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論壇 - 小說天地 - [古潤]老師的校工先生[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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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古潤]老師的校工先生[全文完]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leo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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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古潤]老師的校工先生[全文完]

老師的校工先生 作者:古潤  

這位校工先生真是幼稚得可惡
居然假裝是「樹靈」,用龍眼果騙她說出自己的秘密!
像這種丟臉又難堪的事,她隔天就鞭數十,驅之別院
也慶幸他是校工、她是老師,兩人不會有太多交集
怎麼知道,她會因為被籃球砸中,又落到他手裡──
這一回,他很誠懇地要求她的原諒
正好她心情差,於是要求他陪唱歌陪喝酒當作賠罪
結果他罪是賠了,換成她因為酒醉吐了他一身
反而得和他共度假期,以表歉意……
經過幾番相處,她發現校工先生和她預想的不太一樣
除了偶爾幼稚些,其實他的個性溫柔又細心
而且身材非常好,讓深受誘惑的她忍不住邀請他──
擔任她的人體模特兒啦!
工作至上的她,從來不曾為男模特兒的裸體而心動
可是這一次,她畫著畫著、他用話激著激著
她的專業素養竟然全部跑光光
甚至在暗戀著別人的情況下,和他上了床……

  


2014-7-23 12:3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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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o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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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楔子

  董歡總覺得自己體內有道閘門,當她投入工作時,閘門便會轟然放下,狠狠切斷感官功能與外界連結的機會,禁止任何事物妨礙她的專注,讓她能夠專心之至地創造出屬於她的小宇宙。

  好友歐陽萍曾經揶掄,假若哪天她在工作時忽然天崩地裂、山洪爆發、海水倒灌,讓她不幸駕鶴西歸,她在黃鶴背上肯定摸不著頭緒地滿頭問號,得傻問同行路人,才能明白事情原委。

  她當時聽完哈哈大笑,完全不想否認或辯駁。畢竟事實就是如此,否認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何況她對自己無與倫比的專注力萬分自豪,那證明她熱愛工作所以才會全心投入其中,不是嗎?

  然而……

  好奇怪,現在是怎麼回事?

  董歡坐在辦公桌前,拿著藍色原子筆的手頓了頓,修剪精緻的眉因困惑而緩緩蹙起。

  今天雖然是八月暑假期間,卻是學校安排專科老師回校進行新學期教學準備的日子。她現在正在工作,卻隱隱感受到有某種東西緩緩劃開她的專注,侵入她的感官。

  有人在看她。

  正確來說,是非常沒禮貌地緊盯著她不放。

  她感覺得出對方視線順著垂在她頰邊的長髮線條一路滑到胸前,在乳白色絲衣領口的蝴蝶結配飾上逗留片刻後,重新轉回她的臉上。她敢打賭,要不是她現在坐著,來者的視線絕對會繼續往下溜到鵝黃色A字裙直抵淺銀色高跟鞋,把她從上到下看得透徹。

  董歡修剪精緻的眉蹙得更緊,抹著淺杏色眼影的眼皮更低垂幾分,飽滿的唇抿了抿。

  她知道學校有安排普通科學生進行暑期輔導,但輔導項目並沒有美術課程,而藝能科辦公室也只剩她一位老師,因此不可能有學生、或者其他老師找她說話……好吧,若不幸是其他阿里不達的人外找,早該出聲了,何必直盯著她不放?

  不管他。

  董歡吐口長氣,有此決定之後繼續埋首在課程準備裡,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道視線的入侵感愈來愈強烈,強烈到讓董歡終於受不了,啪地放下原子筆,霍地抬頭,眼神狠狠掃向囂張視線的來源。

  不過,董歡的第一眼,被幾乎快把門框填滿的身軀給吸引了。

  只見霸佔住門框的高壯身軀穿著一件深藍色短袖T恤,T恤合身卻不緊繃地裹著他的身軀線條,董歡相信,對方一旦用力鼓起二頭肌,原本略微寬鬆的袖口絕對會因為他的肌肉而緊繃。再往下,幾張辦公桌遮住她的視野,讓她無法評斷來者下半身的好與壞,不過……憑上半身如此有「料」的狀況看來,相信下半身絕對差不到哪去。

  眼前肉體的主人,如果是人體模特兒,這種國內少見的健碩型身材,絕對是被畫家搶著預約的極品,她預定在明年舉辦的個人畫展繪作裡,也獨獨缺少這類型的男主角……真想、真想聘請他擔任她的模特兒……董歡咕嚕吞口口水,內心默默垂涎幾秒後,猛然回歸現實。

  糟糕,她怎麼會對陌生人流口水?她的繪畫魂有這麼飢渴嗎?

  默默用力斥責自己,按捺下因為發現「極品」而隱隱發癢的心,喝令思緒返回正常軌道,流連在碩實身軀上的視線依依不捨離開、看向男人的面容時,與一雙閃閃發亮的黑眸對上。

  男人碰到她的視線,分毫沒有收斂眼神的打算,反而咧開嘴,朝她露出潔白整齊的牙。

  董歡微微一愣。

  ……他是誰?

  才剛產生困惑,下一秒立刻因為男人的灼灼目光而惱怒起來。

  她不是沒有被男人打量的經驗,甚至早就習慣被男人打量,但是,從來沒有男人如此直接、如此乾脆,被抓包了還不懂得收回視線。

  雖然她也有打量他,但絕對沒有他這麼明目張膽、肆無忌憚!

  眛起眼,看著男人,她計算著他幾時才會知道「禮貌」二字。

  然而當時間默默流逝幾秒,她卻在他的看視下扭了下身體,視線飄開,忽然有種被獅子逼到牆角的可惡!她拒絕接受這種示弱感!

  董歡重整心態,眼神由看轉瞪,用眼神告訴對方該適可而止。為此,男人的笑多了幾分興味盎然,正面迎戰她的威脅。

  「你——」是誰?

  「林先生、林先生,聽到請回答。」董歡的質問被男人腰袋上掛著的對講機打斷。

  「我在。」男人拿起對講機與彼端的人對話,視線卻沒有離開董歡,甚至還朝她眨眨眼。

  「訓導處A側的男廁水龍頭壞了,現在正瘋狂噴水!」對方的聲音很是氣急敗壞。

  「收到。我立刻去處理。」男人輕鬆自若的彷彿水龍頭壞了是件游刃有餘的小事,結束對話後,把對講機放回腰間,一手拿起靠放在牆邊的鋁梯架在右肩,朝董歡微微頷首當作告辭,便推著工作車消失失蹤。

  工作車?

  培梯?

  對講機?

  林先生?

  董歡抬頭看向斜前方一小時前燒壞、現在卻亮得刺目的燈管,恍然大悟。

  「原來他是校工林先生……」她喃喃自語。

  說來好笑且不可思議,她到位於桃園的樺欣高級中學即將滿三年,直到現在才知道學校唯一校工的廬山真面目。

  知道答案後,董歡吐了口長氣,不自覺緊繃起的肩膀緩緩放鬆下來,低頭想繼續備課,然而一向引以為傲的專注力彷彿從體內消失,只剩下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而來的熱燥。

  她試圖堅持幾分鐘,卻敵不過體內隱隱約約的熱,於是不得不暫時放棄工作起身倒水,反常地喝下從來不碰的涼水……
  


2014-7-23 12: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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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o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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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一章

  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找不到比她更處變不驚的人了。

  董歡心想。

  她往後退離柔軟的泥土,直到兩寸高跟鞋踩上堅硬的深灰色水泥地,接著又後退幾步,讓自己與眼前的綠樹距離約四隻手臂,雙手盤胸,上上下下打量這棵差不多有兩層樓高的龍眼樹。

  她是無神論者,從來不認為世界上有神仙、妖怪、精靈或鬼怪,認為那些東西百分之百是人類為了增添生活情趣,又或者為了宗教信仰才想像出來的產物。但是,此時此刻,這項二十八年以來的篤定,似乎有搖搖欲墜之危——董歡以大樹為圓心,沿著它緩步轉了兩圈,最後停在原點,仰望樹幹與樹枝的交界處,爾後二度踩上泥土,拍拍樹幹粗糙的褐色表皮。

  「不好意思,你拍到我的胳肢窩了,好癢。」還咯咯笑了兩聲。

  董歡急忙收手,退回原點,繼續打量創校時由第一任董事長種下、與學校同齡、年歲二十三的龍眼樹。

  對,她真的太處變不驚,竟然沒有因為「他」的聲音而驚得花容失色、尖叫大嚷學校有鬼!

  「你是鬼?」但是她沒聽過學校有鬼啊!就她的認知,不論小學、國中、高中甚至大學,幾乎每間學校都有專屬的鬼故事,唯獨樺欣異常,清潔溜溜得很。

  「不是。」

  「妖怪?」不會吧?

  「不是。」

  「樹靈?」是這樣嗎?

  「呵,你覺得呢?」不給肯定回答而是反問,配著淺淺低笑,好像在讚賞她智慧過於常人,竟然能夠猜出他的身份。

  所以真的是樹靈?!

  哇,哇,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樹靈!

  老天

  不,或者眼前的景象與聲音,是因為她最近太過勞累才產生的幻覺?

  嗎,或許是這樣?

  好,董歡,放輕鬆、放輕鬆,深呼吸、深——呼——吸——「董老師,吸氣別那麼快,小心被空氣嗆到。」對方好心提醒。

  「撕——咳咳咳咳……」董歡把臉都給咳紅了,片刻才終於順過氣,「你知道我是誰?」
  
  「怎麼不知道?我知道你姓董名歡,三年前進入樺欣任教,是學校裡鼎鼎有名的美女老師,甚至有電視台請你擔任「校園美女老師」節目的來賓,卻慘遭你拒絕。」
  
  「我授課哪科?」她出考題。

  「考我呀?」對方爽朗大笑幾聲,「你擔任美術老師,授課廣設科三年級、資處與會計科二年級,對吧?」買一送一的回答。

  對,「他」說得沒錯,她的確教授那幾個年級與科系。

  經過一來一往的對話,董歡已經萬分確定「他」的聲音的確是從龍眼樹上傳來,她有留意聲音來源,絕對不會錯。

  「他」,並不是無聊人士躲在角落整她——是說,學校裡也不會有人這麼無聊又幼稚吧?

  董歡張口想再問些什麼,卻被搶先一步。

  「董老師,我們來聊聊你剛才那一腳的原因如何?」
  
  「……」差點忘了,這位樹靈之所以開口,是因為剛才被她踢了一腳。

  「嘿,你踢痛我,難道不打算解釋?你穿高跟鞋,要知道高跟鞋是女人最鋒利的武器……好吧,排除疼痛,你胡亂踢樹木的行為就是不對!樹木何其無辜,白日有濃密的枝葉替人類遮蔭,夜裡努力吸取二氧化碳讓人類有清新空氣可聞,如此任勞任怨地付出,你卻……」
  
  嘰嘰呱呱、嘮嘮叨叨。董歡一瞬間有點啞口無言。這樹靈最多也才二十三歲,年輕得很,而且還是個男生,怎麼這麼嘮叨?

  不過她也自知理虧,乖乖道歉的同時,一併奉上四十五度的大鞠躬。「對不起。我不該踢你解氣。」「沒關係,我原諒你,不過前提是你要告訴我原由。」「那只是不重要的小事。」樹靈先生,你很八卦耶!

  「就算你說不重要我也想知道,我可不願意莫名挨了一腳還不知道原因,我——」董歡把頭髮勾到耳後,出聲打斷即將到來的碎碎念。

  想想,有人……有樹靈聽她的心事也不錯,更棒的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聽見「他」的聲音,不然怎麼這麼多年來,都沒聽過樹靈的傳聞?不過為了以防萬「我可以告訴你,但你絕對不能和其他人說。」她彷彿要與好友分享秘密的小女孩,湊湊湊湊湊到樹幹旁,左手抵在嘴邊,音量也隨之降低。

  「……好。」「他」差點噗笑,完全想不到她竟有如此小女生的一面。

  「我看到暗戀的人緊盯另一名女人不放。」唉。

  今天是樺欣高級中學開學前校長對老師講行鼓勵典禮的日子,好不容層冗長的鼓勵典禮結束,她與同樣是美術老師、也是她大學學長的邵華謙一起步出禮堂時,正巧遇見新任老師李星艾,他們隨口聊了幾句,她片刻發現邵華謙盯著李老師不放,就算對方消失在轉角依然不願收回視線,甚至還問她覺不覺得李老師很有趣……想到這裡,董歡心裡又開始小小不痛快起來。

  「雖然我認為他絕對不是因為喜歡對方才有此行為,但還是有占不開心?!「哦?為什麼你會這麼篤定?」

  「我就是知道。」她轉身,背靠在樹幹上,腳尖踢一顆小石頭。她與邵老師認識了十多年,就她所知,他奮力討的女友,氣質樣貌都與李老師相去甚遠,所以才敢如此斷畝?

  「我可以知道……你暗戀的對象是誰嗎?」她不是有男友了?真奇怪。

  「……邵華謙。」這個秘密只有好友歐陽萍與她的女能先牛知道,不過告訴「他」應該不要緊?反正有能力聽見他聲音、能夠與他對話的人應該寥寥無幾。

  咦?邵華謙?「他」著實詫異幾秒。所以傳言他們在一起是假的?只有她單方面暗戀他?「果然傳言不可信。」奇怪,知道這個事實後,他竟然有些開心,這是怎麼回事?

  「你說什麼?」嘀咕得那麼小聲,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你往右邊過來點……好,停。」樹枝搖晃,樹葉沙沙作響,某樣東西落下,董歡眼捷手快伸手接住。

  「這是……」

  「龍眼果。你看不出來?」

  「我知道這是龍眼果。吃了它會有什麼效用?」「可以改善貧血、治健忘症與失眠。」而且甜滋滋的口感女孩子應該會喜歡。

  「就這樣?」難道沒有「讓他吃下肚,就會對你死心塌地」的附加效果?

  「就這樣。」

  「為什麼你一副失望模樣?」真讓他傷心。

  「沒什麼。總之,謝謝你的龍眼。」晃晃手中的一串龍眼,想了想,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氣結巴又彆扭地問道:「樹、樹靈先生,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和他在一起?有沒有辦法讓他向我提出交、交往的要求?」「你不考慮主動向他告白?」現在又不是禁止女孩表示情意的八股年代。

  「我才不要。」董歡嫌惡皺鼻。

  「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主動告白?

  話說一半,腦袋上方忽然「啪吱」一響,董歡機伶地往旁邊閃去,以為樹枝將斷裂落下時——

  嘩啦、嘩啦、嘩啦。

  砰咚!不是樹枝,而是撒了滿地的龍眼以及一隻竹籃。

  董歡錯愕幾秒,領悟到一件事,接著視線緩緩、緩緩向上看,在枝椏間仔細搜索,終於,在茂密的樹葉之間看見兩隻裹著牛仔褲的小腿。

  那雙腿隱藏得太好,若不是站在這裡、由這個角度往上看,她根本不會發現!

  「是、誰?」她難得地咬牙切齒。

  「背叛主人的籃子。」樹上的人怨歎,緊接著一陣沙沙亂響,一道黑影沿著樹幹爬下,直到一定的距離後跳下落地,站在董歡面前。

  「嗨,董老師。」兩周前初次見面的林先生直起身,舉起左手笑容滿面地與她打招呼,白燦燦的牙齒讓董歡真想一拳揍下去!

  她頻頻深呼吸,難堪裹著憤怒如海嘯般嘩啦啦襲向她。

  這傢伙

  這、家、伙

  董歡怒極反笑,雙眼亮晃晃地直直逼視眼前的男人。

  「你好啊,林先生。」

  她的微笑讓林先牛的頭皮一陣發麻,打了個哆嗦,然後,女人最鋒利的武器朝他的腳上狠狠踩一腳
  「無聊!竟然耍她」

  「咦——」

  在林先生的哀號聲中,董歡頭也不回,遠遠離開耍著她玩的幼稚男人。

  被耍弄的事,隔天就被董歡鞭數十、驅之別院,窘得不想再想起,同時憑三年來的經驗,慶幸遇見那位幼稚校工只有千分之一不到的機率,否則常常見面、常常想起那件事豈不難堪?!

  順心如重過了半個月,這天傍晚六點半左右,董歡從廣設科的教學大樓走出來,和身邊留下來請教升學問題的高S女學生揮手道別後,決定切西瓜穿過操場回對面的辦公室。

  樺欣的操場是四百公尺的跑道,中央圈著綠色橡皮運動場,左半邊是排球場,右半邊則是籃球場,雖然已經離放學有段時間,但仍有許多學生盡情地在操場上揮灑汗水,消耗音少年才有的過人體董歡抱著一疊學生作品從兩個球場之間匆匆穿過,一邊計畫幾點前必須回到家,回到家必須在幾點前把瑣事處理完,才好在九點半心無旁騖地和歐陽萍討論畫展事宜時,卻聽見幾個人大喊大嚷。

  「小心——」

  「危險!快閃!」

  什麼?

  董歡才轉看向發聲處,還沒弄清楚狀況,一個黑影硬生生重擊上她的臉!

  她被打得腦袋往後一仰,左腳往後一退,沒踩穩,高跟鞋一拐,狠狠跌坐在地上。除了感到疼痛,第一個想法就是慶幸她今天穿的是長褲。

  一群學生衝了過來,臭烘烘的汗味立刻把董歡團團包圍住。

  「狗仔,你、慘、了——」聲音充滿幸災樂禍。

  「老師你要、要不要緊?」毀了毀了,什麼人不打,偏偏打到自己的美術老師,他這學期的美術會不會被當?他會不會成為史上第一位美術被當的人?

  「不要緊……」董歡手搗著火辣辣的臉,頻頻深呼吸,吸入肺腔的卻是一堆汗酸味。

  拜託,別圍著她,讓、讓她呼吸新鮮空氣——「老師,我帶你去保健室?」

  「拜託,保健室六點就關門了!」保健老師一向準時拉下鐵門放狗……下班回家。

  「那、那那那——」怎麼辦?

  「送醫院?」學生說著就掏出手機。

  「不用了,我回辦公室休息就好……」董歡急忙抬手阻止。因為被球打到臉而坐救護車送醫院?先不說這到底符不符合搭乘救護車的法規,重點是丟臉死了,她絕對、絕對、絕對不要!

  「嘿,你們圍一群在這裡是怎麼了?」

  「林先生!」救命呀——

  看見來者,眾人把義氣扔一邊,哇啦哇啦搶著打闖禍者的小報告。

  林先生邊聽邊走向同學們讓出的空缺,蹲下檢視董歡的狀況——天色昏暗,他只能憑她左邊鞋跟斷裂的狀況,判斷出她腳踝應該拐到了,至於被球砸到的地方完全看不清楚狀況,不過依男生的力氣來看,她的臉恐怕被球砸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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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二章

  「先到我的工房冰敷好了。」他的視線與她對上,「可以走嗎?」「應該可以,但要先休息一下,我的腳很痛。」她剛才試圖起身,但左腳才踩下去立刻疼到骨子。林先生左手摩挲下顎,忽然想到什麼,說了聲「你等等」後,起身往籃球框下走,最後拉著一樣東西走回來。

  董歡瞪著眼前的手推車,彷彿手推車會張開血盆大口吃了她。

  「我拒絕!」丟臉死了!

  「哦?你知道我的打算啊?」挺機伶的嘛!「不然你還有一個選擇,就是讓我抱回工房……我是不反對這個辦法,但前提是你必須忍受我身上的汗水。如何?二選一。」他伸出中指和食指,微笑等待她的選擇。

  「我在這裡休息好再——」

  「你的臉不趕快冰敷,明天會腫得像豬頭。」林先生截斷她,一句話便把董歡瞬間打趴在地。

  女人是愛美的生物,尤其對愛面子的董歡來說更是打擊。

  於是,她只能毫無選擇地等林先生把推車上的物品全都堆到一處,撐起身體坐上手推車,雙腳併攏膝蓋彎曲往右側歪放,以免壓到左腳踝。

  林先生在一旁吩咐闖禍的同學把散落在地上的圖紙撿妥,再拿到董歡的辦公室放以將功贖罪,和籃球場那邊的男同學們揮手道別後,便推著手推車嘎吱嘎吱往工房走。

  「你怎麼這麼晚還在學校?」路上,他開始閒聊。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離開學校?」董歡反問。

  「打球啊。」

  「你可以打球?」她懷疑地問。

  「為什麼不可以?我五點就下班了,學校並沒有規定校工不可以在下班後留下來運動。」
  
  他頓了頓,「我整理完會計科外的花圃後,原本要直接回工房,但男孩們邀我一起打球,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
  
  「你常和學生一起打球?」「還滿常的。你呢?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
  
  「廣三科學生請教升學的事。」

  說完,兩人沉默下來,林先生也不再試圖找話題,只是看著手推車上的背影,眼底浮現——其實,他對她好奇一段時間了。

  他和董歡雖然是同一個時期進入樺欣,但由於天差地遠的工作內容,導致他們幾年來毫無交集。誇張嗎?但他覺得還好,他又不是一校之長,無需認識每位老師,儘管是樺欣的唯一校工,也不會自我感覺良好到每位老師都必須認識他,知道他是何許人也。

  當然,他也不是在第一時間知道董歡這號人物。

  剛講入樺欣時,他的時間幾乎都耗在與即將退休的老校工探訪各個角落,參與每一項工作-半年後老校工退休,他忙著接應由兩人轉為一人的工作,加上一天到晚都忙得團團轉,根本不會八卦一些事情,也還不知道董歡的存在。

  第二年,他利用閒暇時間與同學培養感情,偶然聽說學校有位美術老師長得漂亮美艷、自信大方。當時,他有點好奇她長得什麼模樣,竟惹得一群少年郎如此讚賞?不過,這點好奇不足以讓他特地前去看她,只抱持著有緣遇到再認識的態度。

  直到今年六月中、學期快結束時,發生電視台到學校邀請她上「校園美女老師」的綜藝節目而遭到她拒絕的事件,讓他改變了態度。

  被邀請擔任「校園美女老師」的來賓,對一位女生而言,應該是不得了的事吧!漂亮得足以上電視,甚至有可能一炮而紅、闖出知名度,美好前景實在容易讓人心動。

  不過,董歡卻一口回絕,跌破大家眼鏡,縱然校長苦口婆心勸說,她不要就是不要,還說——我,董歡,不需要靠外表得到知名度。

  如此自信、如此驕傲、如此充滿魅力。

  全校嘩然。

  他,原本微不足道的好奇為此開始變濃,興致勃勃想見她一面,卻面臨暑假到來的窘境。

  直到專任老師們八月中旬回校備課,他接獲通報至藝能科辦公室換燈管,完成後,好奇地瞄了眼一直不受他工作影響的老師,看見她桌上的名牌,赫然發現竟然是自己想見上一面的「美女老師」,他便緊盯不放,想看仔細些。

  或許是他當時的眼神太過熱切,引來她的注意。兩人相互較量眼力時,他清楚捕捉到她迴避三秒,當她發現自己似乎趨於弱勢,立刻又轉回視線瞪向他,亮閃閃的眼透露著她的倔強。

  接下來是他們第二次碰面。他之所以扮演「樹靈」完全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她會這麼可愛地信以為真。事情穿幫後,熊熊怒火把她的眸子燒得晶亮耀眼、光彩奪目,也牢牢在他心上烙下痕跡,無法忘那是他見過最艷麗的靈魂之窗。

  灼目閃耀得讓他彷彿隨時會為之燃燒。

  他發現,她是一隻不容許自己認輸與表現失常的小母貓,即使在受傷的情況下,自尊與自信是她的鎧甲。

  真是驕傲的女人啊!瞧瞧她現在的姿態,背脊筆挺,右手放在推車上穩住身體,左手則輕放在受傷的腳踝上,十足是乘坐軟轎出巡的高貴女王,而不是乘坐推車的傷者。

  這樣的她,如果知道他產生想要解開她鎧甲、看看裡頭究竟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的念頭,不知道會有何反應?哎呀,真是糟糕,自從知道她沒有男朋友後,他對她的興趣更是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發展了啊……兩人進入專屬於校工的工房,林先生扶董歡坐上椅子,彎下腰,右手撥開她頰邊的髮,察看她的狀況。

  董歡一時反應不過來,嗅入不同於男孩汗酸味、而是雄渾的男性氣息後,才猛然領悟到他的靠近與觸碰。

  她立刻屏住氣息,身體驀地緊繃,臉頰頓時一片麻意,不知是被球打到的關係,還是被他觸碰的緣「果然腫了……」瞧見董歡眼神閃過一抹擔憂,他又笑著說:「不過還好,沒有想像中嚴重,趕緊冰敷的話腫度會消失三分之二。你等等,我去拿冰敷的東西。」見林先生巨大逼人的身體遠離她,消失在通往後方的門簾後,董歡呼口氣,抬手觸碰果真發腫的臉,一邊悶悶地想,他剛才後面的補充,難道是在安慰她嗎?她真的很擔心明天早上臉還是腫的,這要她怎麼面對同事與學生?

  幾分鐘後,林先生拿著兩個大小不同的藍色冰敷袋以及兩條毛巾回來。

  他先把小冰袋裹上毛巾,貼在她臉頰的傷處,示意她接手,然後蹲下身準備檢查她的腳。董歡察覺他的意圖,連忙把腳縮到椅子下。

  「你的腳扭傷了不是嗎?最好讓我看一下。」

  「我自己來。」讓他碰她的腳?太尷尬了!

  林先生可不打算聽她的話,拉來旁邊的小板凳一屁股坐上,用董歡無法反抗的力道拉來她的左腳,脫去壞掉的高跟鞋,將她的赤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董歡抗議無效,又掙脫不了他的箝制,只好挫敗地任由他行動。

  白嫩的腳被握在男人巨大厚實的掌心裡,感受著他掌上的厚繭、粗糙的肌膚以及比她體溫還熱燙不知多少倍的體熱,如此的視覺效果以及感觸,讓董歡莫名想起幾個月前,兩名為男女朋友的模特兒依照她的需求擺出繾綣纏綿姿態的景致——結實與纖細,黑與白、陽與陰的糾纏,曖昧黏膩卻讓人怦然心動的氣息……董歡腦袋嗡地一暈,壓在冰袋下的臉微微熱了起來。

  真是的,怎麼忽然冒出那幅畫面?

  再次看向眼前的男人,董歡再次意識到自己的腳正踩著他,他們的姿態彷彿是女王與僕人,下一刻他會彎下腰,謙卑地親吻她的腳,接著順著她的小腿腓骨,一路往上……喝,滾開滾開滾開,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聯想?董歡的臉發熱得更厲害,莫名其妙害羞起來。

  錯覺!一切都是錯覺!快快把那見鬼的念頭踢到爪哇國去!

