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論壇 - 小說天地 - [武俠] 龍乘風 -『快刀浪子』(全文完)
» 遊客:  註冊 | 登錄 | 會員 | 幫助
 

免費線上小說
動漫分類 : 最新上架熱門連載全本小說最新上架玄幻奇幻都市言情武俠仙俠軍事歷史網游競技科幻靈異 ... 更多小說

<<  [1] [2] [3]  >>
作者:
標題: [武俠] 龍乘風 -『快刀浪子』(全文完)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  [武俠] 龍乘風 -『快刀浪子』(全文完)

第 一 章
  三十七月二十四日,狗。
  三十八月初五,羊。
  三十八月十二日,黑芝麻。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        ※        ※

  這是一張殺人名單。
  前三行的二十六個字,已被塗去。
  字是用墨寫在一塊白絹上的。
  但塗掉這二十六個字的,卻是已經幹透了的血。
  還有九個字未沾上血漬。
  “血債血償,趙天爵的血,將會染濕這塊白絹一百次、一千次,直到他最後一滴血都被
榨幹為止!”

  ※        ※        ※

  說這幾句話的,是個長發披肩,一身白衣的青臉漢子。
  他的年紀並不大,但臉上卻已有太多的皺紋。
  除了皺紋之外,更有一道長達五寸的疤痕,由左耳—直橫過面頰,幾乎伸展到喉頭之上。
他這一張臉,已足以嚇跑世間上絕大多數的女孩子。

  ※        ※        ※

  殺人名單上,唯一還未染上血漬的,就是最後的九個字。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一年只有十二個月,怎會弄出個三十九月初九?
  三十九月是甚麽意思?
  趙天爵又是怎樣的人?
  還有狗、羊、黑芝麻,又是些怎樣的人物?

  ※        ※        ※

  五月初六,雷電交加,風雨大作。
  官道上,泥濘處處,連拉車的馬匹都不願在這種道路上走動。雨茫茫,視線模糊不清。
  就在雨勢最急的時候,大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景。
  這堨X現了一艘船。
  不是小船,而是一艘比馬車還大三十倍以上的巨船!

  ※        ※        ※

  這一條官道,延綿百堙A一直通到蝴蝶城。
  在這蝴蝶城東一堣坏~,有一間小客棧。
  這一間既是小客棧,也是小酒家。
  小客棧只有五間小客房,飯堂上也只有五副座頭,白日間最多的人客是蒼蠅,到了晚間
卻是蚊子的天下。
  在客棧的左邊,還有兩座茅舍。
  這兩座茅舍也有住客,那是四頭又臭又臟的豬。
  人豬為鄰,這種客棧實在令人“拍案叫絕”。
  所以,這堛漸芛N,已可用“不忍卒睹”四字來形容。
  小客棧的老板,是個已快將七十歲的老蒼頭。
  附近的人,都稱呼他勤伯。
  勤伯人如其名乎?
  非也。
  他非但談不上一個“勤”字,簡直就是—個懶惰的老板。
  他唯一最關心的,似乎並不是客棧的生意。而是茅舍堛漸|頭豬。
  幸好他還有一個叫小鷹的小夥計。
  小鷹辦事遠比老板勤快得多,而且還懂得狩獵,據說他的箭法很不錯,有—次還居然射
中了另一個狩獵者的屁股。
  看來那一次,他已惹出大禍。
  可是,那個狩獵者也真奇怪,中箭之後不但沒有找小鷹算帳,反而像受了驚的兔子般,
急急遁去。
  這媔Z離蝴蝶城並不遠,那個被箭所射的獵人是否來自城中?

  ※        ※        ※

  大雨天,也是留客天。
  平時難得有客光顧的小客棧,今天總算來了幾臺客人。
  無三不成幾,剛好三臺顧客,總共八個人。
  坐在窗前那副座頭上的,是三個老年人。
  這三個老人,比小鷹矮得多。小鷹今年才十四歲,但居然比起他們中最高的一個還高出
五寸。
  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既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
  他們來到這間小客棧的時候,渾身都已濕透,小鷹真擔心他們會著涼。
  他們的年紀已有一大把,冷壞了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看來這三個矮小老人似乎是三兄弟。
  但再仔細看一看,又好像不像。
  他們雖然長得同樣矮小,然而容貌神態卻並不相似。
  在這三個矮老人隔鄰的一副座頭。也有三個客人。
  這三個人的身材,可魁梧得多。
  尤其是坐在最靠門口的那個黑袍大漢,他整個人簡直就像一座巨塔般,幾乎連大門也給
他的身軀堵塞住。
  坐在他左右兩旁的人,也是精壯如牛般的大漢,看他們一臉兇橫霸道的樣子,若說他們
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盜,恐怕人人都會深信不疑。
  他們真的是強盜嗎?
  除了這六個顧客之外,小客棧還有兩個醉漢。
  小鷹從來都沒有見過醉得這麽厲害的人。
  這兩個醉漢一共喝了二十八斤竹葉青,摔破了十六只酒杯,抝折了三十八雙竹筷,連凳
子也坐爛了四五張。
  小客棧堛滌s差不多已給他們喝光,還有五六斤已開始發黴的花生,也給他們吃個幹幹
凈凈。
  他們比其他兩臺顧客來得早。
  這兩人是昨晚耽到現在的。
  當其他兩臺顧客相繼光臨的時候,這兩個醉漢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小鷹沒有理會他們。
  勤伯更懶得去理會這兩個醉鬼。
  這兩個醉鬼雖我差點沒把小客棧的家俱全部毀掉,但他們在櫃臺上早已存放了二十兩銀
子。
  二十兩銀子雖然不是一個大數目,但已足夠付酒帳和賠償家俱有余。

  ※        ※        ※

  老天在發脾氣,雨暴風狂,雷電交加鬧個不停。
  勤伯今天比平時更懶。
  往日在這個時候,他總會到豬舍堿搰搢煽X條豬。
  但現在,他仍然臥在床上,嘴堳o咬著一根旱煙袋。
  無論怎樣看去,他都只像個土頭土腦的老鄉下。
  他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就是請了一個像小鷹般勤力工作的小夥計。
  外面雖然有幾臺顧客,但他好像漠不關心。
  忽然間,勤伯聽到外面一個粗魯的聲音大喝道:“偌大一間酒家,就只剩下這兩斤水酒?
臭小子,你當老子是來白吃白喝的強盜嗎?”
  勤伯雖然懶得走動,但這時候也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出去看個究竟。
  只見那個黑袍漢子,居然把小鷹當是只小雞般,單手提起來。
  看他的樣子,倒像是如果沒酒喝便要把這少年活活吞掉般,模樣好不嚇人。
  但小鷹並沒有被嚇得幾乎撒尿。他只是嘆了口氣道:“這位大爺還沒有喝酒,火氣便這
樣驚人,倘若灌下三兩烈酒,豈不是這間小店也給你拆了?”
  黑袍大漢臉色一變,大喝一聲,忽然亮出一把沈重已極的厚背鐵刀。
  黑袍大漢的刀很快,刀光一亮,立刻就架在小鷹的脖子上。
  “臭小子居然敢消遣你祖宗?”黑袍大漢兇巴巴的道:“你看我敢不敢把你剁成肉醬?”
  鐵刀架在小鷹的脖子上,勤伯可急死了。
  他連忙撞撞跌跌的走了過來,叫道:“別剁!別剁!剁死了這個臭小子誰來伺候幾位大
爺?各位要酒,老漢盡管想想辦法。”
  黑袍大漢的火氣總算消了一點,但他仍然提抓著小鷹。
  勤伯在店中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壇十斤裝的酒。
  黑袍大漢放下小鷹,伸手拍開泥封。
  泥封剛拍開,一陣醉人的酒香,立時充滿著整間小客棧。
  黑袍大漢深深的吸了口氣,連眼睛都亮了。
  “好灑!好灑!”
  勤伯幹笑著。
  黑袍大漢忽然對左邊的一個灰衣大漢道:“拿試毒銀針來。”
  灰衣大漢立刻掏出一根銀針,在酒中浸了一浸。
  銀針仍然銀光燦爛,絲毫無異。
  黑袍大漢瞪了小鷹一眼,叱聲道:“這種好酒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讓大爺嘗一嘗?”
  小鷹淡淡的道:“這酒埵閉r,你喝下去會腸穿肚爛而死。”黑袍大漢哈哈在笑。
  “臭小子,是那個臭婆娘養下你這個小王八,酒埵閉r無毒,還瞞得過老子?”
  他說完之後,立刻就把整壇酒扛起,喝得痛快極了。
  但他只喝了兩口,臉色就變了。
  他馬上放下酒壇,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般。
  灰衣大漢一呆,道:“這酒沒有毒,那是剛才用銀針試過的。”
  黑袍大漢的臉突然發青。
  小鷹嘆了口氣,道:“我早就說過這—壇酒有毒,你偏不相信,那又有甚麽辦法。”
  —陣震天價巨響,酒壇摔破,瓦片和酒液四處飛濺。
  黑袍大漢竟渾身虛軟,面色由青變綠,又由綠變藍,但嘴唇卻殷紅如血。
  他突然揮刀,就向小鷹的頭上劈去。
  但小鷹卻像泥鰍般,早已溜得老遠。
  灰衣大漢和另一個穿黃衣的大漢也是臉色同時一變,齊聲大喝,就待追殺小鷹和勤伯。
  他們一個使用鎮鐵所鑄造的短棍,另一個用的武器卻是一只長約兩尺的鋼鉤。
  “你們竟敢在酒堣U毒,快拿解藥出來。”灰衣大漢揮動鐵棍,“叭”的一聲,木桌應
聲被打斷數截。
  他直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酒埵韞H竟然有毒。
  黑袍大漢已用試毒銀針浸在酒堙A證明酒中無毒才放心喝下去的。
  小鷹急急躲在勤伯的背後,嚷道:“別動手,毒藥不是咱們放在酒堛滿C”
  灰衣大漢怒道:“臭小子,你還敢抵賴?”
  一陣鐵棍呼嘯之聲響起,灰衣大漢竟毫不留情,就向勤伯和小鷹兩人的腰上同時掃去。
  這一棍來勢洶洶,不難把這老幼二人,同時活活打死。
  但這棍沒有擊中勤伯和小鷹。
  因為這一棍忽然間就像變魔法般,落在了另一個人的手上。
  灰衣大漢連看都沒有看清楚,鼻子上又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唷!”
  就只這麽“唷”的一聲,灰衣大漢的鼻子居然就給自己的鐵棍撞扁了。
  他現在的臉,就好像一個被搗爛了的西瓜。
  灰衣大漢還想再發狠,但他忽然覺得腰間一麻,突然就此僵立在地上,彈動不得。
  他不但被自己的鐵棍撞扁了鼻子,也被自己的鐵棍點了麻穴。
  他愕住了。
  ——就算他沒有被人占了麻穴,他也一樣會愕住。因為他的鐵棍竟然已落在了一個又矮
又瘦的老人手中。
  那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
  但不可能發生的事,已經發生,他的鼻子現在還痛得要命,鮮血仍然像噴泉般從臉上湧
出。

  ※        ※        ※

  三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現在已有兩個變成了廢物。
  長得最高大相貌最兇惡的一個黑袍大漢,他只不過喝了兩口酒,便已倒在地上,連呼吸
都已停頓。
  他的臉龐,就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樣,變成深黑之色。
  至於灰衣大漢,其人兇惡的程度,絕不在黑袍大漢之下,但現在他的情況,似乎比黑袍
大漢好不了多少。
  還余下來的一個黃衣大漢,他雖然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無比的鋼鉤,但看見這種情景,居
然怕得不敢出手。
  矮老人冷冷的盯著黃衣大漢,半晌才道:“你為甚麽站在哪堙H你怕死?”
  黃衣大漢一句話也說不出。
  矮老人嘿嘿一笑,道:“遼東三煞雖然在東北頗有名氣,但常言有道,物離鄉貴,人離
鄉賤。蝴蝶城這一淌渾水,你們本就不該來插上一腳的。”
  黃衣大漢幾乎連肚子都氣破了。
  他姓屠,叫屠勾魂。
  遼東三煞,也有人稱為遼東三盜,近十年來,最少已有八間鏢局的紅貨,落在他們三人
的手堙C
  這三個劇盜不但殺人劫鏢,連六扇門中的不少高手,也栽在他們的手下。
  昔年威震河朔的名捕頭天環神爪駱茂,就是死在遼東三盜手下的。
  但現在,遼東三盜卻變成了比三腳貓還不如的東西,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竟會栽在三個矮
小的老人手堙C

  ※        ※        ※

  屠勾魂雖然幾乎被氣破肚子,但他還是不敢向眼前的矮老人動手。
  矮老人突然揮了揮手,嘆道:“老夫雖然覺得你們三人極討厭,但此刻並不是與你們這
種人斤斤計較的時候,你們還是快點滾開,別再讓我老人家生氣。”
  屠勾魂吸了口涼氣,半晌才道:“咱們三個已有兩人動彈不得,還望前輩放他們一馬。”
  矮老人嘿嘿一笑。他考慮了片刻,終於還是解了灰衣大漢的穴道。
  灰衣大漢穴道被解,再也不敢胡來。
  屠勾魂又道:“老大他何以會中毒的呢?”
  矮老人冷冷道:“酒本無毒,但他把酒喝進肚子堮氶A酒就變成有毒了。”
  屠勾魂莫名其妙。
  矮老人冷笑道:“毒並不在酒中,而是在酒壇的邊緣上!”
  屠勾魂一雙目光註射在勤伯和小鷹的臉上,卻又兇不出來。
  小鷹仍然否認毒是他下的。
  屠勾魂道:“若不是你們下毒,又如何預早會知道?”
  矮老人淡淡一笑,道:“他瞧見了老夫下毒。”
  屠勾魂將信將疑。
  矮老人突然把一包藥散,丟給灰衣大漢。
  “給那家夥服下,以後再也別讓老夫碰上。”
  “遼東三煞”這一次碰上了煞星。
  但他們總算幸運,並沒有丟掉性命。
  然而,自此之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人見過這三個劇盜,他們居然因此而退出江湖。

  ※        ※        ※

  “遼東三煞”瞬即溜個幹幹凈凈。
  小客棧埵乎又平靜了不少。
  那三個矮老人,一個穿白衣,一個穿黑衣,還有一個,卻是穿著一件七釘八補的破爛棉
襖。
  剛才把遼東三煞趕跑的,就是穿破棉襖的矮老人。
  他忽然問小鷹:“你是怎樣看見老夫在酒壇上下毒的?”
  小鷹淡淡的道:“勤伯找著這壇酒的時候,你曾故意碰他一碰,而且伸手在酒壇的邊緣
上摸了一摸。”
  矮老人道:“就憑這一點,你便已能認定老夫已在酒壇上抹了毒藥?”
  小鷹道:“現在,總算我沒有看錯了罷?”
  矮老人點點頭,道:“你的確沒有看錯。”
  一直坐在角落堛漸捰蝮G老人忽然道:“沙老邪也沒有看錯人,這小子的確是個可造之
材。”
  穿破棉襖的矮老人卻嘆了口氣,道:“可惜賀教主快到了,他們的死期也逼近眉睫。”
  勤伯仍然是那副老樣子。
  他好像連一句話也沒有聽進耳朵堙C
  就在這個時候,一幕奇景呈現在他的眼前。
  他看見大路上突然出現了一艘船。
  不是小船,而是一艘比馬車還大三十倍以上的巨船!

  ※        ※        ※

  那是一艘巨船。
  這艘巨船不在江河大海之上,卻從陸路緩緩來到這堙C
  船不在水小,又如何能動?
  別的船不能,但這一艘船能。
  因為這艘船居然是有輪子的。
  在船的前面,有數十匹健馬,就像拉動一輛巨大的馬車一般,把大船徐徐的拉動。
  如此寵大的陣勢,的確是令人吃驚。
  這是一艘怎麽樣的船?
  主持這一次行動的人又是誰?
  目的又是甚麽?

  ※        ※        ※

  小客棧堛漕潃蚞K漢突然喃喃地在交談。
  其中一個道:“我瞧見了……一艘……船……”
  另一個笑了起來道:“這媔Z離最近的大河流還有八十婺禲A何來有船?”
  “你瞧……”
  “那不是船……是馬……”
  “馬拉著的不就是船嗎?”
  “船?哈哈,真的瘋了,那明明是馬,怎會是船?”
  “馬拉著的不是船?那是甚麽?”
  “馬拉著的也是馬,馬拉馬,一匹—匹的拉下去……”
  “對,對,馬拉馬,沒行船,但為甚麽我的舌頭又再發大?媽的……”
  這兩個醉漢不倫不類的胡扯了一番,又再昏昏沈沈的伏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勤伯嘆了口氣!
  他忽然望了望天色,也喃喃道:“今天的暴風雨真可怕……”

  ※        ※        ※

  那大船不停地移動,終於來到了小客棧。
  那三個矮老人忽然神態恭謹地,垂手站在小客棧的門外。
  大船上倏地迅速掠出一條人影。
  那是一個看來精明的中年漢子。
  看他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個經年在海上辛勞工作的船家。
  他渾身上下,都已被雨水所淋濕,但仍然給人一個幹幹凈凈的感覺。
  這人像個秀才。
  他唯一不像秀才的地方,就是他的手埵酗@根粗大的鐵鏈,鐵鏈的末端,卻系著一個金
光燦爛的骷髏頭!

  ※        ※        ※

  中年漢子還有一點不像秀才的地方,那就是他的輕功身法,已練得比燕子還更輕盈。
  他從大船上飄然掠到小客棧,身法奇快無比,而且著地無聲,就像一頭巨大的白貓。
  他臉上的神態,既不像貓,也不像秀才,卻像個拘魂索命的無常。
  事實上。他在江湖上的外號,就叫金無常。
  他姓金,本來的名字是善和。
  但金善和絕不是個善男信女,也不是一個很和氣的人。
  他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外號。
  這個外號就是金不打。
  他從不打人。
  他只會殺人,而且殺人的速度往往比他眨眼還快。
  這種人,當然堪稱“煞星”無愧。
  所以,他又被稱為金煞星。
  常言有道:“書生多別字”。
  他的別字似乎比書生還多,但他絕不是個讀書人,而是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的殺
手。

  ※        ※        ※

  殺手分開幾種。
  有些殺手甚麽人都殺,同時也肯為任何人去殺人。
  他們的原則只有一個。
  這個原則就是:“見錢開眼,六親不認”。
  這種殺手並不多,但也絕不少,只不過他們的殺人本領有高低之分而已!
  而另一種殺手,卻對雇主和被殺者,卻有某種程度的揀擇。
  例如太強的對手不殺。
  不該殺的人也不殺。
  心情不好的時候,更不接下任何買賣的。
  又有另一種殺手,甚麽人都殺,但雇主卻永遠只有一個。
  這一個雇主,也就是他的大老板。
  大老板把他的性命買了下來,以後無論要他去殺任何人,他都絕不會猶疑。
  金無常就是屬於這一類型的殺手。
  十五年來,他一直都在海魔船的船艙堙A享受著最香醇的老酒,和最漂亮動人的女人。
  他絕少曬太陽,十五年來他在船艙奡蝜L的時間,遠比其其他的地方為多。
  所以他的膚色也比任何人都更白一點。
  也許他有點酒色過度。
  但十五年來,他每次出動替大老板殺人,都沒有讓主子失望過。
  他的大老板是誰,江湖上任何人都很清楚。
  那就是海魔船的主人,也就是海魔五教的總教主賀譽。

  ※        ※        ※

  動用到五十匹健馬拖拉的這艘巨船,就是江湖上人人聞名變色的海魔船。
  近十余年來,海魔五教已雄霸了整個東海。
  在東海,誰都不能與賀譽爭一日之長短。
  這媔Z離東海不算太遠,但把海魔船拖拉到此,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賀譽並不是個瘋子,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沒有人知道。
  海魔船自東海而來,途中經歷過不少艱險。
  它的目的地是什麽地方?
  是蝴蝶城?
  還是就在這一間小客棧的門外?

  ※        ※        ※

  海魔五教,是由五個本來絕無關連的幫會所組合起來的,把它們組合的人就是賀譽。
  這五個幫會,是潛鯨幫、海城幫、飛盜會、水魔堂和三仙教。
  三仙教源出於東海三仙島上的三仙鎮。三仙教的三位教主,本來是三仙鎮的三位長老。
  他們並非三兄弟,但卻都是矮若侏儒,但又總算比侏儒稍高一點的矮小老人。
  在小客棧門前垂手恭立著,身穿破棉襖的矮老人,是三人中的老大,也就是江湖上人稱
“毒手天王”的焦降魂。
  還有另外兩人,分別是“偷心一刀”於百喜,及“回頭一笑”費連環。
  他們本是三仙教的三位教主。
  但現在,三仙教也和東海其他四大幫會一樣,加盟在海魔教的旗下。
  可以說,海魔教的陣容是極其鼎盛的。在東海,誰都不敢與海魔教硬碰。
  海魔船既已在海稱雄稱霸,它為什麽竟然遠離海域,來到這堙H

  ※        ※        ※

  除了金無常之外,還有十二個手持大刀的大漢,冒著大雨闖到小客棧。
  金無常走進客棧內,冰冷的目光立刻註視著勤伯。
  勤伯的眼睛瞇成一線。
  他的眼睛好像在笑,但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對著金無常這種人,又有什麽好笑?金無常忽然坐了下來,他坐的是桌,而不是椅。他
的舉動也和臉上的神態一樣,不禮貌得很。
  勤伯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們終於來了。”
  金無常冷冷道:“難道你認為咱們不應該來?”
  勤伯幹笑兩聲:“賀教主可還好?”
  金無常道:“他老人家的胃口很好,甚麽東西都吃得下。”
  勤伯道:“難道他想把蝴蝶城也吞進肚子堙H”
  金無常冷冷一笑,道:“就算他老人家不吞掉蝴蝶城,但吞掉你這家小客棧,總不是一
件難事。”
  勤伯淡淡一笑:“我這間發黴的店子,就算拱手送給賀教主,他也不會要。”
  金無常冷冷的道:“店子雖然不值錢,但彭大毒的兒子,卻值錢得很。”
  他說這三句話的時候,目光已轉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他盯著小鷹,就像一條餓狼盯著一只野兔。

  ※        ※        ※

  小鷹仍然靜靜的站在勤伯的身旁。他好像不知道金無常正盯著自己,也好像從來都沒有
聽過彭大毒這個人的名字。
  金無常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殘酷的笑意。他不但像條餓狼,簡直就像一只比豺狼更殘酷、
更陰騖的食屍鷹。
  勤伯忽然冷冷一笑:道:“老金,你已準備好一切,要把咱們一老一少置諸死地?”
  金無常沈默了片刻,才道:“那是賀教主的命令。”
  勤伯道:“但這堥禱D東海。”
  金無常道:“即使你躲到天涯海角,賀教主亦有十足把握取你的性命。”
  勤伯的臉色變了變。
  就在這一刻間,焦降魂,於百喜和費連環已圍了上來。
  小鷹微微一笑,道:“你們三個老不死想打我的主意,倒是有趣得緊。”
  勤伯冷冷一叱,道:“小鷹不得無禮,雖然這三個老匹夫都不是人,但畢竟都是你的長
輩。”
  焦降魂淡淡一笑,說道:“他的父親心毒,做兒子的卻是口毒,但無論是大毒也好,小
毒也好,今天已是他們了帳的時候。”
  金無常也在笑。
  他的臉上雖有笑容,卻無笑聲。
  就在他笑得最起勁的時候,他手中的金骷髏突然激蕩起飛,直向勤伯的臉上砸去。




2011-1-15 05:57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2  

第 二 章
  金骷髏雖然看來並不太大,但它卻比同樣大小的流星錘沈重得多。
  這一個金骷髏,就是金無常的殺人武器。
  絕少人能避得開他的金骷髏。
  就算有人能避得開金骷髏,也沒有人能避得過金無常的另一把劍。
  他的另一把劍,是用左手發動的。
  平時,他單憑金骷髏,便足以取掉別人的性命。
  但今天他的對手有點不同。
  因為這個懶惰的老板勤伯,其實就是以前潛鯨幫的副幫主沙一殺。

  ※        ※        ※

  海魔教——是由潛鯨幫、海城教、飛盜會、水魔堂和三仙教所組合而成的一個幫會。
  這五個原本不同的幫會,就是海魔教的骨幹。
  要把這五個不同的幫會連結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賀譽終於辦到了。
  然而,海魔教唯一的漏洞,就出在潛鮫幫這一個支屬幫會之上。
  在海魔教,除了教主之外,另設有五堂。
  那就是潛鯨堂、海城堂、飛盜堂、水魔堂和三仙堂。
  海城堂主——是昔日海城教的副教主,此人姓蔔名世康,江湖上人稱“舉手不回”。
  “舉手不回”是他的外號,也是他所練獨門掌法中最後一式的名堂。
  飛盜堂主——是昔日飛盜會的龍頭老大厲三爺,他的外號是“萬堶衙]”。
  水魔堂主——是昔日水魔堂的刑堂堂主湯恝,他的外號是“攔腰一剪”。
  至於三仙堂,則共有三位堂主,他們就是焦降魂、於百喜及費連環。
  但潛鯨堂卻只有堂,而沒有堂主。
  因為潛鯨幫的幫主,早已被沙一殺所殺。
  沙一殺絕不同意潛鯨幫加入海魔教,他不願意向賀譽屈服。
  為了這一件事,潛鯨幫正副兩位幫主大起爭執,結果潛鯨幫主死在沙一殺的手下。
  潛鯨幫於是陷入名存實亡之局。
  當然,海魔教中高手如雲,潛鯨堂主這個職位,最少有七八個武功高強,江湖經驗豐富
的人可以勝任愉快。
  但賀教主的命令卻是:“不殺沙老邪,決不罷休。”
  在沙一殺被誅之前,潛鯨堂將不設立堂主!

