “凶手在暗處,消耗著你們的耐心,下毒只是他能用的唯一手段,而真正殺人的卻是你們自己。”沙蒙淡淡地說,我沒有回答,因為我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小儀怎么樣?”我只能問這個。
  
  “她在自己的車里發現帶毒的玫瑰花標本,於是在車里用刮眉刀割斷自己手腕,不過她不是醫生,那一刀不致命,甚至沒有流多少血。”沙蒙翻看著女報,漫不經心地說:“她得了妄想症,已經送療養院接受治療了。”
  
  “她的車里怎么會有毒玫瑰花?”我問。
  
  “你們怎么會跑到鬼樓去探險?”沙蒙反問。
  
  沉默,是奈河橋邊喝湯的亡靈。




第二十八章 祕密被揭開了嗎



我常常想不清楚究竟是誰人釀成了今天的一切錯誤,往往等我們意識到這是錯誤的時候,一切已經不可挽回了,等同於當你將自己心愛的人捉奸在床的時候,就已經注定這場愛情是無疾而終的。
  
  頭部暈忽忽的感覺,讓整個人每天都處於雲里霧里,沙蒙的語言完全抓不到要點,在你還沉溺在他前一個話題里尋找答案的時候,他已經開始下一話題,話不投機半句多,可是他是偵探,他在幫我們擺脫困境,所以別無選擇。
  
  現在我是病患,他負責照顧我的飲食以及恢復。阿卡來看了我幾次,匆匆,臉色疲憊,小儀的自殺情緒猶如潮水,短短幾天時間,她已經自殺無數次未遂,我早就說過,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懼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著,活在永遠也解釋不清的人生里。
  
  “醫生說你可以回家休息了,按時服葯,不要做劇烈運動。”沙蒙從醫生辦公室回來,進病房的時候摸摸小護士的臉蛋兒,小護士已經習慣了他這樣不正經,嬉笑著跑出去,被英俊的男人調戲,也是一種快樂。
  
  “我想去看看小儀。”我坐在病床上,衣物整理完畢,沙蒙的東西占據了我大半個旅行包,知道的是他來護理我,不知道還以為是他自己住院。
  
  “我沒有時間送你去,這幾天護理你,案子都沒什么進展,再不抓緊,小儀他爸要掐死我。”沙蒙玩世不恭地說:“破了案子也不獎勵我,破不了就要處分我,這老頭子吃定我了。”
  
  “是啊,這幾天都沒見你去工作,案子怎么樣了?”我有些焦慮:“這個案子不能再拖了啊,何必護理我呢。”
  
  “跑了那么多天,我也需要一段時間安靜下來吸收一下資料啊,這幾天也是工作。再說,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啊。”沙蒙的嘴角又浮現了邪惡的笑,真是難纏的男人。
  
  “那你說說,有什么新發現?”坐在沙蒙的車上,我迫不及待地問。
  
  “王家明就是屠宰場主人被豬吃掉的兒子。”沙蒙說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啊,不是被吃了嗎?”我問。
  
  “又沒有找到屍體,不是只有一根手指頭嗎,你不記得王家明少了一根手指頭嗎?”沙蒙回答。
  
  “是這樣,可是他為什么變成王老頭的兒子了呢?”我繼續問。
  
  “我問了王老頭的鄰居,這老頭平日里怪得很,很少出門,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里,半夜里經常聽見院子里有殺豬的聲音,但是從來沒有人見他買過活豬回家。”沙蒙拆開一包口香糖。
  
  “有可能是他自己養的豬啊,他年輕的時候是屠戶,養豬應該不是什么困難啊。”我想起那頓鮮美的豬肉,怪異的感覺從胃里昇騰出來,越發的強烈。
  
  “你去過他家,能看出他有養豬的痕跡嗎?”沙蒙反問,我想著那進空蕩蕩而寬敞的院落,沒有豬圈,也沒有該有的氣味。
  
  “沒有。”我肯定地回答:“這個老頭肯定有問題。”
  
  “我覺得怪怪的。”沙蒙似是在自言自語。
  
  “哪里怪?”我問。
  
  “豬。”沙蒙突然用怪異的眼神望著我,曖昧而深沉,我臉又紅了。
  
  “你什么意思?”我吃不準他是說豬比較奇怪,還是在罵我是豬。
  
  “你還記得我們在他家吃過的豬肉嗎?”沙蒙問。
  
  “恩。”我點頭。
  
  “我偷偷帶回一塊。”沙蒙說:“拿回檢驗科化驗。”
  
  “結果怎么樣?”我開始有點佩服他的精明,我當時只顧著吃,根本沒想著會有什么問題。
  
  “就是豬肉啊,具體的不想告訴你,怕你難受。不過你不覺得那味道怪怪的嗎,我現在一直在回味著那些肉,似乎吃了會上癮。”沙蒙又開始自言自語。
  
  “是很香,很滑很嫩,只是我也有說不出的奇怪感覺,總覺得……”
  
  “香得不正常。”沙蒙說:“鬼樓和王老頭那,我們還是要再去。”
  
  當天晚上在療養院見到大壯,這家伙自從小儀進了精神療養院之后就心魂不定了,整天耗在小儀身邊,寸步不離,人也沒有那么精神了,193的大個子佝僂成一團,我見到他的時候差點不敢認。
  
  小儀在病房里睡覺,剛剛打了安定針劑,睡得很安穩,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珠,肉肉坐在床邊打瞌睡。
  
  王老頭第二天被帶到公安局,正式留審,沙蒙緊瑣著審訊室的門,一天一夜沒有出來,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情況,我們忙著小儀的病情,要管的事情太多,只能丟一樣拾一樣。
  
  “那老頭全撂了。“沙蒙聲音疲憊地打了電話給阿卡。
  
  “我們約個時間出來聊。”阿卡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放下電話,他抱著我說:“案子破了,王老頭就是凶手。”
  
  陽光充足的午后,經過了良好睡眠休息的沙蒙,神採亦亦地坐在咖啡廳的櫥窗邊,我和阿卡、肉肉、大壯坐在他對面,看他慢幽幽地喝著咖啡,將一切從頭道來:
  
  當年,王屠戶看見飢餓的肥豬咬掉了王家明的手指頭,便解救了他,由於貧窮而討不起老婆的王屠戶看著昏迷不醒的家明,私生了占有的邪念。於是放在地窖里像貓兒狗兒一樣飼養。
  
  被四人幫迫害失去那話兒而精神失常的王屠戶,產生了報復社會的變態心理,加上家明長大后忘記了他的養育之恩,並恨他從小將自己藏在地窖里,拒絕贍養他,於是王屠戶用蝎子蜈蚣等等毒蟲下蠱,做為栽培毒玫瑰的配料,以及供養豬妖的飼料。
  