  她噓咳一聲,用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你這裡怎麼會放冰敷袋?」
  
  「保健室關門得早,我偶爾會遇到學生放學後打球扭傷的狀況,雖然次數不多,但幾次之後我便準備冰敷袋以防萬一,毛巾也會按時拿到保健室請護士阿姨消毒。」
  
  「喔……」太好了,她臉上的熱度已經退去三分。

  「董老師。」

  「啊?」

  林先生抬頭,望向董歡。董歡故作鎮定,調整冰敷臉頰的動作,一邊撥弄頭髮好遮住可能泛紅的「我為上次的行為道歉,我不該那樣……捉弄你。」那天他想要道歉,但明明穿高跟鞋的她卻跑得那麼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到辦公室找她也不見蹤影。

  開學後,他處處留意,但不知怎麼回事,竟然半個月來都不見她的人,這讓他不禁納悶他們真的那麼沒交集嗎?先前因為彼此的工作內容差異太大而沒機會相遇也就罷了,沒想到特地留意,或者利用有空的時間去辦公室找她,她都不見蹤影!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董歡立刻沉下臉,默默放下回溫的敷袋。

  「我該走了。」聲音冷淡得猶如白開水。

  她並不是愛記仇的人,原本打定主意就算在校園不幸遇見他,只要他絕口不提,她可以維持表面上的和平。哪裡知道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重新捉回令她被耍而感到難堪的記憶!

  那次絕對是她畢生最最最最最最最難堪的事件!

  她……還在生氣……

  林先生默默歎氣,收起敷袋,把她的腳放在小板凳上,從一邊的櫃子裡翻出一雙拖鞋。

  「換上這雙拖鞋吧,雖然尺寸對你來說有點過大,但總比赤腳或是穿著壞掉的高跟鞋來得好。還有,回去以後要記得冰敷。」他交代。
  
  「你家裡有冰敷袋嗎?」
  
  「沒有。」她依然沉著臉。
  
  「那這兩個冰敷袋你帶回去。今明兩天冰敷,後兩天改用毛巾熱敷,每次大約二十分鐘。最近別穿高跟鞋,以免腳踝二度傷害。知道嗎?」

  「嗯。」董歡彎身換上藍色平底拖鞋,林先生立刻拿出一個提袋,把她的粉色高跟鞋放進去,又用另一個袋子裝入兩個冰敷袋。

  董歡接過提袋,一聲不吭拖著腳才走到門口,手腕卻被一把抓住。

  她微微偏頭,透過工房裡的燈光,看見林先生滿臉的誠懇。

  「董老師,原諒我,好嗎?」

  「然後咧、然後咧?」

  「什麼然後?」星期六晚上,台北的「松竹畫廊」裡,董歡的視線在型錄上兩種畫框之間轉來轉去,思考該用哪種畫框才適合「溫存」這張油畫,對好友的興奮完全視若無睹。

  「你怎麼回答他的啊!」歐陽萍雙眼眨巴眨巴地看著好友,像等待骨頭放到面前的小博美。

  「什麼我怎麼回答他?」董歡抬頭瞇眼望向前方白牆,腦海裡假想畫作與畫框搭配起來的模樣。

  「……董歡!」歐陽萍怒了。

  「嗯?」

  「拜託你認真點!」虧她這麼積極地八卦……呃,關心好友的生活。

  「我很認真。」董歡放下畫框型錄,看向歐陽萍。難道好友沒看到她這麼認真地挑選畫框嗎?

  「唉喲……」歐陽萍蹭到董歡身邊,勾住她的胳臂,同時把礙事的型錄搶走扔到旁邊。
  
  「你怎麼回答他?那位校工不是要你原諒他嗎?我好想知道你給他的答案是什麼?」
  
  「怪了,你那麼好奇做什麼?」這件事有比畫框重要嗎?

  歐陽萍白眼一翻,賞給董歡「這還用問」的表情。


2014-7-23 12:3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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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三章

  「當然是關心你。」她理直氣壯。

  「是這樣嗎?」董歡癟嘴。

  「當然當然。」歐陽萍點頭如搗蒜,雙眼熠熠生輝,閃燦著聽八卦的光芒。唉,被打敗。她董歡怎會與這位八卦女成為好友?真是誤交損友!「我告訴他,再說。」歐陽萍錯愕半秒後捧心哀號,半倒在沙發上,一副「天亡我也」的姿態。

  「就這樣?噢,董歡,你實在太暴殄天物了!你應該把握機會啊!你不是說那位校工的體格性感到難得一見,是極品中的極品嗎?」

  董歡失笑,戳了下好友的小蠻腰,讓怕癢的歐陽萍咯笑一聲。

  「歐陽八卦,你的演技太誇張了。還有,請問我何年何月何日說他是極品中的極品?你少加油添醋。」停了停,她不忍把好友的興致勃勃澆上一桶冷水,於是順水推舟地問:「好吧,請問歐陽大師,我到底該怎麼回答才對?」
  
  聽她這麼一問,歐陽萍更是興奮,趕緊端正坐穩,裝模作樣虛咳一聲。「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你應該用嬌軟甜膩的聲音告訴他:「要我原諒你可以,但你可能需要補償我一頓飯、一場電影,或是……」」她把董歡當作是極品中的極品,充滿挑逗地睨了好友一眼。

  噴,眼抽筋嗎?那是什麼眼神!

  「或是什麼?」繼續說呀,她洗耳恭聽。

  「那個「或是」就要由對方提出啊!然後你還得邊說邊拋媚眼……瞧瞧你,平白浪費認識男人的好機會。」

  實在太不可取,好孩子千萬別學!「原來你是用這招拐到你家大熊先生?」董歡似笑非笑。「那當然。」歐陽萍挺了挺胸,驕傲萬分。做人千萬不能以身高取人,她雖然小只,一旦談起戀愛事,她可是很厲害的。

  「可惜他不是我的大熊先生。」所以不需要白費功夫、浪費時間。

  「你又知道了。」歐陽萍哼哼然。感情這檔事總是峰迴路轉,還沒定局前,誰也不知道下個轉彎會發生什麼事。「我喜歡的又不是他,何況他還耍過我。」探身撈回型錄,董歡決定好畫框樣式後接著要挑選顏色,一副「話題到此為止」的神情。

  歐陽萍噘了噘嘴。當了這麼多年的好友,她當然知道董歡非常討厭被人戲弄,也知道董歡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她也認識,姓邵名華謙,是她們的大學學長。

  可是若他們真的郎有情、妹有意,早該有好消息了,哪還會讓她盼得都要長香菇了還沒有進一步關係。是說董歡也太不主動,幹嘛不主動告白?難道是怕羞?怕失敗?

  「歐陽,」董歡推推好友兼此間畫廊的老闆,食指比型錄上某個畫框,「「溫存」這幅畫我要用簡約浮雕這個畫框,顏色選用陽橙色,畫面一樣用油畫布的處理方式。然後,前一幅「浴」,畫框我要改

  董歡從「松竹畫廊」出來時,時間已經將近晚上八點半。

  和歐陽萍討論完畫展相關事宜,並敲定最後兩張作品的交付時間後,她準備搭捷運、轉火車回桃首次的個人畫展,她選在好友的畫廊舉辦,除了省去尋找、申請展場的時間外,關於畫展的宣傳與廣告、邀請函、茶會以及印製畫冊等等瑣碎事情,她只需思考與構思方案以及檢查成效,在細部的執行方面,歐陽二話不說便接手處理,毫不猶豫。

  為什麼她會與歐陽八卦成為好友?因為歐陽對待好友的熱情,絕對是其中一個原因。

  想起稍早歐陽萍的「諄諄教導」,董歡失聲笑了起來。只是才笑沒幾聲,提包裡的手機響起,她連忙收妥思緒,翻出手機接起。

  「媽。」啊,她忘記打電話告訴媽已經收到醬瓜與泡菜。

  「阿歡啊,醬瓜泡菜收到了沒?」

  「今天早上收到了,謝謝媽。」

  「收到就好。你飯要記得吃,別一畫畫什麼都忘了,也別貪圖時間吃什麼泡麵,沒營養!花點時間煮個飯配自家醃的醬瓜泡菜還比較健康!」

  「是。」董歡哭笑不得。媽實在太瞭解她了。「媽,怎麼了?」「阿歡,媽剛才聽阿妹說你要辦畫展啊?」

  「對。」董歡有些意外,沒想到妹妹這麼快就捺不住性子告訴媽。

  原本她打算等邀請函出來後找個時間送回家給家人、親手交給爸媽。雖然以前她參加過不少畫展,但都是聯展,這次卻是她人生中首次個展,意義非凡。

  如果爸媽願意,畫展開幕式當天她可以一早把他們從苗栗接來台北。

  「阿妹說,你展覽的畫是關於……呃……」有幾個字眼保守一輩子的人可說不出來。

  「關於人的情感與慾望的系列作品。」

  「阿歡啊,媽知道你以前就喜歡畫……裸女裸男,可是現在又多了那個……慾望……」欸,真的難以啟齒。

  「媽不是反對你辦畫展,可是看那些畫就感覺很像在看「情色黑片」……」
  
  「媽……」董歡的笑變得勉強,很是無奈。又來了,而且愈扯愈誇張。她的畫和A片有什麼關聯?

  媽怎麼會把這兩種完全不想幹的東西聯想在一起?

  「阿歡,你當初想學美術媽就讓你學,但你怎麼不學你堂妹畫畢卡索?聽你二伯母說她也要舉辦展覽,還申請到台北市立美術館,很厲害耶……媽在想,你那個畫展先別辦了,等你堂妹忙完,你去和她請教畢卡索怎麼畫,然後有成果後再……」
  
  「我不要。」這下董歡連強笑都不行了,嘴角一片僵硬。

  「阿歡,你又不是不知道,村裡好多人都在討論你為了畫人體看了多少不該看的景象、和多少不三不四的模特兒相處,或者和他們亂七八糟……」「媽,村裡的人要亂說就隨他們說去嘛!」討厭!那些三姑六婆說了這麼多年都不膩嗎?

  村子是保守了點沒錯,但藝術和亂七八糟的色情完全是兩碼子事好嗎!她欣賞人的曲線、喜歡畫人體有錯嗎?還有,為什麼人體模特兒是不三不四的人?他們明明是為藝術家奉獻的辛苦人!

  「董歡,你不要讓我後悔讓你學畫!」董母的聲音銳利起來。「媽,下次再說,我要下地下道了,再見。」

  董歡按下通話結束鍵,用力把手機塞回提包,雖然知道掛母親電話的舉動很沒札貌,可是——討厭!又是二伯母又是堂妹又是鄰居……每次、每次、每次都這樣!

  董歡胡亂扒著頭髮,煩躁地停下腳步,連連深呼吸好幾口氣。

  她想大叫,想發洩,一天的好心情全被一通電話搞砸。更慘的是,她有可能把這股負面情緒帶家裡,導致她無心做任何事。

  啊!可惡!可惡!可惡!

  「嘿,董老師,你不要命了嗎?!」

  手腕被抓住,緊接著她被一股力道用力往後一扯,背脊貼上一堵腦。

  「什麼?」董歡眨眼,有些失神地看著許多汽機車從眼前呼嘯而過。
  
  看著擔心與生氣的黑眸「你還敢問什麼?長這麼大了還看不懂紅綠燈嗎?」林先生對著她的耳朵咆哮。剛才見她在馬路邊亂扒著頭髮,下一刻,她竟然不顧由綠轉紅的燈號,腳步一跨就想過馬路!幸好他已經來到她身後,不然只能替她叫救護車了!

  董歡緊緊瞪著他。

  林先生皺眉。

  「董老師?」她嚇傻了嗎?

  「走!」董歡倏地反抓住男人粗粗的手腕,「讓我原諒你的時刻到了!」
  
  「啊?什麼?」

  等等等等,現在……是什麼情形?

  林漢堂望向街上為迎接十天後即將到來的國慶日所插的國旗,一頭霧水。

  林漢堂把車停妥,看了眼電子鐘,綠色的冷光盡責顯示現在的時間——三點十七分,凌晨。

  幸虧董歡酒品好,讓他得以順利把她帶出KTV到附近的停車場開車,一路風平浪靜讓他從台北載回桃園,否則絕對不會「這麼早」到家。

  林漢堂看向副駕駛座醉醺醺的女人,判斷出現在的她絕對不可能自行下車、走入屋內後,認命熄火下車,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替她解開安全帶,把她打橫抱出車子,進入位在桃園的房子。

  他不知道她的住處,只能把她帶回自己的窩。

  剛踏入屋子,兩團柔軟的東西立刻蹭到他的腳邊,同時發出飢餓的抗議聲。「乖,等我忙完她再替你們張羅,你們再忍耐一下。」林漢堂邊走邊分神看了眼兩隻餓壞的貓。

  原本昏睡在他懷裡的董歡此時忽然扭了扭身體,睜開醉濛濛的眼。

  「醒了?」

  董歡沒回答,只是伸手圈抱住他的頸。

  「媽……」充滿酒味的嘴貼在他耳邊呢喃。「我不是……」你媽。也不想當你媽。

  「惡——」她忽然抱著他大吐特吐。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嘔吐,兩隻餓貓飛也似地逃離。

  林漢堂先是錯愕三秒,隨即往浴室狂奔。直到董歡抱著馬桶,他回頭看向自己一片狼藉的背,以及沿路慘不忍睹的「痕跡」,不確定她在車上吐或者面對現在這種情況,哪種狀況會比較好一點?

  「到底發生什麼事?」他脫掉沾著穢物的襯衫,蹲下輕輕拍撫董歡的背,回想剛才幾個小時裡她的異常,始終毫無頭緒。

  幾分鐘後,董歡宛如脫水的布娃娃安靜抱著馬桶,林漢堂盛了杯水,讓渾渾噩噩的她漱口,接著把她抱到客房的床上安置,看著她衣服上沾染到的嘔吐物,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然後,他決定不顧時間撥電話給妹妹。幸運的話,妹妹會接他電話,再幸運一點,她會剛好在男友家,而她男友和他住同一個社區。

  電話接通,回應他的是一名男性。

  很好,兩種幸運他一次擁有。

  但更不幸地,這通電話結束於妹妹那以妻為天的男友,以「她累壞了正在睡」為由,打了回票。林漢堂掛上電話,決定自己動手。

  他先到自己的臥室,從衣櫥裡翻出一件T恤和短褲,然後回到董歡身邊,把她的襯衫鈕扣二解開。

  當精緻的鎖骨、飽滿的乳房以及蕾絲內衣——而且還是讓他瘋狂的紫羅蘭色——隨著被解開的鈕扣暴露在他眼前,林漢堂只覺得全身血液迅速往下體集中,兩腿間的分身緩緩硬鋌而起。

  林漢堂低咒一聲,理智與體內洶湧而至的慾望抗衡。
  
  他不會對一位醉醺醺的女人出手,尤其他們的關係還只是他單方面對她有興趣。

  用力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後,憑著以前照顧妹妹的技巧,他扶董歡從床上坐起,讓她的下顎靠在自己的肩窩上,脫掉她的上衣,撈起T恤迅速將領口套入董歡腦袋。

  協助她穿衣的過程猶如身處在充滿罪惡的天堂。

  董歡不時扭動身體在他身上磨蹭,更要命的是,他們之間只有一件薄如嬋翼、毫無阻礙功能的內他感受到自己赤裸的胸緊貼著柔軟的乳房,深褐色乳頭不時與蕾絲摩擦而硬挺,唯哮怒吼著要他撥開礙事的布料,直接與女人的豐滿袒裎相見,再加上董歡無意識的呻吟,讓他的額頭開始冒出顆顆汗水,體溫直線攀升,與她的溫涼形成強烈對比。

  喉頭發出低嗄呻吟,林漢堂加快速度完成工作,放棄替董歡換去牛仔褲、好讓她睡得更舒適的念頭,把她放平在床上,拉起被子蓋住快令他發瘋的身軀後,如釋重負呼口氣。

  不能怪他對她產生性趣。

  要一個男人面對自己欣賞、有興趣,甚至可以說有好感的女性胴體,還不斷承受對方的磨蹭而不勃起,根本是天方夜譚!

  抹抹臉,他打算起身找方法解除慾望時,卻被輕輕扯住。

  「媽……」

  林漢堂回頭,發現董歡像稚幼的嬰兒緊緊抓住母親一般,抓著他的食指。

  「媽媽……為什麼……」她的呢喃像在哭泣,側躺過身,身體在棉被裡縮成一團,抓著他食指的手揪得更緊。

  林漢堂發現自己完全無法狠心抽回被緊抓住的食指離去,重新坐回床沿,在床頭燫座上按鈕壓了兩下,讓燈光微弱下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究竟什麼事讓你變得如此脆弱?」大手撥開散亂在她臉頰的髮,撫過她的臉頰,他在昏黃的燈光下凝視她皺起的眉。

  她睡夢中軟弱、毫無防備的姿態奇異地讓他心疼。

  她在清醒時是那麼自信、那麼明媚。

  他討厭看她這樣。

  他……希望她永遠都是燦爛耀眼的董歡。

  董歡模糊喃語,臉頰不自覺蹭著他溫暖的大手,身體朝他偎近。這副貪求他體溫的姿態,讓林漢堂的一顆男人心頓時被溫柔淹沒。


2014-7-23 12:3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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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四章

  他發現,他喜歡這樣,喜歡她依戀他的模樣。

  林漢堂調整姿勢,讓她偎靠在他身旁,右手臂保護似地由左往右圈放在董歡的腦袋上,垂首看著她漸漸鬆開的眉頭。

  滿腔溫柔愈發蓬勃,嘩啦啦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她,是除了母親和妹妹,第一個吸引住他的目光,甚至進入他內心、讓他想心疼的女性。

  有這種感覺出現,是不是代表他對她的感情,從欣賞轉成喜歡了呢?

  好像是這樣,但他並不敢確定。

  林漢堂想著,在一片溫暖的燈光中,凝視董歡的睡顏,手背輕輕撫摩她細緻的面煩。

  所謂的溫柔如水,不過就是他現在的眼神。

  董歡幽幽轉醒,傻愣愣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感覺到腦袋隱隱作痛。

  她揉著額角從床上坐起,又過了片刻,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不知名的環境。

  按著腦袋,她回想起昨晚母親的電話,然後林漢堂對她的咆哮。而她想要放鬆,所以拉他去KTV唱歌兼喝酒,接下來………很好,她毫無印象。

  董歡按著額頭下床,地上的涼讓她縮了下肩膀。小心意意來到門訪,推開半掩的門,她先探頭看一番後才走出房間。

  房間外一片寧靜。

  她謹慎地到連這一樓與三樓的區域,先探頭朝三樓望了兩眼,又對著一樓思考三秒,然後跨步下迎接她的是空無一人的客廳。

  分神看了眼布谷鳥時鐘點——她左拐,在一片敞開的落地窗外看見一名男人正躺在椅上假寐。

  是林先生!

  他下半身穿著一件泛白的牛仔褲,曲膝的左腿使得褲管緊繃地裹著大腿,勾勒出底下結實有力的線條。上半身則穿著件墨綠色T恤,袖子高卷在肩上,露出結實強壯的手臂,一旁擱著現在很流行的好神拖。

  然後,她發現他曲起放在肩窩處的大手底下,藏著一隻灰色小貓。

  小貓耳朵動了動,發現她的存在,拿一雙漆黑無辜的眼打量她,金黃色的陽光在男人與貓味身上跳躍。

  粗獷與稚嫩。

  碩實與幼小。

  充滿力量的手,卻那麼溫柔地覆蓋著小貓,替小貓築起堅實的堡壘。

  董歡覺得自己正看著一幅充滿強烈對比卻令人打從心底萌生溫暖的畫,不願出聲破壞此時的寧靜。貓咪嗚一聲。

  男人動了動,大手瞬間有了動作,揉弄起貓咪的背以示安撫,小貓立刻瞇起眼,舒服得發出呼嚕董歡非常能夠體會貓味的心情。被他大手撫揉的滋味,真的很讓人沉醉。他先前幫她冰敷時,她緊繃到快抽筋的小腿就曾被他大而有力的手揉捏,那舒適的滋味實在令人難以忘懷。
  
  「喵——」

  「喝!」什麼東西?!

  一個東西蹭過董歡的腳,她嚇一大跳,連連退後幾步,定了定神才發現是一隻虎斑貓。虎斑貓揚著尾巴回頭睨了董歡一眼,彷彿責怪她的大驚小怪。

  聲音引來林漢堂的注意。

  「你起床了?」他睜眼坐起身,肩窩處的小灰貓才跳走,膝蓋上又跳上虎斑貓,喵喵叫著討摸。

  林漢堂對著貓咪揉了兩下,隨後把他放到一旁,起身走向董歡。

  「頭會痛嗎?」

  「還好。」董歡的視線從他充滿胡碴的下顎往上,最後與他對視,「我怎麼會在道裡?」「你忘了?」話雖如此,但林漢堂一點也不意外。昨天她醉成那樣,要記得事情根本不可能。

  「昨晚你喝醉了,我不知道你的住處,只好把你帶來我家。」「我……喝醉了?」董歡雙眼瞠得老大,滿臉不敢置信。怎麼可能?她一向懂得節制,她還記得當時喝完一杯台車後,明明只決定再喝一杯而已!

  「是真的,你前前後後喝了半打啤酒外加一杯威士忌。」林漢堂聳肩,倒杯溫水無聲詢問董歡是否需要,得到她的拒絕後,仰頭暢飲而下後把馬克杯放入洗碗槽裡。

  董歡半聲不吭,緊皺的眉以及臉上神情都充分表示出她正在懊惱自己昨夜的失態。

  林漢堂靜靜觀察她,直到覺得她的左手快把右手食指捏斷,才開口拉回她的注意力,把她從懊惱的深淵救上來。

  「董老師,照你昨天所說,我陪你唱歌,你就會原諒我先前對你的不禮貌行為,是嗎?」這是陪她唱歌的第一項收穫。第二項收穫則是他深刻體驗到「人沒有十全十美」這句話的意思。

  董歡的歌聲五音不全到媲美哆拉A夢裡的胖虎,讓他的耳朵到現在還隱隱生疼呢。

  董歡點頭。君子一言九鼎、出言如山。

  「那,這件事到此結束。接下來,我想討服侍酒醉後的你,並且處理你的嘔吐物……董老師,關於這點,你是否該補償我?」林漢堂說出精打細算幾小時的結果。

  「我……」她不僅喝醉,甚至還喝到吐?老天,昨天的她被究竟被哪個外星人附身?董歡驚駭無比地低頭,卻猛然察覺自己竟然穿著一件陌生T恤。

  寬大的T恤布袋似地套在她身上,領口鬆鬆滑到一邊,露出細緻滑膩的右肩。

  她的衣服什麼時候變成這件?!

  董歡抽口氣,跳離他好幾步,緊緊揪住領口,戒備地盯著他。

  林漢堂忍住笑。她真可愛,現在才發現?「放心,我沒對你怎麼樣。你的衣服沾到嘔吐物,需要更換。」「誰幫我換的?」她馬上抓出重點,聲音充滿窖戒。

  林漢堂只花了一秒思索,「我妹妹。」「是嗎?」「是。」上天,請原諒他說謊,他不想坦承後造成麻煩——讓她更加防備或是惱羞成怒,又或是浪費時間承擔說實話後所產生的其他結果。

  「董老師,別岔開話題,你是否覺得該彌補我的辛勞?」董歡抿嘴不出聲,最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問:「怎麼彌補?」林漢堂雙手抱胸,她恍如打架輸慘慘、垂首垂耳的小母貓,那又委屈又可憐的模樣,讓他差點情不自禁一把將她撈入懷裡安撫。

  「林先生?」他怎麼不說話?

  林漢堂清了清喉嚨,微笑宣佈:「下週末,和我約會。」


  時間一下子便到了該彌補林先生的曰子。

  這天早上,董歡站在衣櫃前,從裡頭拿出桃紅色V領T恤與深藍色牛仔褲,在穿衣鏡前比畫半天後隨手扔在床上,然後瞪著床上的幾件衣服發悶。

  其實,她可以要求林先牛換個補償方式,然而加害者與被害者討價還價這種不厚道行為,豈是她董歡做得來的?要是做得來該有多好,她也不用為了穿什麼而煩惱。

  董歡摸摸額角,懊惱那天在得到「穿休閒點的告知後,怎麼沒繼續追問」到底要去哪裡,這樣才好拿捏「休閒點」到底可以多休閒,是否有到可以穿T恤的休閒程度?

  這種對於該穿什麼衣服的猶豫無關於與林漢堂的約會,而是董歡鮮少穿T恤,總覺得T恤的層次只比睡衣好一公分,除非遇到活動量比較大的場合,她才會破例。

  真煩。

  到底該休閒到什麼程度?按照邏輯思考,男人與女人的第一次「約會」總不會跑步騎腳踏車爬山健身,頂多就看電影逛街吧?

  皺眉思考半天,眼看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最後,董歡下定決心從衣櫃裡取出一件暗紅色格紋襯衫配上牛仔褲穿上,化了點淡妝後,才匆匆出門。

  她一走出公寓大門,便看見林先生閒適地靠著一輛銀色休旅車。他雙手盤胸,偏著腦袋,視線落在大約兩百公尺處幾位高中模樣、在公園前空地上玩滑板的少年,貌似等了一段時間。

  林漢堂收回視線時發現她,背脊離開休旅車,舉手打招呼。

  「早安。你下來得真早。」他看了眼手錶。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呢。

  「我討厭讓人等。」董歡邊說邊不著痕跡打量他。他今天的穿著與前幾次一樣,又是T恤配牛仔褲、腳踩一雙泛白運動鞋。

  但不得不承認,儘管他穿著平凡隨興、沒什麼新意,卻憑著足以媲美歐美男人身材的優勢以及充滿自信的神采,在氣勢上完完全全勝過穿金戴銀的模特兒。

  一瞬間,他壯碩的結實肉體與大衛像的疊合版浮現在董歡腦海裡。

  董歡一嗆,猛咳起來。

  要命!

  「你沒事吧?」林漢堂往前踏上一步,抬手想拍撫她的背,董歡立刻搖手表示不要緊,用力把腦袋裡赤裸的林先生給踢走。

  「你什麼時候到的?」

  「一分鐘前。」林漢堂咧嘴一笑,「我討厭讓人等。來吧,上車。」他先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她進入,爾後繞過車頭進入駕駛座、扣上安全帶。

  「我們要去哪裡?」儘管內心想著去哪裡都無所謂,只要能夠完成「補償」就好,董歡仍免不了好奇。  
                       
  林漢堂發動車子打方向盤,車子緩緩駛離停車格。「擔心我把你賣了?」董歡睨了他一眼,不以為意地輕哼,「被賣之前,我一定會先反賣掉你。」「那也要看你有沒有本事賣掉我。」他的價碼可是很貴喔!

  「關於這點你不用擔心,我相信只需要花一元就能買到一名男人,人口販子肯定樂意搶標。」「嘿,我只價值台幣一元?」太小看人了吧!

  「我又沒說是台幣、美金或者歐元……」是他本人把自己定位在台幣的價格,她也沒辦法呀!

  「就算是歐元也沒好到哪去好嗎!」林漢堂打了方向燈,轉彎。

  「總比台幣好。」董歡雙手一攤,惋惜無比地說:「可惜你自己把你定為台幣,害我損失一杯珍珠奶茶。」可借。

  他一個耐操耐用耐吃苦的大男人只值一杯化學合成的飲料?!「董老師,你真的太看得起我了!」他磨牙。

  「真的呢!我也這麼覺得。」她微笑。

  「你很伶牙俐齒喔」」

  「我勉強接受你的讚美。」謝謝誇獎。

  「……」這女人,還真勉強呀!

  一路上兩人你來我往地拌嘴,不知不覺抵達目的地。

  等林漢堂開車來,董歡開門下車,用力深呼吸,陶醉地瞇起眼,上車前還有點不甘不願的心情。一路上的鬥嘴以及此地的清幽環境,這下子完全被愉悅給取代。

  好久沒呼吸到這麼清新的空氣了!