  ※        ※        ※

  沙老邪是沙一殺的“雅號”。
  他不但殺了潛鯨幫的幫主,同時更把海魔教的另一個叛臣,從東海一個孤島秘密囚室中
救了出來。
  那一個叛臣,賀譽早就該把他殺掉,以絕後患的。
  但賀譽不舍得。
  他不舍得殺他的原因共有兩個。
  第一:那人雖然武功不及賀譽,但對於下毒和解毒的本領,卻是特別有一手。
  第二:那人曾經是京城堻怞鹵的一個富翁,賀譽相信他埋藏著一批寶藏,價值絕不會
少過黃金二十五萬兩。
  賀教主一直都希望從那人的身上獲得好處,於是采用禁錮與肉體折磨的方法,來對付這
個叛臣。
  這個叛臣,就是彭大毒。

  ※        ※        ※

  叛臣與英雄這兩個名詞是對立的。
  賀教主認為是叛臣的彭大毒,但在沙一殺的眼中看來,他卻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
  賀敦主把彭大毒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卻又偏偏不讓他死。
  誰都料不到,沙一殺竟然會甘冒奇險,把彭大毒從囚室中救出。
  彭大毒本來的名字,並不叫大毒。
  但由於他用毒藥的本領極為厲害,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彭大毒。
  他真正的姓名,是彭大鷹。
  他還有一個兒子,現在已成為了這間小客棧的小夥計。
  那就是小鷹。

  ※        ※        ※

  近年來,沙一殺除了殺雞殺豬之外,從沒有殺過人。
  他好像已真的成為了一個殷實的小商人,而不是昔日武林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煞
星。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把當年的武功耽擱下。
  在這堙A從沒有人見過他練習武功。
  誰也不知道,這間小客棧的老板“勤伯”,原來是一個身懷絕頂的武林高手。
  金無常是名震天下的“金不打”,“金煞星”,在他的金骷髏與骷髏劍下,永無活口。
  他從不打人。
  他只會殺人,而且殺人的速度往往比他眨眼還快。
  賀教主派遣他對付沙一殺,顯然是已立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他置諸死地。
  金無常的金骷髏攻勢兇猛,但真正致命的,還是緊隨而來的一劍。
  劍迅有如閃電。
  這一著,對手若換上了別人,必已然得手,因為金無常的金骷髏已把對方壓逼得透氣不
過,趁此時機再來一劍,又有誰還能抵擋?
  但沙一殺例外。
  他一瞥見劍影向自己刺到,身形已倒退,一退就是五尺。
  五尺並不是一段很遠的距離,但金無常這一劍卻已被他遠遠閃過。
  “呼”的一聲,金骷髏再向沙一殺的胸膛怒射。
  如此沈重的一顆金骷髏,在金無常的手中揮動起來,就像是棉花枕頭般,毫不費力。
  忽然間,沙一殺一聲冷笑,右手伸出,五爪如鉤般,竟然向金骷髏上揮去。
  金骷髏堅硬無比,難道沙一殺的手指比它還更堅硬?
  金無常絕不相信這一回事。
  不過,就算他相信沙一殺的手指能把金骷髏抓穿五個大洞,他也絕不會退縮。
  金骷髏已快撼在沙一殺的五指上。
  金無常已幾乎可以肯定,沙一殺的指骨一定會被金骷髏擊斷。
  就算是淮南大力魔王劉翼的鷹爪功。也絕不敢與金骷髏在這種情況之下相碰。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金無常已無法猶豫,也無法政變自己的招式。
  但他深信形勢對自己極其有利。
  可惜他還是料錯了一件事。
  沙一殺並不是真的用手指與金骷髏硬碰,當金骷髏再逼進五寸的時候,他的五指已化為
擒拿手。
  “刷”!
  聯系著金骷髏的鐵鏈,居然被沙一殺抓著。
  金無常兇狠的劍光閃動,骷髏劍急刺沙一殺的右腕。兩人已從離身搏鬥,演變成近身搏
鬥,短兵相接的兇險局面。
  金無常肯定自己這一劍刺去,沙一殺必然會松手。
  但他這一個“肯定”,又再度變成錯誤。
  沙一殺竟然絕不松手。
  “嗤”的一聲,骷髏劍刺在沙一殺的右腕上。
  鮮血從他的掌緣泊泊流下。
  但沙一殺臉色沒有變,反而向金無常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金無常的臉突然扭曲,身子
也踉蹌後退。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他的胸膛上竟已插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既是短刀,也是飛刀。
  沒有人看見這把刀怎樣射進他的胸膛,同時每一個的視線,都集中在沙—殺的身上。
  而這把刀,居然是由小鷹發出的!

  ※        ※        ※

  金無常倒下去的時候,這奡N只剩下暴風雨的聲音,和門外希津津的馬鳴嘶叫聲。
  三個矮老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想不到金無常竟然會死在小鷹的飛刀之下。
  沙一殺的右腕雖然鮮血直冒,但那是有價值的。
  他捱了這一劍,目的就是要把金無常的雙手封死,同時也把他的註意力分散。
  小鷹的飛刀果然是沒有讓沙一殺失望。
  焦降魂突然嘿嘿一笑。
  “沙老邪的手段,果然利害。”
  沙一殺冷冷道:“老夫今年已有六十六歲,若沒有兩下子保命的本事,恐怕早已然變成
死人。”
  焦降魂嘆了一口氣,道:“不過就算你保命的本事再大,也難以逃避今天這一場厄運。”
  沙一殺道:“老夫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日子。”
  焦降魂道:“人貴自知,沙兄倒還不太糊塗。”
  沙一殺冷冷一笑:“三位老兄想替金無常報仇,最好就快一點動手!”
  焦降魂笑了笑,道:“沙兄快人快語。正合焦某的心意,但現在老夫又不想動手了。”
  沙一殺道:“你害怕?”
  焦降魂聳聳肩,道:“賀教主就在海魔船上,老夫何懼之有?”
  沙一殺道:“你言下之意,是說老夫與小鷹已陷入了海魔教的羅網中,再也逃不出去?”
  焦降魂道:“實情本來就是如此。”
  沙一殺冷冷一笑:“就算是賀譽那個老匹夫親自到此,老夫亦無所懼。”
  焦降魂道:“沙兄有何所恃?”
  沙一殺目中突露出殺機,冷笑道:“別忘記這堿O甚麽地方。”
  焦降魂臉色一沈,道:“你果然早已和蝴蝶城有所勾結。”
  沙一殺冷冷道:“蝴蝶城主雖然不能算是甚麽正人君子,但比起賀譽那個老匹夫卻還勝
百倍。”
  於百喜厲喝道:“放肆!你竟敢講出這種說話。”
  沙一殺長笑道:“這媔Z離蝴蝶城只有一堙C海魔教揮軍壓境,趙城主早已知道,他並
不急於反擊,目的就是盡量等待有利時機!”
  焦降魂冷冷道:“恐怕等到趙天爵出手的時候,你早已死在本教刑堂堂主的無情杖下。”
  沙一殺的臉色忽然變了變:“桑七星也在海魔船中?”
  他這九個字剛說完,門外立刻就傳來一個人冰冷的笑聲。然後又有人說出了五個字。
  “刑堂堂主到。”

  ※        ※        ※

  刑堂堂主。
  這四個字本身就已具備了一種逼人的殺氣。
  據說在江湖上各門各派任職刑堂堂主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性格冷酷無情的人。
  海魔教的刑堂堂主也沒有例外。
  他在未曾加入海魔教之前,便已是江湖上一個著名的大魔頭。
  自從他成為了海魔教刑堂堂主之後,江湖上反而因此而平靜了一點。
  提起了桑七星這個人的名字,江湖中人莫不感到頭痛。
  但海魔教中的人提起了桑七星,卻更加談虎色變。
  無論是誰,若是違犯了教規,而落在桑七星手堛爾隉A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桑七星最喜歡用的一著殺手鐧,就是分筋錯骨大法。
  沒有人能捱得住這種酷刑。
  沙一殺雖然已把性命豁了出去,但當“刑堂堂主到”這五個字仍然令他有一種驚心動魄
的感覺。

  ※        ※        ※

  桑七星並不是一個很高大的人。
  但站在三仙堂三敵的面前,他最少還高上尺許。
  他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面孔狹長而蒼白,但他的鼻子卻長得比嘴巴還闊,令人看來有
點滑稽的感覺。
  伹沒有人覺得他的長相滑稽。
  因為在這個畸型的鼻梁上,還有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
  這一雙眼珠子好像不會轉動,但卻透射出一種令人寒森森的光芒。
  他剛走進小客棧堙A店堂堛漁薸聽擐繯N冷了一半。

  ※        ※        ※

  桑七星並不是單獨一個人走進來的。
  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身穿紫衣的少年武士。
  這兩個少年武土的年紀,比小鷹約大一兩歲,但身材卻反而矮細得多。
  小鷹淡淡一笑,對沙一殺道:“今天為甚麽來了這許多矮子?”
  沙一殺嘆了口氣,道:“這些人雖然長得矮,但武功卻極高,沒有一個是容易對付的。”
  小鷹道:“這個甚麽刑堂堂主兇巴巴的,相信比剛才的一個更難對付。”
  沙一殺道:“你別把事情看得太輕松,說不定咱們一老一少,卻無法活得過今晚。”
  小鷹皺了皺眉,道:“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嫌喪氣一點?”
  桑七星突然重重一咳,臉色很難看。
  小鷹展顏一笑,道:“難道他病了,看他的臉倒像死人一樣。”
  桑七星的目光倏地射向小鷹的臉,然後又緩緩地說道:“你的嘴很刁。”
  小鷹哼一聲:“那又如何?”
  桑七星慢慢的說道:“嘴刁的人,他的舌頭一定很好吃。”
  “甚麽?”小鷹的眼睛陡地睜大:“你喜歡吃人的舌頭?”
  桑七星淡淡一笑:“用何首烏、冰天雪蓮來燉人舌頭,是最佳的人間美食,將來你有機
會,千萬不要錯過。”
  小鷹聽得有點汗毛倒豎。
  桑七星的笑容忽然又收斂,沈聲道:“可惜你不會有這種機會了,你很快就會死在本堂
主的玉魔杖下,本堂主向來言出必行,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割下,燉得稀稀爛爛來下酒。”
  沙一殺“叨”一聲:“堂堂刑堂堂主,就只會唬嚇小孩子。”
  桑七星不再說話了。
  他忽然輕輕拍掌。
  掌聲一起,門外立刻又有兩個紅衣大漢,扛著一根慘綠色的木杖走了進來。
  這一根木杖,竟比鐵杖還更沈重。
  桑七星把木杖接在手中。
  沙一殺冷冷道:“這就是你的玉魔杖麽?”
  桑七星緩緩點頭,隨即舉杖就向沙一殺的面門撞去。

  ※        ※        ※

  正當桑七星動手對付沙一殺的時候,三仙堂的三位堂主也開始向小鷹下手。
  小鷹笑了。
  “嘿,以大欺小,以眾淩寡,好不要臉!”
  不過,他嘴婸§o輕松,情況卻是甚為不妙。
  焦降魂、於百喜和費連環這三個老人雖然看來又矮又小,伹他們的武功卻高得令人無法
想像
  小鷹恃仗著輕靈的身法,與三人展開遊鬥,還可勉強支持一陣,但時間一長,就決不是
對方方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他一上來就已亮出了一把長約尺許的彎刀,處處不離小鷹的心窩、咽喉
兩大要害。
  不過,即使這把刀刺在別的地方,小鷹也是勢難活命,因為這把刀是淬上奇毒的。
  小鷹年紀輕,不知道這種厲害,但沙一殺卻是看得心驚肉跳,卻又被桑七星苦苦纏鬥,
無法抽身相助。
  於百喜的外號是“偷心一刀”。
  他這個外號並不是白白得回來的,他手中這一把毒刀,已不知刺破了幾許英雄豪傑的心
臟。
  每一個心臟被刺之後,它所流出來的血都是綠色的。
  這一把毒刀,的確厲害無比。
  小鷹雖然從八歲開始練武,而且進步神速,但他無論如何都絕不是三仙堂這三個老魔頭
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的刀,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等到小鷹覺得自己的情況已極為危險的時候,於百喜的刀突然就已送到他的胸膛上!

  ※        ※        ※

  這並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刀。
  在這一刀之前,於百喜已發出過不下七八十刀。
  他最具威力的,卻是這一刀。
  這一刀既精絕,復狠辣。
  雖然小鷹的身法閃動得很快,但於百喜這一刀卻留在最有利的時候才出手,他已有十成
的把握,可以把小鷹的心臟剜了出來。
  好厲害的“偷心一刀”。
  沙一殺怒喝如雷,不再理會桑七星的玉魔杖,反身便欲救小鷹。
  但桑七星豈容他溜脫,杖勢一緊,猛然就向沙一殺的右腿上劈去。
  這一劈之勢,力逾千鈞,沙一殺的腿就算是鐵鑄的,恐怕也得被打扁下去。
  但沙一殺仍然置諸不理。
  ——別說是廢了一條腿,就算整條老命丟掉,也不能不救小鷹。
  可惜他力不從心。
  一陣刺耳的骨折聲音響起,沙一殺的右腿被玉魔杖打斷。
  但沙一殺卻連於百喜的衣角都沾不上,更談不上救人了。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無論是誰都以為小鷹這一次已難逃大限。
  接著,一陣慘呼之聲響起。
  有人中刀,刀鋒直刺過他的心臟。
  但血不是綠色,而是紅色的。
  因為中刀的人並不是小鷹,而是於百喜!

  ※        ※        ※

  於百喜的彎刀有毒。
  無論任何人捱他一刀,所流出來的血都一定會變成綠色。
  就在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把小鷹一刀刺死的時候。眼前的小鷹突然不見了。
  於百喜的心中猛然一震。
  那幾乎是絕不可能的事。
  明明還在眼前的人,怎會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如果說小鷹的輕身身法如此高明。一眨眼間就能躲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實在是難以
相信。
  但他驚訝未已,另一件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告同時發生。
  他突然看見了一只手,一把刀。
  那一只手,絕對不是小鷹的手。而那一把刀,卻是閃閃生輝,寒光如雪般的寶刀。
  由於這一把刀來得實在太突然,他根本就沒有機會看清楚那是甚麽刀。
  他大驚,急急向後倒退。
  但這把要命的刀,卻遠比他的身子移動得更快。
  颼!
  那是令人震懍的一種聲響。
  於百喜同時慘呼。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這一只手是誰的。
  同時,他也看清楚這是一把怎樣的刀了。
  他相信自己沒有認錯人,也沒有認錯這一把刺進自己胸膛的刀。
  他臨咽氣前瞪大了眼睛,斷斷續續的說出了七個字:“雪刀浪子……龍城璧?”
  說完之後,刺進他胸膛的刀已被拔出,他的人也像元寶般倒了下去。

  ※        ※        ※

  雪刀浪子龍城璧!
  在近年來,無論是誰聽見這七個字,都難免會有一陣心跳的感覺。
  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小客棧中喝得醉薰薰的兩個醉漢,其中一人竟是
雪刀浪子!
  於百喜突然死在風雪之刀的刀鋒下,更使兩人大為震駭。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於百喜不明白小鷹為甚麽會在忽然之間不見了蹤影,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卻看見了。
  小鷹被一個灰衣人挾走的。
  灰衣人的輕功,簡直就比流星瀉地的速度還更快幾倍。
  這個灰衣人也是個醉漢,而且他的醉態比龍城璧還更厲害得多。
  想不到他的輕功一經施展之下,就把焦降魂和費連環看得瞠目結舌。
  殺死於百喜的是龍城璧。
  把小鷹救出生天的人又是誰?

  ※        ※        ※

  灰衣人的酒意好像已醒了一半。
  但他仍然抓著一個已經空了的酒壇,拚命的在喝。
  酒壇堛滌s,還有幾滴。
  幾滴酒又怎能令他感到過癮?
  小鷹仍然在他的肋下,就像一只小雞被老鷹抓著,動彈不得。
  但他沒有掙紮。
  他並不是個渾小子,他比絕大數的人都更聰明。
  他知道若不是這個醉漢把自己挾走,此刻已然變作刀下之鬼。
  但這個醉漢是誰呢?

  ※        ※        ※

  沙一殺的右腿廢了。
  他只好問一聲灰衣醉漢:“你究竟是誰?”
  灰衣醉漢淡淡的道:“你不妨猜猜看吧。”
  小鷹道:“偷腦袋大俠衛空空?”
  灰人醉漢道:“你怎會知道我是衛空空?”
  小鷹笑嘻嘻地道:“衛空空是個著名的酒囊。”
  灰衣醉漢笑了:“酒囊總比飯袋好一些。”
  小鷹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就是衛空空。”
  但灰衣醉漢卻又搖頭。
  小鷹一怔:“你不是衛空空?”
  灰衣醉漢道:“的確不是。”
  小鷹抓抓腮子,忽然笑道:“你若非衛空空,就必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淡淡一笑:“你為甚麽會知道我是司馬血?”
  小鷹毫不遲疑立刻就回答:“因為司馬血也是一個酒囊。”
  灰衣醉漢一呆。
  小鷹又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龍城璧:“既然他是雪刀浪子,而你又是他的朋友,同時兩
人拚酒拚得不亦樂乎,你若不是衛空空,就一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忍俊不禁,道:“如此說來,龍城璧的朋友,以乎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了?”
  小鷹立刻提出更正:“不是飯袋,而是酒囊而已。”
  灰衣大漢道:“龍城璧有個好朋友,他也是個大酒囊,他姓唐名竹權,你為甚麽不猜我
就是唐竹權?”
  小鷹向灰衣醉漢腰腹間打量了一眼,笑道:“你的肚皮遠遠及不上唐大胖子,唐竹權若
變成你這副樣子,他可能已經‘瘦死’了。”
  灰衣醉漢道:“瘦死?太瘦也會死掉嗎?”
  小鷹道:“若唐竹權變成你這副身材,身上的肥肉最少不見了二百斤,他還能活得下去
倒是奇跡。”
  灰衣醉漢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如果你一定要說我是個酒囊,那也並無不可,但你千
萬不要忘記一點:有些人看來醉薰薰的,但卻比任何人都還更清醒。”
  小鷹道:“這一點我知道。”
  灰夾醉漢嘿嘿一笑:“你又知道?”
  “當然知道,”小鷹嘆了口氣,道:“你若不清醒,現在我也許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灰衣醉漢搖了搖頭,道:“你說得不對。”
  小鷹一怔:“又有甚麽不對?”
  灰衣醉漢道:“不是也許,而是必定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小鷹點點頭,道:“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灰衣醉漢道:“當然。”
  小鷹道:“你要我怎樣報答你?”
  灰衣醉漢道:“你報答我的最好法子,就是乖乖的閉上嘴巴別再問長問短。”
  小鷹的眼睛眨了一眨,道:“行!但在此之前,我還要再問一句。”
  灰衣醉漢嘆息一聲,終於道:“你盡管問,但只限再問一句。”
  小鷹瞪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真的就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緩緩的道:“如假包換。”
  小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就履行他的諾言,乖乖的閉上嘴巴。




2011-1-15 05:58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3  

第 二 章
  金骷髏雖然看來並不太大,但它卻比同樣大小的流星錘沈重得多。
  這一個金骷髏,就是金無常的殺人武器。
  絕少人能避得開他的金骷髏。
  就算有人能避得開金骷髏,也沒有人能避得過金無常的另一把劍。
  他的另一把劍,是用左手發動的。
  平時,他單憑金骷髏,便足以取掉別人的性命。
  但今天他的對手有點不同。
  因為這個懶惰的老板勤伯,其實就是以前潛鯨幫的副幫主沙一殺。

  ※        ※        ※

  海魔教——是由潛鯨幫、海城教、飛盜會、水魔堂和三仙教所組合而成的一個幫會。
  這五個原本不同的幫會,就是海魔教的骨幹。
  要把這五個不同的幫會連結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賀譽終於辦到了。
  然而,海魔教唯一的漏洞,就出在潛鮫幫這一個支屬幫會之上。
  在海魔教,除了教主之外,另設有五堂。
  那就是潛鯨堂、海城堂、飛盜堂、水魔堂和三仙堂。
  海城堂主——是昔日海城教的副教主,此人姓蔔名世康,江湖上人稱“舉手不回”。
  “舉手不回”是他的外號,也是他所練獨門掌法中最後一式的名堂。
  飛盜堂主——是昔日飛盜會的龍頭老大厲三爺,他的外號是“萬堶衙]”。
  水魔堂主——是昔日水魔堂的刑堂堂主湯恝,他的外號是“攔腰一剪”。
  至於三仙堂,則共有三位堂主,他們就是焦降魂、於百喜及費連環。
  但潛鯨堂卻只有堂,而沒有堂主。
  因為潛鯨幫的幫主,早已被沙一殺所殺。
  沙一殺絕不同意潛鯨幫加入海魔教,他不願意向賀譽屈服。
  為了這一件事,潛鯨幫正副兩位幫主大起爭執,結果潛鯨幫主死在沙一殺的手下。
  潛鯨幫於是陷入名存實亡之局。
  當然,海魔教中高手如雲,潛鯨堂主這個職位,最少有七八個武功高強,江湖經驗豐富
的人可以勝任愉快。
  但賀教主的命令卻是:“不殺沙老邪,決不罷休。”
  在沙一殺被誅之前,潛鯨堂將不設立堂主!

  ※        ※        ※

  沙老邪是沙一殺的“雅號”。
  他不但殺了潛鯨幫的幫主,同時更把海魔教的另一個叛臣,從東海一個孤島秘密囚室中
救了出來。
  那一個叛臣,賀譽早就該把他殺掉,以絕後患的。
  但賀譽不舍得。
  他不舍得殺他的原因共有兩個。
  第一:那人雖然武功不及賀譽,但對於下毒和解毒的本領,卻是特別有一手。
  第二:那人曾經是京城堻怞鹵的一個富翁,賀譽相信他埋藏著一批寶藏,價值絕不會
少過黃金二十五萬兩。
  賀教主一直都希望從那人的身上獲得好處,於是采用禁錮與肉體折磨的方法,來對付這
個叛臣。
  這個叛臣,就是彭大毒。

  ※        ※        ※

  叛臣與英雄這兩個名詞是對立的。
  賀教主認為是叛臣的彭大毒,但在沙一殺的眼中看來,他卻是一個大英雄,大豪傑。
  賀敦主把彭大毒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卻又偏偏不讓他死。
  誰都料不到,沙一殺竟然會甘冒奇險,把彭大毒從囚室中救出。
  彭大毒本來的名字,並不叫大毒。
  但由於他用毒藥的本領極為厲害,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叫他彭大毒。
  他真正的姓名,是彭大鷹。
  他還有一個兒子,現在已成為了這間小客棧的小夥計。
  那就是小鷹。

  ※        ※        ※

  近年來,沙一殺除了殺雞殺豬之外,從沒有殺過人。
  他好像已真的成為了一個殷實的小商人,而不是昔日武林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煞
星。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把當年的武功耽擱下。
  在這堙A從沒有人見過他練習武功。
  誰也不知道,這間小客棧的老板“勤伯”,原來是一個身懷絕頂的武林高手。
  金無常是名震天下的“金不打”,“金煞星”,在他的金骷髏與骷髏劍下,永無活口。
  他從不打人。
  他只會殺人,而且殺人的速度往往比他眨眼還快。
  賀教主派遣他對付沙一殺,顯然是已立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他置諸死地。
  金無常的金骷髏攻勢兇猛,但真正致命的,還是緊隨而來的一劍。
  劍迅有如閃電。
  這一著,對手若換上了別人,必已然得手,因為金無常的金骷髏已把對方壓逼得透氣不
過,趁此時機再來一劍,又有誰還能抵擋?
  但沙一殺例外。
  他一瞥見劍影向自己刺到,身形已倒退,一退就是五尺。
  五尺並不是一段很遠的距離,但金無常這一劍卻已被他遠遠閃過。
  “呼”的一聲,金骷髏再向沙一殺的胸膛怒射。
  如此沈重的一顆金骷髏,在金無常的手中揮動起來,就像是棉花枕頭般,毫不費力。
  忽然間,沙一殺一聲冷笑,右手伸出,五爪如鉤般,竟然向金骷髏上揮去。
  金骷髏堅硬無比,難道沙一殺的手指比它還更堅硬?
  金無常絕不相信這一回事。
  不過,就算他相信沙一殺的手指能把金骷髏抓穿五個大洞,他也絕不會退縮。
  金骷髏已快撼在沙一殺的五指上。
  金無常已幾乎可以肯定,沙一殺的指骨一定會被金骷髏擊斷。
  就算是淮南大力魔王劉翼的鷹爪功。也絕不敢與金骷髏在這種情況之下相碰。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金無常已無法猶豫,也無法政變自己的招式。
  但他深信形勢對自己極其有利。
  可惜他還是料錯了一件事。
  沙一殺並不是真的用手指與金骷髏硬碰,當金骷髏再逼進五寸的時候,他的五指已化為
擒拿手。
  “刷”!
  聯系著金骷髏的鐵鏈,居然被沙一殺抓著。
  金無常兇狠的劍光閃動,骷髏劍急刺沙一殺的右腕。兩人已從離身搏鬥,演變成近身搏
鬥,短兵相接的兇險局面。
  金無常肯定自己這一劍刺去,沙一殺必然會松手。
  但他這一個“肯定”,又再度變成錯誤。
  沙一殺竟然絕不松手。
  “嗤”的一聲,骷髏劍刺在沙一殺的右腕上。
  鮮血從他的掌緣泊泊流下。
  但沙一殺臉色沒有變,反而向金無常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金無常的臉突然扭曲,身子
也踉蹌後退。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他的胸膛上竟已插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既是短刀,也是飛刀。
  沒有人看見這把刀怎樣射進他的胸膛,同時每一個的視線,都集中在沙—殺的身上。
  而這把刀,居然是由小鷹發出的!