  他將九九八十一頭豬羔培育成蠱豬,放在一個籠子里相互撕殺,只留一公一母兩只幸存,將其他死豬骨頭埋到草林里,將草林變成吸魂林,陽氣弱的人進去就再也出不來。
  
  幸存的公豬和母豬交配,生下6只小豬,王屠戶將六個嗷嗷待哺的小豬剝皮,豬皮做成面具,放在被查封的鬼樓里,任何拿走這面具的人,無論跑到哪里,都能被豬妖找到,而小豬肉喂公豬妖和母豬妖吃掉。
  
  在其兒子三十歲生日那天,他在的旅館的熱水瓶里下毒蠱死了6個農民工,從此這幢樓成了鬼樓。王家明的旅館被查封后,準備帶著妻子兒子去鄉下休息一段時間,其不知王屠戶在他車的后備箱放了一面豬面具,王家明車禍的時候,躲避的正是突然出現在公路上的兩只豬妖。
  
  “那寶寶呢?寶寶是怎么死的?”肉肉已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怕,渾身顫抖,我轉身去嘔吐,我想起在王屠戶家吃的那頓豬肉,無非是豬妖的后代,它們不僅吃毒蟲毒草釀制的飼料,而且還生食人肉,寶寶是被它們活活咬死的,屍體上那些缺失的皮肉,進了大肥豬的肚子。
  
  “那個老不死的東西,槍斃他個十次八次也不夠抵雷子和寶寶的命。”大壯的脖子上,青筋爆裂,大拳頭用力砸著咖啡桌,服務生敢怒不敢言。
  
  “既然是六張面具,為什么我們第二次去旅館,又找到了第七張?”阿卡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不知道了。”沙蒙搖著頭,那老頭只交代了這么多,審訊的時候,他的態度很坦蕩,他說王家明不認他,忘恩負義活該死,你們無聊去闖什么鬼樓,好奇應該受到報復,我看他是不怕死的,只是很多問題,就像阿卡剛才所說的,他也交代不清楚,我想,可能他自己也發覺,一切已經無法被控制了。”沙蒙的語氣開始沉重,這是少有的。
  
  “那么我們現在怎么辦?”大壯一臉迷茫:“我們該慶祝破了案,還是該繼續尋找真相?”
  
  “豬妖找到了嗎?”肉肉的話,讓所有人心里都滋生出寒意。
  
  “王老頭要求休息一天后帶我們去找。”沙蒙咬著牙:“希望他這次別耍什么花招!”
  
  “不管怎么說,始作俑者就是這個坏老頭,他認罪了,詛咒就不會再繼續,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了,是不是?”肉肉瞪著眼睛,看每一個人的臉,表情不一,只有大壯和她一樣,帶著輕松的神情。
  
  神經大條的人,很容易沉醉在幸免於難的快樂中,而我們呢,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復雜,是否這世界原本無所謂煩惱,一切困惑只來自於內心,這詛咒,到底還會不會繼續,誰知道;我們到底是否應該快樂,誰又知道?
  
  沙蒙望著我,我望著阿卡,阿卡望著櫥窗外喧鬧的城市,午后的陽光漸漸褪去,建築物投下長長的陰影,交叉著打到水泥路面上,如同鬼怪。




2008-1-23 05: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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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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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無所有


“別開玩笑,證據不夠充分的時候,不能給他定罪。”沙蒙對一臉仇恨而要求爆打王屠戶一頓的大壯和肉肉正色道。
  
  “什麼休息一天再去,他根本就是拖延時間,我們應該馬上就去找那一公一母兩頭豬妖,宰了,肉扔到糞坑里去!”大壯怒氣沖沖,我們離開咖啡廳,聚在沙蒙的單身公寓里,很小很亂,單身男人的屋子,能有什麼看頭。
  
  阿卡饒有興致地翻看著床上的‘花花公子’,不參與對話。
  
  “什麼還不能定罪,他自己都招了,為什麼還不殺了他!”肉肉跳著腳。
  
  “凶手認罪只是定案的一個環節,我們必須要找到充足的證據,這樣法院才會接受!”沙蒙不厭其煩,能夠認真應對大壯和肉肉的人,大概他是唯一。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們不懂,我只知道那老頭子害死了寶寶和雷子,還害得小儀現在還神志不清!”大壯的喉嚨能嚇死一頭牛,阿卡放下手里的裸體女人,走到大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咆哮聲小了些,肩膀依然劇烈起伏。
  
  “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提他,帶我們去找豬。”沙蒙說:“你們安心等待結果吧。”
  
  “等什麼啊,我要去,我要親自看他把豬妖找出來,然后親自殺了那兩只豬!”大壯又激動耍骸吧比瞬蝗茫店砘共淮鷯ξ遙介ㄨ琤H趺窗殘幕襯畋Ρj屠鬃櫻 ?br>  
  “可以帶我們一起去嗎?”我問沙蒙。
  
  “原則上是不允許的,不過我這人不講原則,尤其是不對美麗的女人講原則。”沙蒙嬉皮笑臉地說。
  
  阿卡看他,他也看著阿卡,四目交錯,電光火石平地而生,肉肉臉上有蒼白的笑,但是嘴里開不出一句玩笑,太年輕太單純,經曆人生巨大轉折,無法承受。
  
  我身上立起雞皮疙瘩,挽起阿卡的胳膊:“卡,我們回家吧,我累了。”
  
  “那個沙蒙,對你不錯。”阿卡在開車,車廂里充滿醋的味道,我后悔幾次和沙蒙單獨出去沒有告訴阿卡,害他平地起疑心。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而男人的妒忌,更加讓人沒有頭緒,無法應對。
  
  “你別亂想,沒有的事。”我一邊搪塞,一邊質問自己為什麼如此心虛。明明身體沒有背叛自己,沒有背叛對方,為什麼心里卻有相反的感覺,那些離去的話語又一次浮現,明明我們如此相愛,為什麼離別的預感卻那樣強烈,鋪天蓋地。
  
  “我相信你。”阿卡輕聲說,車到了家門口,我們無聲地走進樓梯,經過電梯口的時候,阿卡有點依戀地望著我,然后義無返顧地陪我走進了黑洞洞的樓梯間。
  
  “電燈怎麼坏了?”阿卡跺了幾下腳,走廊的燈沒有亮,他牢騷著摸手機,想借助一點光亮。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二樓。
  
  我抬頭,看著台階上方的窗戶里折射進一點清淡的月光,一個肥胖的影子在窗口一閃而過。
  
  “阿卡!”我緊張地拉住阿卡的胳膊。
  
  “怎麼了?”阿卡下意識地把我拉到他身后,用身體擋住我,他拿出手機,打開拍照功能,閃光燈喀嚓一閃,漆黑的走廊瞬間明亮又昏暗,我和阿卡的心情,隨著那燈光的明滅,也徹底明滅了,樓梯最上方,正對著我們額頭方向的緩台上,一只巨大的肥豬,正瞪著血紅的眼睛望著我們。
  
  “小軟,別怕,我喊一二三你就跑出去,樓梯的門向外推!”阿卡輕聲說,樓梯里很安靜,安靜得滲人,大肥豬沒有動靜,似乎借著黑暗在打量我們,我們什麼都看不見,而它也許什麼都看得見,我們都在暗處,可是我們又在明處。
  
  “不,阿卡,我不走,我不能扔下你,要走一起走。”我的淚流下來,我拉緊阿卡的手,親愛的,如果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不要讓我一個人苟且地活!
  