  這裡位在偏僻的山腳下,雖然稱不上是山明水秀之地,但比起喧鬧塵囂的市區,已經好上太多太「這裡。」林漢堂向她招手,領她往停車場旁邊的小徑走,踩著顫巍巍的石頭樓梯往上,沒一會兒工夫,便看到一間矮房。

  董歡正要問這裡是哪裡,此起彼落的歡呼聲截斷她的問話。

  「含糖哥哥來啦!」

  「哇啊,含糖哥哥——」

  然後,董歡瞠目結舌看著好幾隻小鬼恍如瘋狂粉絲見到偶像,嘩啦啦如潮水般團團圍住眼前的男老天,怎麼有……這麼多小孩?!

  她猛地倒退一步,面露驚恐。

  只見林漢堂右手抱著一隻、左手臂上掛著一個,左右兩粗腿分別被兩個身高只及他臀部的小孩緊緊纏住,笑容滿面聽著滿天的嘰哩呱啦。幾分鐘後,他忽然想到什麼,轉看向她。

  小鬼們嘩地一齊轉頭看她。

  董歡背脊一陣發冷,又連連退了三步。

  她、她她她超級不會應付小孩,也不喜歡和小孩相處!

  「這位是歡……阿姨。」白燦燦的牙齒讓董歡喀滋喀滋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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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為什麼我是阿姨?董歡驚恐之餘不忘用眼神殺他。

  沒為什麼。某人笑得更燦爛,算是報一路上居於下風的仇。

  「歡阿姨。」小朋友們非常有禮貌地異口同聲。

  林漢堂朝董歡眨眨眼,放下把玩他衣領的小女孩,揉揉她的小腦袋,一邊詢問董歡:「我要進去找修女院長,你要一起來,還是要留在這裡與他們培養感情?」董歡想也不想,三步並作兩步靠近林漢堂,緊緊揪住他的衣角。

  「我和你去!」緊張的神情彷彿眼前的小孩全是小食人魚,而他是唯一安全的堡壘。

  林漢堂一愣,領悟到什麼後放聲大笑,直到寬背受到董歡一記如來神掌伺候才勉強止住,像大鴨帶小鴨似地領在前頭,帶著戰戰兢兢的董歡往室內辦正事去了。

  直到弄清楚他們身處在育幼院,董歡原本以為他們必須在這裡待上一整日而驚恐頭疼,不過聽完林先生和修女院長的對話後,才知道他打算帶四位國小六年級的小孩去遊樂園玩,為此董歡不禁大大鬆了口氣。

  雖然她不喜歡鬧哄哄的遊樂園,但與其陪一大群小鬼活動,她寧可選擇前……者……「嘔——」

  不!這也不是好選擇!她好想哭——

  「董老師,你不要緊吧?」慰問聲與一隻大掌同時落在她身後。

  董歡喘口氣,扶著牆,顫巍巍站起身,腦袋仍有些暈眩。

  「林大哥,水買來了。」

  「謝謝你,儀心。」林漢堂扭開寶特瓶蓋,把水遞給董歡,接著拿出遊樂園的區域圖,敲定休息的地點後,掏出手機,把董歡的手機號碼存入,最後遞給名為儀心的女孩。

  「儀心,我和歡阿姨會到服務台附近的休息區休息,你們好好玩,下午四點半在服務台前集合。我的手機你帶著,如果有叫「董歡」的人打電話來你就接,如果有事找我,按快捷鍵「一」撥打「董歡」的電話。懂嗎?」女孩點頭,謹慎地把手機放入小包包裡。

  「你們四位要一起行動,兩個男生要照顧好女生知道嗎?」林漢堂交代完,看著四個小孩開心跑遠,才輕握住董歡的手肘,扶著虛脫的她來到休息區,幸運地在角落找到一處位置。
  
  「你呀,不舒服怎麼不說?」竟然好強到這種地步,完全把自己的身體狀況棄之不顧。

  「我怎麼知道會這樣。第一次結束有點暈,但還可以忍受,誰知道第二次就……可惡的咖啡杯……」她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在旋轉。

  「有點暈就代表不舒服、就表示該停止。唉,笨笨的。」他無奈又心疼地用食指輕敲了下她的腦「他們這麼興奮,我怎麼好意思說不要玩……」董歡愈說愈小聲,忽然瞪他一眼,「罵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哼。

  林漢堂差點忍俊不住。就算不舒服,還是要嘴上不饒人、不肯服輸?明明是成熟又驕傲的女人,偶爾卻會露出小丫頭的性子真是可愛。

  「頭還在暈?」

  「當然。」董歡有氣無力睨他一眼,隨及視線暗暗溜回到前方一位婦人身上,嚥了咽喉頭,「你去坐三天三夜的咖啡杯就會明白我的感受。」

  幸好這裡已經遠離吵吵鬧鬧的遊樂區,否則她肯定更難受。

  林漢堂沉笑,順著董歡的視線看去,想了想,起身道:「你等我一下。」他扔下這句便快步跑離休息區,五分鐘後回來時,手上多了瓶運動飲料。

  他把冰涼的飲料放入董歡手裡。

  「頭暈喝一點運動飲料會比較舒服吧?我已經把瓶蓋扭開了。」董歡輕輕「喔」了一聲,訝異於他的細心。他竟然發現她盯著人家的運動飲料了?

  接著,她悶熱的頸子倏地一涼,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後,捉起她略微凌亂的長髮,五指成爪,指腹輕輕按摩她的頭皮。

  他的指充滿力道卻不會弄痛她,還不時滑到她的頸上壓按緊繃的筋,舒服得讓她頭皮發麻,差點發出貓味在享受時的呼嚕聲。

  她瞇起眼,逐漸放鬆的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發出長歎,頭暈隨著他的按摩逐漸舒緩,為了此刻的舒服,也懶得阻止他如此親密的行為。

  「請問這位小姐,這樣的力道可以嗎?需要用力點或輕一些嗎?」
  
  「可以……左邊肩膀……」

  挑,還挑位置呢!不過算了,讓她享受一下又何妨,就當作是對她的小小專寵吧!

  「為什麼他們叫你「含糖哥哥」?」這個問題她已經忍了一段時間。

  含糖哥哥?林漢堂滿心困惑,隨後思緒一轉,立刻明白。

  「董歡老師,你知道我的名字嗎?」他感覺到指掌底下的肩膀一僵,看見一對白皙的耳殼出現可愛的淡粉色,險些伸手觸摸,看看觸感是不是如春天的櫻花瓣一樣粉嫩柔軟。

  哎呀,她害羞了呢!

  「林……林……」糟,她只知道他的姓,卻不知道他的名。

  「嗯?林什麼?」放在她頸後的指威脅般地微微使力。

  「咳,我敢打賭,學校裡知道你名字的人肯定十隻手指有找,所以我不知道是正常的。」她說得理直氣壯。

  林漢堂猛地大笑,發現和她相處真的超級愉快。

  董歡聽著他的笑,哂哂嘴,悶得決定不再繼續攪和這個話題。

  「你有資助育幼院?」

  「有。」林漢堂側頭望了眼她的頰,見她漸漸恢復血氣,從口袋掏出剛才花十元向女路人買的髮圈,替董歡綁髮。

  「我進入樺欣後就開始資助,算算也有三年了。」歲月如梭呀,感覺才剛認識那些小鬼頭和修女院長,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

  「為什麼?」校工的薪水應該不高吧?絕對比老師的薪水還低。她每個月除了要給家用、銀行的定存以及生活開銷,得省吃儉用才有辦法挪出一點小錢買額外想要的東西,根本沒有多餘金錢再行捐助。

  而他怎麼可以、又怎麼願意省去自己吃喝玩樂的金額,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何況,與資助育幼院這種溫馨事相比,他比較像是會把錢花在與朋友去PUB喝酒胡鬧的這型人,想想他們第二次見面,他是那麼幼稚……「沒有為什麼,想仿就仿了。」馬尾大功告成,林漢堂收手繞回董歡面前坐下,手揉了揉下顎,視線落在遠方,片刻後轉回董歡臉上。

  「不過若真要探究原因,我想……或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別人什麼吧。」董歡揚眉,彷彿不苟同這個觀點。「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比起大財團隨手的幫助,你的幫忙只是千千萬萬中的一小角,只可能幫助到一丁點,或許比綠豆還不如……雖然說誠意很重要,但誠意遠遠比不上實際的幫助。」別說她冷血什麼的,現實就是如此,不是嗎?

  林漢堂歪著腦袋,探究似地看著對面的女人。
  
  「但不去做就什麼都沒有,所謂積沙成塔不正是這個道理?又好比我們今天帶儀心他們來遊樂園玩,雖然遊樂園在你我心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地方,卻能讓他們得到滿滿的快樂,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值得?」
  
  忽而他眼珠子一轉,往前湊了幾分,神秘一笑,「還是說你其實期待我們能進行兩人的約會?」
  
  「你想太多,我才沒有。」董歡啐他一口,摸摸高高綁起的馬尾,驚訝於他的巧手。

  「是這樣嗎?」他挑眉微笑。

  「就是這樣。厚臉皮先生。」

  林漢堂又大笑了,渾厚的笑聲迴盪在休息區,分毫不因吵雜的人聲而遜色。董歡聽著聽著,也不禁被他感染,微笑起來。

  林先生似乎與她以為的不太一樣。

  他其實……滿溫柔、滿細心的

  陽光斜斜打在林漢堂的側身,替魁梧的他鑲上一片柔和的金黃。董歡看著看著,忽地想起他與貓味相處的情景,以及他對待育幼院孩童的態度,心頭一暖,一句話不禁脫口而出——「林先生,你願不願意當我的人體模特兒?」

  回程路上,除了負責開車的林漢堂,其餘人皆睡得東倒西歪。

  林漢堂調高車內冷氣溫度,以免睡夢中的人感冒,又趁停紅綠燈時,拿下掛在椅背上的褐色外套,蓋在副駕駛座的董歡身上。

  最近氣溫早晚差異大,她穿短袖沒帶外套,在遊樂園時打了兩次噴嚏,剛才在車內又打了一次,希望不要感冒才好。

  當車子開到育幼院,董歡睜開雙眼,迷迷糊糊想跟著眾人下車,卻被林漢堂壓回椅子上,要她安心在車上等,他會快去快回。

  林漢堂在主屋和修女院長說了幾句,便快速回到車子裡。「想吃晚餐嗎?」發動車子時他輕聲問。

  董歡疲累地搖頭後又閉上雙眼。她現在只想回家洗澡,躺在柔軟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林漢堂載著董歡返回桃園市,途中仍到一間小小的麵包店買了幾個麵包與一瓶鮮奶,直到抵達董歡住處樓下,她依然在沉沉入睡的狀態中。

  他解開安全帶,也不急著喚醒董歡,側身凝視她的睡顏。

  提出與她約會的要求果然是對的。他柔情地心想。愈與她相處,愈瞭解她與高雅知性回異的一面,他就愈加喜歡她,愈想與她擁有更親密的關係。

  一點點的完美加上一點點的缺點,才豐富了一個人。

  原來,她不喜歡和小孩相處。

  原來,她玩旋轉咖啡杯會狼狽地吐。

  原來,她有一顆柔軟、不忍破壞孩子開心高興的心。

  還有——

  「原來你會流口水。」他抽了張面紙,替她擦拭嘴角邊濕潤的痕跡,語氣盈滿淺淺地笑意。

  當然,今天的這場「約會」,不僅讓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更額外多出被邀請成為模特兒的收穫,然而,董歡動了動。林漢堂暫時收起思緒,全心放在接下來的計畫上。

  「唔……」董歡從夢中幽幽轉醒,先瞪著前方半晌,爾後孩子氣地揉揉眼,「到了嗎?」
  
  「到了。」

  「喔……」她解開安全帶,抬手抹了抹臉讓自己清醒些後,抓起手裡的東西準備下車。

  「今天謝謝你……怎麼了?」他怎麼直盯著她?

  董歡摸摸臉。還好沒流口水。

  「董歡。」

  林漢堂朝她傾身,黑眸在昏暗的車廂內閃閃發亮,嗓音在密閉的空間內顯得格外低沉,讓董歡想起曾經喝過的陳年老酒,醇厚且香郁,心跳莫名加速起來,腦袋的運轉速度開始降低,暈暈然地趨於停擺狀態。

  「什、什麼?」她的喉嚨怎麼這麼幹?

  「我叫林漢堂,雙木林,漢朝的漢,廳堂的堂,三十一歲,是「樺欣高級中學」的校工。」董歡伸出舌,舔舔莫名變得乾燥的唇。

  「你、你好。」說話的同時,她眼睜睜見他嘴角邊又出現笑紋,那笑紋離她愈來愈近、愈來愈近他的唇,雲淡風輕掃過她的頰,沙啞的聲音餵入她的耳。「然後,林漢堂偷偷告訴你一個他最新的領悟……」他的吐息弄得董歡耳畔一陣麻癢,縮了縮脖子,滾了滾喉頭,聽見他一字一字緩聲宣佈——「林漢堂打算追求「樺欣高級中學」的董歡老師。」董歡的腦袋裡轟地出現一朵蕈狀雲。

  他說什麼?

  「我喜歡你。」

  哎哎哎哎哎

  「我喜歡你,董歡。」因長期做工而帶著粗繭的掌貼在她臉龐上。

  她張了張嘴,看見妖怪似地盯著他。「你、你瘋了嗎?」「沒有。」


2014-7-23 12: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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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六章

  老天,她的反應好可愛!

  眼睛瞪那麼大,嘴巴張那麼開,憨愣呆傻的可愛模樣讓林漢堂忍不住一把抓她入懷。

  「董老師,你再呆下去我就要吻你羅。」他的臉貼著她的太陽六,鼻端盈滿屬於她的清甜香味。她好香,是洋柑橘的甜香。她為什麼可以保持香氣?明明出遊了一整曰。

  話才出口,豐滿的下唇立刻被一口含住,聲音被徹底截斷,令她驚得忘記呼吸,更忘記抵抗,只覺得點點的麻意從嘴唇竄入體內,變成滋滋作響的小小電流胡亂流竄。

  在此同時,林漢堂也發現了她對這個試探的淺吻不反感,更不反抗。心下先是一喜,卻又湧起更多不滿足,不甘於外在的探索,他的舌滑過她的嘴角,進入濕暖的檀口裡,挑逗勾引發顫的舌,一手揉上她的腦勺,一手在纖細的背上游移。

  直到稍微滿足,他的舌依依不捨地退出她的香滑甜美,一條曖昧的銀絲牽著他們的唇。

  「喜歡我吻你的感覺嗎?」他細細舔去她嘴角邊來不及吞嚥的津液,親吻她的下巴、嘴角、鼻頭與眼晴。

  董歡完全無法回應,成千上萬的蜜蜂佔據了她的腦袋,在裡頭瘋狂拍著翅膀。

  「不說話、沒反抗就代表喜歡羅。」林漢堂拇指揉著她被他吻得濕亮的唇,話說完的同時,忍不住再次俯首品嚐她。

  這晚,董歡完全記不得自己是怎麼下車、怎麼上樓、怎麼進入家門的。

  栽在床上,她睡意全失,迷茫地看著不小心被自己帶回家的褐色外套,只覺得自己彷彿仍被緊緊囚困在炙熱結實的懷裡。

  她的指顫抖地撫上仍有些紅腫的唇。

  我要追求你。

  你聞起來好軟、好甜,我好喜歡。

  你呢?你喜歡我的吻嗎?

  屬於林漢堂低沉嗄啞的嗓音再次響起,恍如近在咫尺、親暱貼著她的耳畔低聲訴說。

  當下無法感受的接吻滋味,此時此刻伴隨著出現,下唇彷彿仍被他嚙咬吸吮,輕輕地疼著;舌尖彷彿仍與他的繾綣纏綿,微微地麻著。

  董歡氣息一滯,倏地拉起棉被密密實實蓋住自己,喉嚨發出破碎的呻吟,彷彿飲下易醉的伏特加,體內熱燥不已。

  直到清晨好不容易入睡,也始終沉淪在以他的低喃聲構成的海洋裡,載浮、載沉。

  什麼事情也沒做成,渾渾噩噩度過週日,星期一上班時董歡仍無法從被告白、被親吻而暈眩的滋味裡脫困。

  只、只不過被告白外加被親了幾下而已,為什麼會產生如此嚴重的影響?她也不是沒有被告白的經驗呀!雖然比起林漢堂率直的態度,其他男孩的表白根本是清粥小菜,然而總歸都是告白,哪會有什麼不同?而她當時到底怎麼了,竟然放任他親吻?她為什麼沒有閃開?為什麼沒有義正辭嚴地罵他,更沒有狼狠賞他一巴掌以教訓他輕率的行徑?

  董歡按著太陽穴,紛亂地想,爾後揉揉胸口,覺得打從昨天早上心裡隱隱約約扔出「不能繼續和林漢堂有所糾葛」的警告聲一次比一次強烈,深入追究此話出現的原因……恐懼?

  恐、懼?」

  她董歡會恐懼、會害怕林漢堂?!

  哈,好笑至極!這絕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了!

  不過……她瞄了眼桌腳旁的桃紅色紙袋。稍後把外套還給他,從此與他保持距離也好,反正,於公於私都沒必要花時間與他攀交情打關係。

  「董老師,你還不回家嗎?」坐在她隔壁的邵華謙準備下班時隨口詢問。今天是禮拜一,人人皆有放假症候群,都早早下班回家了。

  董歡的手一抖。

  從早到晚都在渾噩,加上星期一邵華謙的排課較多,幾乎都在美術教室度過,讓她都遺忘了他。直到現在,像被雷打中似地,她倏地察覺到邵華謙的存在,心裡湧現一股不自在。

  她不僅和其他男人約會,甚至還被人擁抱、親吻,好像有一點……對不起他……唉呀,他們還不是情人,她、她還保有自由自在的權利……吧?

  董歡替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甚至愈想愈覺得有理,壓下了面對邵華謙的抱歉感。

  「我還有些事情要忙,晚一點才能走。」董歡振作起精神,和邵華謙揮手道別,低頭繼續毫無心思地翻看學生的美術作業,直到時間接近六點,校園裡的喧嘩聲漸漸減弱,才提起包包、拿起提袋走出辦公室,經過層層疊疊的教室一路往校園西南方而去,愈接近目的地,腳步愈發虛浮,手心甚至冒出點點細汗。

  她驀地打住腳步,對自己的緊張感到生氣,嘴裡不悅地「嘖」了聲。

  不就是把東西爽快利落地還給他,好讓自己從此不再與他有任何糾葛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何況你不是向學生打聽過,得知六點到六點半之間,他在工房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一?明明見到他的機率如此渺小,你還緊張個什麼勁?

  董歡,拜託你振作點好不好?!

  在心裡用力斥責自己,花了幾秒將呼吸調勻,撥了撥長及腋下的直髮,拍了拍毫無灰塵的白色襯衫,撫了撫毫無皺褶的鐵灰色緞面魚尾裙,最後挺了挺背脊,董歡踩著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步伐來到工房。

  她站在門前瞪著黑溜溜的髮頂,錯愕萬分。

  他竟然在?

  學生明明說他這時間都會在球場打籃球呀!

  感受到她出現,坐在辦公桌前的林漢堂抬起頭,視線從工作日誌落在她訝異的面容上。

  「董老師,你找我?」他微笑打招呼,毫不訝異的態度彷彿早料到她會出現。毫無心理準備地遇見他,董歡一瞬間竟緊張得想逃,當左腳不自覺往後挪了幾公分時,心裡忽地察覺到自己的膽怯,她咬咬牙,不甘心被作祟搗蛋的潛意識影響,提著紙袋的手握緊幾分,謹慎走入工房,站在門邊。

  「你的外套。」她舉起紙袋晃了晃。「抱歉,星期六下車時我不小心把它帶回家了。」
  
  「原來在你那裡。」林漢堂一臉恍然大悟,「我還納悶把它丟到哪裡了呢。董老師,你可以幫我放到那邊的櫃子上嗎?」他指了指斜後方的櫃子。

  董歡皺了下眉頭,雖然百般不願,卻敵不過討厭認輸的性子,尤其在他看似雲淡風輕的態度下,她論異的緊張彷彿是一則笑話。

  真可惡!明明應該是他緊張、擔心會不會被她拒絕,為什麼情況卻反轉過來,負面情緒盡出在她身±?暗暗咬了咬牙,董歡踩著高跟鞋喀喀喀喀繞過推車與工具箱,再經過他所處的辦公桌,將紙袋放在他指定的櫃子上後,才一轉身,立刻被近在咫尺的寬厚肩膀嚇一大跳。

  「董老師,其實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想問你。」林漢堂雙手環胸,與她距離約三十公分,眼睛彎彎、嘴角鋪鋪。

  董歡驚魂未定地滾滾喉頭,忍住逃離的衝動,與他四目交會。

  她腦袋一暈,險些腿軟。

  她所凝望的眸與那晚相同,筆直而清澄地攫住她,漆黑的眼珠裡像是藏有漩渦,漩渦裡又點點晶亮得像是佈滿星辰,彷彿只要她稍一鬆懈,便會被狠狠吸入、失去自己。

  她定了定神,扯開一抹微笑,表面看似鎮定,內心卻隱隱發顫。「林先生有什麼事嗎?」
  
  「我——」

  「林先生!林先生……」呼喚者身未到、聲先到。

  林漢堂眉頭一揚,只花一秒時間便有了動作,一把握住董歡的手腕,將還糊里糊塗的她拉入一旁用深藍色布簾遮住的置物空間。

  「你做什——」一隻食指輕輕壓住她的唇。

  「噓。」林漢堂低下頭,將聲音輕輕緩緩送入她耳裡:「小聲點,別被他們發現了。」「為什麼要躲?」她聽見學生一言一語叫嚷他怎麼不在、想找他pk籃球的聲音。

  「今天我想休息。」他說話時吐出來的溫暖氣息撲在她臉頰上,董歡氣息一滯,頓時意識到他們多麼靠近彼此。

  她雙手握住他腰際的衣服想把他推離,然而狹窄的置物間彷彿是為他們量身打造,恰好容納他們身貼著身的姿勢,增一分嫌寬、減一分嫌窄,讓他們恍如親密戀人般緊貼著彼此。

  他的手一左一右抵在牆上,將她困在厚牆與寬胸之間,她的臉只要往前一靠便能埋入他的肩窩,鼻端滿滿充斥著雄渾的氣息以及淡淡的清新草香,軟乳隔著層層布料隨著呼吸不時觸碰他的胸膛,雙腿夾著健壯大腿,炙熱的體溫霸道蠻橫地襲擊她,撲天蓋地將她包圍。

  陰暗的空間裡唯一的光線就是不小心從厚重門簾透進來的光,但那不足以滿足視覺所要的光亮,在這樣的環境裡,觸覺與嗅覺瞬間放大了數十倍,加上已經過分留意到他的意識,讓董歡強烈感受到柄息在他懷裡的滋味。

  她……不僅身體開始發熱,就連乳頭也有了反應,繃得隱隱發疼……董歡閉了閉眼,暗暗呻吟。

  「我要出去……」喉頭滾了滾,她聲音虛軟地說,用盡力氣昂子,不讓自己被男人滾燙又霸道的氣勢壓倒。

  「哦?你想被他們誤會?」他的輕聲細語裡不難聽出夾雜在其中的笑意,萬分感謝不請自來、提供他一個美好機會的同學們。

  其實他早就知道她會來工房了。

  今天下午,他從同學口中得知美女老師詢問他的作息時間,腦筋一轉,便有九分把握她應該打算趁他不在,把他故意讓她帶回家的外套交還,於是只要沒事,便一反常態地窩在工房裡等待,連下課後的慣常運動都捨不得去。

  一件幾百元的外套幫了他很大的忙呀!假如她沒打算還他,他也會用此理由去找她。

  他不知道對於追求她的宣告,她心裡到底有怎樣的想法,然而她歡喜也好,討厭也罷,他一旦打定主意,除非灰心喪志,否則絕對不會放棄。

  不過,從剛才他們對視時她總是不時飄開的眼神,以及臉上不小心流露出的表情老是在侷促想逃跑與逞強不肯之間來回擺盪的狀況來判斷……她,在害羞。呵,這絕對是個好現象。要是討厭告白的人,見到對方時會害羞嗎?

  董歡一時錯愕得啞口無言。「你……我……我們有什麼好誤會的?」
  
  「誰曉得呢?年輕小伙子的腦袋裡可是天馬行空,若我們現在出去,誰曉得他們會怎麼想我們的關係?林先生和董老師有一腿?你們兩人剛才在密室裡做什麼?」
  
  「還不都是你把我拉進來!」否則也不會弄到進退不得的地步!

  「既然如此,你獨自出去如何?」林漢堂笑咪咪地提出建議,還放下壓在牆上的手,好心讓出一條生路,就賭她絕對不敢出去,好給學生椰掄的機會。

  董歡惱怒地瞪他。他都說了學生的想法天馬行宇,她哪單還敢出去?

  「既來夕則安夕。董老師,你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為緊張嗎?!」他佯裝得閒惑又訝異的聲音重重擋了董歡一鉤拳。

  被說中情緒,她不禁有惱羞成怒,卻偏強得不願承認,在心裡從一默數到十,又從十倒數回一,撫平內心的情緒後,開口道:「我……沒有。」
  
  「這樣啊……向你道歉,是我會錯意。董老師一向自信,怎麼可能小家子氣地緊張,是不是?」他說著,嘴唇不經意滑過她的耳殼,引來她細細的抽氣與一顫。


2014-7-23 12:4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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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七章

  「你……剛才要問我什麼事?」既然離不開,只好找事情引開感官對他過分的注意。

  「我想問,你為什麼不願意讓我當你的模特兒?」前天,他還沒答應擔任模特一事,她立刻收回前董歡偏過頭,避開他的吐息。

  「我那天解釋過,我不讓同事當自己的裸模,加上你是外行人,當然更不可能。」「為何不接受同事?怕會產生不必要的紛爭?」林漢堂右手離開冰冷的牆,食指滑到她垂在身側的手心,緩緩打轉。

  「嗯。」董歡一把抓住手心裡的指,阻止他狀似調情的曖昧舉動。

  「難道沒有合約?畫家僱用模特兒時,會簽合約吧?」林漢堂翻手與她十指相扣,遭到她的甩手後,食指不屈不撓爬上她的手臂,悠然打轉。

  「有……」董歡閃躲,但小小的空間哪容得她躲?