  ※        ※        ※

  金無常倒下去的時候,這奡N只剩下暴風雨的聲音,和門外希津津的馬鳴嘶叫聲。
  三個矮老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想不到金無常竟然會死在小鷹的飛刀之下。
  沙一殺的右腕雖然鮮血直冒,但那是有價值的。
  他捱了這一劍,目的就是要把金無常的雙手封死,同時也把他的註意力分散。
  小鷹的飛刀果然是沒有讓沙一殺失望。
  焦降魂突然嘿嘿一笑。
  “沙老邪的手段,果然利害。”
  沙一殺冷冷道:“老夫今年已有六十六歲,若沒有兩下子保命的本事,恐怕早已然變成
死人。”
  焦降魂嘆了一口氣,道:“不過就算你保命的本事再大,也難以逃避今天這一場厄運。”
  沙一殺道:“老夫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日子。”
  焦降魂道:“人貴自知,沙兄倒還不太糊塗。”
  沙一殺冷冷一笑:“三位老兄想替金無常報仇,最好就快一點動手!”
  焦降魂笑了笑,道:“沙兄快人快語。正合焦某的心意,但現在老夫又不想動手了。”
  沙一殺道:“你害怕?”
  焦降魂聳聳肩,道:“賀教主就在海魔船上,老夫何懼之有?”
  沙一殺道:“你言下之意,是說老夫與小鷹已陷入了海魔教的羅網中,再也逃不出去?”
  焦降魂道:“實情本來就是如此。”
  沙一殺冷冷一笑:“就算是賀譽那個老匹夫親自到此,老夫亦無所懼。”
  焦降魂道:“沙兄有何所恃?”
  沙一殺目中突露出殺機,冷笑道:“別忘記這堿O甚麼地方。”
  焦降魂臉色一沈,道:“你果然早已和蝴蝶城有所勾結。”
  沙一殺冷冷道:“蝴蝶城主雖然不能算是甚麼正人君子,但比起賀譽那個老匹夫卻還勝
百倍。”
  於百喜厲喝道:“放肆!你竟敢講出這種說話。”
  沙一殺長笑道:“這媔Z離蝴蝶城只有一堙C海魔教揮軍壓境,趙城主早已知道,他並
不急於反擊,目的就是盡量等待有利時機!”
  焦降魂冷冷道:“恐怕等到趙天爵出手的時候,你早已死在本教刑堂堂主的無情杖下。”
  沙一殺的臉色忽然變了變:“桑七星也在海魔船中?”
  他這九個字剛說完,門外立刻就傳來一個人冰冷的笑聲。然後又有人說出了五個字。
  “刑堂堂主到。”

  ※        ※        ※

  刑堂堂主。
  這四個字本身就已具備了一種逼人的殺氣。
  據說在江湖上各門各派任職刑堂堂主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性格冷酷無情的人。
  海魔教的刑堂堂主也沒有例外。
  他在未曾加入海魔教之前,便已是江湖上一個著名的大魔頭。
  自從他成為了海魔教刑堂堂主之後,江湖上反而因此而平靜了一點。
  提起了桑七星這個人的名字,江湖中人莫不感到頭痛。
  但海魔教中的人提起了桑七星,卻更加談虎色變。
  無論是誰,若是違犯了教規,而落在桑七星手堛爾隉A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桑七星最喜歡用的一著殺手鐧,就是分筋錯骨大法。
  沒有人能捱得住這種酷刑。
  沙一殺雖然已把性命豁了出去,但當“刑堂堂主到”這五個字仍然令他有一種驚心動魄
的感覺。

  ※        ※        ※

  桑七星並不是一個很高大的人。
  但站在三仙堂三敵的面前,他最少還高上尺許。
  他大約四十上下的年紀,面孔狹長而蒼白,但他的鼻子卻長得比嘴巴還闊,令人看來有
點滑稽的感覺。
  伹沒有人覺得他的長相滑稽。
  因為在這個畸型的鼻梁上,還有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
  這一雙眼珠子好像不會轉動,但卻透射出一種令人寒森森的光芒。
  他剛走進小客棧堙A店堂堛漁薸聽擐繯N冷了一半。

  ※        ※        ※

  桑七星並不是單獨一個人走進來的。
  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身穿紫衣的少年武士。
  這兩個少年武土的年紀,比小鷹約大一兩歲,但身材卻反而矮細得多。
  小鷹淡淡一笑,對沙一殺道:“今天為甚麼來了這許多矮子?”
  沙一殺嘆了口氣,道:“這些人雖然長得矮,但武功卻極高,沒有一個是容易對付的。”
  小鷹道:“這個甚麼刑堂堂主兇巴巴的,相信比剛才的一個更難對付。”
  沙一殺道:“你別把事情看得太輕松,說不定咱們一老一少,卻無法活得過今晚。”
  小鷹皺了皺眉,道:“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嫌喪氣一點?”
  桑七星突然重重一咳,臉色很難看。
  小鷹展顏一笑,道:“難道他病了,看他的臉倒像死人一樣。”
  桑七星的目光倏地射向小鷹的臉,然後又緩緩地說道:“你的嘴很刁。”
  小鷹哼一聲:“那又如何?”
  桑七星慢慢的說道:“嘴刁的人,他的舌頭一定很好吃。”
  “甚麼?”小鷹的眼睛陡地睜大:“你喜歡吃人的舌頭?”
  桑七星淡淡一笑:“用何首烏、冰天雪蓮來燉人舌頭,是最佳的人間美食,將來你有機
會,千萬不要錯過。”
  小鷹聽得有點汗毛倒豎。
  桑七星的笑容忽然又收斂,沈聲道:“可惜你不會有這種機會了,你很快就會死在本堂
主的玉魔杖下,本堂主向來言出必行,我一定會把你的舌頭割下,燉得稀稀爛爛來下酒。”
  沙一殺“叨”一聲:“堂堂刑堂堂主,就只會唬嚇小孩子。”
  桑七星不再說話了。
  他忽然輕輕拍掌。
  掌聲一起,門外立刻又有兩個紅衣大漢,扛著一根慘綠色的木杖走了進來。
  這一根木杖,竟比鐵杖還更沈重。
  桑七星把木杖接在手中。
  沙一殺冷冷道:“這就是你的玉魔杖麼?”
  桑七星緩緩點頭,隨即舉杖就向沙一殺的面門撞去。

  ※        ※        ※

  正當桑七星動手對付沙一殺的時候,三仙堂的三位堂主也開始向小鷹下手。
  小鷹笑了。
  “嘿,以大欺小,以眾淩寡,好不要臉!”
  不過,他嘴婸§o輕松,情況卻是甚為不妙。
  焦降魂、於百喜和費連環這三個老人雖然看來又矮又小,伹他們的武功卻高得令人無法
想像
  小鷹恃仗著輕靈的身法,與三人展開遊鬥,還可勉強支持一陣,但時間一長,就決不是
對方方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他一上來就已亮出了一把長約尺許的彎刀,處處不離小鷹的心窩、咽喉
兩大要害。
  不過,即使這把刀刺在別的地方,小鷹也是勢難活命,因為這把刀是淬上奇毒的。
  小鷹年紀輕,不知道這種厲害,但沙一殺卻是看得心驚肉跳,卻又被桑七星苦苦纏鬥,
無法抽身相助。
  於百喜的外號是“偷心一刀”。
  他這個外號並不是白白得回來的,他手中這一把毒刀,已不知刺破了幾許英雄豪傑的心
臟。
  每一個心臟被刺之後,它所流出來的血都是綠色的。
  這一把毒刀,的確厲害無比。
  小鷹雖然從八歲開始練武,而且進步神速,但他無論如何都絕不是三仙堂這三個老魔頭
的敵手。
  尤其是於百喜的刀,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等到小鷹覺得自己的情況已極為危險的時候,於百喜的刀突然就已送到他的胸膛上!

  ※        ※        ※

  這並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刀。
  在這一刀之前,於百喜已發出過不下七八十刀。
  他最具威力的,卻是這一刀。
  這一刀既精絕,復狠辣。
  雖然小鷹的身法閃動得很快,但於百喜這一刀卻留在最有利的時候才出手,他已有十成
的把握,可以把小鷹的心臟剜了出來。
  好厲害的“偷心一刀”。
  沙一殺怒喝如雷,不再理會桑七星的玉魔杖,反身便欲救小鷹。
  但桑七星豈容他溜脫,杖勢一緊,猛然就向沙一殺的右腿上劈去。
  這一劈之勢,力逾千鈞,沙一殺的腿就算是鐵鑄的,恐怕也得被打扁下去。
  但沙一殺仍然置諸不理。
  ——別說是廢了一條腿,就算整條老命丟掉,也不能不救小鷹。
  可惜他力不從心。
  一陣刺耳的骨折聲音響起,沙一殺的右腿被玉魔杖打斷。
  但沙一殺卻連於百喜的衣角都沾不上,更談不上救人了。
  那只是電光石火之間所發生的事情,無論是誰都以為小鷹這一次已難逃大限。
  接著,一陣慘呼之聲響起。
  有人中刀,刀鋒直刺過他的心臟。
  但血不是綠色,而是紅色的。
  因為中刀的人並不是小鷹,而是於百喜!

  ※        ※        ※

  於百喜的彎刀有毒。
  無論任何人捱他一刀,所流出來的血都一定會變成綠色。
  就在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把小鷹一刀刺死的時候。眼前的小鷹突然不見了。
  於百喜的心中猛然一震。
  那幾乎是絕不可能的事。
  明明還在眼前的人,怎會忽然就不見了蹤影?
  如果說小鷹的輕身身法如此高明。一眨眼間就能躲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他實在是難以
相信。
  但他驚訝未已,另一件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告同時發生。
  他突然看見了一只手,一把刀。
  那一只手,絕對不是小鷹的手。而那一把刀,卻是閃閃生輝,寒光如雪般的寶刀。
  由於這一把刀來得實在太突然,他根本就沒有機會看清楚那是甚麼刀。
  他大驚,急急向後倒退。
  但這把要命的刀,卻遠比他的身子移動得更快。
  颼!
  那是令人震懍的一種聲響。
  於百喜同時慘呼。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這一只手是誰的。
  同時,他也看清楚這是一把怎樣的刀了。
  他相信自己沒有認錯人,也沒有認錯這一把刺進自己胸膛的刀。
  他臨咽氣前瞪大了眼睛,斷斷續續的說出了七個字:“雪刀浪子……龍城璧?”
  說完之後,刺進他胸膛的刀已被拔出,他的人也像元寶般倒了下去。

  ※        ※        ※

  雪刀浪子龍城璧!
  在近年來,無論是誰聽見這七個字,都難免會有一陣心跳的感覺。
  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小客棧中喝得醉薰薰的兩個醉漢,其中一人竟是
雪刀浪子!
  於百喜突然死在風雪之刀的刀鋒下,更使兩人大為震駭。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於百喜不明白小鷹為甚麼會在忽然之間不見了蹤影,但焦降魂和費連環卻看見了。
  小鷹被一個灰衣人挾走的。
  灰衣人的輕功,簡直就比流星瀉地的速度還更快幾倍。
  這個灰衣人也是個醉漢,而且他的醉態比龍城璧還更厲害得多。
  想不到他的輕功一經施展之下,就把焦降魂和費連環看得瞠目結舌。
  殺死於百喜的是龍城璧。
  把小鷹救出生天的人又是誰?

  ※        ※        ※

  灰衣人的酒意好像已醒了一半。
  但他仍然抓著一個已經空了的酒壇,拚命的在喝。
  酒壇堛滌s,還有幾滴。
  幾滴酒又怎能令他感到過癮?
  小鷹仍然在他的肋下,就像一只小雞被老鷹抓著,動彈不得。
  但他沒有掙紮。
  他並不是個渾小子,他比絕大數的人都更聰明。
  他知道若不是這個醉漢把自己挾走,此刻已然變作刀下之鬼。
  但這個醉漢是誰呢?

  ※        ※        ※

  沙一殺的右腿廢了。
  他只好問一聲灰衣醉漢:“你究竟是誰?”
  灰衣醉漢淡淡的道:“你不妨猜猜看吧。”
  小鷹道:“偷腦袋大俠衛空空?”
  灰人醉漢道:“你怎會知道我是衛空空?”
  小鷹笑嘻嘻地道:“衛空空是個著名的酒囊。”
  灰衣醉漢笑了:“酒囊總比飯袋好一些。”
  小鷹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我果然沒有猜錯。你就是衛空空。”
  但灰衣醉漢卻又搖頭。
  小鷹一怔:“你不是衛空空?”
  灰衣醉漢道:“的確不是。”
  小鷹抓抓腮子,忽然笑道:“你若非衛空空,就必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淡淡一笑:“你為甚麼會知道我是司馬血?”
  小鷹毫不遲疑立刻就回答:“因為司馬血也是一個酒囊。”
  灰衣醉漢一呆。
  小鷹又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龍城璧:“既然他是雪刀浪子,而你又是他的朋友,同時兩
人拚酒拚得不亦樂乎,你若不是衛空空,就一定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忍俊不禁,道:“如此說來,龍城璧的朋友,以乎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了?”
  小鷹立刻提出更正:“不是飯袋,而是酒囊而已。”
  灰衣大漢道:“龍城璧有個好朋友,他也是個大酒囊,他姓唐名竹權,你為甚麼不猜我
就是唐竹權?”
  小鷹向灰衣醉漢腰腹間打量了一眼,笑道:“你的肚皮遠遠及不上唐大胖子,唐竹權若
變成你這副樣子,他可能已經‘瘦死’了。”
  灰衣醉漢道:“瘦死?太瘦也會死掉嗎?”
  小鷹道:“若唐竹權變成你這副身材,身上的肥肉最少不見了二百斤,他還能活得下去
倒是奇跡。”
  灰衣醉漢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如果你一定要說我是個酒囊,那也並無不可,但你千
萬不要忘記一點:有些人看來醉薰薰的,但卻比任何人都還更清醒。”
  小鷹道:“這一點我知道。”
  灰夾醉漢嘿嘿一笑:“你又知道?”
  “當然知道,”小鷹嘆了口氣,道:“你若不清醒,現在我也許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灰衣醉漢搖了搖頭,道:“你說得不對。”
  小鷹一怔:“又有甚麼不對?”
  灰衣醉漢道:“不是也許,而是必定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小鷹點點頭,道:“所以,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灰衣醉漢道:“當然。”
  小鷹道:“你要我怎樣報答你?”
  灰衣醉漢道:“你報答我的最好法子,就是乖乖的閉上嘴巴別再問長問短。”
  小鷹的眼睛眨了一眨,道:“行!但在此之前,我還要再問一句。”
  灰衣醉漢嘆息一聲,終於道:“你盡管問,但只限再問一句。”
  小鷹瞪了他一眼,半晌才道:“你真的就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灰衣醉漢緩緩的道:“如假包換。”
  小鷹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就履行他的諾言,乖乖的閉上嘴巴。




2011-1-15 05:58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4  

第 四 章
  杏袍文士道:“她現在的年紀聽說已不輕。”
  賀譽道:“不錯,她已超過四十五歲了。”
  杏袍文士道:“黑芝麻這個女人與趙天爵又有甚麼關系?”
  賀譽淡淡的道:“趙天爵是她的同門師兄,他們兩人的武功,同出一源。”
  杏袍文士“嗯”一聲,道:“他們的師父是誰?”
  “八絕上人。”
  “八絕上人?”杏袍文士的臉色變了:“北天山八絕谷的谷主?”
  “不錯。”
  杏袍文士沈默了片刻,緩緩道:“這是個性情孤僻,武功絕頂的怪人,他已有數十年未
曾在江湖上露過面。”
  賀譽悠然道:“八絕上人早已變成了一堆白骨,又豈會再在江湖之上露面?”
  杏袍文士一怔。
  “八絕上人已死?”
  “不錯,”賀譽冷冷一笑:“自從八絕上人死後,感到最傷心的人,就是黑芝麻。”
  杏袍文士道:“黑芝麻的身世很神秘,她的真實姓名一直都沒有人知道。”
  賀譽道:“她本是一個孤兒,若不是八絕上人把她收養,她早已葬身於狼腹之中。”
  杏袍文士道:“黑芝麻一直不嫁,趙天爵一直不娶,難道與八絕上人的死亡有關?”
  賀口淡淡一笑,道:“你沒有猜錯,在師父大仇未報之前,他們是絕不會嫁娶的。”
  杏袍文士道:“其中又有何緣故?”
  賀譽道:“八絕上人的武功如何,你可有聽聞?”
  杏袍文士道:“據說他昔年曾與北極異人風雪老祖拚過三次,結果都是不分高下。”
  賀譽緩緩地點頭,道:“風雪老祖的武功如何,相信你更清楚罷?”
  杏袍文士道:“屬下的叔父,就是死在風雪老祖掌下的。”
  賀譽道:“八絕上人的武功,也和風雪老祖不相上下,由此不難相像得到,他的武功確
有不凡之處。”
  杏袍文士道:“但他死後,趙天爵與黑芝麻何以不能嫁娶?”
  賀譽道:“黑芝麻不嫁,是因為她曾誓言,師父之仇若不能報就永不婚嫁。”
  杏袍文士道:“而趙天爵呢?”
  賀譽這:“趙天爵不娶,是因為他想得到八絕神功秘笈。”
  “八絕神功秘笈?”杏袍文士道,“那是八絕上人寫的?”
  “不錯,”賀譽淡淡道:“八絕上人臨死之前,把這一本秘笈交給天山醉神君狄不平,
並囑附黑芝麻與趙天爵兩人,在師父之仇末報前,不能談婚嫁,否則,這一本八經神功秘笈,
就會由狄不平加以燒毀。”
  杏袍文士道:“狄不平很聽八絕上人的說話?”
  賀譽道:“狄不平是八絕上人的私生子。”
  杏袍文士道:“然則殺八絕上人的又是誰?”
  賀譽的瞳孔慢慢地收縮,他看著杏袍文士的時候,笑容已凝結得比冰還冷。
  杏袍文士不敢再說話。
  賀譽沈默了很久,才一字字的說道:“八絕上人是老夫殺的,他與老夫對掌,結果他的
掌心卻吃了老夫一枚毒鏢!”
  杏袍文士垂下了臉。
  賀譽的說話很坦白。
  當年他的武功並無把握勝地這八絕上人,但八絕上人去沒有料到,賀譽竟會來一記“掌
娷藤臐芋A結果他被暗算,終於毒發而死。
  現在,黑暗已完全統治大地。
  賀譽昔年的手段,豈非也像今夜的天色同樣黑暗?

  ※        ※        ※

  夜已深。
  在蝴蝶城外的那間小客棧,燈光似乎比平時黯淡了不少。
  沙一殺雖然斷了一條腿,但他的行動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海魔船雖然已離開這堙A但戰爭尚未結束。
  龍城璧的責任是保護彭家父子,離開這一個是非之地。
  但他很快就發覺,海魔教已經埋伏著不少高手,暗中監視著小客棧堛漱@切動靜。
  龍城璧是一個浪子。
  一個不怕艱難,也不怕死的浪子。
  世間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的熱情。
  他決定要辦的事,就算困難再大,他都絕不畏縮。
  但他現在不能走。
  因為彭大鷹並不在這堙A而且司馬血已接受了趙天爵的聘請,龍城璧倒想陪一陪司馬血。
  趙天爵的確曾付出過一筆可觀的酬金,要他去殺一個人。趙天爵要司馬血去殺的人,並
不是桑七星。但龍城璧沒有向司馬血追問。司馬血要殺的人是誰?現在,除了他和趙天爵之
外,任何人都不知道。
  龍城璧唯一把心的人,是唐竹權。他知道唐竹權已經到了蝴蝶城。八姑媽雖然沒有叫唐
竹權去找彭大鷹父子,但龍城璧卻知道這個唐少爺一定會親自出馬。唐竹權雖然並不孝順,
但一提起了喝酒和殺人這兩件事,他總是特別精神爽利的。
  夜已更深。在小客棧旁的那座豬舍,忽然傳出一陣豬叫的聲音。豬舍傳出了豬叫,那是
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沙一殺的臉上,卻突然露出意外的神色。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這一頭豬叫得很特別。”
  沙一殺嘆了口氣,道:“那不是豬叫,而是彭大鷹的呼叫訊號。”
  龍城璧的眼睛陡地一亮。“彭大鷹在豬舍堙H”
  沙一殺搖頭。“他並不是在豬舍堙A而是在豬舍之下。”
  沙一殺一面說,一面帶著龍城璧和司馬血兩人,來到了豬舍,而小鷹也緊緊跟隨著。豬
舍媔ルX微弱的燭光,堶悸G然有人。原來在豬舍之下,赫然有一條狹窄的地道。

  ※        ※        ※

  這一條地道的存在,當然是一個絕大的秘密。但沙一殺卻不惜在龍城璧和司馬血的面前,
把這一個秘密暴露了出來。
  由此可見.他對這兩個年青人已相當的信任。
  事實上,雪刀浪子和殺手之王都是值得信任的人,雖然他們的作風有時候未免狂放得令
人為之側目。
  在地道塈篚犍s的人,是一個比豬還更骯臟的青衣人。
  他的頭發上,居然還沾著若幹臭氣薰天的豬糞。
  龍城璧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個人就是彭大鷹,更知道他的武功已被盡廢。
  這一點,是他從小鷹口中探聽得來的消息。 
  看見彭大鷹之後,他知道小鷹並沒有說謊。彭大鷹以前也許有很不錯的武功,但現在,
他卻比一個普通的農夫還更不如。
  這是賀譽對待叛逆者的一種手段。
  彭大鷹露出了一個幹澀的笑容,對龍城璧和司馬血道:“兩位大概就是雪刀浪子和殺手
之王?”
  龍城璧感到有點意外。
  他不明白彭大鷹是怎樣知道自己和司馬血的身份的。
  但他仍然點頭,表示彭大鷹的猜估並沒有錯。
  彭大鷹輕輕的嘆了口氣:“趙城主能夠得到兩位的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只可惜彭某現
在已成為一個廢人,誅滅魔教這番盛舉,彭某實在有心無力了。”
  他一面說,一面帶眾人走進豬舍下的那條秘道。
  秘道並不寬闊,只能容一個人勉強前進。
  沙一殺走在最後,他必須把豬舍回復原來的形狀,以免留下令人可疑的痕跡。
  秘道狹長,而且堶悸漯躓薴S濕又局,龍城璧和司馬血的背上都已冒出了汗。
  足足行走了一頓飯時光,秘遁突然逐漸寬敞,隱約間遠處還傳來燈光。
  燈光漸漸明亮。
  狹長的秘道,已走到盡頭。
  龍城璧和司馬血都看見了秘道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石洞。
  石洞埵酗T口棺材。
  棺材的旁邊,有兩個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杭州唐家的大少爺唐竹權!

  ※        ※        ※

  唐竹權!這個神出鬼沒的大胖子,居然比龍城璧和司馬血更早一步到了彭大鷹的藏身之
所。
  這一個無酒不歡的唐大少爺,今天居然沒有喝酒,他全身上下,連半點酒臭的氣味也沒
有。
  司馬血淡淡一笑,頻頻道:“難得!難得!”
  唐竹權怪眼一翻:“老子為了八姑媽的這趟差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這堙A你們
倒輕松得很。”
  龍城璧的目光,只落在唐竹權旁邊另一個人的身上。
  五年之前,他曾與這人有過一面之緣的。
  那時候,龍城璧的名氣,還不及今日之盛。
  但這人在江湖上卻早已是個大名鼎鼎的大人物。
  他就是蝴蝶城主趙天爵。

  ※        ※        ※

  巨洞之中,燈光輝煌,每一個人的臉都被燈光照得發亮。
  但趙天爵的臉,卻是愁眉深鎖。
  龍城璧忽然道:“趙城主,海魔船是否已到了蝴蝶城中?”
  趙天爵道:“不錯。”
  龍城璧道:“你打算放棄蝴蝶城?”
  趙天爵一陣苦笑:“難道你以為憑蝴蝶城的力量,可以抗拒海魔教的侵犯?”
  龍城璧淡淡道:“蝴蝶城的真正實力怎樣,沒有人會比趙城主更加清楚。”
  趙天爵道:“這一點理所當然。”
  龍城璧目光閃動,道:“但據在下所知,趙城主麾下,最少有三百個劍法和輕功都堪稱
一流的高手,就算海魔教的氣勢再盛,也未必就能輕易闖過這三百高手所組成的劍陣。”
  趙天爵傲然一笑:“龍大俠對於本城的實力,倒似是相當了解。”
  龍璧璧道:“除了這三百個劍手之外 蝴蝶城中還有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集合他們這
一股力量,還有誰能輕易攻破蝴蝶城?”
  趙城主沈默下去。
  龍城璧又道:“在下倒想知道,趙城主何以輕易放棄蝴蝶城?”
  趙天爵忽然冷冷的盯著他。
  “打硬仗雖然痛快,但吃敗仗是一件痛苦的事。”
  龍城璧目光一落:“難道你為了害怕吃敗仗,就寧可甘願把蝴蝶城雙手拱讓給別人?”
  趙天爵冷冷一笑,道:“賀譽雖然得到了蝴蝶城,但本城的實力,卻仍然保持完整。”
  龍城璧笑了。
  “在下早就知道趙城主絕不是個容易輕棄基業的人,剛才的說話,請趙城主切莫記在心
上。”
  司馬血緩緩的進:“趙城主的計劃,莫非是先把海魔教的人引進蝴蝶城,然後再慢慢把
它擊破?”
  趙天爵道:“海魔教並沒有真正占領蝴蝶城,他們是墜進了一個大網!”
  他的雙拳漸漸緊握,目中露出了堅決的神色。
  龍城璧的心中,很希望趙天爵能戰勝海魔教。
  趙天爵雖然也不是甚麼正人君子,但卻總比賀譽這個老魔頭好千百倍。
  蝴蝶城一旦落在賀譽的手堙A唇亡齒寒,第一個最受到嚴重威脅的就是醫谷! 

  ※        ※        ※

  醫谷!
  這一個神秘的山谷,谷中有多坐高手?多少神醫?
  沒有人能知道。 但由於醫谷本身就是一個醫藥經書的大寶藏,所以江湖中不少邪惡的
組織,都曾經打過醫谷的主意。
  海魔教進軍蝴蝶城之後,下一個目標是否就是醫谷呢?
  雖然目前來說遠是言之過早,但誰也不能抹煞這一個可能性的存在。

  ※        ※        ※

  龍城璧的猜測,絕對合理。
  就在這個時候,許竅之來了。

  ※        ※        ※

  許竅之。
  名滿天下的醫谷谷主,竟然也在這一個巨洞之內出現。
  江湖三大奇俠,已有兩人在此。
  還有偷腦袋大俠衛空空,他又在甚麼地方?許竅之第一句說話就已經把衛空空的下落說
了出來:“衛空空在霧萍小築。”
  龍城璧、司馬血、唐竹權三人的眼睛同時一亮。
  霧萍小築就在醫谷之中。
  許竅之淡淡一笑,目註趙天爵道:“如果咱們沒有料錯,海魔教將會在三天之內,大舉
進軍醫谷。”
  趙天爵點點頭,道:“賀譽這一著,早就在趙某人意料之中。”
  許竅之道:“冷碧橋的傷毒,當真如此嚴重?”
  “冷碧橋”三字一出口,龍城璧的臉色首先變了。
  他瞪著許竅之:“甚麼?冷碧橋仍然活著?”
  許竅之淡淡道:“江湖上一萬人中,最少有九千九百人以為冷碧橋已經在八年前死在黃
山五毒的毒掌之下。”
  龍城璧道:“難道事實並非如此?”
  許竅之道:“冷碧橋不錯是受了傷,而且傷勢不輕,但她並沒有死。”
  龍成壁道:“這到是一件令人惑到意外的事。”
  唐竹權揉了揉胖大的肚子,道:“冷碧橋是甚麼東西?”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冷碧橋並不是東西,而是一個女人。”
  “女人?”唐竹權裂嘴一笑:“他奶奶的,老子可未曾聽過她的名字!”
  龍城璧笑道:“你對女人的興趣一向都並不大。”
  唐竹權冷哼道:“女人又不是酒,有甚麼好值得研究的。”
  但他隨即又接著問龍城璧:“冷碧橋是個怎樣的女人?”
  龍城璧嘆息一聲:“她是二十年前武林中十大美人之一,她不但貌美如花,卻也毒如蛇
蠍。”
  唐竹權似懂非懂,非懂又似懂地點點頭:“原來是個心狠手辣的蛇蠍美人。”
  龍城璧接口道:“昔年少林寺的千字輩高僧,竟有三人受不住她的誘惑,自動把自己的
一身內功,貫輸到她的身上。”
  唐竹權瞿然動容,道:“好厲害的妖女。”
  龍城璧嘆道:“自此之後,冷碧橋就成為了江湖上最兇殘最厲害的女妖精,她對武林災
害之烈真不下於洪水猛獸。”
  唐竹權道:“冷碧橋又和賀譽有甚麼關系?”
  龍城璧道:“賀譽一直暗戀冷碧橋,直到八年前,冷碧橋與黃山五毒發生激烈的火並,
結果她身中毒掌,幾乎就此死掉,但賀譽及時趕到,把她的性命救回。”
  許竅之緩緩接道:“冷碧橋中的是下崖蛇焰手,除了下崖蛇尾草之外,別無其他解藥可
救。”
  唐竹權道:“如今已事隔八年,她倘若仍然能夠活著,想來賀譽必已找到了下崖蛇尾
草?”
  許竅之搖搖頭,道:“下崖蛇天竺極西的一個荒蕪之地,除了醫谷第一號神醫時九公之
外,誰也沒有到過那個地方。”
  唐竹權道:“黃山五毒能練成下崖蛇焰手,難道他們也沒有到過那個地方?”
  許竅之道:“黃山五毒是在無意中得到一本練功秘靈,才練成下崖蛇焰手的,但他們只
懂用蛇焰手,但卻無解藥。”
  趙天爵悠悠一笑,道:“等大之下,只有兩個人能把冷碧橋身上的毒解除。”
  唐竹權的眼睛立刻睜大:“誰?”
  “時九公。”
  “還在一個呢?”
  許久已沒有開口說話的彭大鷹突然緩緩接道:“那是我!”