  一樓樓梯間的門似乎被推開了,傳來清晰的開關聲。
  
  “阿卡,是有人上來了麼?”我緊張地問,渾身的寒毛都倒立著,除了我們,還有誰會走樓梯而不乘坐電梯呢?只有另一只豬妖。我們,無路可逃!
  
  “軟軟,我愛你,任何時候。”黑暗中,我聽見阿卡堅定的聲音,我的眼淚融化進黑暗中,腐爛為塵土,卡,我也愛你,不論生,不論死。
  
  冬冬冬,清晰的腳步聲,從一樓到二樓,近了近了,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摳進阿卡的手臂,有液體順著手指流下,不知道是阿卡的血,還是我的血,亦或是我們共同的血。
  
  “軟。”一個聲音順著樓梯飄進耳朵,是沙蒙。他手里的利器借著微弱的月光,閃著鋒利的芒,他腳步輕盈,身形里透露機警的預感。
  
  “沙蒙,你怎麼來了。”阿卡的眼神不離昏暗的緩台,緩台上面是凶猛的豬妖,而下面走上來的人,是更加凶猛的情敵。
  
  “你們慢慢地走下來,不要怕。”沙蒙的聲音在黑暗里傳遞著安全的信息,卻不知一切是否是錯覺:“我有刀,我沒帶槍,槍不長眼,不要驚動它。狗娘養的。”
  
  上方的緩台,在阿卡的臟話過后,開始有一陣騷動,豬妖大概想否認自己不是狗娘養的,但是它不會說話,它只會通過渾身的肉和暗暗的呼吸向我們傳遞恐懼,深重的恐懼。那恐懼,比死亡更絕望。
  
  我和阿卡相互擁抱著,慢慢向后退去,一個台階,兩個台階,此刻一切都是如此的漫長,沒有盡頭,台階毫無止境地延伸下去,我們的心隨時含在嘴邊,等待被吐出去,摔得稀碎。
  
  “呼嚕呼嚕!”緩台上面有了粗重的喘息聲,那是什麼樣的喘息聲,夾雜著野獸飢餓的欲望,那是野獸發狂前的預兆。
  
  “跑!”阿卡一聲令下,我們三個人像著了魔一樣,撒丫子就開始跑,如果我們都還記得嗷嗷時吃奶的力氣,那麼我們一定用力迸發出更猛的力氣,一跑到底,永遠都不要停。
  
  豬妖發出巨大的咆哮聲,粗重的喘息聲就在我們身后,它不會放過我們,它不會放過我們的……
  
  從來沒有覺得一層樓是如此的漫長,似乎跑了幾個世紀,沙蒙在前面一把推開樓梯間的門,明亮的燈光瞬間洒滿整個走廊,我和阿卡跑完最后幾步,癱軟在明亮的電梯口,大口喘著氣。
  
  “你怎麼會來?”阿卡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沙蒙。
  
  “警察局打來電話,就在你們走后不久。”沙蒙手里握著一把大號的蒙古刀,刀鋒寒冷冰利,我不敢看,我緊張地望著樓梯間的門,不知道豬妖會不會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阿卡氣息穩下來。
  
  “王老頭死了。”沙蒙的語氣透露著焦慮:“牢房是鎖緊的,沒有窗,可是他被咬斷脖子。”
  
  “啊?”我和阿卡皆張大了嘴巴:“怎麼進去的?”
  
  “不知道。”沙蒙無奈:“我當時第一想到的就是,豬妖怒了,它下一個目標就是……”
  
  “我們?”阿卡接過話。
  
  “或許是別人。”沙蒙說這話的時候望著我。
  
  “那大壯和肉肉呢?”阿卡突然緊張,沙蒙看我的眼神讓他心里不快,但那不快,被擔憂擠跑。
  
  “我讓朋友去看了,現在還沒有消息,我看你們先回家把那兩張面具拿出來交到局里,豬妖是沖那面具來的。”沙蒙難得保持著冷靜。
  
  “可是樓梯里!”阿卡無奈地指著樓梯,是的,豬妖還在樓梯里,我們怎麼回去。
  
  “走電梯。”沙蒙走到電梯口,電梯顯示停在二樓,他按了向下的按扭。
  
  “二樓也走電梯,這個人真懶。”阿卡嘀咕著,不對,二樓!
  
  “軟軟,小心!”電梯門瞬間打開,阿卡一把把我拉到身后,說時遲,那時快,我根本無法預料要發生的狀況,隨著電梯門的打開,一個巨大的白色肉體剎那扑了出來,直奔我的方向,阿卡毫不遲疑地擋了上去,豬妖將阿卡扑倒在地。
  
  “阿卡!”我絕望地叫著,身體被阿卡甩出好遠,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豬妖長著鋒利的獠牙,雙目血紅,那獠牙的一端深深地插進阿卡的動脈!阿卡凌亂的眼睛在尋找著,尋找著,找到了,找到了,找了我愛的小女人,我看著阿卡雙腳抖動著,安然地閉上了眼。
  
  “你他媽狗娘養的。”沙蒙手里的蒙古到也同時插進了豬腰的身體,一下又一下,黑紅色的血液順著一個個傷口噴涌而出,沙蒙渾身是血,他也紅了眼,蒙古刀在豬妖身上捅出一個又一個血洞。
  
  我的頭,劇烈的痛,我的腦震蕩,還沒有痊愈,我看著阿卡安然合上的雙眼,抽搐的雙腳,他躺著,我愛的男人,安靜地躺著。我也轟然躺了下去,阿卡,我的親愛,我寧願和你一起去死!
  
  阿卡,不要離開我,我是那麼的愛你,這究竟,是為什麼。



第三十章 破妖巢



 我顫抖著,舉起鋒利的刀片,對準自己的手腕,終於等到沙蒙出去,我騙他說我餓了,不然,他依然跟在我身后,寸步不離。
  
  我不知道這是阿卡死后的多少天,我又回到自己的小出租房,一切落滿了塵埃,只有回憶是如此鮮活,鮮活得讓人的心像被一層層剝開,像一朵美麗的包菜。
  
  肉肉和大壯每天都來,帶來食物和花朵,食物被腸子消化成糟粕,花朵隔夜便會枯萎,失去了阿卡的蘇軟軟,是糟粕,是枯萎的花朵屍體,了無生機。
  
  讓我陪你去吧,阿卡。我知道,多年前,電梯失事,包括我的父母在內,所有人都遇難,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知道神為什麼不讓我死,他只是為了讓我能遇見你,他只是為了讓我品嘗一次深而痛的愛。
  