  「噓,董老師,小聲點,同學還在呢!」指尖順著精緻的下顎來到柔軟的紅唇上。

  「既然有合約,你還擔心什麼?當然,如果你僱用我,我一定會扮演好模特兒的角色,絕對不會因為是外行人而誤了大事。」

  「我……」

  董歡抓下他的手,再次被迫與他十指相扣。她心念一動,才抬腳想用其他方法警告他,他卻先一步把另一腳卡在她雙腿間,讓她幾乎跨坐著他,鐵灰色緞面的魚尾裙擺為此向上翻掀,露出一截大腿。

  「原諒我的粗魯,但我可不想再被你的高跟鞋伺候。」他低笑,透過微弱的光線凝視猶如凝脂的腿,隨即從喉頭滾出一聲渾濁的呻吟,動用意志力強壓下瞬間萌生的滿腔慾念,卻無法控制生理反應。

  「你……」董歡發現他的硬挺,不禁又羞又惱,臉頰不爭氣地燒紅起來。

  這裡可是學校,簾子外也有學生,這男人竟然——竟然——雖然曾經與前男友有過親密關係,但在充滿道德理智以及提供教育的神聖場所,被如此曖昧地頂著卻是頭一遭。

  可是明知道如此敗德,她還是……董歡咬住下唇,不敢再往下想,只覺得一股酸麻從軟嫩之地款款升起,惹得她難受地扭了扭身體,卻把酸麻感惹得更加厲害。

  林漢堂大手捉住她的腰,彷彿沒發現自己的硬實挺起正隔著布料抵著她的花心,用逐漸轉啞的嗓音說:「董老師,我認為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言語才最符合心底的希望,你是否也同意我這個想法?嗯?」
  
  「嗯……」不行,腦袋好亂,下腹也悶得難受……董歡,求求你,振作一點呀——「所以,你是否該依照內心的渴望,僱用我當模特兒?」
  
  「……不……」不行……完全無法思考……不能……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呀……
  
  「你想畫我,對不對?」男人化成誘惑夏娃的蛇,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蠱惑身前的女人,手臂一張纏住了她,掌心在纖背上款款滑動,時而揉上優雅的後頸。

  「董歡,告訴我,你渴望我脫去一身衣服,將身體赤裸地展現在你眼前,讓你用畫筆在紙上勾勒,是不是?」

  「我-…"我……」

  「董歡,我可以喔……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專為你寬衣解帶……你真的不想、真的不要嗎?」薄唇吻上細緻的耳殼,輕輕吮著小巧的耳垂,最後抬起精緻的下顎,透過昏暗的光線,凝望她。董歡傻望著他,狠狠掉入他營造出的漩渦,旋轉、再旋轉。

  是的,她想……她想在紙上畫出他結實的線條,以及溫柔卻又剛毅霸道的神情,那將是充滿對比的美好作品……
  
  「董歡,說好。」

  「好……」飽滿的紅唇微張,氣若幽蘭。

  林漢堂垂下眼,掩住隱隱閃燦的精光,雙掌捧起被緞面布料包裹的緊實俏臀,將她往上托起,薄而溫涼的唇攫獲住她,像在獎賞她的順從,唇與舌輕柔而綿密地與她糾纏。

  董歡仰頭承受他的親吻,雙手情不自禁攀上他的肩,揪住了他柔軟的髮,發出柔媚的輕哼聲,沉醉地更往他湊近,乳房緊緊抵著他的,喉頭一滾,嚥下屬於他們的濕潤,轉被動為主動,軟舌滑過他的,與他徐徐纏綿,不時發出濕漉漉的吸吮聲。

  直到林漢堂的唇離開她,側耳傾聽確認同學們都已離開後,他擁著她重新回到日光燈下,刺眼的光線讓她不適地瞇起眼,過了半晌才回復神智——天!她剛剛答應了什麼?

  她又驚又恐地看向他。

  「明天正好是國慶假日,我午餐過後就去找你。」「林先生,我」
  
  「董老師,難不成……你後悔了?」雙手抱胸,林漢堂憑著身高優勢睥睨她、挑釁她,好像她只要說「是,我後悔了」,就是不折不扣的膽小鬼一枚。

  其他人林漢堂不敢保證,但這招使用在董歡身上,得到的效果絕對是百分之百。

  董歡猛地住嘴,瞇起雙眼。

  「我只是要提醒你,明天記得帶浴袍來,以及簽合約時要用的印章。」看吧——

  這女人不服輸的個性太好利用了!

  「瞭解。」

  林漢堂看著這個高傲的小女人硬是挺著背脊喀喀喀離開工房,直到以為自己脫離他的視線範圍而傻惱跺腳的姿態後,忍不住大笑出聲。

  她真的超級可愛!

  這場對決,他大獲全勝,更一舉抓住可以光明正大靠近她的理由。

  經過一夜,在董歡深深反省自己面對林漢堂時趨於弱勢的狀況後,完全不顧以往的自省原則,把一切歸咎在情報錯誤。

  若同學給予的情報準確,就算林漢堂人在工房,她也能有所準備,而不會因為驚訝而影響思緒,導致自己如此狼狽。

  沒錯,狼狽。

  比被戲耍與嘔吐更要狼狽與難堪。

  唯一慶幸的是,這次的淒慘狀況林漢堂絕對不會知道——她,只是因為彼此的靠近,底褲竟然濕了一片!

  噢,她到底怎麼了?又不是沒有過男人,又不是沒品嚐過男歡女愛,為什麼只是被他抵著——而且還隔著布料——她竟然濕得一塌糊塗!

  難道是清心寡慾太久了?

  董歡緊咬著嘴唇,在臥房附設的浴室裡,站在洗臉台前瞪著鏡子裡的自己。

  一定是這樣!自從與男友分手後,她已經將近五個年頭獨自一人。

  人也是動物嘛,生理慾望也需要發洩嘛……啊、哈哈……胡亂找了個理由堵住內心的慌,她用力拍拍臉頰,進行完晨浴後,習慣性地只穿著內褲走出浴室來到廚房,隨便煎個荷包蛋配吐司外加一杯牛奶當早餐,吃完後開始準備給林漢堂的合約。

  儘管她是逞強才讓他成為裸模,但事情都已經發展成這樣,她寧可收回那些不甘不願,全心以他為主角構築作品。反正排除她想遠離他以及彼此為同事這兩點,她並不反對甚至超級想讓林漢堂擔任她作品裡的主角。

  所以,就這樣吧。就像老師再怎麼討厭某位學生,也必須公平公正地替學生打成績。而身為畫家,為了作品,必須排除成見,毫無疙瘩地細心捕捉模特兒所有曲線。

  這,就是專業!此時,電視螢幕裡國慶大典正熱熱鬧鬧地舉行著,五光十色的煙火一發接著一發轟轟作響,彷彿董歡不斷進行心理建設的心,縱然從翻騰喧鬧趨於平靜,然而滿天瀰漫的煙霧依然在空氣中迴盪盤旋,即使狀似消散,也只是肉眼看不見、雙手摸不著而已……
  林漢堂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十分鐘按下公寓的對講機。

  董歡掛上對講機後,下樓帶他進入家門。在此之前,她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絕對不會是昨天被他壓著打的自己!幾經思量,她決定改變作戰方針,為了長期抗敵,她已經不求在嘴上說贏他什麼,只求心靈與身體別再受他影響就好。

  林漢堂跟著一身襯衫、牛仔褲的董歡踏入客廳,屬於她的柑橘香立刻朝他迎面撲來,這香味宛如上等迷藥,令他昏昏欲醉。

  「請坐。要喝茶嗎?」

  「有可樂嗎?」他不愛喝茶。

  「……我只有車酒。」她從來不喝全是糖水的飲料。「那麼我喝開水就好。」林漢堂趁董歡到廚房倒水時打量環境。

  經過裝潢的十三坪空間打著溫暖的燈光,茶几及與沙發一組的長桌上鋪著米色桌巾,長形沙發的右手邊放著一隻熊娃娃,地面鋪著柔軟的羊毛毯,溫暖柔和的佈置處處顯示此地為女生所有。

  他拿起桌上A4大小的紙。

  是合約文件。

  他掃了一遍合約內容,上頭除了列有工作性質、取向、地點及薪資外,條款則寫著禁止拍照與錄影、不得有第三人等進出,繪圖進行中時,繪者不得觸碰模特兒身體等等。

  「開水。」董歡把水杯放在桌上。

  「這合約……」

  「你覺得有問題?」「我以為你會希望在畫室。」工作地點是寫著她家住址呢。

  「……我有我的考慮。」她有考慮在畫室,但想到歐陽萍絕對會出現的八卦神情後,還是打消念林漢堂聳聳肩,不表示意見。

  「另外關於薪資部分……」將合約放在桌上,他手指著某行文字,「把這行劃掉。我不收你的錢。」

  「不然呢?」

  「不收就不收,哪還有什麼不然。」

  董歡狐疑地瞅著他,林漢堂見她動也不動,逕自拿起一旁的原子筆,親自動手把薪資劃掉,並在旁邊空白處加注不取她一分一毫,然後簽名蓋章。

  「就當這是我追求你的表現不好嗎?」他改完一份換另一份,「沒有男人在追求女人時還向對方收吃飯錢。」

  心跳砰咚砰咚加速幾分,酥麻的暈眩感油然而生。

  董歡定了定神,垂眼悶聲道:「這又不是吃飯錢……」「大同小異。」
  
  「你——」呼,算了,懶得和他爭,她會想辦法塞錢給他。「還有其他問題嗎?」
  
  「大致上沒有。」林漢堂邊說邊在最下方的簽章處簽名蓋章,爽快利落得像只是簽一份便利商店的取件條,而不是擔任裸模的合約。

  他真的下定決心了呀……董歡暗覷他。擔任裸模除了面對親人朋友可能會出現的異樣眼光外,還需要克服心理上的疙瘩,所以她總是深深敬佩裸體模特兒,感謝他們為畫家的付出。

  林漢堂將一份合約折妥塞入牛仔褲口袋,一份遞給她。

  董歡將合約放在茶几上,用裝飾用的鳳雛紙鎮壓住。

  「今天就開始嗎?」他問。

  「可以嗎?」愈早開始當然愈好,時間比較充裕。還欠兩幅畫呢,現在已經十月,依照她以往的作畫進度粗略計算,若進行得順利,也許能夠在明年一月初完成。

  「當然可以。」

  「有記得帶浴袍來嗎?」

  「當然。」他打開提袋,拿出一件白色浴袍。

  「那……往這邊走。」她率先從個人沙發上起身,領他往客房走。

  前年她買下這間三房一廳的舊公寓後,將其中一間房當臥房,一間當客房、一間當成畫室使用。「我在年後會舉辦個人畫展,目前尚欠兩幅作品,我打算以你為主角進行構圖。」「你年後要辦畫展?學校裡怎麼沒有小道消息?」「這件事只有邵老師、校長以及學務主任知道,我請他們別聲張。」「這麼保密?」「還沒開始的事低調點不是很好?能減少被閒言閒語的機會。」董歡推開客房的門,
  
  「你進去換衣服吧,我在對面的畫室等你。林漢堂,你……應該知道浴袍底下什麼都不能穿吧?」 


2014-7-23 12:4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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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八章

  
  林漢堂微笑「當然,我沒有忽略合約上寫的「裸體模特兒」這五個字。」
  
  董歡目送他進入客房後轉進畫室。

  很好,除了聽到「追求」二字稍稍亂了心緒以外,她都表現得不錯。

  她站在畫架前,閉上眼,鼓舞自己。

  接下來,她只要握住畫筆,把心神全數投入在繪畫裡就好。

  這相當簡單。

  別忘記,在工作時的她,完全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影響。

  她將會與畫板、畫筆融為一體,在繪紙上創造出豐富的線條與色彩,勾勒出不同於以往的男性軀「呼——」她深深吐氣。

  「董歡,我接下來該怎麼做?」聽見他的聲音,董歡睜開眼。工作,開始。

  一室靜謐,只有炭筆刷刷刷構圖的聲音。

  沙發上的林漢堂依照董歡指示,全身赤裸歪身斜躺著,左手橫在腰上,右手枕在腦後,豐厚黑髮微微凌亂,兩腿間被一條要掉不掉的薄毯巧妙地遮著,模樣是清晨剛睡醒的情景。

  他視線緊緊捕捉董歡綁著馬尾的側顏,好喜歡她描繪他身體時的眼神與氛圍——專注、細膩、貪婪,彷彿身上最細小的毛髮都不願意放過分毫,彷彿他是她眼裡心裡天地間最重要、最美麗、唯一值得注視的人。

  不知道他的身軀在她眼裡是怎樣的光景?雄壯魁梧?高大結實?抑或是飽含贅肉?啊,絕對不會,他雖然沒有健身的習慣,然而從事勞力工作以及慣常的運動,絕對不會與坐辦公室的男人一樣,處處掛滿脂肪與鬆弛的肌肉。

  「董歡,看模特兒的赤身裸體,你不會尷尬嗎?」他打破沉默。

  董歡拿著炭筆在繃好的畫布上刷刷構圖,似乎沒聽見林漢堂的問話。

  「董歡?」林漢堂不屈不撓,連連又喚了幾聲。

  「不會。」董歡終於開啟尊口。

  作畫時與人聊天的行徑實在有違她工作時非得安靜的本質,然而模特兒千款百種,有些就是喜歡與繪者說說話,若不幸遇上,她也只能勉為其難配合人家。

  「真的?所以你不會對我垂涎?」

  「在我眼中你只是幾何物體。」董歡答得飛快,彷彿這答案已經在她心中繚繞許久,就等著說出D。

  林漢堂揚了揚眉,分不清她說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還真教他失望,並且嚴重打擊他的自尊。

  「真的只是幾何物體?」他不信。「當然。」

  室內沉默幾秒。

  「你為什麼選擇畫人體?」

  炭筆隨著視線勾轉,描勒出男人結實的腿線,「……人體充滿極為豐富的線條,無論是豐潤纖瘦、肥碩清臞或是高麒短小都各有各的美麗,加上人擁有的種種感情,眾多元素分別聚集在不同的畫紙上,配上襯托線條與情感的背景,由不同元素構築出的效果與氛圍,是我愛上並且著迷的原因。」說完,董歡放下炭筆。「休息五分鐘吧,等一下開始上色。」林漢堂聞言,從沙發上站起,毫不在乎自己的赤裸,用力伸展筋骨後,抓起浴袍穿上一邊往董歡的方向走去,站在她身後,彎腰垂眼欣賞花費十五分鐘的結果。

  「只是草圖?」他以為她是精細勾勒出他身軀的每一分線條,否則剛才何必用眼神描繪地那麼仔細?

  「我習慣先用炭筆佈局以及描出大結構,細部還是得用油畫筆。」林漢堂「唔」了聲,視線落到董歡臉上,若有所思看了她半晌。

  「你的伶牙俐齒跑到哪裡去了?」他總覺得今天的她拘謹得緊,彷彿蒙上一層厚紗,阻擋住明媚耀眼的本質,讓他既不習慣又萬分討厭。

  「收起來了。」

  林漢堂哈哈大笑,興味盎然地問:「為什麼?莫非被昨天的那場「對決」影響,導致今天的你不敢再與我較量,怕輸給我然後又被我牽著鼻子走?」「隨你怎麼說。」她已經決定保持平常心,不再受他挑釁。
  
  「休息結束,模特兒,上工吧。」她看著他,微笑得風平浪靜。林漢堂盯著她,笑容愈發興味盎然,爾後寬肩一聳,聽令回到沙發旁,脫下浴袍,擺出與剛才相同的姿勢。

  董歡拿起顏料盤,右手從桌上散佈的油畫筆裡挑出用來刷大片底色的筆。她的視線在男人與畫布上來回流轉,捕捉燈光在他身上造成的明暗效果,不時在繃布的某些地方把顏色加厚加重。

  「董歡,你剛才說,我在你眼中只是幾何物體?」
  
  「……嗯。」

  「既然如此,幾何物體應該只是由線條所構成的倕硬形體,如此為什麼還會有豐富的線條與情感?難不成眾多模特兒中只有我是幾何體?嗯?唉,瞧瞧你,說話前後自相矛盾不太好喔。」董歡的手頓了一秒,暗暗咬唇。

  沒錯,他在她眼中怎麼可能是幾何物體!他……是她截至目前看過充滿生命力,並且把剛與柔巧妙地揉合一起的男人。

  厚實寬大的肩、毫無贅肉的小腹、緊實的窄臀、結實的腿,身體每一寸的線條處處顯示強悍的陽剛力量;一雙時時帶笑的眼、總是微微上揚的嘴唇、柔軟飽及臉上細緻柔和的笑紋,則把柔的特質展現出董歡呼口氣,畫筆隨著視線刷到他的雙腿間,當抵達被撐起的毯子後,瞳孔縮了縮。

  不意外,他勃起了。男性裸模裡,十個有九個會發生這種狀況,不過在休息完後都會回復正常,哪裡像他……她瞥開眼半秒,隨即轉回,看著那抹隆起,畫筆刷動。

  接受著她的凝視,薄毯動了下,款款滑落。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語氣裡卻聽不出有任何抱歉。

  「沒關係……或者,你需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反正休息結束一開工還是一樣。

  董歡「嗯」了聲,視線悄悄滑過昂揚,它敏銳地感受到她的看視,又輕輕動了下。

  她當機三秒,飛快抽離視線,卻發現他笑容滿面地看著她。

  「如果是其他模特兒,面對這種狀況會怎麼做?」林漢堂極富求知慾地問,探手撈回薄毯,重新蓋住興奮的分身。

  「呼吸新鮮空氣。」

  「可惜這屋子裡滿滿都是你的香氣,那只會更加刺激我。」
  
  「胡說,哪有什麼香氣!」她羞叱,耳根子隱隱發燙起來,因為要畫他的下半身,視線不得已重新落到他的雙腿間,努力把其間影響她的熱源忽視掉。

  「你只是久聞不覺其香罷了。」嘶,那隱隱約約、要看卻又不敢的模樣在在刺激著它,讓它變得更加興奮。

  「……林漢堂,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陣子?」他非得說這麼曖昧的言語惹人尷尬嗎?

  啊,生氣了呢!還想用以退為進的方式對付他?怎麼可能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本性絕對不可能容許她退後。

  林漢堂微笑暗忖,順她的意,決定先安靜片刻再說,否則逼得太緊,這小女人有暴走的可能。

  董歡吐口氣,定了定神,嘗試將自己全心投入在繪畫裡,幾分鐘後卻驚恐地發現工作時會出現、會替她阻絕一切雜念的閘門壞掉了!

  怎、怎麼會這樣?她竟然無法全神貫注在繪畫裡!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以往,只要拿起畫筆,她的世界就只會剩下與繪畫相關的事,絕對不會被不相干的雜事影響,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被模特兒影響得亂了心神。

  掩在薄毯下的男性宛如一把利劍,慢慢劃開她刻意用理智建築的堡壘,入侵她脆弱的感官。昨天的記憶與觸感再度浮現,明明已經壓在深處,卻因為他的昂揚而緩緩甦醒。

  董歡用力閉了閉眼,用盡力氣把那些記憶壓下,然而身體偏偏與理智相違背,拚命回憶曾經有過的滋味。

  小腹湧現汩汩熱潮。

  可惡。可惡!

  「先休息一下。」董歡倏地放下畫筆與顏料盤,爾後跌坐上高腳椅,頭疼地揉著太陽穴。

  她現在渾身發熱,宛如為了那男人燃燒一般……「你不要緊吧?」林漢堂來到她身邊眉彎眼笑地詢問。

  董歡瞟他一眼,一股悶氣不禁打從心中來。

  她會這樣還不是他害的!現在還假惺惺問候她,混帳透了!

  「唔?你在生氣嗎?」瞪他呢!她應該不知道她飽含怒意與羞意的這一瞪多麼可愛。

  「因為我讓你尷尬了?但你不是應該很習慣才對?還是說,你只有對我的分身害羞?嗯?」他的嗓音愈來愈低沉,壞心眼地拚命刺探董歡的底線,滿心期待她的反攻。

  唉,他知道,絕對沒有男人這樣追求女人,像幼稚的小男孩拚命欺負喜歡的小女孩。但,他真的好喜歡逗她,惹她失常,惹她展露出與平常不同的神情姿態,然後盡情捕捉入眼、記入心底,因為那是其他人沒見過,唯獨他林漢堂才擁有的董歡。

  董歡持續瞪他,刻意蒙上的厚紗,因點點的火苗逐漸燃燒成灰。

  「我要為此感到高興嗎?高傲如你竟然也拜倒在我的褲子底下。嗯?」他執起她一綹長髮,在指上緩緩揉捻。

  董歡的理智猛地斷裂,原先「以退為進」的這項守則瞬間被烈火吞噬。

  給他點顏色就開起染坊?

  不給他點教訓,她就不叫董歡!

  董歡霍地抬頭,雙眸閃閃發亮,滿裝著讓林漢堂怦然心動的火焰。「林漢堂。」董歡揚唇微笑,從高腳椅上起身,溫軟的身體貼近他。「我董歡,只會允許男人拜倒在我腳下,若要我臣服於男人……」女人仰起頸子,雙手順著浴袍爬上男人的肩。

  男人垂眼,目光灼灼看著女人。

  「休、想。」

  紅唇,欺上他。

  室內,傳來陣陣濕潤曖昧的親吻聲。

  男人與女人的唇與舌,飢渴地與對方糾纏,吸吮探入嘴裡的舌。

  董歡發出模糊的哼聲,喉頭一動,嚥下一股溫暖的津液。早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先展開這場纏綿,好像是她,又好像是他。起初,她只是唇貼著他,下一秒,他的溫舌擠入她,視線與她互視,無聲挑釁她是否敢接受。

  熱吻,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你累了?嗯?」在她收回軟舌時,男人帶著水光的薄唇貼著她,低聲調笑。

  董歡軟哼一聲,雙手下滑來到浴袍的繫帶上,輕輕一扯便輕易拉開,溫涼的手握住火熱的堅硬。

  雄健的身軀不中用地因軟軟圈握而一抖,喉頭溢出低吟,連連向後退了幾步,背脊抵在牆上。

  董歡沒放過他,握住分身的手開始一鬆一緊地揉了起來。「董老師,你這是在考驗我?」林漢堂一字一字重重迸出喉頭,雙手緊握成拳。

  「考驗?有嗎?」董歡媚瞇起眼,上身傾向他,唇貼著剛毅下顎咯咯輕笑,「所以你要不要認輸,承認你是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嗯?」

  林漢堂咒罵幾個難聽的字眼,大掌扣住她的臀。

  「休想!呃」

  董歡揉弄他的圓囊,另一手五指沿著火燙的巨大滑動,挑逗男人最敏感的地方,粉嫩軟舌伸出,描著剛毅的下顎。

  強健的身軀顫抖得更厲害,充滿朝氣的麥色肌膚冒出難受的薄汗。

  「董歡!」他用力掐住她的臀肉。「別玩!」

  「我沒有玩。」她食指指尖頂在碩長前端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弄,片刻一翻掌,重新握住它,讓男根填滿掌心。

  它好熱,似乎又脹大許多,她幾乎握不住它。

  她收攏手指,發現這讓他顫抖得更加激烈後而咯咯輕笑,重新使力套弄掌心裡的男根,一下、一下又一下。

  它是裹布的钃鐵,從裡頭透出的溫度高得嚇人,甚至隨著她的逗弄愈發火燙。

  林漢堂被揉得既舒服又痛苦。她的技巧有待商榷,然而毫無頻率、忽快忽慢的移動卻讓他更加尤他的背脊離開牆壁,彎身用比她魁梧的身體吞噬掉她,惡意貼在她耳邊喘息呻吟,燃著烈焰的眼半瞇而起。

  這女人,休想讓他獨自瘋狂!接下來的事,是她自找的!

  「董歡,再把我握緊一點……」

  他一口叼住眼前柔嫩的耳垂,擺動腰際,讓男根在她手裡抽送,不再被動承受她的對待,掐在翹臀上的大手,配合著抽弄的速度抓揉起她。

  董歡被他的呻吟弄得一顫,憑著本能下意識挺起臀,把臀肉更往他雙手裡塞去,承受男人略嫌粗魯的抓弄,原先在小腹裡隱隱燃燒的火苗,開始狂妄燃燒,順著鮮紅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讓名為情慾的艷火,更是張牙舞爪地張狂而起。

  慾火一發不可收拾,燃燒了女人,也吞噬了男人,人類裝模作樣的理智,此時此刻完全是一碟笑她扭過頭,張唇咬住他的下顎。

  他吃痛,更是用力掐住掌心裡的柔軟。

  她,想吞噬他!征服他!

  他,要進入她!馴服她!

  林漢堂粗魯地解開她牛仔褲的褲頭,董歡扭腰讓他脫下自己的褲子與內褲,當他重新捧住俏臀,使力將她扛起,不等他喝令,修長雙腿立刻纏伴他的腰,雙豐向上圈抱體他的頭。

  「吻我!」林漢堂粗啞命令,腳步凌亂地走出畫室。

  董歡媚笑,眼眸裡艷光滴溜溜流轉,張開豐潤的唇,叼住近在咫尺的薄唇,貓兒似地輕輕啃皎。

  「吻我!」他再次喝令,卻不等她聽令,攫住舔過唇面的軟舌,一口含入,在又濕又熱的口腔裡瘋狂吸吮。

  火焰在他們周圍奮力燃燒,隨著男人的步伐留下一簇又一簇的火苗,繼而將整間公寓燃得烈火沖天。

  林漢堂沒多費心思尋找她的臥房,筆直來到客廳,讓兩人雙雙跌坐在雪白柔軟的羊毛毯上,奮力扯開她的襯衫領口。

  鈕扣嘩啦啦崩落四散,露出底下他不時夢見的紫羅蘭內衣。

  他從喉頭發出愉悅又興奮的曬喘,粗魯撥開那礙事的衣衫,唇往下來到她的鎖骨,再從鎖骨來到她細緻的肩膀,順著繡著蕾絲的內衣肩帶來到她飽滿的乳房上緣。

  董歡胡亂扯下他的浴袍,利用優勢一把將他推倒在地,跨在他腰上,喘著氣,高傲微笑。

  「啊!」她忽地尖叫。

  林漢堂也利用優勢,讓昂揚對準她早已蜜汁盈盈的六口,一手控著她的纖腰,趁她不備而按下的同時,窄臀一挺,往上撞去!