  ※        ※        ※

  彭大鷹不但是個富翁,同時也是一個下毒解毒的名家。
  蜀中唐門使用暗器毒物的本領天下第一,但若論解毒的本領,彭大鷹的本領恐怕猶在唐
門之上。
  彭大鷹的聲音有點激動,他喘著氣續道:“十五年前,時九公曾贈送了三種稀世罕有的
藥物給彭某,其中有一種就是下崖蛇尾草。”
  龍城璧恍然大悟。
  賀譽一直都向彭大鷹壓逼,目的就想得到下崖蛇尾草。
  唐竹權道:“那個女妖精中了毒掌八年,又沒有蛇尾草作為解藥,何以仍然能夠活到現
在?”
  趙天爵道:“賀譽雖然沒有下崖蛇尾草,但海魔教中仍有不少靈丹妙藥,可以暫時保住
冷碧橋的性命,但她卻已成為了一個癱瘓之人。”
  唐竹權哼一聲:“害人的女妖精,正合當受此報應。”
  許竅之嘆一口氣,道:“近幾年來,海魔教已多次邀請時九公前往東海為冷碧橋醫治傷
毒,但像冷碧橋這種人,若把她治好,將來又是江湖上的一場浩劫,是以時九公決不肯前往
東海。”
  唐竹權哈哈一笑:“時九公這個老怪物倒還頗有點見地,他若治好冷碧橋,說不定她立
刻就會拿時九公開刀,試一試自己的武功是否已經恢復。”
  他說這幾句話時,臉上的神態很滑稽,彭小鷹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起來。
  但龍城璧和司馬血的臉上,卻是毫無笑意。
  這並不是一件值得發笑的事,唐竹權的說話並不荒唐,以冷碧橋兇殘暴戾的性格,癰瘓
了八年之後若一旦復原,說不定真的會把治好她的人一掌劈死,以消除悶氣。
  許竅之忽然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海魔教今次自東海大舉進師蝴蝶城,是具有多種目
的的,趙城主、彭家父子,沙幫主以及醫谷的時九公,都是賀譽的主要目標。”
  趙天爵輕輕一咬,道:“趙某鑒於敵方來勢太過洶湧,所以並不打算來一個硬碰硬,我
已把蝴蝶城中全部精英高手,調駐在一個隱密的地方。”
  龍城璧目光一閃,道:“這一支精兵,對於殲滅海魔數這一個邪惡的組織,具有極重要
的作用。”
  許竅之緩緩退:“趙城主早已與敝谷有所協定,咱們聯手對付海魔教。”
  唐竹權笑道:“這一戰必定十分燦爛可觀。”
  許竅之背負痛雙手,腳踱著步,道:“海魔教雖然高手如雲,但他們想一口氣攻破醫谷
與蝴蝶城,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趙天爵冷冷的道:“總有一天,賀譽將會面臨到最無情的反擊,那時候,就是海魔教的
未日。”
  說到這堙A他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
  他的目光,直盯在那三副漆黑的棺木之上。
  黑芝麻已經死了。
  就算他能夠殲滅海魔教,為師父報卻四海鏢深仇,並得到八絕神功秘笈,那又如何?

  ※        ※        ※

  五月初八,風和日麗。
  雨後天晴的景色,總是比平時美麗得多。
  在蝴喋城西南二十五堨~,有一個小小的市集。這個地方的名字叫方家集。方家集媯
大多數的居民都姓方,但百掌鏢局的總鏢頭卻例外。
  如此一個小市集,居然也有鏢局?
  不錯。這埵傢藃翩A而且規模還不小。
  百掌鏢局的總鏢頭,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獨臂漢子。他姓宰,名字是德苗。但江湖上絕大
多數的人,都叫他宰一刀。他用的兵器是一把薄而鋒利的快刀。
  他宰人從來只用一刀。一刀便已分勝負。
  當然,他從未敗過一次,自從百掌鏢局成立以來,還未曾有人能接得下他的第一刀。

  ※        ※        ※

  江湖傳言,宰一刀其實只懂得兩招刀法。第一招,是最可怕的一招。這一刀出手,敵人
的腦袋立刻就會被他的刀鋒搗個稀爛。他的刀就像是一個鉆子,無論是誰的腦袋,只要他一
下殺手,刀的就會像鉆子般鉆到對方的
  臉上、額上,或者是後腦之上。
  從沒有人能避得過他這一招刀法。
  而他的另一招,卻是“砍手式”。
  “砍手式”這一招刀法不會致命,但卻能把敵人的右腕,在一刀之內,砍了下來。
  宰一刀的刀法,是天下間最殘酷的刀法。
  他出道僅十八個月.就已經砍下了整整一百個人的手掌。
  就在他砍下第一百只手掌的時候,他創立了百掌鏢局。
  他選擇方家集這個地方開設鏢局,許多人都認為並非明智之舉。
  就算宰一刀的本領再大,又有誰會跑到這種地方來找他保護貨鏢呢?

  ※        ※        ※

  在百掌鏢局的左鄰,是一個養雞鴨的小農莊。
  養雞鴨的,是一對年紀已很老邁的夫婦。
  就在這一天的下午,小農莊外突然來了一個頭戴闊邊草笠的白衣漢子。
  雖然他這一頂草笠帽邊很闊大,但仍然掩蓋不住他的一頭長發。
  他長發披肩,步履沈實,但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臉。
  在方家集這種小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這樣子的人,自然難免令人為之側目。
  但沒有人理會他。
  這種人,很可能是個流浪漢,而流浪漢的脾氣,通常都不大好。
  這是一般人的見解。
  無論他是流浪漢也好,是個叫化子也好,甚至是閻王老子派來的催命煞星也好,只要不
沾惹他,就不會有麻煩。
  所以,看見這個白衣漢子的人盡管為之側目,但誰也沒有停下來再觀察他的行動。
  少管閑事,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門,這一個道理,他們都很明白。
  小農莊的一雙老夫婦,早就已註意到這個白衣人的行動。
  他們只盼望這個人不會來找自已的麻煩。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實在太多。
  他們不希望與這個白衣漢子打交道,但白衣漢子卻偏偏一步一步的向小農莊逼近。
  這一雙老夫婦,在方家集已居住了六十多年。
  這堛漱H,都稱呼他們方老爹,方大嫂。
  方老爹對方大嫂低聲說道:“千保祐,萬保祐,望菩薩保祐,他別拍咱們的木門。”
  但他的禱告還未說完,白衣漢子偏偏已走到小農莊的木門前,輕輕的敲了三下了。
  方老爹打個眼色,暗示方大嫂千萬莫開門讓他進來。
  但白衣漢子又再敲門。
  他再度敲門的力度大了一點,仍然是連敲三下。
  但這一次,他竟然是用一只手指來敲的,而且每敲門一次,木門上就被戳穿了一個小洞。
  方老爹夫婦看得呆了。
  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人這個樣子敲門的。
  門上被敲穿三個小洞並不打緊,但若再不開門,一旦給他連門都卸了下來,那倒是更麻
煩的事。
  方大嫂嘆口氣!低聲對方老拳道:“看來這一塊木門絕對阻不了他,常言有道,是福不
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已窮得連雞鴨都快餓死,難道還怕他來搶劫?”
  方老爹的身子在發抖。
  他雖然不是個武林中人,但從門上那三個小洞看來,這個白衣漢子的武功顯然很厲害。
  這種江湖煞星,把他放進屋子堜T然不妙,但若給他闖門而進,激怒了他,恐怕後果不
堪設想。
  誠如方大嫂所說,他們除了有幾十只鸛,幾十只鴨子之外,可謂一貧如洗,就算這個白
衣漢子真的是個強盜,也只好認命了。
  但方老爹的心堙A又有另外的一種想法。
  白衣漢子既然是個武林高手,他絕不會找到自己這等貧苦人家來下手罷?
  就在他的心中蔔蔔亂跳的時候,方大嫂已走上前把木門開敔。
  白衣漢子的白衣並不根白。
  嚴格的說一句,他這一身白衣差不多已變成了黃衣。
  人在江湖,風塵仆仆,再純潔的人也難免被染上垢汙,又何況是衣裳?
  方老爹的心在跳。
  方大嫂的膽子雖然比丈夫大一點,但她現在的一顆心卻跳得更厲害。
  因為她已看見這個白衣漢子的臉!

  ※        ※        ※

  闊邊的草笠向上掀起,冒出了一張青白的臉。
  這人的年紀並不大,但臉上卻已有太多的皺紋。
  皺紋並不可怕,也絕對不會令方大嫂心跳。
  但這個白衣人的臉上除了皺紋之外,更有一道長達五寸的疤痕,由左耳一直橫過面頰,
幾乎伸展到喉頭之上。
  若果在三十年前,方大嫂看見這張臉一定會被嚇得昏倒過去。
  但她現在的年紀已有一大把,膽量總算比以前大了不少。
  她居然還能鼓起勇氣首先說話:“這位相公敲門,未知有何貴幹?”
  方大嫂是個目不識丁的人,她能夠說出這兩句說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十分得體大方。




2011-1-15 05:59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5  

第 五 章
  白衣漢子露出了一個平淡的笑容,緩緩地道:“我姓白,白無浪。”
  方大嫂勉強一笑,道:“原來是白公子。”
  白無浪搖搖頭。
  “我不是公子,而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方大嫂陪笑著:“公子說笑了。”
  白無浪的臉突然沈下。
  他冷冷一笑,一雙眼睛發出逼人寒光,直盯著方大嫂:“我是個說一就一,說二就二的
人,我為甚麽要跟你說笑?”
  方大嫂給白無浪這幾句話嚇呆了,一時之間,嘴堻熊M甚麽說話也講不出來了。
  方老爹雖然個子絀小得可憐,但在這個時候,他也不能不站出來,代替妻子對白無浪說
話。
  “這位白……白先生,想必是從外地來到這堙H”
  方老爹一面說,一面牙齒震得格格作響。
  白無浪淡漠地點點頭。
  方老爹喘一口氣,道:“白先生莫非是想找一間客店歇歇腳?”
  他伸手向左一指,道:“從這邊走,不遠處有一間悅賓樓……”
  “我不喜歡住客棧。”白無浪截然道:“今天晚上,倒要打擾兩位,希望你們能騰出一
個地讓我住一晚。”
  方老爹的臉立刻又青又黃。
  他看見白浪的相貌,便已暗暗叫苦,這種人,準是以江湖上的魔王煞星,如何能夠讓他
在屋媞峇W一晚?
  “白先生,這堛漲a方又臭又臟,只怕……”
  “沒有甚麽怕不怕的,”白無浪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我昨夜睡在甚麽地方?”
  方老爹苦笑。
  他並不是能知過去未來的神仙,又怎會知道白無浪昨夜睡在那堙H
  白無浪冷冷說下去:“昨夜我睡在一間客棧堙C”
  方老爹一怔,道:“既然你昨夜睡在客棧,今天又何以例外,莫非……”
  他言下之意,再也明顯不過,分明是指白無浪已身無分文,雖然昨夜住在客棧堙A但今
天卻再也付不起房錢。
  白無浪的瞳孔慢慢收縮,陰冷的目光卻逼成一線地直盯著方老爹的臉:“那一間客棧,
沒有床,只有棺材。”
  方老爹渾身打了個寒戰:“白……先生說笑罷?”
  白無浪突然吊著嗓子怒道:“我早就說過,我不喜歡說笑!”
  方老爹垂下臉:“是!是!”
  白無浪的目光遙註著遠方,緩緩地說道:“那間客棧,本來就是專給死人居住的。”
  方老爹沈默半晌,終於恍然大悟。
  “難道白先生……昨夜睡在義莊之中?”
  白無浪點點頭,道:“睡在棺蓋上總比睡在棺蓋下好得多。”
  這一點方老爹倒根明白。
  因為睡在棺蓋上的是活人,而睡在棺蓋下的卻必是個死人無疑。 
  面對著這個連棺蓋都敢睡在上面的人,方老爹的腿又虛軟了幾分。
  他忽然又看見了白無浪的腰間有一把劍。
  這一把劍只有一尺七寸,劍鞘是用豹皮精制的。
  但豹皮和劍鍔之上,都染滿了已經幹透了的血。
  方老爹敢肯定,那些血一定是屬於人的,而絕不是禽獸的血。
  白無浪不像個獵戶。
  一點也不像。
  他只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想到這堙A方老爹差不多又幾乎暈倒過去。
  ——他雖然已活了一大把年紀,而且,養了幾十年的雞鴨,但如果有人告訴你,他連一
只雞鴨都未曾宰過,你會不會相信?
  然而,那是事實。方老爹怕血,就算要宰雞鴨,這個責任也是落在方大嫂的身上。此刻
他忽然面對著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漢子,又怎教他不為之方寸大亂?
  白無浪一點也不客氣。他簡直就把這個小小的農莊,看成是自己的家一樣。方老爹夫婦
兩人不敢待慢這一個“客人”。
  不速之客也是客,而且這種客人萬萬不能開罪。
  白無浪忽然掏出一綻金子,擺在一張已殘舊得幾乎快塌下來的木桌上。
  方老爹夫婦看得一呆。
  白無浪的神色仍然是那般冷漠。他忽然又說出了兩個字:“拿去。”
  方老爹夫婦同時一呆。他倆面面相觀,仿佛在問自己的老伴:“我的耳朵是否出了毛
病?”
  白無浪忽然一拍桌子:“怎麽還不收下,難道嫌少不成?”
  方老爹嚇了一跳。他又望了老伴一眼,才伸出一雙發抖的手,震顛顛地把那綻金子捧在
手上。方老爹暗暗叫道:“我的媽啊!這錠金子少說也有二十兩……”
  二十兩金子,對於方老爹夫婦來說,簡直就是一筆連做夢都沒有看到過的驚人財富。
  白無浪冷冷一笑,道:“這二十兩金子,你並不是白拿的,所以你絕對不必說半個謝
字。”
  方老爹的手顫抖得更是屬害。雖然他和方大嫂般目不識丁,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
八個字,他倒是聽人說過的。這一來,他真是又驚又喜又是擔心。他正在擔心白無浪會提出
某種可怕的條件。
  但白無浪的要求,卻令他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這二十兩金子,是我向你買一只雞所付
出的代值。”
  “買一只雞?”
  “不錯。”
  方老爹瞧了瞧手中的那錠金子,一雙眼睛發直地連眼珠子都不曾動一下。這錠金子重甸
甸的,絕對是真金,假不了的。它可以買多少只雞?方老爹算不出。
  一千只?三千只?還是一萬只?方老爹真是算不出。
  但這個姓白的“武林人物”,居然花二十兩金子來買一只雞。
  難道他以為這問小農莊的母雞會生金蛋?
  但白無浪卻補充了一句:“我只要一只公雞,越強壯的越好。”
  現在方老爹的心情,比起四十年前娶老婆的時候還更緊張。
  方大嫂不敢怠慢,立刻從雞籠塈黖菑@只平時最兇惡的一只公雞。
  這一只公雞的啼聲特別響亮,走路時的姿態也特別威武。
  她把這只公雞抓到白無浪的面前。
  白無浪看了它一眼,淡淡道:“這一只雞很不錯,的確值得上二十兩金子。”
  方大嫂訕訕一笑,想說一聲“白先生說笑了”,但這句話她剛想出口,立刻又猛然省起
白無浪不喜歡說笑,於是又把這句說話生生的吞回到肚子堙C
  白無浪忽然輕輕的吸了曰氣,道:“把這一只雞向上拋。”
  方大嫂一呆。
  她就算再生多八個腦袋,也不會想得到白無浪為甚麽要她抓一只雞,然後又要把它往上
拋。
  她也不敢問白無浪,依言用盡全身氣力,把公雞向上一拋。
  咯咯咯咯!
  這一只公雞的啼聲果然威猛。
  它在半空中啼叫,在半空中飛翔。
  當然,雞永遠是飛不起的。
  但就算它是一只鴿子,甚至是一只兀鷹也好,它也一樣不可以振翅高飛。
  因為就在方大嫂把它向上拋起的時候,白無浪突然跪在地上,然後就是一道刺目的劍影
拍過
  嗤!
  劍鋒快如電閃。
  雞啼聲仍在耳邊,但白無浪的劍尖已從它的左肋下刺出,然後劍鋒又再從雞頭之上透穿
過去!這一劍,絕對致命。
  別說這只不過是一只公雞,就算它是一條獅子,恐怕也得立刻倒了下去。 
  方老爹夫婦看得一陣心驚膽顫。
  但他們卻又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白無浪悶葫蘆婼瑼漪O甚麽藥。
  白無浪的臉色依舊是那麽冷漠。
  他忽然撿起地上的公雞,仔細的看了幾眼。
  過了片刻,他緩緩的說道.“把這一只公雞送去給宰一刀,然後向他討些賞錢。”
  方老爹夫婦更加有如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
  “討賞錢?”方老爹忍不住道:“憑這一只死雞就可以向宰……宰總鏢頭討賞錢?”
  白無浪淡淡的道:“不錯,你若不同他討些賞錢,那是你自己的損失。”
  方老爹實在想不出這是甚麽道理。
  他也不敢存有奢望,他只希望把這只死雞送給宰總鏢頭之後,事情就此一了百了。
  他已擁有二十兩黃金,別的財富他再也不想貪取。
  知足者貧亦樂。
  方老爹的確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他這種人,壽命往往都會比別人長久一些的。

  凡是了解宰一刀的人,都知道他平時很喜歡吃雞!
  當他看見了雞的時候,就像是雞看見了蚯蚓般,非要吃個痛快不可。
  當他看見這只死雞之後,他的臉色立刻就變得像個臭雞蛋。
  方老爹夫婦在百掌鏢局的大廳堳咫漟瞼腄A連氣都不敢吭出來。
  他倆都已看見,這個宰總鏢頭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倒像是這只死雞咬了他一口似的。
  宰一刀的臉色,不但難看,而且很凝重。
  百掌鏢局有六個鏢師,他們都在鏢局大廳之內。
  這六個人中,性子最魯莽,但武功也最高的一個鏢師是樊逵。
  樊逵有七尺六寸高的身材,整個人看來就像是一條巨熊。
  他忽然吼起來,走上前一手就揪住方老爹的衣服,“你好大的膽子,這一只死雞算是甚
麽意思?”
  方老爹的臉都黃了,嘴堳o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宰一刀立時喝道:“樊鏢師,別難為他。”
  樊逵氣呼呼道:“這廝好生無禮,竟然把一只死雞捧過來,還象有介事般……”
  “住口!”
  宰一刀又把樊逵的說話喝止下去。
  樊逵的臉陣紅陣白,終於還是退開一旁。
  宰一刀長長的嘆息一聲,然後問方老爹:“他仍然在老丈的家中?”
  方老爹恭聲道:“他聲言要在老漢的家中渡宿一宵,此刻自然仍在農莊內。”
  宰一刀道:“他除了要老丈送雞之外,可還有甚麽話對你說?”
  方老爹沈吟半晌,才吶吶的道:“老漢不敢說。”
  宰一刀神色肅穆,緩緩的道:“這一個人的來歷絕不簡單,他曾經說過甚麽話,老丈不
妨直說,我絕不會怪你的。”
  方老爹喘一口氣,道:“他叫老漢把這只雞送過來之後,不妨向宰總鏢頭討些賞錢。”
  樊逵的臉色又變了。
  “討賞錢?討個屁討個鳥!”
  宰一刀怒喝道:“樊逵,你瘋了?怎可以在老人家的面前如此放肆?”
  樊逵再碰一個釘子,果然不敢再開口罵人。
  宰一刀忽然又嘆了口氣,對樊逵道:“吩附帳房的陸管事,取三錠十兩重的黃金來。”
  樊逵嚇了一跳。
  “三十兩金子!”
  “不錯,這是我贈給方老丈的。”

  方老爹夫婦兩人,又再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他們的眼睛不瞎,耳朵不聾。
  但他們又怎能相信,宰一刀竟然會為了區區一只死雞,就給他們三十兩黃金的打賞?
  那簡直是不可能,也不能置信的一回事。
  難道自己是在夢中?
  可是,當三錠沈甸甸的黃金塞到方老爹手中的時候,他們終於證實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二十兩加三十兩,總共就是五十兩。
  方老爹在一天之內居然能賺到五十兩黃金,恐怕他會三晚都闔不上眼睛睡覺。
  但無論怎樣,這一對孤苦伶仃的老人,總算在晚年的時候發了一筆大財,他們以後的日
子,是比以前過得舒服多的。
  人生在世,不幸的事情雖然不少,但當運氣來臨的時候,就算關上大門也是一樣阻攔不
住的

  夜已深。
  方老爹和方大嫂雖然都躺在床上,但他們都沒有闔上眼晴。
  他們真的睡不著覺。
  那五十兩金子。他們已收藏在一個最秘密的地方。
  白無浪這一晚真的睡在小家農莊之內,他睡得不是床,而是禾稈草。
  他一躺下去,就似已睡得很香甜。
  方老爹和方大嫂都渴望今天晚上,不會有特別的事故發生。
  他們默默地在祝禱,希望一切都平安大吉。
  他們的祝禱似乎有點生效,這一個晚上,總算是平平靜靜的渡過。
  但明天又將如何?

  黎明,當陽光照在方老爹眼睛的時候,白無浪已不在那堆禾稈草之上。
  方老爹到處找他,但找不著。
  白無浪在哪堙H

  微風輕吹,晨光曦微。
  陽光雖好,但宰一刀的臉色卻一點也不好。
  通常在這個時候,他大多數都會在鏢局的大廳中,喝一壺濃茶,吃一些由劉廚子精制的
包點。
  但現在,他並不在鏢局中。
  他此刻身在一個小小的山崗上,而且還面對著一個可怕的對手。
  這個對手就是白無浪!

  白無浪昨天送給宰一刀的禮物,是一只雞。
  宰一刀當然沒有忘記這只公雞是怎樣死的。
  一劍從左肋穿上,直貫咽喉。
  用這種劍法來殺一只雞,就等如是用大鐵錘去殺一只蟻一樣。
  公雞死了。
  它是死在一種極可怕的劍法之下。
  宰一刀是名震江湖的獨臂刀客。
  他用的兵器是一把薄而鋒利的快刀。
  他宰人從來只用一刀。
  一刀便已分勝負。
  他從未敗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接得下他的第一刀。
  然而,天下間絕對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當然也沒有十全十美的武功。
  宰一刀的刀法,無疑已足以在江湖上稱雄一方,但他的刀法仍然是有破綻的。他雖然知
道自己的破綻在那堙A但直到現在,他還是沒辦法堵塞這個破綻。如果有人看穿他刀法上的
破綻,而且出手又比他更快的話,就只有一條死路可走。
  那一只公雞,宰一刀已在深夜三更的時候,悄悄的把它埋掉。
  一只死雞,居然要勞動到宰總鏢頭把它埋掉,這種事說出來絕不會有人相信。然而,那
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當宰一刀埋葬這一只死雞的時候,心埵酗@種蒼涼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埋葬一只雞,而是在埋葬著自己。

  刀在腰間。宰一刀對於自己的刀法,一向都很有信心。
  但今天例外。
  他沒有信心能勝過眼前的白無浪。
  連一點點的信心都沒有。
  但他仍然來到此地。
  他不願意逃避任何人、任何事。
  白無浪望東而立,臉上露出了一種肅殺的笑意。
  “宰一刀,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忽然首先開口說話。
  宰一刀緩緩地從懷堥出一柄小刀,一封短箋。
  那是昨夜四更的時候,白無浪用飛刀遞柬的手法送到宰一刀臥室中的。
  白無浪的輕功,已達到了來去如飛的境界。
  宰一刀接到這封短箋之後,果然就單刀赴會,來到這一個小小的山崗之上。
  他忽然把手按在刀柄之上。
  白無浪冷冷一笑:“聽說宰總鏢頭的刀法很絕。”
  宰一刀道:“你想試一試?”
  白無浪搖頭:“不想。”
  宰一刀感到有點意外。
  白無浪淡淡的說下去。“因為咱們一旦動手,就勢必有人倒下去,我不想你死,也不想
死在你的刀下。”
  宰一刀道:“閣下的說話很坦白。”
  白無浪道:“在下本來就是個坦白的人。”
  宰一刀道:“既然如此,倒不知道閣下相約宰某到此,是何用意?”
  白無浪沈默了很久,忽然問道:“你有幾個兒子?”
  宰一刀的臉陡地發青。
  但他隨即回答道:“一個。”
  白無浪陡地大笑。
  他笑得很狂,很放肆。
  宰一刀怒道:“這有甚麽好笑!”
  白無浪的笑聲仍不歇止,過了許久,他才道:“宰總鏢頭是個風流人,又豈止有一個兒
子?”
  宰一刀的神情變得更是難看。
  白無浪又笑了好一陣,才緩緩的說:“在方家集,你有一個兒子叫宰一清,但在掦州,
你還有另一個私生子叫宰維智。”
  宰一刀的身子開始發抖。
  顯然,白無浪的說話就像是一支箭,深深的插在他的心坎堙C
  白無浪忽然從此中一個小暗袋堙A取出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玉戒指。
  戒指上鑲著的一顆碧玉,比拇指頭還大,而且色澤碧綠可愛,乃是價值不非的珍品。
  看見了這一枚戒指之後,宰一刀就像是被人在胸口上重重的打了一棒。
  白無浪又笑了。
  他的笑容神秘而愉快。
  “這是宰維智的戒指,是他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你送給他的。”
  宰一刀的臉開始扭曲。
  但他仍然要保持冷靜。
  冷靜。
  絕對的冷靜。
  面對著白無浪,就算自己完全沒有出錯,也隨時會面臨到死亡的威脅。倘若自己有絲毫
的錯誤,那更是非死不可。
  宰一刀不能算得上很怕死,但也決不是個視死如歸的人。
  最少,他目前還不想死。
  他有兩個妻子,一個在方家集,另一個卻在數百堨~的揚州。
  他並不是個很老實的人,卻也不能算是太過風流。
  在那個時候,擁有三妻四妾的人多得很,而宰一刀卻只不過比普通人多一個妻子而已。
當然,一個人的艷福越大,他的麻煩事也總會越多。
  宰一刀有兩個家,兩個妻子,還有兩個兒子。
  可惜這兩個家的距離實在太遠,而且他也不想別人知道自己有兩個家。
  可是,白無浪居然已查出了他的這個秘密,而且他送給宰維智的玉戒指,也落在白無浪
的手中。
  白無浪冷冷一笑:“你的第二個兒子,已被我囚禁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宰一刀怒道:“我不相信。”
  白無浪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說話,但你的第二個兒子,可能就會因此而給你害死!”
  宰一刀的額上滿是汗珠。
  過了許久許久,他終於嘆了口氣,道:“你要怎樣?你想得到些甚麽?”
  白無浪立刻道:“我只要一個人的腦袋。”
  宰一刀的臉色一變:“我的腦袋?”
  白無浪搖頭。
  “不是要你的。”
  “那麽你要誰的腦袋?”
  “那人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同時,也是你現在唯一的大老板。”
  宰一刀陡地提高聲音,大聲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我豈能出賣他?”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白無浪已將手中那枚玉戒指拋起,然後又是劍影一閃。
  ——好一枚玉戒指,立刻就被分切成十二小塊。宰一刀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劍。當白無浪
的劍回鞘之後,他呆住了。他現在最少已明白了一件事。
  白無浪的劍,一定比目己的刀更快。不是快一點點,而是快不知若幹倍!