  阿卡,等我……刀片割開皮膚,我的手法不會像小儀那樣不精準,我會讓自己死得干凈,鮮血,從破開的血管里汩汩流淌,有一些濺到臉上,痒痒的,死去是如此幸福。
  
  “軟軟,你干什麼!”沙蒙手里的豆漿洒在地上,他抓起一卷衛生紙按在傷口上,他大聲呼喊著:“軟軟,你這樣阿卡不會同意的!”身體輕飄飄被他抱起來,出門的時候,頭撞在門框上,腦震蕩,腦震蕩,我寧願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砣斫悖t際俏也緩茫p桓美C閎ナ裁垂礪ィ仃|灰j潰比歷i撬懶耍}ㄊ逡不峁治業模 比餿饣巫盼業氖鄭昊悸狪h鍪強藁故切Γ弦X梢踝帕嘲閹殛@?br>  
  “不要搖她,她的腦袋不能再震動!”沙蒙低聲說。
  
  “阿軟,你何苦呢,阿卡是為了你能好好活著才挺身而出的,你這樣,他怎麼能甘願?”大壯站在一邊,聲音幽怨,我們都不知道該去怨恨誰,莫須有的東西奪走了一切我們擁有的,我們的幽怨,只能對著那些無辜的同伴。
  
  我失去了阿卡,大壯失去的小儀。我失去的是彼此相愛的男人,大壯失去的是性幻想的對象。疼痛讓我們心底都積郁了仇恨,積得越來越來郁,卻根本不知道該去恨誰。
  
  王老頭是始作俑者,然而是那一場浩劫摧毀了他的人生,他也是被害者,死在失去控制的自己的手里。
  
  無聲地躺在病床上,時間像流淌在吊瓶里的溶液,一滴一滴,順著血脈流入身體,與血液混為一體,葯不再是葯,血也不再是血,一切,都失去原本的意義。
  
  我無法去死,因我需要延續著阿卡的希望;死的人是小儀,她在第十六次自殺的時候,成功了,一根細細的絲襪,結束了她鬼魅纏身的年輕生命,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要去死,就像她自己從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
  
  小儀的葬禮,足夠隆重,如同慶祝她痊愈出院的上流社會聚會,所有人帶著假面夾紅包而來,記錄紅包數量和內容的人依然是上次那個,我沒有去參加,但是我想一定還是他,不論是生是死,錢始終沒有改變,而錢能改變人性。
  
  我躺在病床上,雖死猶生,沙蒙也沒有去參加,但是他送去了紅包,他苦笑著說,一切規則框框不會改變。一切該去死的,活不下來,該活下來的,死不了,誰都逃脫不了命運。
  
  阿卡的父母,從法國回來,帶走了他的骨灰,他們沒有來見我,也不打算過來見我,我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從來不曾存在,今后也不會再存在的女人,哪怕他的兒子是因救我而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卡真的不在了,那麼我,又算什麼呢?
  
  “軟,還有我,我會在你身邊。”熟悉的關懷在耳邊響起,可惜說話的人不是阿卡,是沙蒙。我望著他,這個中了魔的討厭男人,蒼蠅一樣圍繞著我,我又不是大便。
  
  “找到王屠戶養豬做蠱的地方了嗎?”我問他。
  
  “等你身體恢復了再說這些,吃點東西吧。”沙蒙把粥伸到我面前。
  
  “我總覺得,一切沒有結束。甚至,只是剛開了一個小頭。”我喝了他喂過來的粥,其實我也不想死,只是想體驗流血的快樂,不論如何,總有人要堅持到迷題被徹底解開的一天,除卻壓抑和恐懼,只有繼續安靜地等待結局。
  
  “你真的相信所謂的豬妖傳說嗎?”沙蒙盛著香粥的手懸在半空中,我張著嘴,良久不見食物落入,有些尷尬,有些飢餓,有些焦急。
  
  “這不是你所謂的王老頭的口供嗎?”我疑惑著,嘴巴翕動,眼睛死一樣地盯著那勺冒著熱氣的粥。
  
  “我早就說過,這個世界沒有鬼怪妖仙,只是太多時候,人力解決不了,你不願意去思考究竟,所以怪罪那是鬼怪作祟。”沙蒙像是故意調戲我的味蕾,懸空的勺子遲遲不肯落入我的嘴。
  
  “可是你特意邀請我們所有人宣布王屠戶的口供,讓我們所有的人都相信不諱,徹底承認這是有妖。”我的思緒由食物轉移到話題上。
  
  “我只是希望找到真正的凶手,你以為法院會相信這麼多死掉的人是被妖精殺的嗎。”沙蒙說:“我早就說過,這一切是一場心理戰。”
  
  “你是說我們中有人是凶手?”我疑惑:“你懷疑是誰?”
  
  “所有人。”沙蒙說。
  
  “哼,在你們警察眼中,所有人都像罪犯。”我冷笑:“你應該也懷疑過我吧?”
  
  “不是懷疑過,在沒有確鑿排除證據的條件下,一切懷疑都是進行時。”沙蒙低語:“今天晚上我們會去王屠戶家夜襲所謂的妖巢,看看所謂的豬妖到底是否著的存在。”
  
  “那天你不是親眼所見,豬妖殺了阿卡。難道你還懷疑一切都是人為的?”我繼續冷冷地對道。
  
  “被我殺死的豬,屍檢報告已經出來了,豬的生理結構沒有任何變異征兆,而且血液中檢測出大量氯三苯乙烯和硝酸甘油成分,並且它已經被餓了至少四天,胃中無任何食物殘渣。”沙蒙把勺子伸到我嘴邊,我皺了眉頭搖了搖頭,我又想起了那頓豬肉,胃口喪失了。
  
  “三苯乙烯、硝酸甘油?”我疑惑地重復。
  
  “就是興奮劑的一種,人如果過量服用會出現精神亢奮和控制力喪失等情況。”沙蒙回答。
  
  “你是說,有人將那頭豬餓了四天四夜,然后為其注射了大量興奮劑,所以它才會亢奮殺人?”我的聲音越來越大,並努力想將身體支撐起來。
  
  “在審訊王屠戶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這一點,我在想你們這些人中有誰會使用這些葯劑。”沙蒙的聲音不自覺放低。
  
  “你在懷疑阿卡?”我自然而然想到,我們所有人中,只有阿卡是醫生,熟諳各種葯劑學的配比。
  
  “聽到王屠戶爆死的消息,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因為你和阿卡單獨在一起,所以我趕來救你們。”沙蒙有些自責地說。
  
  “結果他死在你面前,他的死幫他洗脫了罪名是嗎?”我苦笑著,想著阿卡熟悉的面容,身體上溫暖的氣息。
  
  “初步分析是這樣。”沙蒙說。
  
  “哼,那如果他不死呢?你打算拘捕他?”我的憤恨情緒又滋生。
  
  “不知道,總要證據確鑿。”沙蒙說。
  
  “冷血。你們找到了妖巢的位置?”我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你剛剛說今天晚上要去。”
  