  他喘著氣,勝利揚唇。

  董歡瞇眼,含著男根的甬道不甘示弱狠狠一縮——男人粗喘,掐著纖腰的手霎時一緊,下一秒健臀一挺,昂揚開始在濕滑的體內進出。

  在她體內的滋味真是該死的好!緊致、溫暖、潮濕,柔軟的肉壁狠狠吸住蠻橫入侵的異物,發狂似地推擠、發情似地吸咬,相互違背的滋味,在令初次品嚐情慾的林漢堂舒服得心蕩神迷。

  香甜的柑橘味開始夾雜點點的淫靡歷味。

  董歡咬著唇,按在結實胸膛上的手緊握成拳頭,被他衝撞得連腳趾都彎曲蜷起。

  這個姿勢,加上他的巨大,讓他每一下都頂到深處,太久沒有男人的她實在有些難以承受。

  董歡發出不適的悶哼聲,卻不願意就此示弱,顛顛顫顫地脫去襯衫、解開內衣,女人柔軟嫵媚的部分頓時呈現在男人眼前,隨著衝撞而上下顫抖,見到男人發狂盯看的眼神後而得意媚笑。

  她的手順著被吻腫的唇向下滑至繃起的乳頭,食指在粉嫩硬實的尖端上曖昧打轉,察覺到他因為失神而緩下衝撞後,順著曲線經過兩人雙腿間的黑色毛髮再向前延伸,抵達他深褐色的乳頭,緩慢而媚惑地掐擰。

  最後,女王彎下腰,啟唇含住他胸前的敏感。

  「噢!董歡……」

  林漢堂發出歎息般的呻吟,一手扯去她的髮圈,解放她筆直滑溜的長髮,五指按在她的頭上,像要把這折磨人的女巫扯開,又像要把她更往自己壓近。

  他感覺到自己的乳頭被叼在她嘴裡,軟軟的嫩舌舔著上頭的小豆子,紅唇不時收縮用力吸咬乳頭,舒爽中帶著磨人的疼。直到再也忍受不住,他使力翻身壓倒戲耍他的女巫,停頓不動的分身完全抽出又重重插入塞滿她。

  董歡呼喊,扭動身體妄想回到原來的姿勢,但男人怎會允許?巨大的身軀山一般壓在她身上,滿是汗水的胸膛擠壓她胸前柔軟,薄唇覆住她,堵死了她的抗議,下身開始奮力進出。
  
  水潤的抽插聲在客廳迴盪,淫靡味節節高昇,終於取代了香甜的芬芳。

  董歡泌出的大量愛液隨著體內的進出而被帶出體外,滑膩膩地染了他與她的大腿。

  「啊……」

  林漢堂垂首,在她耳邊低嗄呻吟,舌頭不時卷舔她的耳殼,見她閃躲,扣住她的下巴往左一擺,強迫她暴露出身體的敏感處。

  「董老師不喜歡我親吻這裡?嗯?」他從她耳朵上緣後往下吮去,直到透著淡粉色澤的耳窩處,伸出舌尖挑逗。

  「唔……」董歡咬住唇,反手揪住毛茸茸的毯子。

  「這樣抑制呻吟不好喔。讓我聽聽你的聲音……」他沙啞低笑,手指撬開她的齒,董歡趁機一口咬住,他不以為意,扯唇微笑,指頭玩弄起她的舌。

  「呃……又咬我?這就是你唯一的報復手段?」低聲啞笑,他的男根在她刻意的咬嚙下又開始有了動作,並且隨著時間加重、加快。

  無形的烈焰焚上他們,他們的雙眸映著艷麗的紅,被燃燒的火焰惹得汗水點點,晶瑩襯著他褐色的膚、點綴著她乳白的嫩,讓彼此看起來更加可口。
  

  在火熱的交手中,快感在他們體內漸漸累積,難以言喻的暢快從兩人的交合處擴散。董歡忍不住張腿圈住他健實的腰,下體配合著上下聳動,雙手像緊攀浮木般抓著身前的男人,因他敞開,為他解放。

  曾經體驗過的歡愛,都沒有這一場來得翻騰。炙熱。痛快。

  她的身體咆哮宣告著喜歡這一切。

  ——小麥色與嫩白、堅實與柔軟、入侵與吞噬,以雪白的毯子為背景,構築成一幅對比強烈而鮮明的畫。

  快感隨著時間層層疊疊累積,直到從顛峰宣洩而出,嘩啦啦猛撲向糾纏中的男女,一舉淹沒了她,夾著男人的雙腿夾得更緊,紅唇張開,一口咬住眼前大汗淋漓的肩膀,濡濕的甬道收縮,瘋狂咬住抽出後一舉撞入的男根。

  「董歡……歡……」男人在她耳邊嘶吼,顫抖著讓濁液射了她一肚子,雙臂緊擁著她,彷彿要把她揉入體內。

  直到終了,林漢堂轟然頹倒在董歡身上,喘息許久後使力對換位置,讓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以免壓壞了她。

  他伸手勾來被甩到一旁的浴袍蓋住兩人,掌心在浴袍底下親暱地撫摸著她的背脊,不時歪頭親吻她的臉頰。他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每一場歡愛都是這樣?火熱且激烈,好像兩人都迫切吞噬掉彼此,並且敞開承受對方的給予。

  大汗淋漓,卻也疲憊得萬分痛快,甚至有種心靈結合的暢快感。

  如果這是歡愛的真諦,難怪有這麼多人愛上它。

  「董歡、董歡……」他滿心愛憐地啄吻她的太陽六,撥開因為汗水而黏在她頰上的髮,才發現她竟然疲倦得睡著了。

  他低笑,渾身放鬆卻緊擁身上柔軟的嬌軀,不時對她低聲呢喃並親吻她,給予事後的溫存,儘管她因昏睡而不知董歡在細碎的啄吻與親密的愛撫中恍惚轉醒。

  她側栽著,在柔黃的燈光中怔愣看著前方的衣櫃,因為身後炙人的體熱以及雄渾的氣息漸漸想起稍早烈火熊熊的纏綿。還來不及反省自己過於莽撞的行為,便因男人親吻到耳後敏感處縮了下肩膀。

  「醒了?」林漢堂慵懶中帶著沙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董歡抿嘴不語。活了將近二十九個年頭,原以為被他告白後是人生中思緒最混亂的時候,沒想到與現在的狀況一比較,才發現那時的混亂充其量不過只是冰山一角。


2014-7-23 12:4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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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九章

  竟然被激得和他上床了……

  怎麼……會這樣?

  男人的唇持續在她肩上親吻,長期勞作而粗糙帶繭的掌從平坦的小腹揉至白馥馥的胸乳上,彷彿對待美玉製成的琴,輾轉揉捻輕撥,另一手順著她滑膩的大腿來回撫摸。

  如情人般體貼又親密的溫存讓董歡根本沒辦法靜心思考。

  「你有在保養嗎?還是天生麗質?」她的肌膚與他完全不同,細膩得猶如嬰兒一般,除了右肩胛上有顆暗紅色的胎記外,其他地方完全沒有任何瑕疵。

  其實這顆小東西也可愛得緊……他的舌輕舔小指大小的胎記。綴在纖細的背上,替她添了抹嫵媚迷人風采。

  「要是人人都天生麗質,保養品公司還賺什麼?」董歡撤嘴,一手拉開刮得肌膚微微麻癢的大手。

  「走開。」

  「不要。」林漢堂低低沉笑,把她的耳朵當棒棒糖啃。

  「林漢堂!唔——」這個無賴!

  中指與姆指不輕不重地擰了下小花核,聽見她抽氣,才改用食指搔撫安慰,握住乳房的大手配合著逗弄乳頭。

  「我這樣撫摸它們,你舒服嗎?」林漢堂既親暱又認真無比地詢問,真心希望她能告訴他,該怎麼做可以使她舒服愉悅。先前,他忙於生活與工作,加上沒有遇到喜歡到非交往不可的對象,所以不曾交過女友,導致今天才第一次有了性愛關係。

  但……男人嘛,總有看性愛影片、聽同儕朋友「分享」的經驗,久而久之也多少知道該怎麼做。從來沒被男人這麼詢問的董歡不禁產生點點赧意。

  她掙了下,想脫離男人營造出的親密世界,雙腿間卻卡入一隻結實的長腿,迫使她門戶大開地承受男人的對待。

  「還是我撫摸這裡你比較舒服?」食指來到早被他用毛巾擦拭乾淨旳嫩穴前磨蹭片刻,最後重新回到粉嫩小核上。

  「你走開我會更舒服!」董歡聲音緊繃地一字一字蹦出,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他的撥弄下又開始興奮了。

  可惡!這背叛主人的身體!

  她咬牙,吞下喘息。

  「又濕了?這麼敏感?」看來她比較喜歡被他揉弄這裡,舒服得不僅濕了,連氣息也開始急促。「你閉嘴啦!」董歡懊惱的閉眼咬唇,不懂自己為什麼在他掌指底下竟變得如此敏感?

  再這樣下去不行!她得支開他!

  「現在幾點了?」林漢堂看了眼床頭邊的時鐘。

  「快晚上六點。你餓了嗎?」「對!」

  「想吃什麼?我去買。」

  「夜市的花枝羹、鋦烤馬鈴薯、麻辣臭豆腐。」快滾吧!離開後不再幫你開門!

  「就這些?」淨是小吃,吃得飽嗎?

  「就這些。快點去,我好餓。」

  林漢堂拍拍她扁扁的肚皮,掀開棉被下床著衣,等打理好自己,回頭卻見董歡整身蜷縮在被窩裡,像只逃避現實的小蝦米。

  他彎身掀開棉被一角,笑看埋首在枕頭裡的她。

  「你的機車鑰匙放在哪裡?」

  「你開車去不就好了?」董歡戒備地瞪著他。

  「去夜市開車不方便……董歡老師,如果你不借我機車,我就不出門。」他「a為宭穿她的心思而咧嘴,霃出讓董歡牙癢癢的笑容,也充分屏現出他說到做5」的傑度。

  兩人用眼神相耳較景一分鐘。

  董歡不甘不願地嚅嚅唇,「…客廳茶几上。」

  「我很快就回來。」他親了下她的額頭,又揉揉她的髮,最後體貼地把棉被蓋回,好讓她繼續當一隻縮頭小烏龜。

  只是,他踩著大步才走到房門口,董歡卻掀開棉被喊住他。

  「林漢堂!」

  他停步看向她。

  「你……」她撤開眼,欲言又止。

  「還想吃什麼嗎?」

  「……回來時順便去藥局幫我買事後藥。」她又快又急地說完後立刻躲入被窩,沒過三秒,身體卻忽地一緊。

  「抱歉、抱歉。」是他的錯。是他被生理慾望沖昏頭,忘記保護她。

  隔著棉被,她聽見林漢堂盈滿歉意的模糊呢喃。

  一分鐘後,室內孤寂地只剩下她。

  董歡掀開棉被,露出頂著凌亂頭髮的腦袋。

  他剛才那番話是什麼意思?是因為沒帶套子才道歉?還是後悔與她發生關係而道歉?

  想到第二種可能,她心裡竟然隱隱惆悵起來。

  她弄不懂自己對於林漢堂究竟抱持什麼樣的情感,好像有一點討厭、有一點抗拒、有一點感到危險、又有一點遇到勢均力敵之人的喜悅。然而縱然心情上不明白,身體上卻清楚知道喜歡他。
  
  剛才的歡愛,是她品嚐過最激烈、最熱情、最讓她投入的一場,連體內細胞都為之瘋狂,拚命吞噬、承受他給予的一切,飽脹得讓她在高潮降臨時興奮到頭暈目眩繼而昏迷。

  她第一次被高潮惹得昏睡,可是那滋味實在好極,宛如罌粟,讓她想再次品嚐、感受。

  驀地,董歡狠狠一愣,在被窩裡緊抱住腦袋。

  天!她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她是哪根筋接錯位置?她喜歡與人擁抱糾纏所帶來的親暱與溫暖沒錯,但從來不曾隨便與人發生關係,她甚至還喜歡著邵華謙不是嗎?縱然、縱然他們不是男女朋友,不必對他負責,但這種與別人親密而背叛自己喜歡之人、百分之百錯誤的行為,她不僅沒有自責後悔,反而心生惆悵之心?怎麼對?怎麼對?!

  現在最好的遏止辦法,就是等一下與他說清楚講明白,把今天這場歡愛當作一場幻夢,讓兩人之間重新劃下界線,回到最初、最原始的狀態——橋歸橋、路歸路!

  什麼惆悵?

  對於錯誤的事情怎麼可以惆悵?

  她董歡又不是瘋了!

  刷地掀開棉被下床,從衣櫃翻出乾淨的衣物,踩著凌亂的步伐進入浴室,經過得以照出全身的落地鏡時,她卻驚見左乳上、最接近心臟的位置,一枚吻痕囂張霸道地烙印在上。

  董歡的指顫抖地撫上那個痕跡,一碰上隨即甩了開來,閉眼不敢再看,不敢去想男人為什麼獨獨在心口前留下這枚吻痕……董歡一夜輾轉難眠,斷斷續續作著混亂無比的夢。夢中有他,也有她,兩人像籐蔓似地糾結纏綿,誰也不放過誰。直到終於沉沉睡去,時間彷彿才過了一分鐘,門鈴聲立刻響起,在寧靜的清晨格外刺激疲睏的她翻轉過身,呻吟著拉起棉被堵住耳朵,繼續閉眼睡覺,裝作沒聽見。

  電鈴聲斷斷續續響了幾聲終於止息,董歡緊皺的眉也緩緩鬆開,只是清靜不到三十秒,緊接而來的是擱在床頭的手機狂肆唱起歌來。

  董歡被吵得忍無可忍,一把抄起手機,接起。

  「是哪個混蛋?!」她因為渴睡導致口氣極差。

  「原來你有起床氣。」電話那頭的人絲毫沒被她的怒咆嚇到,不疾不徐地說出新發現。

  「……林漢堂?」

  「猜對了。」

  董歡眉頭間露出憤怒的皺痕,看了眼時鐘更生氣了,「現在才凌晨五點半你知不知道?!」
  
  「知道。」他像面對鬧脾氣的小母貓,用溫軟低柔的語氣安撫著,「乖,先起來幫我開門。」
  
  「幹嘛?」

  「我只是想幫你做早餐。」

  「早餐?我不需要!」猛掛上電話,一股腦躺回床上的同時,她的手機與電鈴情同手足般一起響董歡躺在床上抗拒了三分鐘,最後因為深恐吵到鄰居而接起手機,萬分不悅與不願的命令林漢堂給她十分鐘時間,下床穿衣時不經意拉扯到經過-夜而酸疼的肌肉,不由得跌回床上。

  她難受地呻吟,按摩因為「激烈運動」而酸疼的大腿與腰際,咕噥了好幾聲「混賬」後,才像老太婆似地慢吞吞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穿妥,又抓起梳子胡亂梳理頭髮,之後龜速地走出臥房,替林漢堂開門。

  「早安。」林漢堂提著一袋食材,笑容滿面地打招呼。

  「你是怎麼上來的?」明明一樓大門在晚上十點到早上七點時都會關上,沒鑰匙根本進不了公寓。

  「剛好遇到早起晨運的一對老夫妻。」

  早起晨運的老夫妻?誰呀?「竟然一點防範都沒有!」林漢堂聳肩一笑,不予置評。

  董歡沒好氣地側身讓他進屋,在他經過時不著痕跡地退了一小步。

  回憶昨晚,她明確表示和他從此風馬牛不相及的意願,這男人卻卑鄙地用模特兒契約壓她,說什麼合約終止日期是明年一月,要她不能擅自毀約,讓她懊惱至極之餘,只能命令他忘記擦槍走火的這場意一步錯步步錯,什麼當上帝為你關上一道門,必定會為你開啟另一扇窗……聽他在狗屁!別說是窗,她現在連拇指大小的透氣孔都找不到了好嗎?!

  「你要去補眠嗎?早餐做好我再叫你。」林漢堂視線滑過她眼底下的青影,明明不捨,嘴裡卻問得輕描淡寫,就怕她更加防備。

  因為不懂她從昨天吃晚餐開始就顯而易見的防備是從何而來而思考一夜,他得到的結論是,或許一直以來她的光彩總是遙遙領先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一人膽敢或願意花時間挑戰她,於是讓她始終徜徉在舒適圈裡。然而,現在出現了他,兩人又發生親密關係,讓她一時難以接受,下意識排斥抗拒,才演變成面對他時築起銅牆鐵壁,只差沒拿出大炮戒備他的慘狀。

  既然如此,或許他可以捺下性子,更可以偶爾幼稚一點,好讓她放下戒心,並且從生活中著手,如滴水穿石一點一點滲入她的生命,讓她自行拆除高牆後毫無所覺地接受他。

  他不確定這種方法會不會有用,但無論如何都值得一試。

  「我七點會自己去廚房。」言下之意就是不許進入她臥房打擾。

  「好。另外跟你說一聲,以後早上我都會來。」他補充說明。

  見到她一拖一拖進入房間的腳步,他不由得心生抱歉與驕傲——抱歉害她難受到連走路都有困難,驕傲於自己初上戰場的能耐。

  董歡回頭睨他一眼,沒說什麼,進入臥房後首次關門落鎖,一屁股跌坐上床沿,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垮下,原先的渴睡因為林漢堂的一番宣言而消失殆盡。

  他……為何替她煮早餐?用意是什麼?是認真的嗎?還是一時興起?她捏著食指胡思亂想,最後起身在房間內胡亂地來回走動,無意間看見鏡子裡面色憔悴、慌慌張張的女人後,憤而打住腳步。

  她瞪著鏡子裡的女人,隨後長髮一甩,進入浴室。

  啊,真煩!隨便他好了!她的情緒何必為他而起伏不定?吭,真沒用!反正她打賭他絕對撐不了幾天!

  為了一個女人而早起煮早餐?就算是丈夫為了妻子也不一定能做到,何況是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關係……

  董歡的預估錯誤,林漢堂除了週末,其餘日子不論晴時多雲偶陣雨,日日準時於五點半報到,不見任何疲憊或厭倦,反而隨著時間過去愈發興致勃勃,把一向睡到六點半才起床的董歡弄得睡眠不足,必須用比以往更濃的妝掩住睡眠不足的倦容。


2014-7-23 12:44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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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章

  唯一能稍微平復她情緒的,是得以吃到吐司夾蛋以外的早餐,並且截至目前從未重複,無論中式西式或者日式,林漢堂都能做出一手好料理。

  許多事情彷彿受到吸引力法則影響,自從他們有了密切交集,以往難以在學校遇見彼此的他們,相遇的機會逐漸增多,幾次之後,每當他們經過彼此,林漢堂總從口袋掏出幾顆糖果,偷偷把糖果塞入她手心,讓討厭吃糖的她不得已在辦公桌放了一個玻璃罐,裡頭放了滿滿各式不同、五彩繽紛的糖果。

  放學後,他三天兩頭往她家跑,死皮賴臉地霸佔住她的電視與沙發,見她晚餐只吃生菜色拉配水果還一臉鄙視,騎著她的小綿羊噗噗噗外出買好料來誘惑她。假日時更不用說,因為他擔任她的模特兒,他們兩人勢必得相見。

  而與林漢堂相處的時間越久,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來形容。

  朋友?

  合作夥伴?

  思不開的牛皮糖?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擦槍走火的慘況再也沒有發生,讓她起初緊繃、戒備的神經逐漸放鬆下而面對兩人互動愈來愈頻繁的關係,雖然她曾經覺得很對不起邵華謙,見到他甚至還有點心虛,但由於甩不開林漢堂,於是在心底拚命用「我與邵華謙不是男女朋友,我保有與男性友人獨處、互動的權利」來催眠自己,要自己暫時遺忘喜歡邵華謙這件事,直到擺脫林漢堂,否則心情成天到晚不斷糾結,還能專心應付林漢堂嗎?

  反正邵華謙就在那裡,跑也跑不掉,目前看起來和李星艾老師也沒什麼進展,不需要擔心什麼。

  林漢堂也未再提起有關告白以及想追求她的事,她也沒想費心確認。說不定那些話語,根本是他在戲弄她。

  或許真是這樣,畢竟這男人有時挺無聊幼稚的。比方說時間一到,就要和她搶遙控器,堅持要看黃色胖老鼠使出十萬伏特懲罰壞人,甚至還學起卡通人物的台詞,完全不像年過三十的男人。

  董歡邊想邊打開冷藏櫃的門,拿出六罐可樂,關門,往賣場的零食區走,從架子上抓下兩包洋芋片、一包可樂果、三包牛奶泡芙放入購物籃後,轉往櫃檯區準備排隊結帳,卻在經過飲料區時停住步伐,想了想,伸手拿下購物清單裡沒有的六罐可樂放入提籃。

  林漢堂不喝酒,即使是葡萄酒也不喝。他愛吃糖果愛喝可樂,可樂還必須是能夠「啪滋」打開的易開罐,喝的時候還得投入兩顆酸梅調味。

  她曾經好奇地嘗試那到底是什麼滋味,喝了一口立刻放棄,完全拒小孩子似的飲料於千里之外。

  男人這種生物在某方面真的是小孩子一枚。

  「酸梅好像也沒了……」董歡喃喃自語,再次轉往餅乾區,在餅乾區最後方架子上,取下一包酸梅。

  她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正在替林漢堂添購東西。

  林漢堂站在打開門的冰箱前,心滿意足地看著裡頭的六罐可樂,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子後了。

  昨晚他帶兩隻貓去做健康檢查因此沒來找她,沒想到今天一早就看到這麼大的驚喜。

  看來為期三周的「滴水穿石作戰法」相當成功。

  瞧,她現在會幫他買飲料了呢!

  先前他得叮嚀再町嚀,她才會記得幫他買咧!

  「林漢堂,你幹嘛浪費我家電費?走了啦!」董歡站在廚房門前,喊完立刻轉身一邊穿上韓式淺灰色西裝外套一邊砰砰砰跑向大門,急著穿鞋出門。

  林漢堂幾個跨步就追上她,拿起在沙發上的綠色球外套穿上。
  
  「做什麼?」「今天下雨!」下雨對騎機車的人來說最麻煩了!

  「誰教你不讓我載……」他嘀咕著抱怨。

  「你說什麼?」她忙著關門上鎖,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我說,你這件外套很好看。」

  「這還用得著你說。」也不想想她是什麼人,美術老師耶!審美觀!」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騎樓下屬於她的機車旁,董歡探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

  「雨怎麼下那麼大」鑰匙插入車孔,往右旋轉打開車墊,她從裡頭拿出亮粉色雨衣,提包放入車廂,蓋上。

  林漢堂看著她穿雨衣的姿態,完全無法苟同,撥開她的手,拉開雨衣一排壓扣「你幹嘛啦?」幹嘛把扣子都解開?她都扣好了!

  「拉鏈拉上再扣。」

  「有什麼關係?」一直以來她都只扣扣子。

  林漢堂看她一眼,「雨水不會跑進去?」說著便彎下身來,寬大的手捏著拉鏈尾扣起插銷。

  「……還要拉拉鏈很麻煩。」董歡的回答風馬牛不相及。見他仔細替她穿雨衣的模樣,她心頭頓時產生幾分受到照顧的甜軟滋味,然而還來不及有所意識,一聲童言童語吸走她的注意。

  「媽咪媽咪,她和我一樣!」一樣都是粉紅色的雨衣耶!

  路旁,幫女兒穿雨衣的媽咪朝他們親切一笑,「真的耶,你和大姐姐一樣!」一樣都是粉紅色雨衣喔!

  董歡頓時火燒起來,抬手欲撥開他。

  「我自己來就好!」小鬼都在嘲笑她要人幫忙穿雨衣了!

  「讓我做有什麼關係?瞧,好了,哪裡麻煩?花幾秒鐘就能讓衣服不沾上雨水不是很划算嗎?天氣再冷一點,把拉鏈拉妥,也能擋風擋寒不是嗎?」
  
  「這麼多大道理教訓,你、你老頭子喔?」林漢堂不理她,逕自拿起口罩,不顧董歡抗議,仔細替她裁上,然後把她落在頰邊的髮細細勾到耳後,拉起雨衣帽子,接著戴上安全帽。

  董歡敵不過他,臉頰愈來愈燙。她又不是幼稚園小鬼頭,哪裡需要他幫忙穿衣裁帽?

  嘀嘀咕咕地把機車牽出騎樓外,她坐上,發動。

  「下雨天騎車小心點。」他叮嚀。

  「知道啦!」董歡瞥了他一眼,掩蓋在口罩後的唇嚅了嚅,「……你開車也小心點。」「嗯。我到學校再打分機給你。」

  聞言,林漢堂的目光霎時柔了好幾分,站在騎樓下,目送紫色小綿羊噗噗噗揚長離去,心裡感動於她關懷言語之餘,想著她的機車發動時的聲音似乎有些異常,今晚騎去車行檢查看看好了……

  被荼毒了三十一個日子,與鬧鐘一樣準時的惱人電鈴聲終於在第三十二天宣告終結。

  這天早上,董歡痛痛快快睡到六點半,鬧鐘一響,手從被子裡探出,喀啦按下鬧鐘,毫不貪睡賴床地掀被起身,裸身進入浴室晨浴。

  二十分鐘後,她神清氣爽地從蒸汽繚繞的浴室出來,哼著歌轉出臥房,在即將踏入廚房時,因為看見一道壯碩的背影硬生生打住腳步打住歌聲,腦袋立刻停止運作,當機十秒。

  糟!她忘記為了再次擁有七小時的睡眠,加上漸漸對他的放鬆,所以昨晚把備份鑰匙給他這件事X」

  在瓦斯爐前忙碌的男人聽見抽氣聲而回頭,手中湯勺差點滑落在地。

  此刻的她宛如出水芙蓉,細緻的肌膚因為沐浴而透著柔嫩的粉紅色澤,垂在胸前的長髮微微濡濕,嬌翹的臀被一件性感蕾絲內褲緊裹著。

  又像一顆甜美多汁的蜜桃,讓他發渴飢餓得真想一口一口將她吃進肚子裡……董歡懊惱地抿了抿唇,清楚看見他著火似的眼神,心底縱然警鈴大響,倔強的性子卻不讓她狼狽地倉皇逃離。

  先前因為門鈴聲與清早被吵醒的怒意,所以她晨浴結束時還擁有「林漢堂在家」的意識,知道該穿妥衣服再出臥房,然而今天她完全憑著往年習慣行動,讓她開始懊惱以往洗完澡後只穿底褲在家裡趴趴走的行為。

  她挺直背脊,昂首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下。

  「早餐吃什麼?」董歡故作鎮定地撥了撥頭髮。

  「地瓜粥。」縱然不知她晨浴後有裸身的習慣,但捕捉到她的懊惱,林漢堂立刻明白她並不是刻意要這樣子出現。

  唉,她難道不知道男人早上的性慾飽滿得足夠讓男人變成野獸嗎?竟然還不趕緊回房穿衣,讓他想當君子都沒得。既然如此,他也可以不用客氣羅?

  心中喟歎一聲,他盛了一碗飄著淡淡甜香的粥端到董歡面前,視線隨著碗的放下,輕輕滑過發間隱隱約約的乳房,爾後才回身替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坐在董歡對面。

  「下周開始,會開始進行新作品。」董歡拘束得胡亂找事聊。

  「你已經構思好了?」林漢堂嘴裡吃著粥,目不轉睛凝視藏在髮絲底下的粉嫩,見到在髮絲間探頭探腦的小果子,情不自禁伸舌舔了舔忽然發乾的唇。

  「嗯。我吃飽了。」董歡說著,推開椅子往臥室走去,正要鬆口氣時,腰際卻是一緊,往後落入男人的懷裡。

  「這麼快就吃飽了?你才吃半碗不到。」扣住纖腰的左手摩挲底下柔嫩的肌膚,嘴唇附在她的耳旁,沙啞的聲音惹得董歡心跳加速了幾分。

  「今天不餓。」董歡努力讓聲音充滿氣勢,然而無論身體或心態上就是輸人一截的她,佯裝出來的效果根本就是一團軟軟鬆鬆的棉絮。

  「林漢堂,請你放手。」

  「可以不要嗎?」

  「不可以。」

  「我真不懂,既然你打算誘惑我,為什麼逃跑?嗯?」他右手食指點在小小的肚臍上,慢悠悠往上移動,抵達弧線美麗的左乳下緣,壞心眼地曲解她的行為。

  「你想太多了。」可惡,拉不開他的手!因為沒吃飽所以沒力氣嗎?