  太陽漸漸升起。白無浪走了,但宰一刀仍然僵立在那個小小的山崗之上。白無浪臨走的
時候,只說了兩句話:“你若不出賣趙天爵,就得出賣宰維智。”
  白無浪的背影瞬即消失得無蹤無影。草地上,只留下那一枚已經碎裂成十二小塊的玉戒
指。
  白雲飄飄,今天已是五月初九。
  白無浪很快就回到了方老爹的小農莊之中,他坐在雞棚的隔鄰,從懷中取出一塊染滿血
漬的白絹。
  ——三十七月二十四日,狗。
  ——三十八月初五,羊。
  ——三十八月十一日,黑芝麻。
  ——三十九月初九,趙天爵。
  前三行的二十六個字,早已被怵目驚心的血漬所塗掉。
  還有九個字未沾上血漬。
  白無浪咬了咬牙, 喃喃道:“趙天爵,我說過在四十個月這內定取你的性命你,看你
今天還能躲到那堙I”
  這一天,是五月初九。
  同樣,也就是白無浪的“三十九月初九”!

  方家集距離醫谷並不遠。
  可以說,它是醫谷的門戶。
  如果有人從東向西走向醫谷的話,方家集乃是必經之路。
  就在五月初九這一天,雖然天色很好,但卻蘊藏著一場足以令風雲變色的風暴。
  海魔教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東來,當然是具有誌在必得的決心。
  醫谷群醫不肯醫治冷碧橋,尤其是時九公,更加堅決拒絕了賀譽的要求。
  雖雲醫者父母心,但像冷碧橋這種殺人如麻的殘酷女魔頭,的確不宜把她的傷毒治好。
  縱虎歸山,固為不智。
  若把一頭已受了傷的惡獸治好,令它有機會再去瀝殺其他人,這種做法則更為不智。
  時九公雖然脾氣暴躁,但他也有做人處世的一套原則。
  他的原則就是:“逢惡不治”。
  “惡”者,並非指頑惡的疾病,而是指那些頑惡的人。
  冷碧橋雖然是個女人,但她兇惡的程度,比起江湖上絕大多數的江洋大盜都還更令人感
到可怕。
  這樣的一個女魔頭,時九公當然不肯幫他醫治傷毒。
  而彭大鷹也是一樣。
  這兩個人,是唯一能夠解除冷碧橋身上奇毒的人,但賀譽用盡種種辦法,仍然無法得償
所願。
  所以,海魔教不惜傾盡全力,向蝴蝶城和醫谷方面進軍。
  賀譽的雄師,在沙一殺的那間小客棧媥D受到挫折。
  但他攻到蝴蝶城!卻反而不費一兵一卒。




2011-1-15 06:00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6  

第 六 章
  然而,這絕不能算是勝利。
  因為趙天爵的實力仍然保持完整,他們之間的一戰根本就未曾爆發。
  海魔教在蝴蝶城中逗留了一晚。
  那一夜,蝴蝶城的氣氛是死寂的,以前最熱鬧的蝴蝶院,更加冷清清得令人感到可怕。
  賀譽知道,他和趙天爵的生死決戰,將會在醫谷的附近,甚至是在醫谷之中爆發。直到
這一天的正午,海魔船終於來到了方家集。
  過了方家集,還有半堨炙k,就是江湖中最神聖,也最受人尊敬的醫谷。
  遠在海魔船還未來到方家集之前,趙天爵早已在悅賓樓的帳房堙C
  悅賓樓的帳房,除了帳房先生顧一叔之外,就只有這堛漲悛O才能進人。趙天爵正是悅
賓樓的老板。
  從外面望去,這間帳房很狹窄。
  但這間帳房還另有一扇竹門。
  這一扇竹門,平時絕對沒有人會註意到,因為它是被一座書架遮掩著的。通過這一扇竹
們,堶掖熊M是一個寬敞的大廳。
  大廳埵迨w有十二個黃衣人在等候著趙天爵的命令。
  趙天爵是蝴蝶城主。
  而這些黃衣人,就是趙天爵最引以為傲的十二傑士。
  十二傑士每人都帶領著二十五至三十名劍手,他們轄下所統領的三百名劍士,就是蝴蝶
城真正的主力所在。大戰正逼近眉睫。他們將會帶領著蝴蝶城所有的劍手,與醫谷的高手並
肩作戰,抗拒海魔教的侵犯。趙天爵決定,要給賀譽一個嚴重的挫折。
  而且他更希望這一戰能把賀譽的腦袋割了下來,為師父八絕上人報仇。
  大廳中,除了有十二個黃衣人之外,還有一個獨臂人。
  這一個獨臂人,就是百掌鏢局的總鏢頭宰一刀。
  方家集是蝴蝶城與醫谷之間的橋梁。
  而宰一刀卻是趙天爵與許竅之之間的橋梁。
  他在這一戰所扮演的角色根重要,他負責把蝴蝶城與醫谷的高手安置在最隱密的地方,
隨時準備向海魔教發出致命的一擊。
  大廳堙A每一個人的神態都很嚴肅。
  但趙天爵卻希望他們能夠輕松一點。
  這是許勝不許負的一場決戰,但過份緊張並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趙天爵覺得他們雖然很負責、很忠心,但卻太緊張了。
  在悅賓樓不遠,有一叢茂密的竹林。
  竹林深處,有一間小石屋。
  這間小石屋的主人,是個賣燒餅的老婆婆。
  在方家集堙A人人都叫她萍姑。
  萍姑在方家集賣燒餅,已整整有二十年。
  雖然方家集只是一個小地方,但她每天總是很快就把自己燒烘出來的燒餅賣光,二十年
來,她的燒餅從來沒有一天斷過市。
  但今天,方家集的市民沒有燒餅吃。
  因為賣燒餅的人,現在已去了賣堿鴨蛋。
  “賣堿鴨蛋”是廣府人的一句俗語,意思就是說某人已經魂歸極樂。
  萍姑是怎樣死的?
  沒有人能說得出。
  因為她的臉上有掌傷,胸前有刀傷,而雙手上卻又紮滿著十幾件不同類型的暗器。
  當龍城璧、司馬血、唐竹權、許竅之四人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在方家集東西半堣坏~狂
奔。
  他們馬上抓住她,施以拯救的行動。
  但那時候,她已筋疲力盡,全身軟綿綿的,但呼吸卻急促得有如蟬聲鳴叫。
  許竅之雖然是醫谷各主,他本身的醫術也極為高明,但無奈萍姑的傷勢實在是太嚴重,
雖然馬上給她餵服下靈丹妙藥,亦於事無補。
  萍姑終於還是死了。
  她臨咽氣的時候,只說出了三個字。
  “毒秀才……”
  她還想再說下去,但她的嘴巴突然僵硬,全身也已冰冷如雪。
  龍城璧等人連忙把她抱起,並把她送回到方家集。
  她在方家集賣了二十年的燒餅,人人都只知道她叫萍姑,而不知道她的真正來歷。
  她的秘密,就只有醫谷谷主許竅之知道。
  她是一個癡心的女人。
  她唯一愛過,直到現在還深愛著的人,就是醫谷中的第一號神醫時九公!
  姻緣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它可以使人快樂,也可以使人痛苦。
  美滿的姻緣帶來甜蜜。
  但萍姑沒有美滿的姻緣。
  她唯一深愛著的男人叫時伯濤。
  但直到時伯濤變成了時九公,他倆還是沒有結合在一起。
  時九公並不是個渾人。
  他知道在醫谷半堣坏~有個方家集,方家集埵酗@叢茂密的竹林,竹林埵酗@間小的石
屋,石屋埵酗@個已經等待他足足二十年的女人。
  她就是萍姑。
  “萍姑”,只是她在方家集所用的名字。
  在二十多年之前,她並不叫萍姑,而是回風三十六劍山莊的女莊主慕容曉竺。
  回風三十六劍山莊,現在已在江湖上消失掉,原址現在變成了一間豪華的大賭場。
  慕容曉竺把山莊一買了給一個富商,然後把所有的錢,在一天之內花光。
  她把這一筆巨額的財富,分贈給回風三十六劍山莊的每一個人,然後就在江湖中銷聲匿
跡。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甚麼地方。
  更沒有人知道她為甚麼要這樣做。
  只有許竅之知道這一個秘密。
  原來時九公一直不與慕容曉竺結合,是因為她的父親慕容飛叟看不起他。
  慕容飛叟是江湖上最出名的老頑固。
  杭州老祖宗唐老人雖然也是個老頑固,但他頑固的程度仍然遠遠及不上慕容飛叟。
  誰知道時九公也是個脾氣古怪得可以的怪物。
  他明明是深愛慕容曉竺的,同時他也知道慕容曉竺對自己情深義重,但為了慕容飛叟的
緣故,他竟然狠下心腸,立誓永遠不娶慕容曉竺。
  直到慕容飛叟病逝之後,他仍然堅決不改變自己的主意。
  他居然說過一句這麼樣的說話。“就算天下間的女人都死光了,我都決不娶慕容飛叟的
女兒!”
  這一來,卻苦了慕容曉竺。
  她朝夕都在盼望時九公能夠回心轉意,但時九公頑固得就像是一塊連鉆子都鉆不開的硬
石頭。歲月不留情。
  他們結識的時候,年紀已不輕。
  如此這般再蹉跎了二十多年,他們都老了。
  但時九公仍不肯回心轉意,而慕容曉竺也一直在方家集等他。
  她為他賣了二十年燒餅。
  那是一段寂寞而艱苦的歲月。
  她甘願為他犧牲一切。
  青春、權勢、甚至性命,她都願意為他犧牲。
  真摯戀情可貴之處,並不是占有,而是犧牲。
  她做到了。
  當然,在大多數的人眼中看來,她這種犧牲是不必要的,而且更跡近乎瘋狂、愚蠢。
  但當龍城璧、司馬血、唐竹權三人從許竅之口中知道這一段辛酸的故事之後,他們沒有
這種想法。
  相反地,他們都很尊敬這一個賣燒餅的老婦人。
  慕容曉竺死了。
  她是死在毒秀才手下的。
  海魔教大舉進軍侵襲醫谷,而且目標是對時九公,慕容曉竺當然不能容忍。
  她絕不是個軟弱的老婦。
  她的膽量,比任何人都不輸虧。
  她居然悄悄的跑到海魔船上,要行刺海魔教教主賀譽。
  可是,她的行刺計劃並沒有成功。
  在海魔船上,她遇上了一個極厲害的對手。
  那是一個身穿杏袍,年紀大約三十歲,腰懸長劍的文士。
  但這個杏袍文士的年紀真的只有三十歲嗎?
  不!
  絕不!
  其實這個杏袍文士的年紀,最少也超過了五十五歲。
  但他駐容有術,雖已年近花甲,但望之猶是有如三十出頭的年青書生。
  慕容曉竺沒有想到會在海魔船上遇上他。
  他就是江湖中號稱毒秀才的聶武奪!
  聶武奪!
  “他奶奶個熊,老子呸他媽個祖宗!”
  唐竹權一聽見聶武奪這個人的名字!差點就連鼻竅堻ㄚ_出火來:“老子有個朋友的姨
媽,就是給這個灰孫子用十三種暗器打死的!”
  龍城璧一呆,道:“你的朋友的姨媽是誰?”
  唐竹權道:“水月聖姑午四娘。”
  聽到水月聖姑午四娘的名號,人人都不禁為之肅然起敬。
  龍城璧神色微微一變:“水月聖姑原來就是死在聶武奪暗器之下的?”
  唐竹權道:“這是絕對假不了的事實。”
  龍城璧道:“聶武奪若已加盟在海魔教的旗下,倒是一個勁敵。”
  許竅之輕輕嘆息一聲,道:“賀譽近來大張旗鼓,網羅不少黑道高手加盟海魔教下,其
實力之強,絕對不容低估。”
  唐竹權的一雙眼睛直盯在慕容曉竺的屍體上:“這件事最好別讓時九公知道。”
  龍城璧道:“你怕他知道之後會很憤怒?”
  唐竹權無言。
  龍城璧卻又嘆了口氣,道:“只可惜這一件事已絕對無法保密。”
  唐竹權的眼睛陡地一亮。
  小石屋的門外,已不知道在甚麼時候,站立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唐竹權深深的吸了口氣。
  “時九公!”
  站在門外的人,赫然正是時九公。
  既是醫谷中輩份最高的一個長老,同時也是醫術號稱天下第一的時九公。
  時九公的臉看來根冷酷。
  門外有點風。
  時九公卻像有點瘋。
  他忽然像一股龍卷風般竄了進來,把慕容曉竺抱起。
  龍城璧暗暗在嘆氣。
  他看見時九公的手在發抖。
  這種情形,龍城璧從來都沒有在時九公的身上發現過。
  時九公的脾氣雖然暴躁古怪,但他的一雙手,一向都很穩定。
  可是現在卻例外。
  他用一雙正在發抖的手,抱起了慕容曉竺,一步一步的向竹林外走去。
  每一個人都聽到他在喃喃自語。
  “神醫?我真的是個神醫?我若是個神醫,又為甚麼不能把你救活過來……”
  許竅之的神態黯然。
  世間上絕對沒有任何大夫,能把一個已經真正死亡的人救活。
  “起死回生”,只不過是把垂危將死的人救活。
  倘若病人已經真真正正的死去,那麼就算是醫術最高明的大夫,亦絕對無法能令死者活
過來。
  時九公雖是大下間第一號神醫,亦不例外。
  竹葉濃密,雖在大白晝的時候,光線仍然黝暗如在暮色之中。
  時九公抱著慕容曉竺的屍體,整個人就像一個呆子、一個白癡。
  他雖然頑固,但絕不是一個沒有情感的人。
  他要把慕容曉竺的屍體抱回到醫谷中,安葬在最謐靜,最接近自己的地方。
  竹林中靜悄悄的,氣氛慘然。
  驀地,在一棵竹樹之上,突然亮出一篷劍影。
  這一蓬劍影來得真快,直向時九公的頭頂急迅地罩下。
  劍出無聲,突襲者的動作,也是靜悄悄。
  時九公仍然渾然不覺。
  直到那把劍已幾乎從他的腦門上插下,他才發出一聲怒叫。
  他急退三尺。
  但劍鋒亦隨即向他後退的地方急擊而落。
  時九公閉上了眼睛,幹脆認命。
  如果他這個時候把慕容曉竺的屍體拋在地下,騰出自己的一雙手,他最少還有一個反擊
的機會。
  但他不肯。
  他寧願死在對方的劍下,也絕不願意拋下慕容曉竺。
  時九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頑固,但勇敢。
  但他的勇敢,是否愚蠢了一點呢?
  劍影森森,殺氣騰騰。
  這是絕對有把握可以殺死時九公的一劍。
  時九公雖然也有一身武功,但一來對方存心暗襲,二來時九公的心情正處於極度紛亂之
中,看來偷襲者的一劍,已必可成功。
  可是,時九公福大命大,居然沒有被這一劍刺得腦袋開花。
  因為風雪之刀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鏗!
  雪刀脫手飛擊而出,把偷襲者的長劍震開一尺。
  時九公剛閉上的眼睛立刻又睜開。
  當他把眼睛睜大的時候,龍城璧那柄脫手擊出的雪刀又再落在他的手中。
  刀快!
  人更快。
  時九公真不敢相信那是事實。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偷襲者的模樣。
  那是一個手揮長劍,身上穿著杏袍的文士。
  時九公怒叱道:“你是誰?”
  杏袍文士冷冷一笑,目光卻盯在龍城璧的雪刀上。
  “你就是雪刀浪子?”
  “不錯,”龍城壁目中掠過一陣陰影:“閣下莫非就是毒秀才?”
  杏袍文士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不像?”
  龍城璧道:“年紀不像。”
  杏袍文士道:“早在三十前,毒秀才便已是個風度翩翩的秀才書生。”
  龍城璧道:“現在呢?”
  杏袍文士道:“現在的毒秀才,似乎仍然是昔日的那副模樣。”
  龍城璧道:“每一個人都會老,但你好像例外。”
  杏袍文士道:“你說的不錯。”
  龍城璧道:“你也許真的不會老,但卻一定會死。”
  杏袍文士大笑:“說得好!”
  時九公怒喝一聲:“當你死在別人刀下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一點也不好了。”
  杏袍文士嘿嘿地在笑。
  “憑你們兩人的力量,還遠不是本教主的對手!”
  龍城璧冷笑。“你在這一叢竹林堙A總共布下了多少伏兵?”
  “不多。”杏袍文士一笑,緩緩道:“但已足夠讓你們全部都給我躺下去!”
  聶武奪!
  眼前的杏袍文土,就是殺死慕容曉竺的毒秀才聶武奪!
  時九公不願意放下慕容曉竺的屍體。
  但他更不願意放過任何殺死聶武奪的機會。
  他終於毅然放下慕容曉竺,然後雙拳齊出,直轟向聶武奪的胸前。
  時九公的拳力極剛猛!而且速度之快,更是令人難以想像。
  很少人接得下他十拳。但這一次,他連發三十六拳,仍然無法把聶武奪傷在拳下。
  聶武奪忽然發出一聲叱喝。這一聲叱喝淩厲之極,就像是巨雷般吶在時九公的耳朵邊。
時九公突然被喝得為之混身虛軟。
  聶武奪的劍法隨即一變,只見劍鋒振動,剎那之間,劍式已一連五變,直向時九公的腰
上刺去。
  在此同時,竹林左方突然殺聲四起。
  原來海魔教的武士,已開始與蝴蝶城及醫谷的高手,展開了舍死忘生的決戰!
  方家集已變成了腥風血雨之地。
  海魔船來到了百掌鏢局的門外,並迅速地占霸了這一間鏢局。
  鏢局中已空無一人。
  賀譽冷冷一笑。
  他逐步向醫谷推進的計劃,似乎已進行得相當順利。
  他要直搗醫谷,把醫谷堛漕C一個人,都殺個片甲不留?
  悅賓樓外,滿怖著蝴蝶城的武士。
  除了蝴蝶城的武士之外,還有百掌鏢局的鏢師和趟子手。
  百掌鏢局也是蝴蝶城的一份子。
  現在,在帳房之中,趙天爵正忙個不亦樂乎。
  海魔教已展開了初步的攻擊行動,在那個茂密的竹林之中,戰鬥進行得相當激烈。
  那是一場很重要的決戰,雙方都希望能夠一舉擊敗對方。
  趙天爵就像戰場上的統帥。
  雖然他目前為止還未正式參戰,但卻負起了調兵遣將,運籌帷幄的重要任務。
  就在他正在苦思戰略的時候,悅賓樓店堂之內,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趙天爵的臉色陡地一變。
  難到海魔教的高手已掩殺到此地?
  但當他從帳房內走出來之後,卻發覺原來竟是窩堣洁C
  百掌鏢局的總鏢頭宰一刀,竟然率領著鏢局堛滌炊漶A與蝴蝶城的劍士展開大混戰。
  趙天爵的臉色,登時變得極其難看。
  他雖然千算萬算,但卻還是算漏了宰一刀。
  他想不到這個緊張的關頭上,宰一刀竟然會倒戈相向。
  趙天爵一聲斷喝,回到帳房後的一座兵器架,隨手抽起一桿鋼槍。
  這時候,宰一刀竟然已直殺到帳房,三個蝴蝶城的劍士拚死阻攔,結果都反而死在宰一
刀的刀下!
  鋼槍早已被磨擦得又光又滑。
  槍尖銳利如箭。
  這一稈鋼槍的份量,甚是沈重,它落在趙天爵的手中,當然極具威力。
  但宰一刀卻連想都沒有想,立刻就像瘋子般向趙天爵殺過去。
  趙天爵大怒。“你竟敢出賣我,你好大的狗膽?”
  宰一刀咬牙不語,依舊是向趙天爵襲擊。
  刀鋒在呼嘯。趙天爵在咆哮雷霆,他從來都沒有這樣憤怒過。
  宰一刀的刀法如何,他是知道的。
  但他卻不知道,宰一刀為甚麼會突萌變誌。
  悅賓樓內,已因宰一刀的叛變已弄得一團糟。
  竹林內戰事方起,想不到這堳o同時上演一出籠娷窩堣洈漲n戲。
  連趙天爵的親信手下都將信將疑,這究竟是不是事實。
  宰一刀竟然有這份膽量出賣趙城主?
  然而,現在事實已擺在眼前。他們除了拚死一戰之外,已絕無別的路可走。
  亂七八糟的一戰。
  亂七八糟的場面。
  就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時候,一個身穿白衣,頭戴闊邊笠帽的神秘人,施施然的來到了悅
賓樓之中。
  白衣人的手中有劍,劍已出鞘。
  劍鞘是用豹皮精制的,現在正插在白衣人的靴筒上。
  這一把劍只有一尺七寸,但誰都不敢漠視這一把劍的力量。
  劍的本身,並無“力量”二字可言。
  “力量”是出在握劍人的手中。
  雖然蝴蝶城的武士和百掌鏢局中的高手都不認識他,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很特別的
感覺。
  這個感覺就是:還是不碰此人為妙。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這個白衣人居然就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施施然的來到了帳房的門外。
  他當然就是一手造成悅賓樓大火並的神秘劍客白無浪!
  江湖傳言,宰一刀只懂得兩招刀法。
  第一招專攻敵人的腦袋。
  還有第二招,就是專攻敵人的手腕的“砍手式”。
  但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你若有機會能親眼看見他與趙天爵交手的情景,就會知道這一個傳說是多麼的荒謬!
  雖然宰一刀與別人交手通常都在一刀之內便分出勝負,但並不是每一次的情況都絕對相
同。
  天下間能人異士多如琲e沙數,又有誰能真的在一招之內,就可以擊敗天下所有的高手。
  沒有人能。
  宰一刀當然也不能。
  但他的刀法,絕不如外間所傳僅有兩招。
  如果他真的只懂得兩招刀法的話,他早已變成了一個死人。
  現在,他與趙天爵火並,一出手就已連發五刀。
  若是換上別人,就算對方有五顆腦袋,恐怕都會被宰一刀,統統砍掉下來。
  但趙天爵的腦袋仍然四平八穩的,連半點損傷都沒有。
  宰一刀五招落空,氣勢並沒有減弱,刀勢反而更兇猛,更潑辣。
  趙天爵猛烈一聲怒喝,手中鋼槍突然槍勢急如電閃,一連十五槍,盡向宰一刀的咽喉上
刺去。
  這十五槍的狠勁與速度,霎眼間就把宰一刀的刀勢壓了下去。
  趙天爵果然是個高手。
  宰一刀開始心寒了。六十招後,他的刀已無力進攻,只能勉強自守。
  但七十招過後,趙天爵的槍勢更是淩厲!
  —嗤—鋼槍突然刺在宰一刀的左肩上。
  一股血箭從宰一刀的肩上激射。
  鋼槍的槍鋒,已被宰一刀的鮮血染成紅色。
  趙天爵把鋼槍再收再放,又向宰一刀的小腹上刺去。
  宰一刀慘笑。他已盡全力,但他的確不是趙天爵的對手。
  篤!鋼槍在趙天爵的怒吼聲中刺出,深深的刺在宰一刀的小腹上。
  這是貫腹的一槍!宰一刀終於戰敗。
  他突然轉過身子,把目光凝註在白無浪的臉上。
  他斷斷續續的說道:“你……一定要遵守諾……言……釋放……”
  白無浪嘆了口氣:“在下從不食言,你既已遵照我的說話行事,就算今天在下死在此地,
亦會有人負責把他釋放的,你盡管安心罷。”
  白無浪的意思,是叫宰一刀大可以安心的去地獄,不必再為宰維智的事而牽掛了。
  宰一刀的臉色煞白,嘴角卻沁出殷紅的鮮血。
  無論是誰都可以一眼看出,他是絕對無法再活下去的了。
  終於,宰一刀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趙天爵氣得全身都在發抖。
  他突然又發出一聲如雷般的巨喝。
  “你是誰?”
  白無浪的臉,仍然被那頂們邊笠帽完全遮掩著。
  趙天爵綽槍在手,又向前逼近了一大步。
  他突然發現到,這個神秘的白衣人,頸上有一條疤痕。
  趙天爵剛向前逼近的身子,立刻又倒退回去。
  白無浪冷笑一聲:“趙城主,難道你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
  趙天爵深深的吸了口氣。
  過了半晌,他才冷冷的說道:“白無浪?”
  他的怒氣似乎已平息,換上了一副冰冷、鎮靜無比的神態。
  白無浪淡淡一笑。
  驀地,淡笑又變成大笑,一直遮掩著他臉龐的草笠帽亦同時掀開。
  草笠帽下的,是一張充滿仇恨火焰的臉!
  白無浪!
  趙天爵的手忽然覺得有點濕冷。
  “想不到三年前的一場混戰,你仍然沒有死掉。”
  白無浪冷冷一笑,道:“趙天爵,你好歹毒的手段,為了要得到八絕上人的秘笈,竟然
不惜采取卑鄙的手段,向醉神君狄不平施以火攻、暗殺,還把白某的妻子殺死!”
  趙天爵鋼槍抖動,冷冷的道:“這只怪尊夫人不知好歹,竟然作出螳臂擋車之舉。”
  語音一頓,又嘆口氣道:“其實你們又何必替狄不平賣命呢?”
  “胡說!”白無浪怒叱道:“狄神君義氣深重,曾三次把白某的性命,從天狼寨群魔的
手下救出,此恩此德,白某夫婦早已立誓就算粉身碎骨,腦肝塗地亦要圖報。”
  趙天爵聽得一凜。
  但他隨即大笑道:“好,說得好!”