  “只是初步猜測。”沙蒙沉吟。
  
  “為什麼要對我說,難道不怕我是凶手,影響你們的計划?”我冷笑。
  
  “我相信你不是。”沙蒙有些尷尬,偵探也有走嘴的時候,再理智的人也有對感情低頭的時候。陷入愛情迷局中的男人,如果我是凶手,下一個要死的人,就是你。
  
  “你有很多事情都瞞著我們對不對?”一直冷笑,一直冷笑,笑到我渾身都發冷,忍不住戰栗:“你一直要求我們對你提供詳細而不能再詳細的證據和資料,而你的一切收獲都在背地里進行。明面上,你冷冷地看著我們一個又一個死去。”
  
  “相信我,很多事情,自然有所謂的道理。不告訴你們,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沙蒙有些慚愧,而嘴角流露的,依然是流氓般的無賴氣,有些蒼白。
  
  晚上,沙蒙不在,去指揮所謂的‘剿妖巢’任務,肉肉來護理我。
  
  “軟軟姐,王屠戶到底是不是凶手,我覺得沙蒙沒有完全將他掌握的事情告訴我們。”經曆過親人和朋友的離去,肉肉明顯瘦了一圈,睫毛無神地耷拉在眼皮上,從走進病房就始終坐在我對面,一動也不動。
  
  “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安慰道。
  
  “我一定要為他們報仇!”她開始哭,眼淚像一條汩汩流淌的小溪,經曆了這麼多變故,她依然有這樣豐富的淚水,尚屬難得,而我的眼,早已干涸。有太多時候,眼淚是無用的附屬品,流不出來覺得壓抑,流多了也失去意義。
  
  “還記得你跳的那支面具舞嗎?”我的臉上勉強擠出那樣一個難看的笑容:“那個時候,我們都快樂。”
  
  肉肉的臉上呈現絕望:“是我的舞蹈,引出的豬妖,就是那只豬,它殺了他們,寶寶、雷子、阿卡和我姐姐。”
  
  “肉肉,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鬼怪嗎?”我輕問。
  
  “軟軟姐,你相信嗎?”她有點疑惑地問。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網上聊天嗎,這是你第一個問我的問題。”我撫摩著她嫩嫩的小臉兒。
  
  “你回答你不相信。”她說。
  
  “可是你說,如果見到了你,我就會相信了。”我看著她的眼睛,眼神有一絲慌亂,不過很快被憂傷和無辜取代,一如我所認識的非主流女大學生。
  
  “那都是我故意嚇唬人的,如果我知道會有今天,我……”她由開始哭。
  
  “妖巢被端了。”病房的門被,猛地推開,阿卡臉色凝重,看見我身邊哭泣的肉肉,愣了一下。
  
  “你們找到妖巢了?”肉肉擦干眼淚,疑惑地回過頭看阿卡。
  
  “初步猜測。”阿卡走過來,拍了拍肉肉的肩膀:“你跟我出來一下。”
  
  我看見阿卡看肉肉的眼神,冷冷的難以琢磨,難道他發現了什麼?肉肉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著他們雙雙離開病房,我耳邊仿佛傳來野獸低靡的呼吸聲,在病房里長久回蕩,空蕩蕩,另人窒息。



第三十一章 流血的子宮



“肉肉呢?”我看見沙蒙一個人走進病房,奇怪地問。
  
  “他家里有急事,先回去了。”沙蒙坐在肉肉剛剛坐的位置上:“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上網聊天……”我將我和肉肉認識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今天的行動結果如何?”
  
  “王屠戶養蠱豬的地方就是院子里那口地窖,我們在那里面找到了含毒的玫瑰花和大量做蠱的壇子罐子,還有一些小豬,不過大部分已經餓死了,另一頭豬妖沒有找到,或許是王屠戶記憶失靈。”沙蒙漫不經心地說:“那些豬生在黑暗的地窖里,眼睛都是先天盲的。”
  
  “盲的……”我下意識地重復。
  
  “你知道肉肉在大學讀的是什麼專業嗎?”沙蒙突然沒頭沒腦地問。
  
  “不知道。”我回答。
  
  “護理。”沙蒙點起了煙,他背后的椈壑W貼著禁止吸煙紅色大標志,他遞了一根煙給我。他和我一樣,喜歡在禁止吸煙的地方吸煙,人都有犯罪的潛意識。
  
  “你的意思是,肉肉懂得葯劑學?”煙嗆到的了喉嚨里,我開始咳嗽。
  
  “說實話,你對她了解嗎?”沙蒙瞇著眼睛看我。
  
  “很單純,對一個單純的小女孩兒,還需要什麼更多的了解呢?”咳嗽平復,我滿意地吸煙:“大偵探,你不會去懷疑她吧?”
  
  “人總是會懷疑自己不了解的人,而對自己自認為了解的人持包庇心態。其實,這世界這麼大,每個人的心都長在自己的肚子里,誰又能了解別人多少呢?”沙蒙像是自言自語,意味深長。
  
  一個星期后,來接我出院的是我遠房的表姐,我沒什麼親人,沙蒙最近似乎很忙,肉肉和大壯也不經常過來了,我似乎有一種世態炎涼的悲慘感,要出院了,本打算凄慘慘地一個人離開,巧合的是大表姐突然在出院前一天打了個電話給我,說要管我借點錢。
  
  我說我在醫院里,她就自告奮勇來接我出院,幫我收拾東西,打車送回家,把我舒服地安頓到床上,然后理所當然地開口接續借錢,拿到鈔票,她才滿意地離開,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一句安撫的話語。
  
  我早就說過,錢從來都不會變。
  
  在家里躺了兩天,安靜而沒有任何消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想或許剿了豬巢,死了王屠戶,這一切都該過去了吧,大家都該有各自的生活,死去的人也該排隊等待著去投胎轉世了,活著的,繼續為了生存和物質掙命,我的小說拖沓而沒有結束,出版商憤怒地要求和我解約,陌生的大表姐拿走了我僅存的積蓄,我也要抓緊時間工作了。
  
  “軟軟姐,聽說你出院了。”幾天后的下午,我坐在經常喝咖啡的位置上悠閑地享受下午的陽光,接到了肉肉的電話,她的聲音說不出的衰弱。
  
  “是啊,已經出院好多天了,你怎麼樣,好久沒聯系。”我寒暄道:“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軟軟姐,我生病了,在醫院。”肉肉說,我才意識到她的衰弱是由於生病。
  
  “那我來看你。”我收了線,整理了一下散放在咖啡桌上的書籍,到門口打了輛出租車,直奔醫院,只是,醫院里再沒有讓我欲望重生的外科醫生。
  
  “範芊芊得的是子宮癌,晚期,剩余時間不會超過30天了。”主治醫生微微潟頂,沒有阿卡英俊,醫術更為高明。醫生的重點不在臉。
  
  “什麼?”我驚呼:“她才20歲!”
  