  「想太多什麼事?你的誘惑?你的逃跑?」

  他低語,臉頰貼著她,撥開胸前長髮,視線捕捉著早已敏感硬實而起的紅果子,喉頭滾了又滾,真想粗暴地把她頂在牆上,張嘴將它們輪流納入品嚐,讓它們沾上他的飢渴。

  然而他不能如此。

  他必須讓她主動開口央求他的給予,否則這小女人絕對會再次躲回驕傲的保護殼裡。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身體吸引著她。每當他赤裸著身讓她進行繪畫時,她除了擁有屬於畫家大膽又仔細的眼神外,也會不經意流露出女人謹慎而小心地偷看男人的目光,然後像是要把慾望全數壓下掩蓋似地,藉由更換畫筆轉頭閉眼咽喉。

  他好喜歡她自以為沒人發現的可愛小動作。

  「兩者都是。」

  「是這樣嗎?」

  他笑著,粗糙的食指順著弧線來到甦醒的乳珠上,指面對著它輕輕彈碰,不斷給予若有似無的刺激,卻不肯賞給它實質的觸碰。

  董歡的氣息開始凌亂,抓不下腰上的掌,於是一腳用力踩上男人的腳背,然而失去高跟鞋的輔助,這點小小的疼對男人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林漢堂,去吃你的早餐!」董歡咬牙喝令,食指拇指毫不客氣地擰上硬硬的手臂肌肉。

  「我吃飽了。」他一下子就把她的命令牢牢堵起,左手滑到她雙腿之間,隔著底褲壓迫女性的柔嫩夕地。

  「林漢堂!」

  「你濕了。」他說出自己的新發現,帶笑的語氣彷彿在看好戲似地,不禁讓董歡又羞又怒。

  就在她想賞他腹部一肘子時,按著私處的指卻靈敏地鑽入布料裡,中指微微陷入花六中,腰桿子往前一頂,讓挺起的昂揚隔著褲子抵在她臀瓣間的縫隙。

  「啊……」好舒服的觸感,他……還想更舒服一點。「董歡,你想要嗎?嗯?告訴我。」董歡差點軟腿,要不是靠著意志力,早就被他的行為弄到跌坐在地。然而她的身體卻開始淺淺吮著男人的中指,一縮一張著盼能吞入更多、能重新品嚐曾經有過的飽滿滋味。

  她雙手緊握成拳,短短的指甲陷入肌膚,帶來微微的疼痛感,使勁力氣拉回神智,使勁力氣控制開始放蕩摩擦』索討歡愉的臀部,連連呼吸好幾次,終於找回聲音。


2014-7-23 12:4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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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林漢堂,我不想要,你給我住手……」她的氣勢宛如攀附著蒲公英母株的種子,風輕輕一吹便散然而如此微弱的命令卻讓她身上的壓力一輕,原本貼在背脊上的溫暖頓時消失。

  「真可惜……」林漢堂輕歎。

  他聽令而行的舉止出乎董歡意料,內心頓時有說不出的錯愕以及……刻意忽略的隱隱失落感。

  她回頭,見林漢堂退後幾步,雙手投降地高舉。

  「你……」原以為他會繼續死纏爛打,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順從。是怎麼回事?

  「你要我住手,我就住手。我不是把女孩子說不要當成要的套人。」看見她臉上顯而易見的不解與困惑,他微笑解釋,爾後看了眼手錶,推著她的肩進入臥房,將她帶到化妝台前坐下,拿起梳子細細替她整理一頭長髮,動作自然順暢,彷彿已經替她梳了一輩子的髮。

  直到走出董歡臥房,林漢堂規矩得宛如有德有守的君子,再也沒有對她做出多餘的觸碰或挑逗,完全給予並尊重她拒絕的權力。

  最近,董歡覺得自己快瘋了!

  她的體內住著一隻獸,日日夜夜咆哮怒吼著衝撞她的理智,並且隨著時間日漸嚴重,隨時都有可能突破理智的鐵牢,奔竄而出。

  這頭獸,名為欲獸,自從與林漢堂發生關係——或許更早——就在她體內誕生,那天早上的失誤則加速他的成長,甚至替他添加了尖牙利爪,讓他更有突圍的力量。

  她怎麼會變成被慾念追著打的女人?

  看著他雄偉的身軀,渴望著能得到他的擁抱,望著他因笑微彎的嘴唇,盼望著能承受他的親吻;覷著他雙腿間的昂揚,幻想著能受到他的侵襲。

  以前的她,並不是這樣的人,即使面對親密男友,也沒有迫切渴求男女糾纏能夠發生。

  這樣的自己,讓董歡又恐懼又害怕,成天焦躁得無法專心做事。

  「董老師,你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句詢問拉回董歡飄忽的思緒。

  刺眼的陽光讓她瞇起雙眼,重新意識到自己此時身處在熱鬧滾滾的運動會場裡。

  「你怎麼會這樣認為?」她勾起嘴角,為了即將進行的教師接力賽繼續揮舞雙手進行熱身。

  「總覺得你好像沒什麼活力。」邵華謙說出這幾天的觀察。

  董歡是他大學直屬學妹,學生時期他們又屬同個社團,所以彼此熟悉且關係不錯。

  三年前,董歡進入樺欣,他因為彼此是學長學妹的關係而比旁人更照看她,畢竟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能有幸處在同一個工作場所裡,當然要更加珍惜緣分。

  「學長,你想太多了。」董歡拍拍他的肩膀,彷彿要證明自己的活力,舉著拳頭朝空中揮了又揮。
  
  「是嗎?」邵華謙狐疑揚眉,端詳董歡片刻,最後雙手一攤,「既然你這麼說,勉強當我會錯意吧。對了,你畫展準備得如何?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目前正在努力最後一輻畫……怎麼樣,關於這件事你可以幫忙嗎?」她眨眨眼,心知肚明這個要求根本是天方夜譚。哪有個人畫展的作品出自他人之手?

  邵華謙哈哈一笑,聽見單數棒選手請到對面的號令,於是說:「我能確定現在可以幫你拿外套、毛巾和礦泉水。」「那就麻煩學長您了。」頑皮地加上敬語,董歡脫下寶藍色外套,將手裡的東西統統交給邵華謙,然後來到單數棒選手集合的地點,接過選手背心穿上。

  希望運動能改善她的狀況!

  董歡用力閉了閉眼,緊握住接力棒。

  林漢堂、野獸、情慾——統統滾出她的身體吧!

  她睜眼,轉頭,看見右手邊的李星艾。「李老師,我不會因為平日交情而放水呦!」就算再煩再悶再不痛快,也要神采飛揚地向對手董歡站上第三跑道,聽從指令做出起跑姿勢。

  槍聲響起,董歡如拉緊弦的箭飛奔出去。

  風聲灌入耳裡呼呼作響,她超過了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在刺刺的風聲中、在自由的奔跑中、在開始領先的興奮中,她體內的血液逐漸沸騰,深深壓抑的希望隨著血液澎湃地漫出名為理智的水杯,以往的執著與堅持全部都變得無關緊要甚至可笑。

  她是自由的……自由的!

  所以,為什麼不能順從渴望?為什麼要被道德壓制?

  管他的理智!

  去他的道德!

  她,要享受一切!

  獸,掙脫囚籠,擺脫伽鎖,勝利地咧開大嘴,控制了她的念想。

  亮紅色接力棒實實打上隊友的手,交了出去。

  董歡大口喘氣,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雙眼閃爍下定決心的光芒,不等比賽有結果,紅色選手背心一脫隨手塞入服務同學手裡,甚至忘記向邵華謙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她迅速離開操場,在校園內如無頭蒼蠅亂轉。

  她在校門口找到他。

  男人穿著短袖T恤與泛白的牛仔褲,腳上踩著沾了泥土的運動鞋。

  他領著訓導處的男老師們,將不知誰偷偷洩氣、被學生戲稱做「鬼娃娃花子」的學校吉祥物重新填飽一肚子氣後,肌肉一鼓,在風中用力扯住繩子,把繩子重新牢牢纏繞在一旁的電線桿上。

  金晃晃的陽光照在男人身上,他彷彿是希臘神話裡的海克利斯,彷彿是太陽眷愛的寵兒,明媚耀眼、生氣蓬勃,周圍或細瘦或臃腫的男性,全都是襯托他高大健壯的不起眼分子。如果他是參天古樹,旁人就是柔軟小草;如果他是汪洋大海,旁人就是涓涓細流;如果他是明耀太陽,旁人就只能夠手足無措地任他烘曬。

  董歡的視線熱切地流連在他身上。她知道他所有肌肉的線條,知道他隱藏在白舊布料下的膚色是可口的麥褐,知道他流淌下的鹹苦汗水充滿屬於海洋的雄渾氣息。

  有些人就是這樣,當對方看著自己,再遠,都能敏銳捕捉到,甚至能夠知道看著自己的原因。

  董歡看著男人邁開大步向自己走來,她立刻掉頭,踩著凌亂的步伐經過重重人群。

  男人追逐著她,在人煙稀少的龍眼樹下扯住纖細的手腕。

  女人猛地轉身,攀住了男人。

  男與女瞬間如籐與蔓纏住了彼此,嘴唇貼向對方,飢渴又貪婪地拚命索取甜美熱源。

  「晚上……晚上……」渴望觸摸男人肌膚的手,焦躁地扯著他的衣衫,腰際難耐扭動。

  「晚上……」說話聲因為舌頭的相互糾纏而含糊。

  「現在……」她嚥下他的濕滑,將自己哺給他,順著唇奪合的絲隙中濡濕了他們的嘴角。

  「好……好……」

  遠方剩下的歡騰暗鬧與他們無關,在他們的心中,現在的承諾,才是一切。
  
  男人的衣服與女人的衣服,從大門往臥房一件一件跌落在地。

  當底褲被飛到在門口的同時,裸露的兩人翻滾在雙人床上,吻得分不開彼此。

  直到男人決定往下拓展領土,他們才鬆開彼此。男人毫不浪費時間,往下一口吞噬掉女人早已緊繃的乳尖,恍若餓壞的嬰兒咂吧吸吮。

  董歡的長髮披散在枕面上,半瞇著眼,陶醉在冰涼乳房被納入濕熱嘴裡的滋味,甚至挺胸,迫使男人嘴裡塞入更多的乳肉。

  她的指爬上男人的髮,迷亂地揉著。

  是了……是了……再用力點吸它……啊啊……好舒服……林漢堂吐出滿嘴乳肉,用大手粗狂地抓揉吃咬過的那隻,腦袋一歪,給予另一隻濕暖,急切粗魯的態度,好似要將它吞吃入腹一般。

  等到覺得稍微滿足了,薄唇往下,雙手猛扯開董歡修長的腿,令她擺出最原始的淫蕩姿態,不等她抗議,嘴唇筆直貼上早已濕透了的下體,親吻讓他瘋狂的柔嫩地帶。

  董歡猛咬住唇,沒料到他竟這樣狂野,雙手妄想推開雙腿間的頭,卻因為小蒂被發狠一吸而拱身。

  「你……別想阻止我……」林漢堂模糊沙啞地說,手指撐開肉瓣,好讓嘴唇能更與她親密接觸。

  「你這裡好香好滑呀……」

  董歡羞極,無奈男女間力量的差異實在太大,到這時她才領悟,原來只要林漢堂願意,絕對能憑力氣控制住她的行動。先前她之所以能推動他,只是因為他懶得與她斤斤計較。

  然而羞歸羞,敏感處被舔吮的愉悅感逐漸逼退了羞意,讓她情不自禁將私處更貼向快感的來源,雙手緊揪住枕角。

  男人的舌來到小巧的肉核上,先是緩緩舔舐逗弄,爾後加快速度磨蹭,直到她因為極度的舒爽,雙腿不自覺夾住他的頭。

  「要高潮了?這麼快?」
                    
  林漢堂拉開夾住腦袋的腿,挺起身,拇指抹去唇上滑膩,在她迷亂恍惚的視線下,伸舌將指頭上沾滿的晶瑩汁水慢條斯理地舔去。

  董歡扭著身體從床上坐起。

  「等等,別急。」

  林漢堂單手握住朝他伸來的手,探身撈來牛仔褲,從口袋拿出一個保險套,拆開,裁上,巨大的身體籠罩在女人上方,扯開她的雙腿,扶著分身對準淌著蜜液的小穴,一寸一寸擠開、一點一點進入。

  兩人發出愉悅的歎息。

  「老師……你吸得我好舒服……」貼著她低喃的唇冷不防被狠咬一口,差點見血。

  董歡臉頰迅速漲紅,「不要這樣叫!」

  「怎樣叫?」他的分身在說話時離開了緊窒。

  他是故意的!董歡橫他一眼,卻因為他的再次進入,讓那一橫眼蒙上了一層動人的迷濛媚惑,似嗔似怨,似滿足似責怪。

  「老師,我好喜歡進入你的滋味,才淺淺塞入一截,你就會貪婪地拚命把我往深處吸,像是要把我吞下肚似的……」

  「林漢堂,你少胡言亂語!」什麼她貪婪?明明是他直往深處推,竟然把責任都推給她!還有……「不准再叫我老師,感覺好……」她猛地咬唇,阻止呻吟洩出口,白嫩的肌膚逐漸浮現情慾的粉紅色澤。

  「感覺好什麼?」他再次抽出,復又抵著穴口慢慢擠入,彷彿這是場令他陶醉的遊戲,樂此不疲。

  「變態。」甚至有違背倫理的感覺。

  「會嗎?」林漢堂附在她耳邊低聲說,「可是我覺得這樣喚你,你的身體格外興奮,把我含咬得更緊更牢……你難道沒感覺到嗎?嗯?老師。」

  「你、你閉嘴!」             

  董歡惱羞成怒地把臉撤向另一邊。這可惡又邪惡的男人說得沒錯,因為道德淪喪之感,導致她的身體特別興奮,就像偷腥的人,享受過程中的刺激……林漢堂因為她可愛彆扭的態度而沉沉低笑,把她柔軟的耳垂含入口中輾轉吸吮,分身緩慢進入,直到盡根沒入,閉眼沉醉地享受幾秒被包裹的快意,又完全拔出。

  「林……漢堂,你別玩了……」

  董歡被他擾得泌出點點細汗,當他四度進入體內時,雙腿圈上他,企圖阻止他的離開,哪裡知道他撥下她的腿,把她的膝蓋扣在他手肘上。

  「等了、忍了這麼久,今天我絕對要慢慢來……老師,你好像吸得愈來愈緊了……想要我永遠填飽你,是嗎?」

  「林漢堂,你……唔……」又是一個進入,直直抵達盡頭。「你這個、變態大叔……」大叔?

  「那麼大叔的進入讓老師舒服嗎?」他吸著她的耳垂,含糊地說。

  她媚瞪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他,呼吸因為這場難受的折磨而凌亂,幾綹髮絲因汗水黏在頰上,渾身充滿媚人的氣息。「老師,我好舒服呀……啊啊……再把我吸緊一點……老師……」董歡真想叫他住嘴,卻惟恐呻吟出聲而死死咬住嘴唇,攀著他寬闊的肩,搖擺臀部,追隨逐漸離開的飽滿,掛在空中的腳趾頭蜷縮而起,十指掐入男人的肩,眼角泌出難受的淚。

  林漢堂的進出速度隨著時間逐漸加速,最後不再抽離她,發狂似地埋在緊窒溫暖的甬道裡前後抽插,每一下都撞到深處,把董歡的身體不斷向上撞擊,軟乳晃動地磨蹭他結實的胸。

  他從喉頭發出快活的嘶吼,直到董歡的腦袋快頂到床頭,他雙手按住纖細的肩把她向下一壓,與下體通力合作,將身下的女人弄得上下搖搖擺擺,一雙修長美腿在空中激烈擺動。

  林漢堂抬頭,赤紅的眼牢牢捕捉著她不肯鬆口呻吟而流露出既痛苦又歡愉的媚態,心中產生出詭異的興奮感,愈發想欺負她,直到驕傲的她因他瘋狂、因他解放。

  「老師,想要大叔再快一點嗎?啊?」

  董歡搖晃著頭,只覺得自己彷彿是狂風暴雨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抽插時噗吱噗吱的水潤聲縈繞著兩人,大量透明液體因抽送被帶出窄緊的甬道,弄得兩人的腿根一片水滑,水藍色被單也染上一層深色。

  男人撞擊的速度愈來愈猛烈,雙人床被撞得嘎嘎作響,當被子滑跌下床狠狠壓住蠶絲胸罩,董歡一口咬住男人的肩膀,緊繃著身體迎接高潮的來臨。

  她的下體激動收縮,腥甜液體沖刷體內仍不饜足的男根,惹得林漢堂因興奮而起雞皮疙瘩,迅速抽出濕熱的緊窒再一舉塞入!

  「啊啊啊——」

  滿是汗水的額頭抵著枕面,腰眼竄出快意,林漢堂哆嗦著射出濁白,直到全數釋放,癱倒在她身董歡媚眼朦朧地昧著,下體仍一縮一縮地吸吮著體內的男根。

  「老師,對於大叔的伺候,你還滿意嗎?」翻下馨香纖細的女體,側擁著她,他大掌罩在翹臀上緩緩撫揉,唇貼著她的耳,低低調笑。

  呀,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喜歡上被喊大叔的滋味呢。

  呵呵。

  天氣轉冷的十二月第三個週末,董歡把倒數第二幅畫帶到台北給歐陽萍,當敲定好畫框以及最後一幅作品的交付時間後,她坐在餐桌前與好友閒磕牙。

  「董歡,畫裡的男人是他吧是他吧?」瞧瞧那手臂,與畫裡的男人完全生得一個模樣,結實得讓她真想貼上去摸一摸,感受一下觸感。
  
  嘶——

  董歡單手擋在歐陽萍星光閃閃的眼前,語氣無奈又好笑地說:「小姐,克制一下好嗎?你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唉,就知道瞞不過歐陽萍那雙火眼金睛。

  要不是稍後有一場同學會,若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時間上會相當趕,否則她絕對不會被林漢堂說服,讓他開車載她前來,提供歐陽萍與他一見、好能八卦的機會。

  歐陽萍拍開眼前的阻礙物,煞有其事地抹抹嘴巴,滿腦子全是董歡剛才帶來的最新作品「傭懶的午後」。

  「慵懶的午後」構圖簡單色調溫柔,維持董歡這次參展作品的一貫特色。男主角矯健有力的身軀橫躺在柔軟的枕頭堆裡,豐厚的髮絲凌亂,彎曲放在額上的手恰好遮擋住面容,麥色肌膚被穿過窗戶的金黃色陽光照拂得惹人垂涎,儘管重點部位被一條薄薄的、彷彿隨時會滑落在地的毯子遮擋住,然而憑著隆起的程度,依然能猜測出底下有多麼雄偉,超寫實畫風讓人心癢難耐得超想扯開薄毯一探究竟。

  「你居然捨得讓你家校工拋頭露面……」歐陽萍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視線依然黏在喀啦喀啦修理水龍頭的男人身上。

  「哪有什麼捨得不捨得?」董歡撐著下顎嘀咕。

  喲,竟然沒反駁「你家」這兩個字,先前不都會嚴肅糾正嗎?歐陽萍眼珠子滴溜溜轉回董歡臉上,興味盎然地想。

  今天她雖然首次與林漢堂相見,然而先前已經在電話裡與董歡閒話家常時敏銳嗅到八卦信息,在她又磨又蹭又逼供的情況下終於問出好友因為「不能說的秘密」被某男人勾勾纏的狀況。

  至於到底纏到什麼地步,憑某人只要稍微觸碰到界線便拚命扯開話題的態度來判斷……唉呀,大家都是熟女了,有什麼好害羞的呢?真是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不能說的秘密」竟然是模特兒合約!

  記得董歡幾年前和同校老師一起舉辦聯展而產生難分難解的嫌隙之後,就立下不再與同事合作的準則不是嗎?難不成模特兒例外?是這樣嗎?

  算了,無論如何,董歡能再次和同事合作也是件好事。又不是每位同事都像先前那位一樣機機車車,明明是自己不熱心參與聯展討論,還怪董歡拿喬,完全不找她商討事情,甚至在同事間胡亂散播不實八卦。

  話說回來……

  「我說董歡,你沒想過「慵懶的午後」被人面獸心女買走的可能嗎?」
  
  「啊?人面獸心女?」什麼東西?

  「唉呀,就是那些外表得體如人、內心飢渴如狼的中年貴婦啦!」真是一點默契也沒有,非得要她挑明解釋嗎?「你難道忘了,某些貴夫人有收藏裸男繪作的嗜好?」有錢丈夫包養小老婆,有錢妻子包養小白臉,卻還是在媒體前裝成恩愛夫妻,真是夠了!董歡一怔,原本送到嘴裡的瓜子停了幾秒,爾後放了下來,在指尖處捏揉把玩,雙眉淺蹙而起,心裡因為好友這番話起了疙瘩。

  是啊,她都忘了,有些貴婦專門搜集活色生香的年輕裸男畫,究竟為了價值,為了欣賞,還是有其他用途,根本不得而知。

  聽說,某位富商太太,因為迷戀畫上的男模,砸下重金包養了他。

  有錢人的想法與打算充滿戲劇性,不是平民百姓能揣想得到的。

  董歡愈想愈不開心,一種屬於自己的東西卻被旁人覬覦的慍惱感緩緩侵蝕她,讓她甚至萌生起收回「慵懶的午後」這幅畫的念頭。就在她即將衝動開口時,無意間瞥見歐陽萍彎彎的眼,奔到嘴邊的話又咕嚕嚥了下去。


2014-7-23 12:4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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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又如何?每幅畫都有被買下的可能,她為何因為他有可能被「收藏」而不悅,甚至產生想霸佔住他的愚蠢想法?
  
  曾幾何時她董歡變得如此小家子氣、如此不明事理、如此霸道了?他……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也不是她的所有物,他們之間的關係除了比朋友再曖昧一點外,根本沒有什麼更深切的羈絆不是嗎?她何必把自己搞得像善妒吃醋的女人,不許自己的男人給別人看?

  真、真是莫名其妙!

  董歡為自己沒頭沒腦的想法感到惱怒起來,拿起瓜子喀地咬開,剝開後把瓜仁送入嘴裡,連同詭異得讓她發悶的情緒一同吞入腹中,等待消化後變成廢物排出體外。

  好半晌,她眉眼一橫,背書似地滔滔開口。

  「我作畫的目的雖然是希望能讓人拾回在資訊時代所遺失的情感,然而欣賞者究竟擁有怎樣的心態,購買者又是打著什麼樣的目的,這我沒辦法控制。把話說得市儈些,若畫沒賣出,我怎麼有錢來貼補舉辦畫展的消費?」歐陽萍抓抓耳朵暗暗吐舌,將董歡變化多端的表情全收入眼裡。原本她還在開心好友終於體會到「自私」為何物,沒料到董歡竟向她看來,讓她來不及收回笑瞇瞇的眼,害得某人又變回被理智主導的女人。

  董歡曾經交往過一任男友,當時她就在想,董歡真的喜歡對方嗎?為什麼一點甜蜜氣息都沒有?理智大方得完全不像戀愛中的女人,導致對方因為得不到董歡的親暱相對而落寞地提出分手。現在,好不容易出現能讓董歡表露自私情緒的男人,難道要因她一抹眼神而毀了?

  完蛋了,她或許毀了一樁可能發生的戀情?歐陽萍額頭輕撞桌面,懊惱不已。

  「嘿,歐陽,水龍頭修好了,你要不要檢查看看?」林漢堂拿著紙巾擦拭手上水珠一邊走了過來,垂眼看見董歡又剝開一個瓜子,眼捷手快地把瓜仁搶了過來放入嘴裡,衝著董歡微笑。

  董歡沒好氣地睨了男人一眼。

  是了,她幹嘛因為如此幼稚的男人紊亂心緒?根本沒必要。

  發現某人心情不佳,林漢堂趁歐陽萍跑到洗手台檢查水龍頭狀況時,伸手揉揉她的髮,眼神捕捉著怎麼了?他無聲詢問。

  董歡瞥眼。沒事。

  林漢堂一挑眉,才正想說些什麼,檢查完水龍頭的歐陽萍卻撲上來握住他的手直搖,歡天喜地地說:「林漢堂,你太厲害了!我欣賞你、佩服你!」
  
  「這只是小事。」林漢堂哈哈一笑,打從心底喜歡這位像妹妹一樣的活潑小女人,覺得她為了一個水龍頭把他當神一樣的模樣真是可愛。

  他只不過今天載董歡前來送畫,無意間聽見歐陽萍與水電行討論修理水龍頭的事。由於他稍後要到育幼院幫忙修理東西而恰好有帶工具箱,加上帶點拉攏董歡朋友的私心,所以出手幫忙,如此而已。

  「怎麼會是小事?幸好有你義氣相助,否則我們家又得多一項支出。」請水電工的費用可高了,雖然她與大熊先生並不缺錢,但能省則省,現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價格可是樣樣高漲。

  「你們留下來吃中飯吧?」

  林漢堂露出抱歉的微笑。「董歡等一下要參加高中同學會,我稍後也有事要忙。」「喔……」歐陽噘噘嘴,留意到他把好友放前面的態度,垂眼思索三秒後抬眼重新看向眼前的男人,一臉誠懇地說:「林漢堂,我挺你。」

  林漢堂愣了下,隨即領悟,也就更喜歡她了。「謝謝。以後有需要維修的東西,儘管找我。」「你們兩人在打什麼啞謎?」董歡半點也不想承認對於聽不懂他們之間無厘頭的對話』彷彿她是外人的滋味很不偷快。

  「沒什麼。」林漢堂微笑。「要走了嗎?」

  董歡看了眼牆上時鐘後點點頭,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提包。「喏,手錶。」林漢堂把董歡稍早為了洗手而解下放在桌上的白色陶瓷表遞給她。

  兩人和歐陽萍道別,一踏出畫廊,颼颼冷風伴著毛毛雨迎面撲來。

  董歡瞇眼縮肩,往後退了幾步。

  「你走前面擋風啦!」好冷好冷。

  「為什麼?」林漢堂長腿一跨,躲到董歡身後。

  董歡一時之間瞠目結舌得啞口無言。

  「林漢堂,躲女人身後還是不是男人?」她手抓住深藍色羽絨外套,把林漢堂往前一扯,雙手抵在他背上,整個人幾乎要黏在他身後了,推著他往休旅車前進。

  林漢堂放聲大笑,任她拿自己當擋風板,有點遺憾地想,要是夏天她也能這樣貼著她、主動讓他吃豆腐就好了。

  溫暖的枕被間,男根欲深入的動作戛然停止。

  林漢堂閉了閉眼,額頭抵著董歡重重吐了口氣,抽出探入緊窒裡的一小截硬挺,垂陣深睇滿臉困惑不解的女人,好半晌,張嘴咬了口她的鼻子。

  他咬得並不輕,略施了點力道,懲罰意味十足。

  董歡痛呼,「幹嘛咬我?」

  才說著,冷不防一陣眼花,男人從她身上翻下,與她面對面相擁,長手長腳繩索似地纏著她。

  有了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董歡已經算不清這是他們第幾次的纏綿。

  起初,對於兩人的親密,她仍有些芥蒂與疙瘩,但壞事做多了似乎會成癮沉溺,讓人不自覺背離道德與理智,貪婪沉醉在邪惡的甜美裡。

  董歡掙扎,戴著套子依然透著熱度的昂揚貼著她的花縫,她一扭動,便憤怒地拍抵著她,彷彿抗議為什麼不能進入她的溫暖裡。

  「好了,別動。」

  林漢堂拍了下不安分的俏臀,隨後罩在上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

  唉,女人永遠不懂男人吃不到的苦。她似乎沒發現到,最近幾次的纏綿,她完全心不在焉的情緒。董歡抬眼看他,滿心不解他此時此刻的用意。明明精力旺盛得很,怎麼停了下來?