2011-1-15 06:01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7  

第 七 章
  白無浪冷冷道:“匹夫休再得意,白某會立誓要在四十個月之內,把昔日偷襲狄家的人
殺個幹幹凈凈。”
  趙天爵的笑聲立止。
  他的眼中陡地射出一股淩厲的光芒:“飛天狗、鐵羊道長和黑芝麻三人,都是你殺的?”
  白無浪嘿嘿一笑,道:“難道你還以為他們是誰殺的?”
  趙天爵咬咬牙,突然瘋狂地抖動鋼槍,向白無浪的心窩上狠狠刺去。
  槍如急雨,劍氣如虹。
  他們兩人之間,已絕對沒有任何妥協的余地。
  白無浪來得很合時。
  此刻,正是趙天爵最頭疼的時候。
  與海魔教的一戰,勝負尚是未知之數,忽然又從中殺出一個為報仇而來的白無浪。
  白無浪的武功怎樣,趙天爵早已見識過。
  在三年多之前,趙天爵曾用一把刀,把白無浪的臉砍個正著。
  白無浪中刀之後,血光暴射,人卻踉蹌倒退。
  那時候,狄家之中殺得天昏地暗,趙天爵也沒有確切地註意到白無浪是否已倒了下去。
  當日的場面,比諸今天的悅賓樓還更混亂。
  然而,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昔日武功平庸的白無浪,今天已成為了一個劍法極高的高手。
  雖然趙天爵手中的鋼槍比白無浪的劍長得多.但他想欺身進擊,沖過白無浪的重重劍幕,
竟也不太容易。
  趙天爵屢次冒進。
  然而,他每次的進襲都未能得手。
  趙天爵越戰越狠,目中殺機也越來越是濃厚。
  突然間,他看見白無浪的劍法中,有一個微小的破綻。
  這個破綻並不大,而且瞬即消失。
  趙天爵是老江湖了,他當然知道應該怎樣去利用這一個破綻。
  他的槍法,原已攻得極兇極狠,但忽然間又好像緩慢下來。
  他是個老江湖,也是條老狐貍。
  他在等待白無浪劍法上的破綻再度出現,然後才發出致命的一槍!
  趙天爵不但是個武林人,也是個生意人。
  他的槍法和算盤,一向都很準。
  算盤打不準生意就得賠本。
  倘若槍法不準,就會連性命也丟掉。
  他這一次的估計又如何?
  白無浪的頭發,散亂得就像是一堆枯草。
  但他手中的劍,卻一點也沒有急亂。
  一千個江湖人之中,也許只有兩個人能看得出他的劍法上的確有個小破綻。
  劍法上的破綻,若給敵人瞧了出來,那可是一件極危險的事。
  當白無浪劍法上第二次露出破綻的時候,趙天爵仍然沒有直接向對方的弱點攻擊。
  他要再看一次。
  直到白無浪的劍法第三次露出了破綻,趙天爵不再猶疑了。
  他已有足夠的信心,可以一槍就把白無浪斃在槍下。
  颼!
  鋼槍暴起,槍鋒突然乘隙穿入 
  鋼槍從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之下,斜斜的刺向白無浪的左胸。
  這時候,白無浪的劍勢已老,而且他站立著的方位也絕不可能卸身把這一槍閃過。
  然而,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發生了。
  當趙天爵的鋼槍槍尖,幾乎已觸及到白無浪衣裳的時候,白無浪竟然像一只靈活的白鳥,
從鋼槍槍尖之下飛了出去。
  颼!
  形勢就在這一剎那之間完全改變。
  白無浪一聲冷喝,反手一劍橫砍在趙天爵的背上。
  趙天爵急閃三步。
  他閃得快,白無浪這一劍並未能把他砍個正著。
  然而,趙天爵卻立時處於被動地位。
  白無浪劍勢展開,不再容情,長劍再度出擊,一出手就是三十二劍。
  劍槍交擊,濺出燦爛的火花。
  白無浪每攻一劍,趙天爵的身形就猛然一震。
  長槍本為兵器之霸,威力極大。
  但白無浪的劍,卻一點也不輸虧,數番硬碰,占著上風的居然還是白無浪。
  趙天爵不禁為之心寒。
  三年多前,他也曾與白無浪交過手。
  那時候,白無浪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敵手。
  然而,事隔三年多之後,白無浪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他使用的劍法,也是趙天爵以
前從未見過的劍法。
  趙天爵的槍法並不慢,
  但白無浪的劍,卻把他的槍勢完全封死,而且,劍尖距離趙天爵的咽喉越來越近。
  趙天爵唯一可以解除厄運的辦法,就似乎只有使用暗器。
  他的暗器不一定要用手來施放。
  在他的一雙靴子堙A也暗藏著二十四枚足以令敵人在短時間內斃命的毒針。
  他突然把鋼槍脫手,擊向白無浪的小腹。
  這一槍絕對傷不了白無浪,但卻可以把白無浪的劍勢暫止。
  果然,白無浪被這一槍阻止了前沖的去勢。
  趙天爵立刻像只豹子般躍起,然後左腿直蹬向白無浪的臉。
  但真正要命的不是腿,而是從靴子堳l射出來的十二枚毒針!
  趙天爵的武功門路很雜,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
  但絕少人知道他連蜀中唐門的暗器功夫也學上手。
  他這一手靴媢靬R針的功夫,本就是蜀中唐門十二小姐的拿手本領,趙天爵幾乎敢用一
切來打賭,白無浪一定會死在毒針之下。
  但如果他真的在打賭的話,他應該是輸了。
  白無浪沒有死在毒針之下。
  死在毒針下的是趙天爵!
  江湖中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奉行著一種難以改變的原則。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血還血的!
  這幾句說話的意思相當貼切準確,而且還令人有一種痛快的感覺。
  這幾句說話和“唾面自幹”的意義是完全相反,絕對極端的。
  畢竟世間上喜歡一報還一報的人,占了絕大多數!
  你怎樣對付我,我也怎樣對付你。
  趙大爵用毒針對付白無浪,信心十足了。
  但他怎樣也料不到,對方竟然比他更早一步施放毒針,而且更在最緊急的一剎那,把趙
天爵的毒針全部閃過。
  趙天爵沒有把白無浪殺死,反而額上中了三枚金光閃燦的毒針。
  趙天爵神色慘然。
  他緊握雙拳,全身的肌肉已因痛苦而收縮。
  他的冷汗已的透全身。
  “你……你練的是甚麽武功?用的是……甚麽身法?”
  白無浪沒有說話。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很奇特的表情。
  他好像是在笑,但又好像是在哭!
  哭笑難分的表情,令到他那張本來已令人感到害怕的瞼,變得更加詭秘莫測。
  他忽然從懷中取出一疊焦黃的紙。
  這一疊紙,上面寫上密麻麻如蚊蠅般的細小的字。
  趙天爵茫然地看著那—疊紙,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吃驚到了極點的神色。
  “八絕神……功秘笈?”
  白無浪冷冷一笑:“你千方百計想得到的八絕神功密笈,已落在我的手上,這一點你大
概意想不到罷?”
  趙天爵覺得天旋地轉,他已陷於完全崩潰的狀態。
  他的瞳孔睜得很大。
  但他的視覺卻越來越是模糊,終於甚麽東西也看不見。
  他極力想支持自己不倒下去。
  但白無浪的劍突然狠狠的從他的胸膛上刺下。
  血飛濺,沾濕了白無浪的衣服。
  白無浪終於笑了!
  那是一種令人聽來毛骨悚然的狂笑。
  他終於替自己的妻子報了仇,替醉神君狄不平雪了恨。
  他又從懷中掏出那塊一直收藏著的白絹。
  白絹上又再染上另一行鮮血。
  白絹已變成血絹。
  血絹飛揚,劍在飛舞!
  剎那之間,這一張“殺人名單”已被削開一片片,灑落在悅賓樓下。
  迉蕙矰霈a集殺四起的時候,那一艘用數十匹健馬拉動的海魔船,又再徐徐的向醫谷進
發。
  竹林內,蝴蝶城的劍士雖然劍法不弱,但由於悅賓樓中突然傳出百掌鏢局總鏢頭宰一刀
叛變的消息,部分劍士已無心戀戰。
  海魔教的高手越戰越狠,氣勢遠比蝴蝶城的劍士旺盛。
  但醫谷中的高手,也已紛紛開始參戰,而且還有部份高手上前,準備阻攔海魔船駛向醫
谷。
  當龍城璧接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心中更是疑雲大起。
  海魔教主賀譽何以不惜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要把這一艘船從海中弄到陸上?
  這其中一定有某種秘密?
  海魔船的體積如此龐大,在它的船艙中,可以容納不少事物。
  他的想法,正與司馬血的想法不謀而合。
  現在,海魔般繼續向醫谷駛去,一定會進行某種驚人活動。
  他們想追上去,把海魔船截停。
  但竹林內的形勢,又是那麽的緊湊,如果剩下了唐竹權、許竅之和時九公三人,恐怕實
力上未必會是海魔教的對手。
  因為海魔教除了毒秀才聶武奪之外,還有不少武功極厲害的角色在其中。
  海魔教的刑堂堂主桑七星,更是令人感到頭疼的一個。
  這一來,龍城璧心堿O陰影更大。
  他決定要冒個險。
  他要登上海魔船!
  殺手之王司馬血雖然想跟隨龍城璧到海魔船,但無奈本身卻被桑七星的七星指法纏得甚
緊。
  桑七星是海魔教的刑堂堂主,他的玉魔杖法.固然非同小可,就是他現在所使用的七星
指法,亦是一種極具殺傷力的武功。
  他突然一個箭步向司馬血左方竄過去,然後反手一指戳向司馬血的後頸。
  桑七星這一著兇狠迅速,而且位置極準。
  憑著他的七星指刀,就算司馬血的頭骨,件用鋼鐵鑄成的,也勢非給他戳斷不可。
  但司馬血的身形閃動極快。他的腰向右一擰,身形閃退半尺,恰似就避過桑七星這要命
的一指。
  桑七星一聲暴喝,又再連發十一指。
  這十一指處處都不離司馬血的死穴,任何一指擊中,司馬血都得立刻掉進地府堙C
  但桑七星的十一指又告全部落空。
  司馬血冷冷一笑,突然劍勢變得緊密而辛辣。
  殺手之王的碧血劍,絕不是用來唬嚇敵人的。
  劍風啖嗤作響,桑七星給司馬血逼得連退六步。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另一杷劍加入了戰圈。那是毒秀才聶武奪的劍!
  聶武奪的劍,一向都喜歡靜悄悄的出手。
  往往他的敵人還未看見他的劍,就已死在他的劍鋒之下。
  毒秀才的劍法,當然是歹毒無比的。
  然而,他這一次卻碰上了—個大行家了。
  殺手之王懂得的劍法絕不止一種,別忘記他留在劍狀元那堙A學過一套毒蛇劍法。
  毒蛇劍法顧名思意,自然是陰險毒辣兼而有之。
  聶武奪以毒辣的劍法偷襲司馬血,司馬血也用毒辣的劍法回敬他。
  一劍還一劍,聶武奪的臉色變了。
  他原本以為一劍就可以從司馬血的背後把他解決,但一經接觸,才發現司馬血並不是個
容易中伏的人。
  瞬息之間,司馬血的劍已名副其實的,像條毒蛇般向聶武奪的身上纏去。
  桑七星見機不可失,立刻伸出右指,向司馬血的“靈臺穴”上戳去。
  “靈臺穴”乃人身極重要的穴道之一,一旦被點中,輕則登時動彈不得,重則可能一命
嗚呼,立刻了帳。
  桑七星這一指,並非想令司馬血不能動彈,而是想要了司馬血的性命。
  可是,他這一指剛出手,忽然橫堣S殺出另一根手指。
  這一根手指,遠比桑七星的手指粗胖得多。
  那是唐竹權的手指!
  桑七星的七星指法,早已名動江湖。
  但若與杭州唐門的五絕指法相比,還是五絕指法在江湖中的名氣響亮一點。
  盛名之下無虛士。
  武功往往也是一樣。
  五絕指法是唐竹權的看家本領。
  這個唐家的大少爺不喜歡攜帶兵器,所以杭州唐門幾種武功之中,他練得最好的就是五
絕指法。
  兩指一碰之下,桑七星與唐竹權俱各後退三尺。
  唐竹權瞧了瞧自己的手指。
  他的臉色忽然變了。
  他瞪著桑七星,氣呼呼的道:“想不到你的指法這般厲害,早知如此,老子決不跟你交
手。”
  司馬血仍然與聶武奪在激戰,但唐竹權的說話,他亦聽得很清楚。
  他以為唐竹權的手指受了傷。
  但他又隨即聽見唐竹權接道:“老子的手指甲給你的手指磨損了,看來七星指法真厲
害。”
  桑七星的臉陣陣發白。
  唐竹權的手指甲的確被磨損,但桑七星的一只手指卻已折斷了。
  海魔船漸漸推進,距離醫谷,越來越近。
  用數十匹健馬來拉動一艘巨船,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賀譽辦到了。
  前後總共花了二十八天的工夫,海魔船終於由東海之濱,來到了名滿天下的醫谷。
  海魔船堮I藏著些甚麽秘密?
  這一點,除了賀譽之外,恐怕天下間已絕對沒有任何人能想像得到。
  就在海魔船已快將駛進醫谷的時候,船上突然響起一陣幽怨的笛聲。
  這笛聲不但幽怨,而且還令人感到有一股透氣不過的壓力,仿佛整個天地,都隨之而變
得蒼涼、寂寞。
  這是意境淒迷的一闕曲調。
  不是傷心人,奏不出這種悲哀的調子的。
  海魔船上,誰是傷心人呢?
  一曲復一曲。
  一曲比一曲更蒼涼、更寂寞。
  笛聲是從海魔船的船艙媔ルX來的。
  船艙深處。
  這堨擐礞w和外界完全隔絕?
  雖然外面陽光燦爛,但在這一個船艙堙A卻是一片漆黑。
  只有一根小小的蠟燭在點燃著。它的生命,也快已到達盡頭。
  燭光昏黃。吹笛的人,赫然竟是海魔教的教主賀譽。
  在此大戰當前的時候,賀譽何以不在陣前督戰,卻在這塈j笛?
  這是一件令人頗費思量的事。
  笛聲忽停。
  賀譽的臉同時沈下。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
  龍城璧。
  ——龍城璧好大的膽子,也好大的本領。他居然闖到這堥茪F。
  在微弱的燭光下,賀譽的臉色絕不像個人,而是像一具僵屍。
  如果世間上真的有僵屍的話,那麽賀譽的臉現在就最像僵屍。
  他突然重重一咳,好像有點暈眩的樣子。
  黑暗中,龍城璧發出了淡淡的一笑。
  “賀教主,你不歡迎在下?”
  賀譽沈默了許久,才終於嘆息一聲,道:“天下間能夠闖進這一個船艙的人絕不會多,
而你卻是其中之一。”
  龍城璧悠然道:“賀教主言重了,在下的本事,絕不如別人想像中的大。”
  賀譽看著他,臉上忽然變得全無表情了。
  因為龍城璧的目光,已轉移到船艙的另一角。
  雖然燭光很微弱,但龍城璧還是可以看得見船艙之內,有幾百個木桶子。
  在那些木桶子的上面,還放著一具棺木。
  這一具棺木,竟然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的。
  玉棺!
  賀譽仍然靜靜的坐在船艙堙C
  他忽然迸出了一句話:“你現在都看見了?”
  龍城璧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忽然覺得目己的手心在沁汗。
  賀譽雖然是海魔教的教主,同時也是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強敵,但這絕不足以令到龍城
璧感到緊張。
  令到他手心冒汗的,是那一具玉棺,和那幾百個木桶子。
  賀譽冷冷一笑,忽然又說:“江湖傳言,雪刀浪於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你此刻大概已該
明白一切了罷?”
  龍城璧緩緩的點頭。
  他沈默了許久,才間:“冷碧橋是在甚麽時候逝世的?”
  賀譽看了玉棺一眼,慢慢的道:“半年之前。”
  龍城璧道:“她中了下崖蛇焰手的奇毒,但卻無法得到下崖蛇尾草作為解藥,的確是一
件很不幸的事。”
  “不幸?”賀譽冷冷一笑:“你也認為她很不幸?”
  龍城璧道:“在她來說,的確很不幸,但對天下蒼生,武林同道而言,卻是萬幸。”
  賀譽冷冷的道:“你的說話,倒很坦白。”
  龍城璧說道:“我何必瞞你?這是事實。”
  賀譽道:“你可知道本教主最憎恨的是誰?”
  龍城璧道:“時九公?”
  賀譽道:“還有呢?”
  龍城壁道:“醫谷堜狾釭漱H?”
  賀譽不再說話了。
  他的雙日中,突然閃過一絲濃厚的殺機。
  龍城璧的目光,又盯在船艙的另一角處。
  那埵酗@扇木門。
  木門之後的又是個甚麽地方?
  那當然是另一個船艙,但在那一個船艙堣S有甚麽秘密?
  龍城璧根想看看。
  但即使他沒有看見木門後那個船艙堛煽熄H,他也猜到了那埵閉麽東西存放著。
  那是一個一個的木桶子。
  他終於忍不住問賀譽:“這條船堙A總共有多少個這樣的木桶子?”
  賀譽嘿嘿一笑:“你猜猜看?”
  龍城璧皺眉說:“一千?兩千?”
  賀譽搖搖頭。“一兩千個遠遠不足夠使用。”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緩緩道:“這些木桶
子,不多不少,恰恰一個整數兒。”
  龍城璧的心更加發冷。
  一個整數兒的意思,是指一萬!
  “這一條船上,有一萬個這樣子的木桶?”
  “不錯,這個數目大概已差不多足夠把醫谷炸個天崩地裂了罷?”賀譽忽然大笑了起來。
  龍城璧也想笑一笑。
  但他笑不出。
  就算有人去搔他的腋窩,他都絕不會笑得出。
  這些木桶子,堶掘邞熙ㄛO炸藥。
  現在,海魔船已駛到了醫谷。
  而這一艘海魔船,無疑就是一個龐大的炸藥庫!
  這艘海魔般若發生爆炸,後果會變成怎樣?
  龍城璧不敢想下去。
  他絕不是個怕死的人。
  他若怕死,就不敢闖到海魔船上,來到這一個船艙中。
  海魔船的秘密終於被他發現了。
  但他仍然有一個疑問:賀譽是否打算和醫谷同歸於盡。
  他的心媟Q著的事,賀譽居然也看了出來。
  “聽說你是一個多情的人,”賀譽蒼涼地一笑:“如果換上了你,而玉棺埵漱F的是唐
竹君,你會不會為她報仇?”
  龍城璧攤了攤手:“那根本不能混為一談,唐竹君是個純潔可愛的女孩子,但冷碧橋卻
是一個……”
  賀譽怒道:“別說下去!”
  龍城璧道:“冷碧橋是死在黃山五毒手下的,與醫谷又有何關系?”
  “倘若醫谷肯施以援救,她又怎麽會死?”
  龍城璧道:“那是報應!若要怪,就只好怪她以前太過殘暴,濫殺不少無辜的人。”
  賀譽怒喝一聲,道:“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龍城璧冷冷道:“我絕不會離開這堣F。”
  賀譽道:“你活膩了?”
  “怡恰相反。”龍城璧振聲道:“我若離開這一個船艙,才是自尋死路。”
  賀譽這:“此話怎講?”
  龍城璧冷冷一笑:“你早有陰謀,打算把醫谷炸為焦土,而且還有同歸於盡的決心。”
  賀譽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龍城璧又道:“你知道憑海魔教的力量,未必能與醫谷及蝴蝶城的高手拚個玉石俱焚,
於是索性來一個更澈底、更可怕的計劃。”
  賀譽冷冷道:“你再說下去。”
  龍城璧道:“現在海魔船已在醫谷之中,醫谷與蝴蝶城的精英高手,都已包圍著這一艘
藏著萬桶炸藥的巨船。”
  賀譽嘿嘿一笑。
  “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一個秘密。”
  龍城璧道:“你不但立誌與所有的人同歸於盡,同時更出賣了海魔教,把許多對你忠心
的弟子一齊毀滅。”
  賀譽又再大笑,瘋狂的大笑。
  “龍城璧,你不同意我的做法?”
  “你是個瘋子,”
  “可惜現在已絕對沒有任何人能改變我的計劃,”賀譽的聲音聽來有如夜梟:“就連你
也不能。”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向那根細小的蠟燭攫去。
  他伸手的速度絕不慢,就像是一只疾馳中的豹子,一爪向前抓出一樣。
  但他竟然沒有把那根小小的蠟燭搶到手中。因為在此同時,龍城璧腰間的風雪之刀也已
出手!
  賀譽的手伸得快,也退得快。
  他的手若退慢半刻,就會被風雪之刀砍了下來。
  龍城璧這一刀很重要。
  倘若這根蠟燭落在賀譽的手上,情況就危險極了。
  這堥麭B都是炸藥,一旦發生爆炸,整個醫谷堛漱H都立刻化為灰燼。
  一萬桶炸藥,可以炸掉多少個人的腦袋?
  龍城璧不敢想。他知道這個時候,海魔船已被醫谷和蝴蝶城的高手重重包圍。
  兩者之間的距離並不遠,火藥一經爆炸,誰都沒有幸免的機會。
  刀光如雪。
  但,賀譽手中的一根笛子,卻是綠色的。江湖上,有六根笛子,它們都很有名氣。
  “綠林第一笛”就是其中之一。
  “綠林第一笛”是綠色的,長二尺八寸。但當笛中的劍鋒彈出的時候上 尺八寸就會變
成了三尺六寸。
  嘶!
  笛風嘶鳴,剎那間就已向龍城璧連攻十五招。
  這十五笛的速度,真令人難以想像。
  但龍城璧的動作,也快到了極點。
  他盡量保持冷靜,他絕不能有失。
  這一戰的成敗,關系著醫谷的安危,也關系著逾千人的性命。
  賀譽一聲冷喝,突然向後退。
  原來賀譽企圖杷一桶一桶的炸藥,向那一枝蠟燭之上拋去。
  龍城璧這一驚,寶在非同小可。
  只要任何一桶炸藥發生爆炸,後果都不堪設想。
  但賀譽的計劃,並沒有成功。
  甚至可以說,他弄巧反拙。
  當第一個木桶向前拋出的時候,木桶便已命中目標。可是,木桶沒有發生爆炸,反而把
蠟燭的火光壓熄下去。
  艙內頓時黑漆如墨。
  這媯晶翵S有任何光線,即使眼睛曾練過夜視的人,亦無法看見任何事物。
  這一戰,當然更加驚險。
  雙方都沒有取勝的把握,但卻非拚個死活不可。
  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這兩句說話真的一點也不錯。
  黑暗中,突然晌起了一陣巨響。
  火藥爆炸了?
  不。火藥並沒有爆炸,而是龍城璧的雪刀,和賀譽的綠林第一笛,都在拚鬥的時候互相
震飛。
  黑暗中,誰也不知道雪刀和笛子丟在那堙C
  這一陣響聲,是他們兩人硬拚一掌的結果。
  這一掌交碰之下,艙中就再也沒有發出其他任何的音響。
  艙中忽然變得一片沈寂。
  也許唯一的聲音,就是他們兩人的呼吸聲。
  漸漸地,呼吸聲開始變得緊促。
  他們這一戰的結果如何?