  “是的,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醫生嘆了口氣:“這種病,目前患者的年齡越來越小了,可惜啊,現在的年輕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嚴重?”我追問。
  
  “她流產的次數太多了,子宮感染和損坏太深。”醫生說:“小姐你是成年人,知道女性生理構造的,她至少墮過10次胎,都是在黑診所,所以……”
  
  我跌坐在地上,這麼嚴重的病情,阿卡怎麼會沒早發現?我離開醫院,沒有去看望肉肉,突然而來的噩耗,讓我倍受打擊,肉肉才20歲,墮過至少10次胎,是什麼樣的男人,是什麼樣的愛情,我不忍心再去看望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一副什麼樣的表情去安慰她,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想回家,睡覺,回家,睡覺。
  
  我做夢,陷入深深的夢魘,夢里,我在一個灼臭的巨大子宮里,到處爬滿惡心的蠕蟲,子宮壁在流血,未被切除的腫瘤外殼上,浮現隱約而劇烈膨脹的血管,齜牙咧嘴。20歲,墮過10次胎,這個罪惡的子宮里,有十幾個嬰靈的魂魄,日日哀號,哭泣自己無法成形的切膚之痛。
  
  小小的嬰靈張牙舞爪地扑到我臉上,扑到我身上,渾身粘滿甜腥而粘稠的血漿,它們想鉆入任何不負責的男女身體里,鉆進他們無法蘇醒的夢魘里,詛咒他們貪戀一時的歡樂,扼殺無辜的生命。
  
  醒來,再睡去,醒來,再睡去,大汗淋漓,睡眠無法讓人得到休息和釋放,那麼睡眠還有什麼意義。我瞪大雙眼,看月光偷過窗框,折射在天花板上的方塊陰影。
  
  生命,如此脆弱。那個男人在哪里,那個男人是誰?




2008-1-23 05: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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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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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活著和死亡



“軟軟。”一個星期后,終於接到了沙蒙的電話,盡管從前曖昧叢生,不過以他的性格,我大抵不過認為自己是他辦案過程中的一味調劑品,所以很久沒有他的消息,我也沒有失落的情緒。
  
  “大偵探,難為你還記得我,有什麼事?”盡管我以為自己內心坦然,語氣里依然夾雜不自覺的酸楚,女人就是這麼奇怪,孤獨而飽經磨難的女人,更為奇怪。對男人的感情,永遠是依賴大過於愛。
  
  “我不想查了,材料已經寫好了,這些天忙暈了,明天打算上報局里結案了。”他的聲音有些解脫,也有些說不清的沉重。
  
  “那好啊,恭喜啊,大偵探又成功破下一案。”我揶揄著。
  
  “你不想知道結局嗎?你不是說過要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嗎?”他追問道。
  
  “有什麼意義,你不是也說過,一切各有天命?”我笑著。
  
  “軟,不要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麼。”電話那端,沉默良久。
  
  “你怎麼想?”我問:“你們警察,不相信任何人。”
  
  “好了,不和你爭了,我爭不過你,你們這些作家,說起歪理來,都一套一套的。”他嘆氣:“晚上一起吃頓飯吧。”
  
  “為什麼要吃飯?”我冷冷地說:“慶祝我們沒有死光?”
  
  “因為我想見你。”他說,我想象著他嘴角坏坏的弧度。
  
  “這個理由不錯,我接受。”我笑了。
  
  “你瘦了。“坐在飯桌上,我才有些忐忑,電話里那樣毫不在意,是因為我只是對著莫須有的器材,而真正面對一個男人,曖昧的感覺才由心底滋生,不知所措。
  
  “你也是。”我搖著杯里猩紅的酒,純正的甘紅葡萄酒,即便是不純正,放在純正的瓶子里,我也喝不出怪異。我沒有肉肉和小儀那種大家的風範,我只是平凡的網絡寫手,寫恐怖小說,深入簡出,大家閨秀們活著的時候有品位而高雅,而死得注定沒有我美麗。
  
  “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誰嗎?”他吃東西的樣子像一頭飢餓的小獸,風卷殘雲,可以想象這個男人在床上也是如實的王道,這是我的YY,很不合適宜,但是已經Y出來了,收不回去了。
  
  “一個已經要死的人,你打算怎麼定她的罪呢?”我苦笑,搖頭,我不是法盲,我受過高等教育,但是面對人人性,我又變成法盲,我希望法律偶爾能讓所有人都盲,因為所有人,不論是被害者,還是凶手,他們都不懂得什麼是幸福。
  
  所有的人,一樣可憐。所以,誰也不要以為自己是上帝,誰也不需要去同情別人。如果良心未泯,去寺廟燒一根香,感謝佛祖讓自己還活著。
  
  “你猜到了是她?”沙蒙的表情沒有驚訝,我也沒有想象他會驚訝,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一切也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切都在彼此的預料之中,所以語言失去魅力,魅力在YY中。
  
  “我只是憑感覺。”我輕描淡寫,這是男人和女人,警察與庶民的區別,男人和警察千方百計尋找證據證明事實,而女人和庶民用第六感用潛意識發現真相。有時候你對了我錯了,有時候你錯了我對了,有時候我們全錯了,然而真相只有一個。
  
  “你很聰明。”他苦笑。
  
  “法院會怎麼判?”我問。
  
  “我是偵探,不是法官。”他答。
  
  “那個男人是誰?”我裝做漫不經心地問。
  
  “王家明。”沙蒙回答:“或許你不想知道細節。”
  
  “是的,我不想知道。”我說。
  
  但是我想或許讀者想知道,你想知道嗎?
  
  沉默吧,不是康橋,不是奈河,沒有孟婆,死了的人,也沒有魂魄。我們默默地調戲彼此盤中殘羹,語言失去魅力,一切盡在YY中。
  
  活著是一種幸運,而死亡是一種解脫,兩者各守一方,這山望著那山高。沒有人能說清,究竟哪個更好。
  
  看這本書的人,你覺得,哪個更好呢?已經接近尾聲的故事,到現在,你是否和我一樣,覺得輕松而安然呢,如果沒有,那麼你需要修行。




第三十三章 偵探的推理


“我不相信!”大壯糾著自己的頭發在沙蒙的辦公室里發瘋,辦公室的門緊閉,經過該房間的人依然繞路徐行。
  
  “這是事實,證據確鑿,指紋,腳印,日記,口供。”沙蒙抽煙,並不做過多的辯解,結案書拿在我手里,我坐在沙發上,沉默。
  
  “她已經要死了,她已經活不了幾天了,能不能不判她的刑?”大壯激動得嘴角抽搐:“我們已經失去了那麼多朋友了。”
  
  “如果她不這樣做,那麼失去的就只有她一個人,甚至連她自己都可能不離開。”沙蒙回答,字字敲打大壯額頭,愣頭青的短發里滲透陣陣寒意。
  
  “我看不下去這麼長的報告,你來說給我聽。”大壯平定下來,莫名其妙,坐在我身邊,似乎是對我說,他不想看沙蒙,雖然他也不知道沙蒙哪里得罪了自己。有些神經大條的人,總是不知道究竟自己為什麼生氣。
  