  林漢堂卻搶先一步說話。「你母親最近又打電話來說畫展的事了?」董歡聞言怔愣半晌。她從來沒和林漢堂說過媽媽反對她舉辦畫展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啊,應該是先前她講電話時他剛好在旁邊,經由「旁聽」得知的吧。

  「董歡?」他捏捏充滿彈性的臀肉。

  「沒有。」董歡悶聲回應。

  「我想也是。」畢竟時間點不對,狀況也不同。

  首次知曉董歡的母親反對她舉辦畫展,是一個半月前她握著手機在後陽台說話時,他恰好在廚房切水果而無意間聽見。那天,她情緒差得媲美盛怒的暴龍,讓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梳順她一身的炸毛。

  第二次則在上周,她與母親講電話時他剛好坐在她旁邊看電視,因此聽得一清二楚,結果那一晚,董歡熱情得逼近粗暴,把他的背抓出好幾道血淋淋的爪痕。

  然而這次不同。

  這次,董歡的狀況足以用病厭厭三個字來形容,並且隨著時間日趨嚴重,像失去陽光滋潤的玫瑰,一天天憔悴下來。

  他觀察很久,最起碼有三周時間,原以為畫展與學期即將結束的忙碌讓她變得如此,但心底隱隱又覺得事情並沒有如此單純,而是有更深更沉的事情困擾她。

  讓他想想,這情況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同學會那天發生什麼事情了?」他才剛問完,立刻感覺到懷裡人兒身體一僵。

  啊,看來他想對了。

  「……你到底還要不要?」董歡睨他。

  「不要。」

  「不要的話就整理整理回家去。」她心情不好地趕人。

  「我拒絕。」他低頭,對她露出白燦燦的牙。他不要也不願與心不在焉的她發生關係,感覺像動物為了生育而交媾,充滿硬梆梆的目的性。然而要他拍拍屁股就此離去?才他今晚非得弄清楚她異常的原因。

  這男人是怎樣?不要這樣也不要那樣,那到底要怎樣?

  董歡一惱,掰不開囚住自己的手臂,想捏他腰肉的手被抓住,想踢他的腳又被匝住,於是一口咬住他的肩膀解氣。

  林漢堂發噱,任她把自己當成磨牙石,覺得她真像家裡的那兩隻小母貓一樣,逗弄到生氣就會用小小的牙齒咬人。不過他皮厚,那點小小的疼用手揉一揉就沒了。

  董歡咬了幾秒,見他搔著她的脖子真把她當貓,不甘心地加重力道,一分鐘後才悻悻然鬆口。

  他總是這樣,又無賴又無聊又幼稚,總喜歡招惹她的脾氣,有時逼她與他唇槍舌戰,有時逼她拿出「武力」攻擊,然後笑得一臉歡快,彷彿見她失常是最快樂最痛快的事。

  「和同學拌嘴吵架了?」

  林漢堂將她的腦袋按在肩窩處,大掌輕輕撫摸她如絲緞順滑的髮,時而將它們纏在指尖上,愛極了她直順柔軟的髮,除了眷戀指尖上的觸感,更喜歡在纏綿時,它們媚惑披散在床面上或熱情飛舞的姿傑。

  董歡咬唇,一想起那天的事,心裡頭就發亂得不想說話。把困惑煩悶她兩個多禮拜的心事與他分享?怎麼可能,這種事情怎麼……和他說?說她為了另一個男人生氣煩惱?說她不知道該拿另一個男人怎麼辦?

  董歡真痛恨自己現在的處境,先前放縱身體享受而不願去想,然而一旦深思起來,她真替自己感到羞恥。

  有沒有一個人,嘴上說喜歡那個人,身體卻眷戀另一個人的懷抱而不肯放手?

  她並不討厭林漢堂,但若問她是否喜歡……她無法回答。

  林漢堂給她太多太多除了平靜以外的情緒。生氣、緊張、輕鬆、溫暖、無奈、不悅、熱情……這種種心情,以往都是由不同人帶給她,甚至根本沒有人帶給她過,就只有他,像一桶大水缸,一次又一次把奇奇怪怪的情緒自起來澆在她身上,惹得她一身狼狽。

  「還是那天看了恐怖片害怕到現在?」見她沒回應,林漢堂又問。

  「別亂說。」就算害怕,在見到那對情侶時,那些害怕也全都因為驚訝而消失不見。

  「所以「機密絕殺」到底好不好看?」

  「難看死了。」董歡撤嘴,不願再想那部獵奇到不行的鬼片。

  假若早點知道那部電影是驚悚片,她就不會在結束同學會的午餐及下午茶的聚會後,繼續和眾人續攤看電影了。

  「是嗎?可是我聽那群高中男生說超好看、超刺激。」
  
  「那是對他們而言。」她無法接受那種詭異到不行的刺激。

  「明明就是一個面色青慘的女鬼咒殺掉仇人的鬼片,卻取了個充滿動作感的片名,到底是想誤導哪個笨蛋?」

  ……那個笨蛋就是你呀,傻瓜。「所以真的不是因為電影?」「並不是。」林漢堂沉吟,若有所思地盯著床頭燈,突然,一個記憶片段閃過。

  難不成……不會吧!有這種可能嗎?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那……因為邵老師?」懷中人兒又僵硬了下,甚至比剛才還來得嚴重。林漢堂瞇起眼。不會吧,真是這樣?

  「不是。」董歡僵著聲音說謊。

  「不是?我再猜猜……你看到邵華謙老師和李星艾老師牽手走出電影院?」這次董歡真的嚇到了,沒想到他竟然知道這件事。雖然他說的與她見到的有所差距,但真相卻是相同的——邵華謙和李星艾,在交往。
  
  那天,她們一行人從商場裡的B區放映廳走出來,與眾人揮手道別後,她渾渾噩噩靠在柱子上,打算等狀況好一點再打電話通知林漢堂來接她,卻沒想到竟然看見邵華謙替李星艾拿提包、讓她方便上廁所的情景。

  她立刻閃到柱子後偷看,過了片刻,就見到李星艾從廁所出來,邵華謙還掏出衛生紙替她擦濕漉漉的手,最後牽著她的手一同塞入他的外套口袋裡,一起往搭乘電梯的方向走。

  她當時驚愕得忘記跟上去。

  然而就算跟上去又如何?難不成當面質問他們怎麼回事?

  「林漢堂,難道你早就知道他們……」

  「在你參加同學會的前一天才知道。」林漢堂頓了頓,不等她細問,繼續說:「我之所以知道,是那天我剛好在機車擁修理欄杆,忙著忙著卻聽見一男一女的說話聲,並且提到看電影的事。」當時天色昏暗,導致他們沒發現他的存在,而在他們的對話中,他清楚知道兩人是何方神聖,也憑著他們親密的對話,猜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2014-7-23 12: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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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剛才他只是無意間憶起這件事,於是抱持賭一把的心態,把他們與董歡聯想在一起,萬萬沒想到就這樣被他猜中。

  「是嗎……」董歡垂眼咬唇,心裡悶得又酸又澀,更多的是一種被耍的感覺。想她先前還那麼篤定邵華謙絕對不會喜歡李老師,沒想到……

  「啊——」她忽地輕叫。

  林漢堂調整姿勢讓分身更加深入,把她的下體堵得更加密實,好讓沉思中的女人清楚意識到雖然嘴上說的是另一名男人,但現在與她一起的,是他,林漢堂!

  沒錯,他在吃醋。

  不行嗎?

  「所以你打算如何?」捏起她的下顎,他張嘴咬住她柔軟的下唇,神色眉間全是酸溜溜的不悅。

  「什麼?」董歡聲音模糊地問,一時半刻無法明白他的問話。

  林漢堂半瞇起眼,與她大眼瞪著小眼,過了片刻,牙齒鬆開紅唇,伸舌輕蔬被他含咬的地方,最後又一口叼住,輾轉吸吮。

  這個角度與深度,讓他的昂揚恰好抵在一處敏感上,即使他沒有任何動作,也把她弄得又酥又麻。「你這幾個禮拜都在思考該怎麼辦,對吧?」林漢堂發現她的異樣,一手按著她的臀,分身微微撤」」觸電般的滋味,讓董歡根本無法與往常一樣抑制住呻吟,腳趾頭激動得蜷縮而起。
  
  「不過我想你僅止於思考,絕對不會有所動作……是吧?」他再次捏起她精緻的下顎,舔吻她的「你、你又知道……」「還記得我曾問過你,為什麼不主動和邵華謙告白嗎?當時雖然沒聽你說完理由,但我想絕對與你拉不下面子主動告白,因為這麼做,有輸人一截的嫌疑……老師,我分析得對不對?」董歡驚駭地瞪大眼。這樣的你,又怎麼會當棒打鴛鴦的第三者?那樣實在太違反你充滿自尊與驕傲的個性。」緊緊捕捉著她。

  猛然又是與驕傲有關。
  
  董歡雙手緊握成拳。

  他說得沒錯,甚至比她還善於分析自己。她這些日子僅僅浮出所見畫面然後想著該怎麼辦,卻沒考慮到即使想出結果,也絕對不可能有所行動。

  林漢堂,在她還沒思索到自己的下一步時,就把她看得透徹。

  董歡一個機靈。

  就連歐陽萍也從來沒這樣準確地分析過她……她討厭這種被掌握、被看透徹的感覺。

  這讓她不悅,讓她害怕,讓她有種……被刨開骨肉的驚慌感。

  先前的潛意識是對的。

  她……害怕林漢堂。

  啊,藥下得太猛了嗎?她的臉色竟然慘白成這樣。

  她從來沒被人這樣分析過吧?

  林漢堂呼口氣,忽然雙手定住她的頭,大臉猛地逼近她。

  「停。不准想了。睡覺。」

  「你要回家了嗎?」董歡訥訥地問。林漢堂從來沒在她這裡過夜,即使再晚,還是會打道回府,隔天一早再來。

  「今天不回。」她慘白的臉色讓他放心不下,總覺得一旦離開,就會失去什麼。

  早知道就別探問了,有些事情,不知道總是比較好。然而他真的後悔知道這件事嗎?並不會。畢竟事情總要有個水落石出。

  「也不做了?」

  「不」

  他抽出慾望,拿下保險套,伸手關掉昏黃的床頭燈,調整兩人的姿勢,讓她安穩柄息在自己的懷裡,黑暗中見她依然睜著雙眼瞪著天花板,於是探身啄了下她的額頭,溫熱的大手按在她眼睛上。

  董歡動了一動,翻身抱住他,把自己埋入他寬厚健實的懷抱,尋求一個安穩。然而,身體上的安穩-並不能讓心靈上有所平靜。
  
  
  林漢堂,給她身體上的安穩,卻掐著她的心。

  董歡垂著眼,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在漫漫長夜裡,一個打算從她心底逐漸萌芽她必須,做點什麼。

  一轉眼,就到了樺欣高級中學的期末典禮。

  自從出了社會,加上年齡增長的關係,董歡一直覺得時間開始用「飛」來形容,不再像學生時代總是悠悠哉哉從年初晃到年中,再從年中晃到年尾,最後毫無煩惱地笑著鬧著等待跨年倒數的來臨。

  然而這學期,「飛」已經不足以形容時間,而是改用「噴」的,好像一個噴嚏才打到一半,時間就莫名其妙往前推行了好幾個月。

  除了這點,董歡現在第二個想法是——她要找邵華謙「聊一聊」。

  這項打算她已經擱在心裡反覆琢磨了好幾天,直到今天終於下定決心,也當作是對這雜亂無比的學期畫下一個句點。

  至於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

  「董老師?」

  一聲呼喚,讓董歡收起思緒,把落在操場上的目光轉到來者身上。

  邵華謙雙手插在羽絨外套的P袋裡,困惑之情全部流露臉上,不解董歡為什麼特意找他到冷風颼港的頂樓說話?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畫展嗎?

  剛才,當校長落落長的訓勉之言快結束時,董歡遞了張紙條給他,上頭寫著「來教師辦公室頂樓談事情」的要求。

  直到典禮結束,董歡不像往常等人少了再離開,快步走出禮堂、消失在人群中,扔下他一頭霧水地獨自前來。

  「學長。」董歡啟唇,往邵華謙的方向走了幾步。

  見到董歡失去昔日自信耀眼的微笑,邵華謙以為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心頭不禁一凜,面色為之嚴肅起來。

  「董歡你……」發生什麼事了嗎?是運動會那陣子困擾她的事嗎?

  「學長,你是不是和李星艾老師在交往?」董歡僵著臉截斷他的問話,也不想拐彎抹角,劈頭就邵華謙驚愕的瞪大眼,「你怎麼知道?」為了往後日子著想,只能勉為其難聽令配合,就連關係甚好的董歡也並未告知。

  董歡抿唇,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學長,你……」閉上眼,深吸了口氣,讓冰冷刺骨的空氣灌入她的肺,接著她緩緩吐出,「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睜開眼,視線緊緊捕捉邵華謙的表情,不放過一分一毫。

  這番問話讓邵華謙驚詫了五秒,「沒有!為什麼你會這樣以為?」他做了什麼事讓董歡誤會了?應該……沒有啊。

  董歡呼口氣,垮下肩膀。聽到這個答案,也感覺出邵華謙急於否認、澄清的態度,她其實有點一直以為邵華謙喜歡她,不然他怎會沒反對和她一起穿寶藍色運動「情侶裝」?沒想到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學長,既然你沒有喜歡我,那為什麼不阻止老師們把我們湊在一起的行為?害我因此……」董歡就此住口,認為多說無益,卻在瞥見邵華謙因為迷惑而蹙起的眉時,心頭忽地萌生一股悶氣,讓她忍不住將他無心之舉造成的後果嚷了出來:「害我因此喜歡上你,也以為你對我有好感而一直等你向我告白!」
  
  如果他適時糾正老師們的錯誤,或許……她就不會喜歡上他……
  
  「咦?!」這下子邵華謙原本的驚愕直逼驚嚇。他們擁有大學時代學長學妹的關係,所以比其他老師來得親近,而他一直把董歡視作學妹來關照,也一直以為董歡把他當成學長看待,卻沒想到她竟然有這樣的心思!

  在他心目中,董歡是絕對不可能與八卦流言瞎起哄、充滿知性與理智的女人,所以才對老師們的言語都一笑置之,卻沒想到老天,沒想到他的以為竟然產生如此巨大的誤會!

  邵華謙傷腦筋地抹抹臉。

  「董歡,抱歉,我並不是故意放任他們,我只是認為以你的個性不會隨眾人起舞,又覺得有些事解釋也是徒勞,所以才——」說話聲驟然中斷,邵華謙被董歡突然上前親吻自己的行為驚得腦袋一片空白,連推拒都忘了。

  董歡與他唇貼著唇,彼此近距離眼瞪眼幾秒後立刻退開,拇指抹過紅唇。她本來沒打算與他嘴唇相貼,只是不悅於他那席話——什麼她不會隨之起舞?說得好像全是她的問題,而他只是無辜看戲的路人甲乙丙丁。她偏不讓他置身事——忽然傳來的碰撞聲讓在場的兩人雙雙往發聲處看去。

  董歡倒抽口氣,沒料到衝動親吻邵華謙的情景會被人看見。

  這個時間學生們都應該散去了,老師們也應該急著離開校園,怎麼還會有人上來這寒風呼呼的樓頂?而且來者還是李星艾!

  董歡在尷尬之餘,也產生報復般的惡劣快感。自己又癡又笨等待邵華謙的告白這麼久,沒想到天外飛來李星艾,就這樣把她暗戀的對象搶了去,這讓她怎麼不嫉妒、不生氣?

  雖說,她應該感謝李星艾,因為她的出現,讓她得以知曉邵華謙的想法,不用再繼續浪費時間;雖說,是她催眠自己,要自己暫時遺忘對邵華謙的喜歡,把注意力放到另一名男人身上,才導致這種結局然而……就當作是報一箭之仇吧,讓他們的誤會安慰她被戲弄的心情吧!董歡垂下眼,心情略微轉好地想,腳步-轉,準備離開寒風呼嘯的頂樓時,卻被身後高牆似地一堵人影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連連倒退好幾步。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林漢堂穿著一件沾了白色油漆的工作服,雙手抱胸,嘴角扯著一抹冷笑看著她。

  董歡第一次見到他這樣。

  他愛笑,不論是放聲大笑、低低沉笑或者無聲微笑,嘴角邊擁有兩道淺淺笑紋,三不五時便被她拿來取笑是老頭子一枚。

  可是,他從來、從來、從來沒有這樣笑過,笑意僅止於嘴,分毫沒抵達眼底,冷得連笑紋都消失了,令人發顫。

  董歡咽咽喉頭,一股宛如做錯事被抓包的驚恐感朝她襲擊而來。

  奇、奇怪了,她、她在害怕什麼?

  咬咬牙,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她挺著背脊跨開步伐打算經過他離開。

  想跑?門都沒有!林漢堂微瞇起眼,雙手一抄一扛——
  
  「啊——」毫無預窖地被扛架在半空中,董歡放聲驚叫,而這聲驚叫,讓另一頭暫停住「你聽我說」與「我不聽我不聽」的老哏戲碼轉看向她,所見畫面讓兩人瞠目結舌得說不出話來。

  董歡一張嫩臉迅速漲紅,與幾步外的情侶對看三秒,爾後開始瘋狂扭動身體掙扎。

  這傢伙,竟然拿她當沙包扛!

  「林先生?」邵華謙的視線在林漢堂與他肩上掛著的董歡之間掃來掃去。

  「邵老師。」林漢堂垂著臉朝邵華謙點了點頭,一邊把肩上不停扭動的女人調了調角度,渾身肌肉因憤怒而緊繃。他作夢也沒想到,她竟然跑來親吻人家!她一貫的驕傲跑到哪裡去了?

  董歡的臉熱辣辣地漲得更紅,羞惱至極,從來不曾說出口的粗魯言語這下子桂啦哇啦脫口而出。

  「姓林的,放我下來!混蛋、豬頭、王八蛋……」他怎麼可以這樣!

  林漢堂似乎沒聽見,昧了瞇眼,不輕不重賞了董歡屁股一掌。

  「不好意思,讓兩位見笑,我會好好管教她。」語氣冷然地說完,不願在此處理私事,他腳步一轉往另一頭的樓梯走,走沒幾步像想起什麼事,停住腳步回頭說:「李老師,我跟你保證,董歡百分之百與邵老師只是單純的朋友兼同事關係,對於她剛才強吻邵老師的行為,我代她向你道歉。還有,等一下這裡會開始灑水,你們站的這個位置會被噴到,所以到旁邊的八角亭說話比較妥當。」交代完,他便扛著叫嚷不停的董歡,繞過幾個花圃,眼看就要抵達樓梯處。董歡這下子更緊張與驚恐了。

  他難道打算一路將她扛回工房?這一路上會經過中廊、一棟又一棟的教室以及操場……雖然早已下課放學,天知道學校裡到底還有多少學生、多少老師逗留?她絕對絕對不要讓這種毫無形象的糗態再被其他人看見!

  「林漢堂,快放我下來!」她掙扎得更厲害,高跟鞋都掉了一隻。

  林漢堂睨了臉頰旁的俏臀一眼,僵著身蹲下替她撿鞋。儘管他在盛怒中,倒也猜得出她的心思,甚至還存在體貼她的理智,腳步一旋改往樓梯間的工具室走,喀啦轉開喇叭鎖,進入,放下她。

  董歡哪會放過這個機會?看準空隙就要從旁脫逃,卻忘記一隻鞋還在林漢堂手上,腳步因此跌了下,手肘霎時一緊,被往後一推,身體撞在鐵製的一人多高的長型鐵櫃上,還沒意會過來,就聽見工具室的門砰地關上,高牆似地身軀罩在她前方。
  
  她的下顎一緊,臉被抬起,就見林漢堂目光灼灼地瞪著自己,呼吸粗重,粗糙拇指抹上她的唇,粗魯狂抹。

  好痛!他幹嘛啦!

  董歡一怒,一口狠咬住粗暴的指,不甘示弱地與火氣正旺的男人互瞪。

  在充滿潮濕氣味的狹小房間裡,兩人沉沉呼吸,誰也不願先開口說話。

  「為什麼吻他?」林漢堂背對著光線,臉逼近她,宛如高站在城牆上俯視大地的君王。他在粉刷工房牆壁時,不經意從監視器看見她親吻邵華謙的一幕,頓時驚愕得工作服都顧不得脫,麻布手套一扯,直奔頂樓。

  在實際見到她嘴唇上斑駁的口紅時,原本的滿腔驚愕頓時轉成醋意與怒意。

  董歡依然咬著他,不願說話。

  林漢堂昧了瞇眼,捏住她的下顎,用力撬開她的嘴,緊接著腦袋一低,嘴唇怒氣沖沖地壓上她。混賬!他不要她的唇上有其他男人的氣味!

  「你強吻我?」

  林漢堂身體一震,雙手緊握成拳,用力閉了閉眼,頻頻深呼吸好幾次,直到整理好思緒,視線緊捉著她,沉聲「董歡,被我誘,這麼讓你無法接受?」董歡眉頭輕輕一蹙,唇緊抿,原本睨著他的視線轉向工具架。

  「果然是這樣。」他嘴角彎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因為被我摸透,所以你驚恐得違背原則,跑去和邵華謙告白,跑去當干擾人家戀情的第三者,以為這麼做我的分析就會變成錯誤的,是嗎?」「……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難道你直以為我的思緒說對了?」董歡扯出一抹裝模作樣的微笑,眼神依然對著工具架。

  林漢堂目光灼灼地逼視她。「所以呢?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對付我?等著模特兒契約結束時,立刻與我切斷關係,對吧?」


2014-7-23 12:4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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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董歡,你真狠。因為我瞭解你,因為我說對了你的心思,所以你這樣子對付我。」讓他真想把她壓在腿上狠狠痛打一頓,更想將她困在懷中糾纏三天三夜,用最原始的方式沖洗掉看見她親吻其他男人的憤怒,用最蠻橫的方式把自己深深扎根在她的心窩,拔也拔不走。

  「我想怎麼做是我的自由,你能把我怎樣?又有什麼資格?」董歡昂著頸子,不肯服輸,不肯被他因為她的這番質問瞬間流露出的傷心打敗。

  她已經被他攪亂了一段時間,不想再繼續下去。她想回到先前的自己,那個充滿自信、誰也無法掐捏的董歡。

  林漢堂是第一個如此瞭解她、氣勢足以壓制她的男人。從來沒有人超越過她,從來沒有人將她看得透徹。這種被剖開、被壓制的滋味,讓她顫抖。

  「是啊,我又有什麼資格?」林漢堂嘲弄地笑了幾聲,緊繃的身體因為這句話緩緩鬆垮下來,一時之間,被她的驕傲與自尊弄得心情疲倦,即使有再多再多的喜歡足以拿出來與她抗衡,此時此刻也累得不想再多說什麼。

  「我可以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邵華謙嗎?」

  「他對我很好。我來到樺欣,就屬他最照顧我。」「是嗎?」林漢堂扯了扯嘴角。

  他想問,那他呢?她覺得他對她好嗎?即使只有一點點?

  不過算了……她為了逃避他說中心思的事實,不惜違背驕傲與本性向邵華謙告白,如此顯而易見的抗拒,他若再多問、多說什麼,又有什麼用?

  他並不想要彼此的關係一直停滯在他單方面的喜歡,以及彼此的肉體糾纏上。他希望能與她心靈相合,希望她同樣能喜歡他,就算沒那麼喜歡也無所謂。

  哈,他因為她的驕傲而喜歡上她,但也被她的驕傲打敗。

  想想還真是諷刺。

  「你走吧。天冷,早點回家休息。」他轉身,開了唯一的一扇門,態度決絕得彷彿要將她驅離他的世界,讓彼此再也沒有機會有所交集。

  「林漢堂你——」董歡氣息霎時一滯,一瞬間說不出心裡究竟為什麼慌慌亂亂得產生想抓住他的衝動。

  然而她只是咬咬牙,拾回被他扔在地上的高跟鞋彎身穿上,挺著背脊經過他,看也不再看一眼地遠遠離去。

  神氣什麼?要她走,她就走。稀罕呀?

  林漢堂垂著眼,心中抱持她不會離去的小小期待頓時灰飛煙滅。

  他怒吼一聲。

  「shit」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塵土飛揚中,林漢堂怒視著因為自己奮力一踹而從鐵櫃裡跌出來的一堆掃地工具。

  幾分鐘後,小小的工具室裡,有個男人彎著背,一點一點收拾著自己闖出來的殘局。

  那天之後,林漢堂依照契約連續來找董歡兩天,直到董歡完成最後一幅作品,便再也沒踏入她家門一步。

  又過三天,董歡抱著名為「浴」的作品,獨自乘車前往畫室,在歐陽萍察覺事情不對勁、卻不好明問的眼神下選好畫框匆匆離去。

  她回到家,妝也懶得卸,衣服也懶得換,一股腦投入床鋪的懷抱,歪著腦袋失神地看著衣櫃,直到意識到一股不屬於於她的氣味沾染著她的床。

  董歡立刻蹦跳而起,惱怒地將枕套被套床罩統統拆了下來投入後陽台的洗衣機裡。

  再轉回廚房,見到流理台上幾個她從來不會用的瓶瓶罐罐——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也不知在賭氣什麼,垃圾桶一抓,她把那些罐子全數掃入桶子裡。

  她瞪著空無一物的檯面好半晌,最後重重踩著步伐來到客廳。

  小几上躺著一個醜陋無比的機器人,木長桌下放著好幾本她絕對不會翻閱的汽車雜誌,沙發上扔著屬於他的音樂CD……董歡看著看著,像洩了氣的皮球癱跌在地。

  原本完全屬於她的空間,不知何時闖入了他的東西;原本充滿甜甜柑橘香味的空間,不知何時添了一抹若有似無、蓬勃的男性氣味。

  和她預估的狀態完全不同。

  原以為擺脫了他,就可以回到先前的自己——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進行晨浴,無須忌諱地只穿著底褲就可以踏出浴室,早餐是簡單的煎蛋烤吐司配一杯溫鮮奶,時間到了進入畫房工作或者出門上班……日復一日,行程表完美得一絲不苟,自在暢快地獨來獨往,再也不會有人干擾她的生活作息。

  現在,不會有人像老頭子嘮嘮叨叨要她把雨衣穿好;不會有人三不五時拎著讓她唾棄的消夜強迫她一同解決;不會有人在她作畫正順利時嚷著好餓好餓要吃飯填肚子;不會有人纏著鬧著與她搶電視看;不會有人因為天冷,先替她握暖擺了一夜而冰冷的手錶……她倒在羊毛毯上,眼神空洞地看著精緻華美的吊燈。

  耳根子真清靜。

  清靜得讓她什麼也不想做,就這樣躺著虛度光陰……門鈴啾啾響了兩聲。

  董歡一顫,急忙跳起,也不知在慌什麼,衝到房間抓起梳子梳理微微凌亂的髮,再朝著鏡子對著衣服這裡拉拉那裡拍拍,最後才砰砰砰跑到木門前,調整好呼吸,一把打開木門。

  「董小姐。」

  鐵門隔著的,是一位年約五十的婦人。

  董歡發怔幾秒,才想起對方是一樓住戶,不慌不忙打開鐵門。

  「董小姐,你男朋友今天有來嗎?」

  「男朋友?」

  聽見董歡一臉迷茫地困惑反問,婦人愣了片刻。

  「呃,就是高高壯壯皮膚黑黑的那位……欸,是我誤會了呀?我常見他幫你提東西,先前下雨時也常見到他幫你扣雨衣,所以……」她尷尬笑了兩聲。原本她們幾位媽媽大嬸還八卦著董小姐和那位先生挺相配的,難道是她們誤會了董小姐與那位先生的關係?怎麼會?