2011-1-15 06:02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8  

第 八 章
  海魔船在黃昏的時候,駛進了醫谷。
  但方家集的一戰,尚未結束。
  竹林中,蝴蝶城與醫谷的高手,聯合抵抗海魔教的侵襲。
  原本清幽雅麗的一座竹林,已被血腥所沖洗,變成恐怖的人間地獄。
  死傷枕藉,傷亡累累的場面,真令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能夠站立著的人,仍然在互相拚搏,誰也不肯向敵人低頭。
  唐竹權雖然生平大小戰陣經歷無數,但如此慘烈的場面,還是第一次遇見。
  桑七星與聶武奪的武功,雖然高強,但面對著司馬血和唐竹權,他們卻未能占到任何的
便宜。
  相反地,桑七星與唐竹權激戰數十回合之後,首先中了一記五絕指法,登時倒斃。
  這一指重重擊中他的咽喉,桑七星總算敗得心悅誠服。至於聶武奪與司馬血的一戰,更
是兇險無比。
  聶武奪的劍法詭異。
  但司馬血的劍法,更加離奇莫測。
  他們的劍法,驟眼看來,有時簡直是跡近乎兒戲,但只有真正的劍法大行家,才會看得
出他們的比拚何等激烈、何等兇險。生死間不容發,決勝只在一剎那間。
  聶武奪在未曾加盟海魔教之前,曾殺過十一個追殺他的職業殺手。
  那些職業殺手,在江湖上的名氣都很晌亮。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是聶武奪的敵手。
  司馬血雖然是殺手之王,但在這一戰之前,聶武奪仍然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但這一戰,澈底地改變了他對天下間所有殺手的觀感。
  他以前一向都認為,殺手只擅於暗中出其不意的把對手刺殺,若論真正武功,並不足慮。
  這一個觀念,無疑大錯特錯。
  但直到他發覺到這一個錯誤的時候,司馬血手中的碧血劍已貫穿過他的心臟。
  聶武奪陡地睜大了眼睛,整張臉型都為之扭曲。
  血,從他的胸膛上慢慢的流出。
  劍己回鞘,司馬血的神態仍然是那麽的冷酷。
  海魔教的實力,相當強大。
  然而,醫谷與蝴蝶城兩派高手聯盟,再加上司馬血、唐竹權、衛空空這些高手相助,卻
使到海魔教遭受到了極重大的挫折。
  直到暮色將臨的時候,海魔教的敗局已逐漸顯露出來。但海魔船上,仍然有大批海魔教
的高手。
  龍城璧冒險偷進海魔船,卻如泥牛入海,不見了蹤影。
  唐竹權大為擔心。
  至於衛空空,他一直都在醫谷之中,給予許竅之一個非常大的助力。
  方家集竹林一役,雙方都傷亡慘重。
  時九公在混戰之中受了傷,在胸上捱了一刀。
  尚幸這一刀砍得並不太深,否則這個第一號神醫就得立刻完蛋。
  戰爭的範圍逐漸縮小。
  海魔教已成為了攻擊的重要目標。
  攻船的行動,終於全面性的展開。
  負責指揮進攻的主帥,當然就是醫谷谷主許竅之。
  這一艘海魔船,立刻變成了戰場。
  這一戰激烈之處,絕不在方家集竹林一戰之下。
  唐竹權雖然是個體重驚人的大胖子,但他沖上海魔船的速度,卻是最快的一個人。他剛
沖上船,立刻就有兩個朱衣老人分從左右向他襲擊。
  這兩個朱衣老人的掌力異常渾雄,掌未到,兩股赤熱的掌風已向唐竹權的臉上罩去。
  唐竹權“哇”的一聲,身形突然淩空冉躍丈二。
  兩個朱衣老人掌勢亦急變。
  但他們都忽略了另一個人!
  原來在唐竹權之後,還有一個殺手之王司馬血。
  司馬血的殺性已起,手中的碧血劍仿似驚虹驟現,直向左首的朱次老人刺去。
  那朱衣老人只顧襲擊唐竹權,冷不防還有另一把劍從橫堭出。
  當他發現到碧血劍劍影的時候,他的心臟已被刺破。
  另一個朱衣老人又驚又怒,再也顧不得襲擊唐竹權,連忙左手一揮,十二枚飛鏢成一行,
品字型般向司馬血的身上激射去。
  司馬血冷笑揮劍。
  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十二枚飛鏢盡被擊落。
  朱衣老人突然一聲怪叫。原來唐竹權的五絕指已插在他的背上了。
  司馬血毫不放松,向前補上一劍。兩個朱衣老人於是雙雙了帳。
  他們是誰?當時沒有人知道。
  直到這一戰完全結束之後,才有人認出他們的身份。
  原來他們就是海魔教潛鯨堂的兩大長老。
  潛鯨堂沒有堂主,這兩個朱衣老人,就是昔日潛鯨幫的左右魔使。
  左右魔使的武功雖然不弱,但他們仍然無法抵禦唐竹權和司馬血的聯手合擊。
  海魔船上的高手並不少。
  海城堂、飛盜堂、水魔堂及三仙堂的堂主,都在這一艘巨船之上。
  許竅之還未上船,就給水魔堂的堂主湯恕緊纏,兩人立刻展開惡門。
  至於衛空空,卻與海城堂主蔔世康殺得天昏地暗。又是一場激烈的大廝殺!
  在那黑暗的船艙內,突然亮起了火光。火光雖不算明亮,但卻令龍城璧為之一陣心跳。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這一點火光若落在那些炸藥之上,海魔船上及醫谷內的人,將會在瞬息之間同歸於盡。
他與賀譽在黑暗中硬拚內功,結果兩敗俱傷。
  賀譽的內功,極為邪門,龍城璧雖然練就“龍心神訣”,但無法突然把對方克制,經過
一段長時間比拚之後,兩人都已力拙,終於在最後一刻間雙雙分手。
  他們若還再鬥下去,勢必拚個同歸於盡。但龍城璧寧願就此氣絕身亡,也不願意放過賀
譽。
  賀譽已變成了一個瘋子,他要醫谷、蝴蝶城、海魔教三派的高手陪葬。
  賀譽雖然身受重傷,但仍然勉強從懷中取出火折於生火。
  他又把一支蠟燭燃亮。
  燭光下,賀譽的臉並不是蒼白色,而是灰黑色的。
  龍城璧怒道:“你別胡來!”
  賀譽桀桀一笑:“本教主決定了的……事,永……不更改。”
  龍城璧突然看見了風雪之刀。
  這一把刀,就在賀譽的左後方。
  賀譽瘋狂地大笑,但笑聲卻極度的虛弱。他突然巍巍巔巔地向那些炸藥桶子走去。
  蠟燭在他的手中,火光在燃點著。
  只要這些火把任何一桶的炸藥燃點著,一切都得立時完蛋。
  賀譽還能動。
  但他卻算準龍城壁已不能動。
  可惜他這一次算錯了。
  龍城璧確已受了重傷,當賀譽在燃點蠟燭的時候,他的每一根骨,都好像已經完全散裂。
  但當他突然發現風雪之刀之後,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又從他的心底冒起。
  這一股欲望,使龍城壁在不可能彈動的情況之下,突然完全復蘇。
  賀譽一步一步向前走。但龍城璧卻像一頭怒獅,向他的背後撲去。
  賀譽毫不理會,燭光已與炸藥桶子接觸。只要火光再向前移近一寸,便……
  但就在這個時候,賀譽的身子突然劇烈地抽搐,手中的蠟燭竟然墜在地上。
  燭光熄滅。
  賀譽伸手向頭上一摸。
  黑暗中,他只覺得頸際一片濕冷。
  他的心更冷。
  他的計劃,在最接近成功的時候失敗,徹底的失敗!
  黑暗中,賀譽倒下。
  龍城璧也倒下。
  慘烈的戰事終於結束。
  這一次,傷勢最嚴重的人,就是龍城璧。當他被司馬血首先發現的時候,司馬血還以為
他已經死了。
  幸好這堿O醫谷,只要還未斷氣,醫谷堛滲威撏N有辦法。
  負責醫治龍城璧的人,是時九公。
  時九公也受傷不輕,他也在接受另一個神醫的醫治,但是他卻又忙著醫治龍城璧。
  醫人者,人亦醫之。
  唐竹權桀桀一笑,對衛空空道:“這個世界真的是公平極了。”
  這一戰,海魔教全軍覆沒。
  但蝴蝶城絕大部份的高手,也在這一戰之中慘烈犧牲。
  趙天爵在悅賓樓中,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個神秘白衣人的劍下。
  所謂“不明不白”,是指局外人的看法。
  白無浪大仇已報,從此歸隱山林,不問江湖世事。
  但龍城璧卻恰恰相反。
  他的傷勢還未痊愈,便已悄悄的從醫谷中溜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甚麽地方。
  他雖然又走了,但“雪刀浪子龍城璧”這七個字,卻永遠在醫谷每個人的心內……
  臘月十一,子夜。馬家大屋。大雪和殺氣,籠罩著一切!
  馬家大屋位於飛貂鎮之北,落冰河之南。
  飛貂鎮以出產貂裘馳名天下,鎮上最少有二十個獵戶,是獵貂能手。
  在飛貂鎮,馬家大屋的主人,有絕對的權力,可以處理鎮上的任何糾紛。馬家大屋的主
人,也就是整個飛貂鎮的主宰。
  這並非近年來的事,而是在百年之前,馬家大屋就已一直控制著整個飛貂鎮了。在飛貂
鎮方圓五百堣坐滿A最少還有超過二十個像飛貂鎮般大小的市鎮。但飛貂鎮的地位,一向都
遠比其他市鎮崇高。
  原因只有一個。
  那是因為馬家大屋不但保護飛貂鎮,同時也保護其他二十多個小市鎮的安全。這五百
地方,已太平了整整一百年了。
  那完全是因為馬家大屋的力量,使到江湖上的盜匪都不敢在這些地方上惹是生非。然而,
天下間一切的事情都會改變。太平了一百年的五百堣茈郎a,開始不太平了。暴風雪已降臨
到馬家大屋的身上!
  屋外大雪紛飛。
  屋中卻充滿著一種足以扼殺任何生命的殺氣。
  馬象行擁臥貂裘,半躺半坐的挨在一張熊皮交椅之上。
  他的手很幹燥,皮膚像蛇鱗似的片片脫落。
  他的心境又如何?是否也和他的皮膚同樣幹燥?
  沒有人知道。
  因為馬家大屋滿門老幼連同仆婢八十七人,都已搬遷到另一個地方去。
  沒有人願意離開這堙C但也沒有人敢不離開這堙C
  因為這是馬象行的命令。
  二十六年來,自從馬象行的父親病逝之後,他就成為馬家唯一的主宰。
  在這二十六年中,只有一個人曾經違抗過他的命令。
  那就是他的妻子花翠碧。
  花翠碧是個典型的良妻賢母。
  但在三年前,她卻擅違丈夫的命令,深夜率領馬家的十二名子弟,趕到六百堨~的一間
鏢局,和那鏢局的人展開一場激戰。
  那一戰的結果,使馬象行親於調教出來的十二名子弟,只剩下四個,而花翠碧也受了傷。
  馬象行立刻親率刑堂雙使,把花翠碧在歸途之中,就地處決。
  那是神秘的一戰。
  沒有人知道花翠碧為甚麽要冒險帶著十二個馬象行的子弟,趕到六百堨~的一間鏢局去
興師問罪之。
  同時,一般人也認為馬象行的判決太過份。畢竟花翠碧是他的結發妻子。
  然而,無論怎樣,花翠碧死了。
  馬象行給人的印象,未免太殘酷,太無情。
  但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風越猛,雪越大。
  屋中除了馬象行之外,已再無一人。
  他在屋中,顯然是在等人。
  他在等誰?是否等待他的仇人?
  就在風雪最大的時候,馬家大屋的木門突然發出“轟”的一響。
  這一度堅固的木門,被撞破了一個大洞。
  而且撞破這木門的,竟然還是一個女人。
  寒風從遠山吹到屋中。
  風更冷。
  但風中卻帶著一種清淡迷人的香氣。
  馬象行直著眼睛,盯在這個女人的臉龐。
  這是他六十年來所見過最美麗的一張臉。
  她穿的是一襲淡紅紗衣。這種衣服,簡直就完全沒有禦寒的功效,但她卻好像一點也不
覺得冷。她不覺得冷,但身穿貂裘的馬象行卻反而覺得寒冷起來。
  那是由心底冒出來的一股冷意。
  幹燥的手已在冒汗。
  冷汗。
  屋中燈火昏黃。
  在燈光下,這個穿著淡紅紗衣的女人,看來更是倍加神秘,倍加美麗。
  她正在用一種很特別的眼光,打量看屋子的四周。
  馬象行瞪著她,突然一笑:“你就是地獄鏢局的花老大?”
  穿紗衣的女人點點頭,說:“我就是花老大,也是花翠碧唯一的妹子。”
  馬象行的臉色變了變。
  過了半晌,他才冷冷笑道:“花翠碧是你的姐姐,但你卻自稱老大!”
  花老大嘆了口氣,道:“那只能怪她太大意,嫁錯了人。”
  馬象行又瞪起眼睛,大聲道:“老夫有甚麽地方虧待她?”
  花老大哂然一笑:“她死在誰的手上,江湖上的人都很清楚。”
  馬象行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你好狠的手段,竟然對姐姐也動用到蝕骨腐屍針,昔日老夫若不下令刑堂雙使把她殺
死,恐怕她會死得更慘百倍。”
  花老大笑了笑,淡淡道:“其實這件事,你是可以對江湖中人解釋一二的,但你卻沒有
這樣做?”
  馬象行“霍”聲站起,振聲道:“老夫但求無愧於天下,又何必多費唇舌向別人解釋?”
  花老大柔聲一笑,道:“只怕你向別人解釋,也沒有人會相信。”
  馬象行咬了咬牙,突然從熊皮大椅背後拿出一根鋼杖。
  花老大仿佛露出了一個吃驚的神色,但嘴角間卻又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微笑。
  “好一根破冰神杖,”她的笑容有點像狐貍,“可惜除了用來破冰鑿雪之外,恐怕就只
能讓你老人家摻扶軀體之用。”
  馬象行忽然不開口了。
  他的臉上已沒有憤怒的神色,反而變得極端的冷靜。
  花老大嫣然一笑道:“你雖然還沈得住氣,但今夜還是無法逃得過這一場殺身之禍,除
非……”
  馬象行沈聲道:“別做夢,百馬圖絕不會落在你這種人的手上。”
  花老大吃吃的笑道:“別緊張,反正我也沒有著急,那份百馬圖此刻一定在你的女兒手
上,只要把你殺死,你的女兒又還有甚麽本領能把百馬圖保存下去呢?”
  馬象行掌心的冷汗更多,但臉上卻更冷靜。
  他畢竟是威震一方的武林大豪,雖然強敵在前,也絕不自亂陣腳。
  燈光下,花老大的眼睛看來是那麽明亮,她的笑容是那麽柔美。
  但馬象行絕對沒有忘記,眼前這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就是地獄鏢局堛漯嶆悀j,而她
的真實姓名,是花如珠。
  地獄鏢局雖然名為鏢局,但卻從不運貨。
  這堛疑薿v,只會殺人。
  換而言之,這鏢局根本就不是鏢局,而是一個擁有大批職業殺手的組織。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並不是花老大。
  花如珠不錯是“老大”,但卻並非總鏢頭。
  總鏢頭是誰?
  直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是沒有人能知道。
  有人懷疑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但沒有任何證據足以證明這一點。
  而司馬血方面,卻也已否認過不止一次。
  有人相信他,也有人說他是在掩藏真相。
  但司馬血全不在乎,反正他自己本身的確是個殺手,而且更被公認為殺手之王,就算被
人視為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也並不是一件如何大不了的事。
  然而,地獄鏢局越弄越兇了。
  不少江湖上成名多年的英雄豪傑,紛紛死在地獄鏢局的鏢師手下。
  最令人為之心驚明顫的,就是地獄鏢局每次接到生意,都一定能夠在限定的日期之內,
把目標對象殺死。
  不管對手多硬,只要地獄鏢局把交易接下,被指定要殺死的人變就死定了。
  從來沒有人能例外。
  地獄鏢局在殺人之前,例必在鏢局門前,懸出一張血紅大字的白紙,上面寫著被殺者的
名字,和被殺的最後期限。
  近數年來,只要是在地獄鏢局門前張貼過的名字的人,此刻都已進了地獄。
  有人曾在名字被貼上之後,連夜奔逃,但結果卻死得更快,死得更慘。
  在地獄鏢局堙A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當然就是總鏢頭。
  但這個總總鏢頭,簡直比鬼還神秘,從來都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除了總鏢頭之外,就得數到花老大。
  自從地獄鏢局成立以來,已有不少武功極高的好手,死在花如珠的手下。
  湘南劍聖沈季清、太湖雙絕上官兄弟、峨媚山靜玄大師、洛陽神拳宋立芳,還有常家堡
主陰陽扇常二先生,這些人都已分別死在她的手下。
  對於上述這些人,馬象行並不陌生。
  他們的武功如何,他也知道得很清楚的。
  他們都是當世武林上的一流高手,武功並不會比馬象行差得了多少。
  但他們竟無一人能敵得過花如珠。
  尤其是洛陽神拳宋立芳,和陰陽扇常二先生,他們並非單身應戰,而是集合十數位武林
好手的力量,與花如珠展開生死決戰。
  但結果更慘。
  參與戰事的人,全都死在花如珠的手下。
  所以,盡管花如珠美艷絕倫,但在江湖上的人看來,她比許多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還
可怕。
  地獄鏢局的殺手,通常都是受雇才殺人。
  但這一次花如珠出動對付馬象行,卻並非受雇。
  她的目的,是一幅百馬圖。
  百馬圖是馬家大屋的家傳寶物,但江湖上知道馬家大屋有這幅百馬圖的人並不多。
  花如珠與馬象行的距離漸漸接近。
  花如珠沈默了很久,忽然又道:“憑你的力量,絕不足以抵禦地獄鏢局,與其弄得珠沈
玉碎,何不幹幹脆脆把百馬圖交出?”
  馬象方須眉皆豎,冷然笑道:“哼!休想!”
  花如珠的臉剎那間變得比冰雪還冷。
  “敬酒不吃吃罰酒,想不到你活了這把年紀還是糊塗得愚不可及。”
  既“糊塗”。
  又復“愚不可及”。
  馬象行臉上的肌肉一陣跳躍,突然揮舞破冰神杖,直向花如珠的身上擊去。
  馬家大屋之中,激戰已開始。
  大屋之外的情況又如何?
  在馬家大屋左邊不遠處,有一間小酒家。
  這是飛貂鎮上,唯一可以買到酒的地方。
  現在,已是子夜時分,而且風雪又這樣大,這間小酒家早就已關上大門。
  但小酒家堛瑪O光還亮著。
  已經關上大門的酒家,居然有人在堶掖黹s。
  不是一個,而是五個。
  那是五個黑衣人。
  這間小酒家的老板,是一個姓陸的老蒼頭。
  他今年六十八歲。同時,也是他壽命的極限。
  本來,他最少邊可以活上好幾年的,他的身體還很健壯。
  可惜就在這一個風雪之夜,他遇上了五個瘟神。
  這五個黑衣人,就像地獄嵑馴X來的幽魂,忽然間就出現在這間已經關了門的酒家之內。
那時候,姓陸的老頭兒剛剛從床上爬起,想到茅廁婺悃M內急。
  但他的內急還沒有解決,就已給這五個黑衣人解決掉。
  一刀穿心,另加一拳,狠狠的打在他的嘴巴上。
  可憐這個半生勞碌的老頭兒,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別人的毒手之下。
  他並沒有開罪這五個黑衣人,也和他們無仇無怨,何以竟會遭此橫禍?
  答案只有一個。這五個黑衣人的身上,連一枚銅錢也沒有,但卻想喝酒。
  他們不想賒欠,於是索性把這個姓陸的老板一刀幹掉,然後就在酒家堻颩茧h快。世間
上真有這種兇狠殘酷的人,為了這種小事就大開殺戒?
  不錯,一點也不錯。黑心五毒就是這種人。
  黑心五毒這五個人,是六十年前黑心幫主黑心老祖的徒孫!
  江湖上,人人都聽過風雪老祖這個名號。
  風雪老祖是北極第一高手,一身武功出神入化,昔年憑著一柄風雪之刀,走遍大江南北,
五湖四海,罕逢敵手。
  雖然現在他已因年老而逝世,而風雪之刀也已轉贈給雪刀浪子?但江湖上的人還是沒有
忘記他。
  至於黑心老祖,他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黑心老祖原名藍善祥,乃江南仙草鄉人氏。
  他雖名為善祥,但絕不是個和善慈祥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來歷,但人人都認為他的刀法並不比風雪老祖差到甚麽地方去。
  他在四十歲的時候,創立黑心幫,並正式宣布自已的外號,就叫黑心老祖。
  那時候他並不老。
  但他既然自稱黑心老祖,於是江湖上的人也就這樣稱呼他。
  黑心幫成立之後,遼寧一帶的商民可就叫苦連天了。
  黑心老祖把黑心幫的總壇設在如鞅,並從西藏招攬了十幾個喇嘛,冀圖成為遼寧的武林
盟主。
  他的野心不算小。
  他的手段更是毒辣。
  黑心幫成立只不過短短兩年的時間,就已把當地的武林人物打得擡不起頭。
  到最後,黑心幫越弄越兇,風雪老祖看不過眼,終於親自跑到如鞅,勸告黑心老祖收斂
一點。
  黑心老祖會聽他的勸告嗎?
  當然不!
  他不但不接受風雪老祖的勸告,反而和風雪老祖展開一場激戰。
  那一戰,江湖上的人至今仍然津津樂道。
  黑心老祖的刀法詭變百出,最少有十幾次的機會,可以把風雪老祖砍開兩截。
  但每一個機會,他都無法把握。
  不是不想把握機會,而是無法把握機會。
  因為風雪老祖的刀太快,而且內力深厚,就算刀法上出現破綻,黑心老祖亦無法把他澈
底擊倒。
  黑心老祖把心一橫,喝令十幾個西藏喇嘛一並上前,圍攻風雪老祖。
  這一來.風雪老祖可光火了。
  他絲毫不懼,手中一柄風雪之刀發揮更強大的威力,那十幾個西藏喇嘛雖然武功極是了
得,而且人數眾多,可是竟然在不足五十個回合之內,便已紛紛或死或傷,敗在風雪老祖的
刀下。
  黑心老祖大駭。
  他一向都以為自己的刀法絕不會差得過風雪老祖,但這一次相比之下,顯然是略有遜色。
  風雪老祖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把眾喇嘛解決,然後又再與黑心老祖展開激戰。
  最後,黑心老祖還是敗了。
  他的右胸捱了一刀,荒落而逃。
  總算他的輕功造詣不弱,而風雪老祖亦無存心趕盡殺絕之意,終於給他逃過大難。
  自此之後,黑心幫崩潰,完全瓦解。
  而那黑心老祖也沒有再在江湖上出現了。
  黑心老祖雖然被風雪老祖擊敗,但他仍然有一個弟於,不斷地在江湖上為非作歹。
  他就是近二十年來,江湖上最蠻不講理的惡君子向絕。
  向絕是黑心老祖唯一的弟子,黑心老祖的武功,他已盡得真傳。
  當黑心老祖不再在江湖上露臉的時候,向絕差不多就完全代替了師父昔日的地位。
  黑心老祖固然是個窮兇惡極的老魔頭,但與向絕相比下來,倒有長江後浪推前浪之嘆。
  向絕絕不是個君子。
  君子又怎會“惡”?
  直到近三幾年,向絕的年紀也有一大把,似乎比較少一點在江湖上惹事生非。
  然而,一代傳一代,向絕又調教出了五個比他自己更兇殘暴戾的弟子!
  那就是黑心五毒。