  “王屠戶的口供屬實,沒有偽證,玫瑰花確實含毒,蠱豬確實存在,面具的來由正確,沒有捏造,就是這樣,只是沒有鬼,也沒有妖。”我看著他,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
  
  “廢話,這些我早知道,我想知道有關肉肉的,她為什麼會狠心要殺我們。她是學醫的,她是懂科學的,她為什麼連自己的病都不能控制?”大壯粗魯地打斷我的話。
  
  “肉肉從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王家明,從高中到現在,一共為王家明墮了13次胎,王家明並不愛她,而她愛王家明,所以王家名死后,她精神有點抑郁,她拒絕家庭醫生阿卡為她做每月規定的身體檢查,阿卡的診斷記錄里曾有過懷疑她有精神憂郁的記錄,不過被她刪除了。”沙蒙在一邊說。
  
  “我又沒有問你!”大壯郁悶地對沙蒙說,不過又很尷尬地問:“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她有精神病?”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人,認為心理憂郁就是精神病,所以醫生才要對病人記錄保密。”沙蒙很生硬地說。
  
  “你閉嘴,我沒有問你。”大壯惱怒。
  
  “王家明在肉肉第十次做流產的時候,打算和她分手,而那時候也正巧他旅館出了那起命案。”沉默了一會,我開始說,畢竟有些人,如大壯,需要這些細節。
  
  “之后就是想象得到的糾纏,王家明車毀人亡。肉肉找到王家明的父親,也就是王大慶,王屠戶,想要幫王家明照顧老人。”我繼續說。
  
  “肉肉真善良,都被人甩了,還要照顧那沒良心的父親!”大壯握著拳頭,我真怕他一下沖我砸過來。
  
  “王屠戶就借機會蠱惑肉肉,欺騙她所謂的妖精之說。”沙蒙耐不住寂寞,也搶說道。
  
  “肉肉不會相信的,她是學醫的!”大壯辯解。
  
  “肉肉一開始確實不信,王家明死后,她又做過三次流產,這三次就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了。可見肉肉的心已經徹底被摧毀了,人也已經墮落了。后來,她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出現不正常狀況。”我說。
  
  “我和軟軟都吃過王屠戶所飼養的豬肉,那種肉上時間吃,會上癮。肉肉的病情加重后,小腹經常沒來由地劇烈墜痛,她是學醫的沒錯,所以她知道自己可能得的是什麼病,但是她沒有勇氣去醫院接受治療,因為她有一個光明磊落的父親和一個受人羡慕的家庭,她懂得羞恥。”沙蒙說。
  
  “但是她發現吃王屠戶的豬肉可以讓疼痛得到緩解。所以她越來越信賴和依賴所謂善良而可憐的王爺爺,最后終於相信了王屠戶的歪理邪說,王屠戶告訴她,只要殺滿六個人,就可以痊愈,並找到自己的真愛。”
  
  “寶寶是她殺的?”大壯緊張地問。
  
  “我已經分析了那些豬肉,經過毒花毒草的薰培,確實可以起到一定的止痛殺毒作用。但是不可否認,肉肉的心理極限早已坍塌,脆弱的人,為了求生,是可以不犧一切代價的。我們經曆過死亡,我們曾經與死亡擦肩而過,應該懂得那種恐懼,而拼命想抓住任何救命稻草的心理。”沙蒙沒有回答大壯的問題。
  
  “肉肉是個好孩子,誰都不能否認這一點。她想過各種殺人的辦法,最終確定通過使用死神的呼喚這種迷惑人的方法,這樣即便人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她。”我說:“這樣她就可以痊愈,並可以不受懷疑地活著。”
  
  “肉肉不會這麼狠毒的!”大壯痛苦地說:“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她為什麼會選中我們?甚至不放過她自己的孿生妹妹!”
  
  “這要問我們幾個人的父親了。”我苦笑,一時有些失神。
  
  “我們的父親?”大壯疑惑。
  
  “還記得文革的時候,將王屠戶變成廢人的那幾個紅衛兵嗎?”沙蒙說:“他們就是你、小儀和肉肉、雷瑩、蘇軟幾個人的父親們,當然還有其他的,只是目前在這個城市里且能找到的,就這幾個。”其實沙蒙想說還有自己的母親,但是沒有說,這世界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巧合,或許只有當事人自己會覺得是巧合罷了,實則一早被注定。
  
  “要被殺的人,是王屠戶規定的?”大壯總算明白了一回,雖然一切明白總是發生在無法挽回之后。
  
  “接下來的事情,都是你們親自經曆。寶寶在草林那晚,走在隊伍的最后,王屠戶擄走了他,由於吸毒而精神恍惚的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沙蒙說完,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一切應該就這樣結束了,我們,都不想再說得更多。
  
  “雷子中毒只是意外,而小儀車里的玫瑰花也是拜肉肉所賜……”沙蒙還在說,我已經聽不進去了,走到窗前用力推開窗,新鮮的空氣和大把的陽光沖進身體,一切黑暗和陰霾無處可逃匿。只可是這光明,為什麼看上去這麼刺眼,這新鮮,為什麼讓人如此難堪。
  
  對於大壯來說,案子終於結了,可是為什麼我們的心,還是如此的痛。




結局章 無言的結局




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去醫院看望彌留的肉肉。
  
  她蜷縮在被子里,一身的肉只剩下皮包骨,我暗暗驚呼病魔是如此迅速,它可以瞬間吞噬一個人,從靈魂到肉體,再從肉體到靈魂。
  
  “軟軟姐,你終於來看我,你恨我對嗎,我害死了那麼多人。”她的聲音,透過助呼吸管子傳過來,仿佛與我隔著一個世界,而我們,又何曾在一個世界里逗留過呢?我望著那雙依然鮮活的大眼睛,除卻睫毛膏和眼線液依然清澈的眼睛。
  
  “不恨。”我坐在她身邊,伸手摸她光溜溜的頭,化療,殺死毛發。額頭上天光縫開得很大,預兆著這將是我和她之間生離死別的對話。
  
  “還有什麼事情,是你想問我的嗎?”她蒼白地笑了一下,助呼吸管子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像那只瀕臨死亡的殘喘蠱獸。
  
  “王屠戶,是你殺死的。”我明明不想再問有關案子的事情,可依然問了,不知道開了的口,要發出什麼樣的聲音。我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恨她,可是潛意識,依然無法處之泰然,我想到阿卡,那樣倉促而沒有告別的分手,我連他一顆骨灰,都沒有留下。
  
  “是我,在沙蒙家和你們道別以后,我到警察局,說想探望王爺爺,看守們都很為難,我騙說是我爸爸讓我來見他最后一面,探望的時候,我趁他不注意,殺死了他。我以為,這是我唯一能為自己的罪過所做的彌補。”肉肉說。
  
  “那第七張面具,是哪里來的?”
  