  「黃太太?」

  「啊,喔,是這樣的,前陣子我的機車不知怎地無法發動,踩了半天也沒辦法,正打算推去機車行,走沒三步便遇見那位先生,他便幫我推了十幾分鐘的車去維修。」機車行離住處有段距離,幸好有他幫忙,否則她推著車走那麼遠,隔天絕對腰酸背疼。

  「這樣啊……」她從來沒聽林漢堂說過這件事……啊,所以總是準時得媲美鬧鈴的他,有一次竟奇異地遲到半小時多,莫非就是幫黃太太推車?

  「是啊。我今天中午燉了鍋香菇雞湯,想謝謝他。可以麻煩董小姐幫忙轉交嗎?」說著,黃太太揚揚手中的保濕鍋。

  董歡不好意思拒絕,接過沉重的鍋子,說好晚一點把鍋子洗乾淨再送還回去。

  關上門,來到廚房,她找出一個鐵鍋把雞湯倒入,最後坐在餐桌邊,看著大鍋的香菇雞湯。

  門鈴響的剎那,她竟然期待是他。

  「真是個笨蛋……」她喃喃自語,將臉埋入兩手圈出來的空洞裡。

  她剛剛竟然還在期待……那個男人的出現……

  大年初二的下午,董歡位於苗栗老家的臥房房門被悄悄推開。

  董竹探入一顆腦袋,眼睛連搜尋都不用,立刻在床上見到一團隆起,她閃進房間,關門蹭了過去,推推縮在被窩裡的姐姐。

  「姐,你沒事吧?」

  許久才聽見悶悶的回復,「沒事。」

  「你別在意媽的話,媽太過分了……」從小,她就覺得姐好慘好可憐,屢屢被媽拿來和堂姐比,學生時代比的是學業,出社會比的是工作。真佩服姐居然受得了,還活得這麼大方有自信,換作是她,早就心理不平衡,不是被自卑感壓得死死,要不就是變成不良少女了。

  董歡蠕動幾下,掀開被子一角,疲憊地看著妹妹。「媽又不是一天兩天才這樣,我早就習慣了。」董竹摸摸鼻子,遲疑半天,猶猶豫豫地問:「姐,你有心事嗎?」心事不要憋在心裡,可以說出來和她分享喔!她們姐妹倆已經好久沒分享心事。

  「沒有。你怎麼會這麼問?」董歡爬起身,撥開垂在額前的髮。「就……感覺你好像沒什麼精神。」除夕一早與姐在桃園碰頭,一起搭火車準備返鄉時,隱隱覺得姐有幾分不對勁,以往的活力彷彿全數蒸發,不僅懶洋洋,臉上也鬱鬱寡歡。今早媽又在對姐叨念畫展的事情時,姐完全不發一語,不像先前還會抗議、解釋些什麼,更讓她確定自己的感覺。

  「可能是最近被畫展累到了。對了。」董歡想起什麼,探身拉來包包從裡頭拿出邀請卡以及幾張畫展的宣傳遞給妹妹。

  米白色明信片大小的邀請卡正面走簡約路線,側身的女性剪影露出婀娜線條柄息在上,手肘彎曲向前伸出,捧著用毛筆寫著畫展名稱與董歡的名字。背面則以與畫展名稱同樣的字體,寫明展覽時間、開幕茶會時間、展出地點與展館的聯絡電話,一旁附上地圖。

  「姐,恭喜你。」董竹上前擁抱姐姐。

  「有時間要來啊。」董歡扯出抹笑容,拍拍妹妹的背。

  姐妹倆說了幾分鐘的話,直到董竹離開,董歡呼口氣,重新躲回被窩裡縮著。

  她討厭過年,年紀愈長愈討厭,直逼厭惡。

  親戚們不知怎麼回事,總是喜歡比較來比較去。從自身到小孩,再從小孩到孫子;從吃食到住行,再從住行到育樂,無論芝麻或是綠豆,全都可以拿來說嘴。

  在親戚中,二伯母的女兒,也就是她的堂妹,由於年紀相仿,加上她們都是美術班出身,出社會後同樣都是美術老師,因此她們總是並排比較的對象。今年更是淒慘,由於兩人舉辦個人畫展的時間相近,她們更是比較排行榜之榜首。

  「討厭死了……」一場年夜飯吃完也讓媽比出心得,今早大年初二趁親戚們都回家,開始對她碎碎念,什麼鄰居、什麼伯母、什麼堂妹……

  別人的女兒厲害,自己的女兒不厲害,這是什麼道理?

  堂妹的眼神也很討厭,在台北市立美術館展覽很了不起嗎?

  因為言論太自由,胡說八道不用收費不用坐牢不用負責,所以鄰居之間就可以胡亂傳八卦了嗎?

  深深的疲憊感洶湧而上,分毫不想振作的腦袋裡,忽然浮現一道巨大的、彷彿能遮蔽世間一切風雨的人影。

  回憶起來,自從媽開始為了說服她取消畫展而打電話給她開始,每一次電話結束他都會出現在她身邊,像是察覺她的糟糕心情,卻不多問一句,只是默默做出令她惱火的事情,任憑她把脾氣宣洩在他身抽抽鼻,壓下酸意。

  她突然,好想他。

  好想林漢堂。

  翻了個身,她在厚重的被子裡縮成一團。

  明明驚慌於他如此理解她,於是計算好把他遠遠驅離,好回歸正常,然而當他消失後,卻是如此想念他的陪伴。儘管她嘗試振作,嘗試恢復從前的自己,嘗試湮滅與他相處過的痕跡,但是全數失敗。

  此時此刻,心情沮喪煩悶的當下,她更加想念曾經那堅實炙熱的擁抱。

  怎麼辦……她好想他,好想他啊……

  即使心情被他掐著捏著,即使心思被他全數看透摸透,現在的她,也覺得無所謂了……因為她喜歡他

  董歡迷迷糊糊清醒,天色已黑。


2014-7-23 12:5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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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她從床上坐起,看了眼時鐘,已經將近晚上七點。抬手想撥開黏在頰邊的髮,卻發現頰畔竟然濕濕的,是哭過的痕跡,還沒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馬上又發現右手居然握著手機。

  印象中不小心睡著前,她沒拿手機呀……

  才正困惑,手機鈴聲頓時響起,董歡直覺按下通話鍵,接起。「董歡?」對方的兩個字,讓董歡差點哭出來。

  是他!

  林漢堂」

  另一頭的林漢堂許久沒聽見她的回應,困惑地將手機拿到眼前,檢查訊號。奇怪,是滿格呀。「董歡?」
  
  「啊……啊,我在我在!」他怎麼會打電話來?他不是……不和她說話了嗎?結業式那天以後,他前來進行「工作」時,除了「開始吧」、「休息」、「結束了嗎」以外,沉默似金得不再多說任何一字,只拿著冷眼看她。

  「嗯」董歡舌頭彷彿打結,完全說不出話來,對於林漢堂的電話開心?他、他有什麼事呢?會不會……提和好?

  董歡渾渾噩噩地想,分毫沒留意到他為何知曉她剛才在睡覺。

  「你住處的鑰匙,我忘記還你。」

  董歡一愣,張了張嘴,因為原本逐漸發熱的心瞬間被澆上一桶冰水,發出「滋一」的刺耳聲。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董歡,你有在聽嗎?」
  
  「……喂。」她縮起身體,努力抱緊打從內心發寒的自己。

  「另外,你有一件粉紅色外套、一支口紅、一個髮夾、一把木頭梳子還放在我車子裡,記得嗎?」他逐一清點身邊屬於她的物品。

  「不記得……」鑰匙可以還,外套可以還,瑣碎的小東西都可以還,那她不知不覺落在他身上的心,是不是也可以一併還她?

  沒錯,她喜歡他。在他離開後才遲鈍的發現這件事。

  這種喜歡,是一種在傷心難過時想見他一面、想得到他安慰的喜歡,是一種在相處中日久生情、只要稍不留意便過眼雲煙的喜歡。

  這種喜歡,與喜歡邵華謙的喜歡完全不同。當發現喜歡林漢堂後,她甚至開始懷疑,先前對邵華謙的那種喜歡,真的是喜歡嗎?還是那只是因為旁人慫恿,導致自己以為喜歡對方?

  就像三人成虎,一個人說你們好相配,兩個人說你們在一起了吧,三個人說你們簡直是天生一對,讓自己不自覺受到影響,以為他們就是應該在一起,以為他們如旁人所說互相喜歡彼此,像個笨蛋跟著八卦隨波逐流。

  呵,先前她竟然還責怪邵華謙沒有否認老師們的八卦,現在想想她真是太不成熟、太過幼稚,明明全是自己隨波逐流,卻把錯誤賴到對她相當照顧的學長身上,甚至無恥到強吻人家,看人家被女友誤會還想藉此讓心情轉好……這樣的她,實在差勁到極點。
  
  年前送畫給歐陽萍時,歐陽萍罵她是戀愛白癡果然是對的。

  只不過,她挽回得了嗎?如果開口坦白心情,他會回到她身邊嗎?

  好想嘗試,卻又害怕。

  腦袋裡亂轟轟,董歡厭惡拿不定主意的自己,直到手心的汗水差點讓她握不住豐機時,她一咬牙。

  「林漢堂,我好像……好像……」快說呀董歡!你結巴什麼?!笨蛋!

  在她對自己皎牙切齒時,林漢堂發中低沉笑說:「我知道。」「啊?」什麼?他知道什麼?又開心什麼?

  「你要出來嗎?我……在你家門口。」

  「啊?」她拉開窗簾,腦袋探出窗外,立刻見到路燈下停著一輛熟悉的TOYOTA銀色休旅車,以及在車門上的一她「啊」了聲,轉頭衝出房門,砰咚砰咚衝下樓,不等妹妹叫吃晚飯的聲音,穿上拖鞋,打開門」

  寒風立刻迎面吹來,但董歡不在乎這些。

  她看見,他朝她張開手臂,臉上帶著她想念的笑。

  「董歡。」

  董歡倒抽口氣,奔跑著撲抱上去,深深埋入堅實的擁抱。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林漢堂拉開長版羽絨外套,將只穿單薄衣服的她裹入懷裡,給予最舒適安穩的擁抱,順便阻隔旁邊鄰居好奇的探視。

  鄉下地方充滿「守望相鄰」的美德,不奇怪。

  「你怎麼會來?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她埋在熟悉的懷抱中悶聲詢問。

  「秘、密。」林漢堂唇貼著她的髮頂,歎了一聲。

  自從結業式之後,他不斷反覆思索,並利用當模特兒的兩天來觀察她。見到她神情自若的態度,他心寒地認為自己無法戰勝她的驕傲,於是利用好幾天的時間不斷遊說自己放棄她。
  
  今天下午,當他痛下決心驅車到她住處,將屬於她的鑰匙與一袋物品擱放在客廳茶几上準備離去時,她卻打來一通電話,用充滿睡意的聲音呢喃著討厭過年、討厭媽媽、討厭親戚、討厭鄰居的話,最後甚至嗚咽哭了起來,說,她想他……她的輕泣以及那三個字,讓他既心疼又喜悅,更悲哀地領悟到,原來再怎麼說服自己放棄都沒用,原來自己心底仍盼望她的挽留。

  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於是,他詢問了她老家住址,立刻開車前來。然而由於是年節期間,本來兩小時左右就可以抵達的路程,硬是延遲一個小時。

  不過,董歡見到他的反應,已經足以彌補這段時間的爛心情以及塞車時的焦急。

  以前愛面子的她,在大庭廣眾下絕對不會有剛才那種毫無形象的飛撲行為。

  「林漢堂,我想回桃園。」她沒發現自己像是受傷的小女孩,滿肚子委屈地向人撒嬌。

  「因為伯母?」董歡沒說話,埋在他肩窩處的臉又深了幾分。

  「董歡,你知道我為什麼成為校工嗎?」

  董歡搖頭,不解他這時候為何說這個?

  「我啊,國中開始便念夜校,白天打工晚上上課,直到高中依然如此。在高二那年,學校工務課聘請工讀生,我於是申請進入,畢業後,恰好校工缺人,或許在工讀生時期表現不錯,加上是電機科畢業擁有相關知識,工務課主任便問我要不要擔任校工一職,於是就這樣成為校工。」
  
  「為什麼?」董歡環抱他的手臂緊了幾分,不懂他為什麼讓自己這麼辛苦?

  「你問的是為什麼我讀夜校?」聽見董歡輕應了聲,林漢堂說:「我父親在我小四那年車禍過世,我好不容易等到能打工的年紀,怎能放過而讓母親獨自辛勞?」
  
  原來他爸爸去世了……「你和你爸爸感情好嗎?」
  
  「我們的關係不只是父子,也像兄弟。我愛他。很愛很愛。」董歡心裡頓時五味雜陳。未曾經歷,無法體會失去父親的感受,只覺得心裡酸酸的。

  小小年紀就失去心愛父親的滋味,到底會何等難受?

  她的爸爸雖然沉默寡言,相處時不像歐陽萍與歐陽伯父那樣親密,但她依然無法想像,如果國小四年級時失去爸爸,會是怎樣光景?

  「我決定選擇校工這職業,是因為工作時間與薪水穩定,不用像上班族一樣朝九晚五的忙碌,讓我可以有時間照顧、陪伴母親。

  「我母親在我高中畢業的那年發現罹患肺癌,前前後後花了四年時間治療,最後仍撒手人寮。」回憶起那段歲月,他沉默片刻才繼續緩緩說道:「我媽媽罹癌的那段時間,我既心痛又難過,不懂為什麼全世界最糟糕的事都發生在她身上?看她做化療的苦,我夜深人靜時總會想乾脆別做了,讓她早點解脫痛苦。然而當看見媽媽的臉,卻又私心希望她能多承受些痛苦好能活久一點,就因為我不想這麼早失去母親。」
  
  「……林漢堂,你是故意的嗎?」故意在此刻說出自己的過往,讓她心疼,更讓她收回因為生氣而想遠離媽媽、遠離家人的念頭。

  她……只是討厭媽愛比較的行為,並不是厭惡媽媽。她也知道媽雖然老愛拿別人和她比較,卻也愛她,否則不會三不五時關心她獨自在外吃得好不好、有沒有正常作息。

  林漢堂低笑,「冤枉呀大人。」
  
  「你喊冤的行為根本就是掩耳盜鈴。」
  
  「看來我盜鈴的技術真的很差,一下就被抓到了,是不是?」
  
  「你等一下就會回桃園嗎?」「你希望我等一下就回去嗎?」董歡不作聲,手臂把他纏得更緊。

  「既然如此,我就在這裡多待幾天,等你準備回桃園,我們再一起離開。好嗎?」「……這段時間你要住哪裡?」「我有朋友住在苗栗,我會去住他那裡。」
  
  「嗯。」兩人又說了些話,直到林漢堂發現一位與董歡神似的大女孩在門邊好奇地打量他,嘴裡無聲說了「吃飯」二字,於是鬆開董歡,要她趕緊進屋吃飯。

  「林漢堂……我們……和好了吧?」


  見到她期期艾艾的模樣,林漢堂眼神一軟,幾秒後揚起抹戲譫般的笑。

  「如果我說不要和好,你會怎樣?」

  董歡看著他,幾秒後拍了他一掌。

  「你敢不和好試試看!」不想和好還來找她做什麼?

  林漢堂大笑,揉了揉她的髮。「好了好了,快進屋吃飯。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你,喂?」
  
  「嗯。」董歡點頭,三步一回頭地進入屋子。

  董竹早已在姐姐轉身時縮回屋裡,確定姐姐到廚房吃飯後,躡手躡腳地打開家門。

  那男人還在耶!

  剛才擁抱姐姐的男人全身散發出充滿自信的男子氣概,倘若板起臉,氣勢絕對與連續劇裡那些黑道大哥不相上下,但他嘴角邊的笑紋徹底說明了他常笑的個性。

  至於他高牆似的身材,雖看不出衣服底下的內容物到底如何,但難得有男生能把身高一百七的姐姐「吞噬」掉,這樣就已經很不簡單了。

  難怪姐姐會喜歡他。

  換成是她,也會喜歡一個巨大到能「吞噬」掉自己的男人,感覺好安心。

  視線轉到幾公尺外不去吃晚餐而圍在一旁嘰嘰喳喳的三姑六婆,暗暗朝她們吐舌扮鬼臉,轉眼看見男人因為瞧見她幼稚舉止而露出的笑,董竹臉頰一燙,聽見屋裡媽媽的叫喊,朝他擺手無聲說了再見後,便匆匆關門進屋。

  董竹回到廚房,吃飯時發現姐姐又回到先前的姐姐,雖然不發一語,但是卻神采飛揚地一掃前幾曰的沉鬱。

  呀,姐姐的男朋友真有本事呢!董竹心裡一鬆,開心地想,一瞬間腦袋裡忽然出現一道身影。

  她手裡的筷子一頓,貢丸咕咚咕咚滾到桌下。

  那顆臭石頭、爛石頭、硬石頭,幹嘛出現破壞她的好心情?

  可惡死了!

  去去去,滾邊去!

  她爬到餐桌下撿貢丸,對著爸爸的腳又齜牙又咧嘴的同時,家裡門鈴啾啾響了起來。

  董母咕噥著是誰擦擦濕漉漉的手前去開門,片刻後——「阿竹吶,有人找你——」

  有人找她?

  怪了,會是誰呢?


2014-7-23 12:5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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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o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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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尾聲

  董歡名為「情焰」的個人畫展於年後第十一天展開。

  這次畫展總共展出六十九件作品,油畫與素描都有,其中以人物油畫占最大宗。作品依照畫廊動線、空間大小以及參觀者的接受度與年齡進行擺置,其中三十三件展於一樓,另外三十六件情慾色彩比較濃重的作品則展於二樓,並在樓梯處設置一幅委婉的告示。

  開幕茶會前,董歡與歐陽萍從頭巡視一遍,最後雙雙站在「焰」前。「這幅畫讓我傷透腦筋你知不知道?」歐陽萍嘀咕,雖是埋怨卻又不是真心。董歡突然說要以一幅畫取代「慵懶的午後」以及「浴」,讓她必須在短短幾天內傷透腦筋地思索如何更改畫展的佈置而不顯得突兀。更淒慘的是,這幅畫董歡挑選的框是特製的,她還動用人情,千拜託萬拜託制框老師父讓她插隊,用特急件處理,時程急迫得不得了。

  不過,得以讓她甘願如此,是她愛這幅畫。

  赤裸的女子微仰著頭,豐滿的紅唇半張,似吟似喘,乳頭緊繃而硬挺,頭髮如烈焰般往上紛飛,一隻屬於男人的手,從後方用力抓住女人最靠近心臟的柔軟左乳,紅色火焰囂張而狂妄地燃燒掉整幅畫的背景,並且從男人強健的手肘一路竄燒,手指上帶著的星星火苗,彷彿隨時會轉成熊熊烈火,張牙舞爪吞噬掉女人。

  這幅猶如被相機拍下般的超寫實畫風,讓觀賞者彷彿能聽見女人充滿情慾的喘吟、感受到火焰的炙熱以及男人握住胸乳的力量。

  大熱。

  張狂。

  充滿力道。

  這幅畫是董歡在發現並坦承喜歡林漢堂以後,回到桃園用四天趕繪而成的作品。是他們之間的情與欲。

  「抱歉。我真的很真歡這幅畫,非展出不可。」除了這個理由,不可否認她私心,不讓赤裸的他有被其他女人欣賞的機會。

  不過林漢堂倒願意「被其他女人欣賞,也不願他們間的情感為外人知道,認為她的火熱應該是他獨自佔有才對。

  為此,他們兩人還小小吵了一架。「若真要道歉,把這幅畫送我。」
  
  「不行,我與林漢堂約好,這幅畫只能欣賞,不送也不賣。」董歡拒絕得斬釘截鐵。

  「小氣。」歐陽萍皺息,「裡頭的女人又不是你,還這麼……林漢堂呢?他不是載你來?怎、麼沒瞧見人影?」她抗議「他說有點事,下午才會再來。」

  兩人邊說邊往一樓走,進入休息室食用遲來的中餐,順道再次確認三出休息室,已經是下午兩點半。

  董歡踏出休息室,第一眼便瞧見林漢堂。「你來啦。」她迎上前。

  「事情忙完就來了。」林漢堂捏捏她的手,閒話幾句後,便讓她帶他欣賞,雖然這些畫他在幫忙進行會場佈置時就已經看過,但氛圍不同欣賞起來的感覺就會有所不同。

  他不得不佩服董歡的繪畫才能,這裡的每幅作品都飽含令人心頭發暖的溫煦之情。有牽手的老夫妻,有機場裡緊緊相擁的情侶,有下雨天撐著傘目送女兒進入車站的父親,有公園榕樹下下棋的老人董歡甚至告訴他每一幅畫的故事與來歷,全部是她生命中所經歷、所看見的景象。這種種溫情幾乎日日上演,無論是誰都一定經歷過,但許多人總是將它們當成無關緊要的事而忽略,失去品嚐它們的機會。

  迎接他們的第一幅畫,是高瘦男人從後方緊緊擁抱脫去上衣、胸前平坦的女子。女子的臉稍稍往右後方轉,男人的嘴唇輕印在她額上,金黃色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

  「這幅畫裡面的人物是我大學學姐和她男友。」董歡回億著,「學姐四年前罹患乳癌,不得已將乳房切除後沒有進行乳房重建,但她的男友依然愛她如昔。」前年,她徵得他們同意,進行以兩人為主題的作品。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對情侶與他們一樣遇到相似情況?不知道被媒體深深影響、盲目追求完美而整形的社會裡,有幾份如此動人的情感存在?

  第二幅是一對男同性戀人。一位赤裸著身體半倚在床前看書,另一位正拿著指甲剪,替戀人修腳指甲。床邊的窗外大雨滂沱,但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氣氛卻是寧靜而悠遠。

  接著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有些是沐浴在陽光下的女人,有些是交纏一起的男女,有些是赤裸身體的男人。

  當他們拐彎,準備欣賞最後十一幅畫時,董歡卻像被點穴似地驀地停住了腳步。

  「爸——媽——」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又揉揉眼。

  她竟然看見爸媽站在「焰」這幅畫前。

  她……眼花了嗎?

  「阿歡……」聽見叫喚,董母回頭,臉上掩不住尷尬。

  欸,早知道就別抱著「一樓的畫好溫馨,二樓應該也糟糕不到哪去」的心態,忽視樓梯口的告示而上來。二樓的畫讓她好不自在,尷尬死了!

  「爸、媽,你們怎麼會來?」董歡訝異又開心地迎上前。她因為媽媽的態度打消邀請他們的念頭,所以並沒有將邀請卡給他們,為什麼他們現在卻出現了?

  「呃……」董母偷瞄了眼林漢堂。

  上周,這個名叫林漢堂的男人莫名其妙跑到家裡,先自我介紹一番,說是大女兒的男友,爾後向他們敘述阿歡舉辦畫展的勞心勞力。

  他還說,阿歡非常不會解釋自己的事情,所以他代替阿歡前來說明她這次的畫展並不是「黑畫」,而是小人物在生活中所呈現出不同的情感,又說如果他們前來參觀畫展,阿歡一定非常開心云云。

  他一連來了好幾天,阿嬤在第一天就被他收買,並且極力稱讚他是一個好男人,阿歡真有福氣;爸爸在第三天不爭氣地被說服,甚至與阿嬤想法一致,認為阿歡的男友對待阿歡真有心,是好男人一枚;她這個最有原則的媽媽,連續幾日被阿嬤和爸爸強力圍攻,以及在大女兒男友的請求下,終於在昨天不幸失守。

  不過他說得沒錯,阿歡看起來真的很高興,她已經想不起來阿歡上回露出這麼高興的神情是什麼時候……「作品很好,你很努力。阿歡,辛苦了。」董爸爸說。

  董歡鼻頭一酸,差點哭了。爸爸一向少言,從小到大,她從來沒被爸爸稱讚過。

  畫展是否成功不再重要,有爸爸的這番話,足矣。

  「爸……」董歡忍不住感動,上前擁抱爸爸。

  董爸爸彆扭地拍拍女兒的肩,掃視妻子一眼,要她也說些什麼讚美女兒。

  「阿歡,那個……」董母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兒的高大男友,胖胖的臉竟然紅了起來,好半晌,輕咳一聲,道:「有時間帶男朋友回家讓阿嬤認識認識。」哎呀,稱讚之詞她說不出來啦!

  林漢堂差點忍俊不住。經過接連幾日的拜訪,他已經明白董歡驕傲的性子來自於誰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呀!差別只在於,引發她們骨子裡驕傲的點不太一樣。伯母之所以說要讓阿嬤認識他,是因為早上前往苗栗載伯父伯母時,他已經與他們已至耄耋之年卻仍下田耕種的阿嬤商量好,希望他們看見他時裝作初次見面。

  他不希望董歡知道父母北上參觀畫展是因為他連日的叨擾。

  這是他心甘情願為她做的事,沒必要大肆邀功讓她知道。

  經母親這麼一說,董歡如夢大醒,正要介紹林漢堂給爸媽認識時,工讀生卻匆匆忙忙出現請她前往一樓,說參加茶會的大人物到了,歐陽老闆請她盡快下去。

  「爸、媽,留下來吃晚餐,明天再走吧?」董歡下樓前詢問。

  「阿嬤獨自在家我不放心,阿堂晚些會載我們回去。」董爸爸說。

  董歡聞言一怔,捕捉到其中訊息,腦筋迅速轉動,最後瞇眼看向林漢堂,見到他苦笑聳肩,於是挑了挑眉,決定晚上再來好好「拷問」他。

  「那我先下樓忙,你們晚點也來茶會吃點東西吧。董竹也會來。」董歡說完便與工讀生一起下樓。「伯父伯母,我們也去舉辦茶會的房間等吧。」林漢堂說。

  「好好,快走快走。」董母急呼呼率先往一樓走。被一幅又一幅的赤身裸體包圍住的滋味,讓她血壓急速飆升,快要無法承受了!

  「阿堂,謝謝你。」走在後方的董爸爸拍拍女兒男友的背,「阿歡如你所說,真的很開心,我好久沒見過她這樣。」

  「不。是因為伯父伯母的到來,董歡才這麼開心。謝謝你們。」林漢堂真心道謝,但想到晚上絕對會發生的拷問,跟在董爸爸身旁的他不禁撫額苦笑。

  女友對父母的到來開心歸開心,但對他瞞著她擅自找她父母「懇談」這件事,到底會有什麼反應呢?覺得他貼心而撲抱上來啾吻他一番?明明心裡感動,外表卻要假裝他多管閒事而女王似地壓在他身上,大行蹂蹢之舉?

  嗎,後者比較有可能。

  這就是他的女友,總是喜歡維持嬌貴的面子。

  林漢堂想著,跟在董父身後進入舉辦茶會的房間,見到與大人物說話的董歡掃視過來——我愛你。

  某男人趁機無聲說出,然後見到某女人瞬間面紅起來,朝他扔了枚香告眼神。他嘴角飛揚。

  不過,他就是喜歡如此驕傲又愛面子的女友。超好欺負的。

  呵呵。

  [全書完]


2014-7-23 12:5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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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ngc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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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good 寫得很好,細節交代還算清楚....讚!



駕一葉之扁舟,凌萬頃於茫然
2015-6-24 04: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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