  “是我的,我騙你們說我的放在銀行保險柜里。”
  
  “來世,你依然會是一個美麗的姑娘。”我勉強笑著,刻意的溫暖,掩蓋不住深重的憂傷,離別始終在上演,從這一個,到下一個,直到離去成為一種習慣,再也無法從生命里揮去。
  
  “我很早就已經后悔了,從寶寶失蹤后,我就已經不想繼續了,但是……一切已經無法控制”肉肉輕聲說。
  
  “不要說了。”我用食指輕輕覆蓋住她蒼白的嘴唇,有溫熱的液體,覆蓋我的臉頰:“沒有人,是最后的勝利者。”
  
  “沙蒙說得對,真正殺人的,是我們自己,是我們對自己的、對別人的信任缺失。”肉肉的嘴角,突然浮現微笑:“軟軟姐,我可以去見家明了,你說,他在那邊會想我嗎?”
  
  “傻孩子,沒有來世。每個人,從生到死,就已經是一種完結。”我回答。
  
  “可是我相信有,我始終相信有。”她倔強,卻微弱。
  
  “如果說有,這是有這樣一種因果的循環,凡是有因,自然有果,這或許是你所謂的前生今世吧。”我不想與她爭,也不想違背她最后的心願。
  
  “軟軟姐,我真的很喜歡你。”她滿意地笑了:“你從來不會勉強別人。”
  
  “我也很喜歡你。”我笑笑:“從第一眼看見你。”
  
  “軟軟,該走了,醫生說她不能長時間說話。”沙蒙推開門,看了看我們,說。
  
  “軟軟姐,再見,謝謝你告訴我,你不恨我了。”肉肉的眼角干澀:“我可以到那邊,去企求寶寶、雷子、卡叔和我妹原諒我,來世,做牛做馬彌補。”
  
  十天后,我和沙蒙在機場送別大壯,他父親要將他送到美國去讀書,都說國外的教育比國內好,其不知能不能成材,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大壯走得很利索,沒有羅嗦也沒有負擔,大概這個國家,這個城市,讓這個粗線條的漢子,真的絕望了。
  
  “軟軟,沒想到,最后活下來的,只剩我們兩個,你要來紐約看我啊。”大壯拉著我的手,大滴咸熱的眼淚險些將我溺斃:“我不想再回來了。”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們都會活得很久很久的。”我笑著對他說。
  
  “我一直在想,這飛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吧?”大壯勉強地開著玩笑,我也跟著笑笑,沙蒙垂了垂他的肩膀,大壯突然對沙蒙說:“你他媽要替卡叔好好照顧軟軟,雖然我不想再回來了,但如果你敢欺負軟軟,我就飛回來揍你!”
  
  “好啊,我求之不得。”沙蒙裂著嘴,坏坏地笑。
  
  “軟,不如我們倆比賽。”大壯傻傻地說:“看我們,誰能活得更久?”
  
  “我肯定活不過你,閻王不要你。”我們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大壯的播音客機轟隆隆,漸漸混進大片如同被撞翻的顏料般的藍色里,變成一個小黑點,他現在應該看得見厚重而微微發光的大塊雲朵,或許他會發現,雲朵的上面,真的沒有所謂的天堂。
  
  肉肉的葬禮在三天后舉行,很簡單,沒有邀請任何人,只有我和沙蒙,在公墓里,牧師輕巧地宣布了亡者永生,黑衣素裹,分外寧靜,範伯父辭去了職務,安心在家里度過晚年,一雙可愛的精靈般的女兒,皆在那個不存在的天堂里默默祈禱父母晚年平安,快樂。
  
  肉肉的墳墓旁,是厚葬的王屠戶的墳墓,範伯父重金幫他買下了墓地,希望他在天之靈,能原諒那一場浩劫中無知的少年,原諒他們的后代子孫,原諒這些無辜的人類。
  
  “沙蒙,我想結婚。”回去的路上,我輕聲說。
  
  “我不同意。”沙蒙似乎沒有考慮。
  
  “那我自己結。”我有點失落。
  
  “除非是和我。”他依然坏坏地笑。
  
  寂寞的街道,夜色來襲,我們在車里饒有興致地探討結婚的相關事宜,甚至想到了將來會生一個什麼樣的孩子。夜色中,我望著燈火明滅的城市,似乎覺得,很多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一只巨大的肥豬突然從莫名的街角閃現,尖長的獠牙上是血紅的眼,沙蒙一個激靈,一句狗娘養的還沒說完,已經迎頭飛撞過去,車廂劇烈的震動,肥豬仰天長嘶一聲,被撞起數米。
  
  零點幾秒鐘死一樣的寂靜,隨后是擋風窗巨大的破碎聲,豬身砸碎車窗,落入沙蒙懷中,尖長的獠牙直刺入沙蒙的顱骨,豬眼漸漸合攏,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終於夠了!
  
  合攏的豬眼微微掃到我驚恐而絕望的雙眼,那豬似乎笑了,裂開嘴角,如同我們共同擁有過的豬之夢。它,應該也可以去和六個慘死的豬羔相見,在那個或許存在的天堂,或是地獄。
  
  “不要!”我的尖叫划破夜空,沒有人回應。
  
  后話:
  
  沙蒙死后的第100天,某個下午。我從心理醫生家里出來,一個療程的治療已經結束,我恢復得很好。關於我們的故事-《活人》,這本小說已經完成了。我的生活依舊和從前沒有區別,清晨睡去,下午喝咖啡,凌晨寫小說。
  
  我依然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如果有所恐懼,大概只是一些人和一些事。有些東西,我們靠人力永遠也解決不了,所以,告訴自己,那是鬼做的,你心里的鬼,坐在大腸上蕩秋千,一圈又一圈。
  
  這世界遵循因果法則,釋迦牟尼如是說,積小因,成大果;鑄大因,成正果;沒有因,沒有果。你可以不相信有所謂前生今世,但或許你會相信因和果。
  
  不要以為,我和大壯才是最終的幸運兒,有很多時候,活著所要經曆的疼痛,遠遠超過那些死亡,我們背負著太多人未完成的心願,活得沉重,活得憂傷。
  
  我不想再在午夜的時候上線聊天,不想再吃肉,依然不坐電梯。甚至,也不想再要男人。日子如果能這樣一直下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全文完)




2008-1-23 05: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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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lk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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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積分 40
  發文 11
  註冊 2006-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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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好長的故事終於看完了很精彩的故事

有一點小不明白
一就是肉肉流產十三次十次是王家明的
剩下三次是誰的
二雖然知道有兩隻豬妖一隻被沙蒙殺了另外一隻還活但是沒有人控制他怎麼讓
去跟沙蒙的車相撞而害死沙蒙
三我覺得卡卡應該有機會阻止肉肉害人但是他沒有作


2008-1-25 03:1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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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329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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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文 61
  註冊 2011-12-29
  狀態 離線
#14  

好悲傷的結局~"~

好帶賽的軟軟...


2012-2-8 11:1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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