2011-1-15 06:02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9  

第 九 章
  黑心五毒的老大,是個身如竹竿,又高又瘦的中年漢子。
  他姓賈,名道。這人在五毒之中,是個性格比較孤僻的一個。
  他平時很少說話,也很少動手。但他若出手,就例必有人或死或傷,而且出手極重。
  他不喜歡攜帶武器。他最厲害的武器,就是他那雙鳥爪般的手。
  黑心五毒的老二,是申天屠。
  申天屠的年紀,比賈道只差半歲,但看來卻比賈道更年輕得多。
  他長得並不矮,也不瘦,一雙拳頭仿佛嬰孩的腦袋般大小,很少人能捱得起他一拳。
  他的拳頭厲害,刀法更是一絕。
  昔年黑心老祖的刀法,他最少已練到六成的火候。
  江湖上,已有不少武林好漢的腦袋,被他的五環大刀砍個稀爛。
  老三的年紀並不老,但卻是名副其實的“鶴發童顏”。
  他今年只有三十五歲,但早在十多年前便已滿頭白發。
  他姓薛名銀宇。
  薛銀宇本是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的劍手,但在十五年前,卻在莊中盜走了一把寶劍,並
拜在惡君子向絕的門下。
  向絕的刀法固是江湖一絕,但對於劍法亦絕非門外漢。
  薛銀宇拜在向絕門下之後,劍法有飛躍的進展,近年以來.他已憑著那一把從珠璣山莊
盜走的寶劍,殺敗過無數英雄豪傑。
  黑心五毒中的老四,個子最是矮小,但卻偏偏姓高,名巨人。
  任何人聽到高巨人這三個字,都會有一種下意識,以為這個人必然長得又高又大。
  但實際上絕不是這回事。
  高巨人只有五尺三寸的身材,既不“高”,更不“巨”,幾乎任何人和他相比,都會把
他比了下去。
  但高巨人卻是黑心五毒之中,刀法最快的一個。
  老五姚斌,是黑心五毒中,有“悄郎君”之稱的美男子。
  他今年只有二十八歲,對付女人確有獨到的功夫,據說連花如珠這個女煞星也和他有過
一手,但到底是花如珠迷住姚斌,還是姚斌迷住花如珠,卻是各有各的說法。
  姚斌對付女人有辦法,對付口硬的人更有辨法。
  無論是誰,若想在這個小魔頭面前保住某種秘密,除非他能吃幾十種不同滋味的苦頭。
  他喜歡用私刑,無論是誰,落在姚斌的手堙A倒不如幹幹脆脆早點死掉。
  但他的心腸極狠毒,往往連死人也不肯放過。
  古人鞭屍三百,他卻曾把一個敵人的屍首,用亂刀再剁成肉醬,然後再拿去餵狗。
  在那間小酒家堙A姚斌最少喝了十五斤酒。
  他的酒量相當好,雖然十五斤酒灌進他肚子堙A但他的腦子仍然非常清醒、明亮。
  高巨人喝得最少,但臉上反而紅得像個柿子。
  他喝得少,而賈道卻連一滴酒都沒有喝過。
  賈道是黑心五毒的老大,他平時說話最少,吃喝的份量比其他四人少得多。
  當姚斌又再拍開一缸烈酒泥封的時候,賈道忽然冷冷的道:“老五。”
  姚斌一楞,隨即笑道:“大帥兄,你怕我喝太多,會耽誤了正事?”
  賈道板起臉孔,道:“咱們來到這堙A並不是為了喝酒。”
  姚斌終於把酒缸放下。
  突聽得小酒家門下,傳來一陣馬蹄聲吶。
  蹄聲越來越近,一匹馬停在酒家門外了。
  然後,有人輕輕的敲門。
  這人敲門的聲音並不晌亮,但居然只敲了三下,就把大門敲穿了一個大洞。
  黑心五毒的臉上一齊露出殺機。
  那個大洞外出現了一個人的臉。
  這個洞雖大,但這人的臉卻把洞口完全堵塞住。
  因為這人的臉實在太胖大了。
  高巨人一聲冷笑,忽然左手一揚,十二顆鋼彈子同時向那個洞口急射而去。
  那張胖臉忽然不見了,卻露出一只胖大的手。
  十二顆鋼彈子,立刻就平平穩穩地落在這一只胖手之上。
  小酒家堛瑪O光,仿佛在剎那間變得很黯淡。
  高巨人疾聲喝道:“甚麽人,在門外鬼鬼祟祟?”
  門外那人淡淡一笑,道:“這堛滌s很香,能否讓老子嘗一嘗?”
  高巨人臉色一變。
  門外那人道:“外面的風雪凍得連鼻子都快甩掉,快點開門讓老子進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薛銀宇,突然大步上前,一手就把大門的栓塞松開。
  大門“曳”聲開啟,黑心五毒的瞳孔同時收縮成一線。
  難怪那人頻頻呼凍,原來他竟然只穿一襲單薄的短衣。
  但他真的感到很冷嗎?
  若是普通人,相信早已被外面的風雪凍僵。
  當然,眼前這一個人絕非尋常之輩,因為他的懷中,有一個大得嚇人的酒缸。
  這一個酒缸,差不多已成為了一個人的標記。
  這人就是杭州唐門的大少爺,也就是憑著一套五絕指法名震中原的唐竹權!
  黑心五毒雖然以前沒有見過唐竹權,但現在卻已把他認出。
  “唐竹權?”薛銀宇首先脫口道。
  那人吃吃一笑,揉著胖肚皮,道:“你看老子像不像天下第一號大酒鬼?”
  薛銀宇看看他,皺眉道:“你的酒缸好像已經空空如也。”
  那人笑道:“由杭州巴巴的趕到這堙A再多一百斤酒也該喝掉啦。”
  薛銀宇悚然動容。
  “你果然就是唐竹權?”
  那人道:“老於本來就是唐竹權,倒想請問一句,這間小酒家的老板現在是否已睡了
覺?”
  高巨人冷冷一笑:“他的確已陲了覺,而且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
  唐竹權的眉頭緊緊一皺,但似乎並未感到多大的意外。
  過了許久,他才嘆了口氣,緩緩的道:“黑心五毒果然心黑手辣,所到之處,難有活人
存在。”
  高巨人道:“你說的絲毫不錯,可惜連你在內,也快要變成一個死人。”
  唐竹權忽然盯著薛銀宇的劍:“這位兄弟,你這把劍的來歷好像有點問題。”
  薛銀宇搖頭,“有問題的並不是這把劍。”
  “哦?”唐竹權臉上的肥肉顫抖了一下,道:“這把劍沒有問題,那甚麽才有問題?”
  “你的脖子,你的肚子,還有你的眼珠子。”
  唐竹權立刻摸了摸脖子,又揉了揉肚子,再把眼睛眨動幾下,然後才微笑道:“不錯,
老子的脖子太硬,肚子太胖,但眼睛卻太明亮,這種毛病很難改得掉。”
  薛銀宇道:“如果你的脖子被人一劍砍下,肚子被人一刀刺了進去,那種滋味你可曾想
像得到?”
  唐竹權仿佛吃了一驚,道:“誰有這麽大的本領能把刀劍砍在老子的脖子和肚子上?”
  薛銀宇冷冷一笑,長劍向前一送,然後慢慢的說出五個字:“是咱們五人!”
  他這句說話,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
  當他說完這五個字之後,長劍忽然就像暴風雨般向唐竹權的脖子和肚子上刺了過去!
  薛銀宇的劍法,絕不是天下間最快的劍法。
  一山還有一山高,又有誰的劍法能夠真正稱得上“天下最快”這四個字?
  就連殺手之王司馬血的劍法,也不能被稱為“天下最快”。
  然而,薛銀宇的劍法,卻已足以用快如閃電這四個字來形容。
  真正快如閃電的劍法,江湖上並不很多。
  毫無疑問,薛銀字已是劍法上的一流高手。
  他的劍是如此之快,而唐竹權的身材又是如此胖大,無論是誰,都會認為唐竹權無法閃
避得過。
  可是,唐竹權雙腿紋風不動,但身軀左閃右縮。
  薛銀宇一連刺出了多劍,居然完全落空。
  他的劍固然快,想不到唐竹權身體移動的速度更快,無論對方的劍法如何快速,如何詭
變百出,偏偏就是無法傷他肌膚分毫。
  黑心五毒的臉色一齊變了。
  唐門五絕指法還未出動,薛銀宇就已經相形見拙。
  但薛銀宇畢竟還是個劍法高手,雖然一時間無法得逞,但在一連多次劍鋒刺空之後,他
的劍法又再一變再變,變得極其緩慢,但卻把唐竹權的退路完全封死。
  這是一件極奇妙的事。
  快劍不能產生作用,慢劍反而另具一種特別的威力。
  薛銀宇是個天資極其聰穎的練武之材,尤其是拜在惡君子向絕門下之後,劍法更是大有
飛躍的進展。
  唐竹權已無閃避的余地。
  既不能閃,更不能退,薛銀宇的劍就像一幅巨網,把他整個人完全籠罩著。
  黑心五毒其余四人臉上緊張的神色略為弛緩。
  這個唐家的人少爺,好像已沒有甚麽花樣可出。
  薛銀宇的劍,突然又由慢轉快,“嗤”的一聲,劍尖直指向唐竹權的咽候。
  庚竹權居然遠是雙腿不動。
  他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連脖子都不動一下,好像已經活膩了似的。
  這一著,連薛銀宇也是大感意外。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而且就算可以讓他再考慮,他也必然毫不猶豫會刺出這一劍。
  他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把這位唐家的大少爺斃在劍下。
  劍出如電,劍尖幾乎已刺在唐竹權脖於的皮膚上。
  但就在這一剎那間,薛銀宇的劍尖突然被一股大力震激,登時向橫斜出三尺。
  把薛銀宇劍尖震開的,也是一把劍。
  那是一把平平無奇的劍。
  以劍而論,薛銀宇手中的劍比那把劍好不知多少倍。
  但薛銀宇的劍卻被擊開,幾乎脫手飛出。
  黑心五毒的臉色一齊發白。
  他們看見唐竹權的身後,突然冒出了一個人。
  這人的年紀並不大。
  他穿著一襲清淡的長袍,臉色冰冷如雪,殺氣之大,連黑心五毒看見都為之一陣心寒。
  薛銀宇認識他。
  他就是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三小姐薛惜瑤的未婚夫,也就是江湖上三人奇俠之一的偷腦
袋大俠衛空空!
  偷腦袋大俠!
  這五個字本來就已具備了震懾江湖匪類的殺氣。
  “衛空空!”薛銀宇不禁脫口驚呼,身形暴退七尺。
  這三個字一出口,其他四人的臉色更是一變再變。
  衛空空冷冷一笑,目光迅速地向五人身上掠過。
  “枉殺無辜的本事,恐怕五位已可在武林之中名列前茅。”
  唐竹權笑了笑,道:“老子若給他一劍在脖子上刺穿一個大洞,那才是無辜之至。”
  衛空空手持長劍,一步一步的向薛銀宇走過去。
  薛銀宇冷冷一笑:“姓衛的,別以為我怕了你。”
  衛空空道:“你何必怕我,反正你手堛獐C遠比我的劍好得多,只可惜這把劍的來歷,
卻不光釆得很。”
  薛銀宇冷哼一聲,正待出劍向衛空空進攻,忽聽得老二申天屠輕輕一咳,道:“三師弟
暫且退下,且讓我來領教領教衛大俠的砍腦袋劍法。”
  申天屠的身材,比薛銀宇粗壯得多。
  他腰間的一柄五環大刀,也像他的人一樣,令人有一種霸氣的感覺。
  但申天屠的說話,往往都比他的師兄弟斯文得多。
  衛空空冷冷一笑,道:“你就是申天屠?”
  申天屠拔出五環大刀,皮笑肉不笑地:“衛大俠見識過人,倒有一事欲向閣下請教。”
  衛空空道:“請說。”
  申天屠道:“聽說衛大俠的劍法,專砍別人的腦袋?”
  衛空空道:“這是事實。”
  申天屠道:“衛大俠的劍,乃是凡品,何以竟能連砍多人的腦袋而不崩損?”
  衛空空道:“你要問的,就是這件事麽?”
  申天屠道:“不錯”
  衛空空道:“你可聽過‘邪不能勝正’這句說話?”
  申天屠一呆。
  “邪不能勝正”這五個字,他在穿開襠褲的時候便已聽過。
  又有誰沒有聽過這句說話呢?
  衛空空冰冷的臉上,第一次綻出了笑容:“衛某砍的,都是邪惡之徒的腦袋,而我的劍,
卻代表了正義。壞人的腦袋,當然無法敵得過這把正義之劍,所以他們丟了腦袋,但我的劍
仍然完好無恙,道理就是這般簡單。”
  申天屠的一張臉,剎那間漲成了紫紅之色。
  這也算是答覆嗎?
  這是衛空空以凡劍砍人腦袋,而劍鋒不會崩卷的理由嗎?
  但申天屠卻不能反駁。
  那是一種極巧妙的答覆。
  你不能說衛空空的說話,完全沒有道理的。
  但這種道理偏偏又無法真正的成立。
  申天屠殺機已動,忽然“呼”的一刀!向衛空空的腦袋上砍去! 
  衛空空名震天下的偷腦袋大俠。
  而申天屠的刀法,也喜歡砍在別人的腦袋上。
  每一個人都有兩條腿,兩條臂膀。
  但誰都不可能有兩顆腦袋。
  一刀砍在敵人的腦袋上,遠比砍在敵人的手腳上幹脆爽快得多。
  一刀就已致命,絕不拖泥帶水。
  申天屠一向都認為,捏蛇要找七寸,殺人最好就從對方的腦袋上著手。
  無論是誰的腦袋,都絕對捱不起申天屠的五環大刀。
  曾經有個苦練了三十年鐵頭功的大和尚,與申天屠動手,結果他的腦袋被砍開兩半。
  那一刀,申天屠並沒有用盡全力,他想試一試對方的鐵頭功是否那麽厲害。
  結果,他根失望。
  他的刀一砍下,大和尚的腦袋便像個摔爛了的大西瓜。
  申天屠喜歡砍別人的腦袋,這一次總算碰上了一個大行家。
  衛空空生平有兩件最大的本事,那是喝酒和砍掉別人的腦袋。偷腦袋劍法,是天下間最
具殺氣,也最霸道的一種劍法。
  申天屠正想試一試,究竟是他的刀狠,還是衛空空的劍更厲害。
  申天屠雙手握刀。他的手,粗壯而有力,步履也相當穩定。只有穩定的手,才能砍出準
而狠的刀法。
  而對著衛空空,他不敢輕敵。他常砍別人的腦袋,他知道腦袋不見了的滋味,絕不好受。
  衛空空仍然是那般冷漠。
  他像一塊冰。冰雖然也有溶化的時候,可惜今夜的天氣太冷,冰絕不會溶,只會越來越
加冰冷堅硬。
  申天屠雙手握刀,站在衛空空的面前,神情比吃飯的時候還更嚴肅。
  申天屠平時根少與人說笑。
  尤其是吃飯的時候,他老不會跟任何人說半句說話。
  他每次吃飯,表情都嚴肅得像包大人審犯。這是他的特性。
  他吃飯時永遠都坐直身子,飯碗堛熄熊握ㄦ|跌出一粒在桌上。
  他的父親是個農夫。他的父親甚麽都不會,只會種禾稻。
  所以,申天屠知道每一粒米都來得不易,那是血汗種出來的。
  申天屠並不是個忘本的人。
  然而,不忘本是一回事,但他卻是個殺人絕不眨眼的大魔頭。
  每年不知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他的五環大刀之下?
  衛空空的眼力,相當厲害。
  他一眼便已看出,五環大刀血光隱現,顯然曾經飲過不少人的鮮血。
  刀是好刀。只可惜它砍的也是好人。
  想到這堮氶A衛空空這塊冰有點光火了。
  但他只是心堨火,在外表上完全沒有半點異樣。
  他在等待申天屠的刀。
  但申天屠居然很沈得住氣,遲遲都沒有發動攻勢。
  但他究竟是真的沈得住氣?還是開始有點害怕呢?
  江湖三大奇俠之中,雪刀浪子龍城璧是個最奇特的人。
  他的耐性有時候很差。
  但有時候,他耐性之強,卻會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如果此刻換上了龍城璧的話,他可能會靜靜的等待,一直等到申天屠首先動刀為止。
  但也有另一個可能,就是早已向申天屠先發制人,展開猛烈的攻勢。
  而衛空空的耐性,卻是介乎於兩者之間。
  他的耐性既不太好,也不太差。
  申天屠不動,他也不動。
  但申天屠久久不動,他卻不願意再等下去。
  申天屠還在苦苦思量怎樣進攻衛空空,但衛空空已展開砍腦袋劍法,以雷霆萬鈞的姿態
發出了第一劍。
  這一劍是砍腦袋劍法中威力極強大的“怒碎天門”,一劍砍下,連站在一旁的唐竹權都
有點驚心動魄的感覺。
  連唐竹權都覺得“有點驚心動魄”,那麽申天屠的感覺又如何?
  可以說,那是極其驚心動魄,簡直令他立時汗流浹背。
  他從未見過任何人的劍法,是如此霸道的。
  然而,申天屠的刀法,亦絕非弱者。
  衛空空的劍雖然厲害,但仍然給五環大刀震開。
  衛空空大笑:“來得好!”
  他的笑聲吶徹雲霄,手中長劍卻悄悄由上轉向下,再由左下方反手抽劈一劍。
  這是砍腦袋劍法中的“纏頸式”。
  這一招的威勢,看來遠遠不及剛才那一招“怒碎天門”,但卻勝在巧而準。
  只見衛空空的劍像是蟒蛇般,“刷”的一聲向申天屠的頸項之上纏去。
  申天屠急閃。
  但衛空空的劍卻乘勢而入,劍法忽然又由輕巧轉為剛猛無儔。
  申天屠驟見劍光急變,已知不妙,手中一柄五環大刀舞得密不透風,盡量掩護著自己的
腦袋。
  但衛空空的劍,卻比狂風更急猛。
  申天屠一向都喜歡用大力砍碎別人的腦袋,但這一次遇上了衛空空這個砍腦袋專家,他
一直就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只見劍氣森森,兩人衣袂飄蕩飛舞。
  這一場激戰,把黑心五毒其余四人看得眼珠子都凸了出來。
  砍腦袋劍法。
  這是天下間劍勢最狠,最霸王的一種劍法。
  這雖然並非天下間最快的劍法,但卻有天下間最不容易避得開的一擊。
  這一擊就是“法場斬首”!
  一劍斬出,絕不改變主意。
  這就是“法場斬首”最絕的地方。
  不斬申天屠首級,誓不回劍。
  申天屠的臉立刻變得比紙還白。
  刷!
  劍已擊下。
  黑心五毒其余四人的臉色,也同時一變。
  只見劍鋒揮處,血如泉湧,申天屠手中的五環大刀“鏗”聲跌落地上。
  刀跌在地上,人頭也滾落在地上。
  血腥氣味開始彌漫、擴散。
  但唐竹權卻一點也不覺得刺鼻,因為他正喝了太多的烈酒。他只嗅到酒味。
  在他來說,酒味遠比血腥氣味濃郁得多。
  申天屠被砍掉腦袋,對於黑心五毒來說,這是一個極沈重的打擊。
  高巨人首先沖出來,戳指怒罵道:“衛空空,你好大的膽子!”
  衛空空冷冷一笑,“衛某的膽子,本來就比你的腦袋還大得多。”
  高巨人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就把他吞進肚子堙C
  氣氛更緊張,大戰一觸即發。
  唐竹權卻慢條斯理地,走到酒家存放竹葉青酒的地方,把一才一才的酒倒進自己的大酒
缸堙C
  其實這間小酒家的酒缸也不算小,一缸竹葉青最少都有八九斤。
  但唐竹權一連倒了八九缸酒,仍然未曾把他的大酒缸裝滿。
  他的酒缸大得嚇死人。
  他的酒量,也更是令人有不可思議之感。
  現在大戰當前,他還是先顧著自己的大酒缸,酒缸空了,對他來說是—件最無趣的事。
  就在他把第十才竹葉青倒進大酒才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一只鳥爪般的手,向他的背上悄
悄的插去!
  唐竹權的酒缸固然大,但他的身軀更大。
  這一爪不偏不倚,向唐竹權的背心插去,而且距離極近,眼看他已絕對無法逃得開去。
  但忽然間,這一只鳥爪般的手上然淩空飛起。
  手也會飛?
  難道這一只鳥爪般的手,真的變成了一只飛鳥?
  那當然是絕不可能的。
  但事實上,這一只手飛了。
  它飛到半空之中,而且還帶著一篷鮮紅的血雨。
  唐竹權直到這個時候,才笑咪咪的轉過身子,把目光盯在一個人的臉上。
  這人就是黑心五毒的老大賈道。
  賈道一向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一雙手。
  他從來都不攜帶任何兵器。
  他的一雙手就已足夠把絕大多數的人活活捏死,活活插死。
  可惜唐竹權今天的運氣似乎太好。薛銀宇的劍幾乎刺在他脖子上的時候,偷腦袋大俠衛
空空的劍,及時救了他的性命。
  事實上,就算沒有衛空空這一劍,薛銀宇想把唐竹權殺死,也絕不是那般容易的。
  現在,賈道趁機偷襲,眼看得手的時候,他的手忽然“飛”了。
  “飛”了的意思,其實就是斷了。賈道最引以為傲的一雙手,在偷襲唐竹權的時候,忽
然就斷了一只。
  他的手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斷掉。同時,這亦非唐竹權的傑作,他仿佛完全不知道賈道
的手已靜悄悄的從他背後偷襲。
  把賈道的手弄斷的,是一把劍。這一把劍,並非衛空空的劍。
  衛空空的劍,是凡品。
  他這一把劍,卻是稀世難求,堪稱人間至寶的碧血劍! 
  碧血劍!它薄而鋒利,色澤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環境下看來,都是一片暗紅的。
  賈道的右手,就是給這把碧血劍所砍斷。
  然後,他就看見了一個灰衣人。
  灰衣人的年紀,和衛空空不相伯仲,但臉上的殺氣上似比衛空空猶更淩厲幾分。
  賈道的手在發抖,身子在發抖。
  他的雙腿也開始發抖。
  他全身都是發抖。
  那是一個人在痛楚、驚悸、憤怒時所產生的最正常現象。
  灰衣人的劍,仍然停在賈道和唐竹權的中間,滴滴鮮血,由劍鋒流在地上。
  賈道踉蹌後退五尺。
  “殺手司馬?”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唐竹權立刻搖頭,大聲道:“你說得不對,他不是殺手司馬。”
  賈道楞住。
  唐竹權喝了一大口竹葉青,然後才淡淡說道:“他叫殺手之王司馬血!”
  賈這的臉,陣青陣黃陣白。
  “殺手司馬”,是黑道上對司馬血的稱呼。
  但唐竹權立刻提出更正。
  然而,無論怎樣也好,眼前這一個灰衣人,正是名震天下的殺手之王司馬血。
  司馬血冷笑,突然身形鶴起,一劍再向賈道的左手砍去。
  賈道的右手已被砍斷,左手萬萬不能有失。
  司馬血的劍很快,賈道閃的也不慢。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根鐵竹從橫堭出,把司馬血的碧血劍擋住。
  鏗!
  司馬血的手腕居然為之一震。
  賈道雖已成驚弓之鳥,但此刻臉上卻又露出了一點興奮的神色。
  小酒家堣S出現了另一個人。
  這人衣白如雪,身上也滿是雪花和冰碴子。
  但他的臉色和身上的膚色,卻比炭差不了多少。
  他的手堙A有一根長約四尺的鐵竹,這一根鐵竹與司馬血的劍相碰,竟然絲毫無損。
  司馬血的眼色變了。
  他冷冷的盯著這個白衣黑臉人,半晌才道:“花老二?”
  白衣黑臉人聲如擊木,淡淡的道:“殺手之王,今天總算有機會碰頭了。”
  司馬血嘿嘿道:“聽說閣下對於在下這個稱號,一向都很有興趣。”
  白衣黑臉人道:“我也是個殺手,在世間之上,又有誰不想自稱為王?”
  唐竹權裂嘴一笑,道:“這位老兄的說話,正合老子心意,將來老子一定會召開武林大
會,自封為喝酒大王。”
  白衣黑臉人怒道:“別胡說八道。”
  唐竹權嘻嘻一笑:“老子偏偏就喜歡胡說八道,但誰也不敢把老子怎樣。”
  白衣黑臉人殺機隱現:“無論你是真糊塗也好,假糊塗也好,你很快就不會再糊塗。”
  唐竹權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
  世間上只有一種人不糊塗,他們不會真糊塗,也不會假糊塗。
  那是死人。
  “你想老子不糊塗?”唐竹權笑道:“只可惜地獄鏢局並不是真的地獄,而花老二也並
不是個拘魂奪魄的黑白無常。”
  司馬血冷笑一聲:“他當然不是黑白無常,而是個黑白怪物。”
  白衣黑臉人的臉色仿拂更黑。
  黑得發光。
  黑得就像一堆正在燃燒,但卻又沒有燒紅的黑炭!
  花老二,就是花老大的胞弟。
  花老大叫花如珠。
  而花老二,卻叫花如炭。
  花如珠肌膚賽雪,美艷四可方物。
  然而,花如炭卻是個渾身黑漆如炭的怪物。
  偏偏他喜歡穿一襲白衣,以致臉色看起來更是黑上加黑。
  花如珠固然是江湖上一個厲害的女魔頭。
  而花如炭呢?他這個人又怎樣?
  有人曾經把這兩姐弟作一個比較。
  比較下來所得的結論,是花如炭比花如珠更兇殘得多。
  這也難怪,花如珠雖然情性毒辣,但在情場上卻很得意。
  她是個風流的女性,而且從未鬧過失戀。
  而花如炭卻恰恰相反。
  他在十八歲到二十八歲這十年間,最少曾經愛上過三個女人。
  這三次,他都動了真情!
  可惜,每一次他都碰壁,換而言之,每隔三年他就失戀一次。
  這種要命的打擊,使花如炭這一個本來生性就殘暴的惡魔變得更加殘暴。
  江湖上的人,絕對不會忘記兩年前河北朱家堡一役,花如炭帶著地獄鏢局三十二個殺手,
把朱門十二傑統統吊在堡門之上,然後前後動用六十多種酷刑把他們活活折磨至死。
  他已變成了一個絕對沒有憐憫心的野獸!




2011-1-15 06:03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0  

第 十 章
  小酒家堛漣庤捸A又再踏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衛空空與高巨人、薛銀宇對峙著。
  賈道受了傷,姚斌正把他的傷口用布包紮。
  顯然,黑心五毒都是地獄鏢局中的鏢師。
  所謂鏢師,其實也是殺手。
  這許多殺手同時來到飛貂鎮,他們有甚麽企圖?
  還有花如炭,更是地獄鏢局堛滬垠n人物,他也居然在這間小酒店內出現。
  飛貂鎮上,還有多少外來的武林高手潛伏著?
  小酒家中,殺氣嚴霜。
  在馬家大屋的大廳內,馬象行與花如珠的一戰已發展到足以決定生死勝負的階段。
  馬象行是威鎮一方的武林大豪,他用的兵器是破冰神杖。
  這種兵器威力驚人,力足以開碑碎石。
  只見杖影如山,把花如珠重重圍困。
  然而,花如珠卻像是穿花蝴蝶般,絲亳沒有慌亂的跡象。
  她的手中沒有任何武器。
  但她的一雙纖纖玉手,卻隨時可以在馬象行的咽喉上刺穿一個血洞。
  馬象行當然清楚自己的形勢實在非常危險。
  但他絕不逃避。即使明知會死在花如珠的手上,也絕不逃避。
  今夜是他與花如珠決一死戰的時候,無論誰勝誰負,都應該有一個結果。
  破冰神杖看來已越來越是緩滯。
  而花如珠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是動人。
  無論是誰,恐怕都難免為之心動。
  唯獨馬象行沒有這個感覺,因為他已面臨到死亡的威脅。
  他並不怕死。但他總是覺得,如此這般死在這個妖女的手中,實在死難瞑目。
  可是,盡管如此,他仍然沒有逃避之意。
  他要拚死一戰。因為他總覺得,自己對不起花翠碧。
  他要替花翠碧報仇。
  花翠碧為甚麽要冒險率領馬家的十二名弟子,趕到地獄鏢局大興問罪之師?
  江湖上沒有甚麽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馬象行知道。
  因為花如珠殺了花翠碧的母親。
  她們兩人,同父異母!
  激戰仍在持續。
  戰況也越來越是明顯。
  馬象行雖然是威震一方的武林大豪,但他仍然並非花如珠的敵手。
  他開始有筋疲力竭的感覺。
  花如珠倘若早施殺手,他此刻已變成了一個死人!
  但花如珠卻像是貓戲老鼠,把馬象行弄得團團亂轉。
  她笑得更輕松,更愉快。
  馬象行極力支撐。
  可是,他已力不從心,花如珠又控制了整個戰局。
  驀地,馬象行忽然雙腕一麻,破冰神杖“當”聲跌落在地上。
  花如珠吃吃一笑。
  他的雙腕,已分別被兩根銀針插入,兩條手臂登時無法動彈,漸漸地,更連雙腿都無法
擡動起來。
  花如珠淡淡笑著,說道:“你的女兒在甚麽地方,相信你絕不肯說出來的,對嗎?”
  馬象行閉口不語。
  他早已把生死置諸度外,當然絕不會把馬家大屋八十七人的下落說出。
  花如珠接道:“假如你以為咱們查不出他們的下落,那可是大錯特錯,直到目前為止,
還沒有任何人能躲避得過地獄鏢局的搜索。”
  馬象行額上的冷汗更多。
  花如珠說的,都是事實。
  只聽花如珠又適:“你現在可以先走一步,你的女兒很快就會在地府塈鋮鴔A。”
  她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把尖刀。
  這把尖刀並不長,只有一尺左右,但卻鋒利無比。
  她忽然大力向馬象行的胸膛刺去。
  其實她不必花費那麽大的氣力.只要輕輕向前一送,馬象行的性命便得立刻了帳。
  但她這一刀,其實並非誌在刺殺馬象行,而是忽然改變方向,向左後方插去。
  原來她的左後方,突然也有一把鋒利的刀疾沖過來。
  鏗!
  雙方交鋒,濺出一篷燦爛的火星。
  花如珠這一把短刀,大有來歷,乃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飛霞刀。
  飛霞刀鋒利無比,堪稱削鐵如泥。
  花如珠這一刀用上七成內力,在她的想像之中,背後那一把刀勢必要被賣斷不可。
  然而,她料錯了。
  那一把刀沒有斷,反而她的飛霞刀崩損了一個缺口。
  能夠把飛霞刀崩損的人,世間上絕不會多。
  花如珠幾乎急得哭了出來。
  她笑的時候很動人。但她現在這副樣子,卻更惹人憐愛。
  可是,她往往會在別人動了憐憫之心的時候,突然施以致命的一擊。
  所以,龍城璧沒有上當,就算她真的哭了出來,他也會同樣地無動於衷。他絕不會被一
頭美麗的雌豹所迷惑。
  龍城璧。
  把飛霞刀震崩一個缺口,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的風雪之刀。
  他來了。
  他不遠千堶|迢,趕到飛貂鎮馬家大屋,目的就是為了要拯救馬象行滿門老幼的性命!
  龍城璧與馬家大屋,有甚麽淵源?
  沒有。
  一點淵源也沒有。
  但是風雪老祖卻曾深受馬家大屋的恩惠。
  這是在湖上的一段秘聞,知道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
  而龍城璧卻是其中之一。
  四十五年前,風雪老祖路經飛貂鎮,突然害了一場大病。
  那時候,飛貂鎮沒有人知道這一個老人,就是武功蓋世的風雪老祖。
  甚至連馬家大屋的主人,也不知道。
  那時候馬家大屋的主人,並非馬象行,而是他的父親馬承智。
  馬承智向以菩薩心腸稱著,當他知道本鎮來了一個外客,而又病重在客棧之後,居然立
刻就連飯都不吃,匆匆冒著風雪趕到客棧之中,替風雪老祖悉心醫治。
  原來風雪老祖途經三百堨~的毒蠍山,誤中毒瘴,雖然內力深厚,把絕大部份的毒力逼
出,但仍然未能盡除,結果來到飛貂鎮的時候,就不支病倒。
  馬承智總共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光,才終於把風雪老祖的毒源完全根治。
  可以說,當日若非馬承智的努力搶救,風雪老祖早在四十多年之前,便已死在飛貂鎮上。
  龍城璧腰間所佩的風雪之刀,是風雪老祖在晚年親手賜贈給他的.
  這一件事,江湖上人盡皆知。
  雖然龍城璧並非風雪老祖的弟子,但兩者之間卻淵源極深。
  要得到別人的尊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要得到風雪老祖的尊重,就更不容易。
  但風雲老祖很尊重龍城璧。
  他視他為朋友,也視他如子侄。
  直到他臨死的時候,龍城璧不遠千婸馬鴠_極春天樓,風雪老祖把最重要的一件事交托
他去辦理。
  風雪老祖要他去對付黑社會。
  由此可見,風雪老祖對他的期望是何等之大。
  同時,風雪老祖更再三囑附,飛貂鎮馬家大屋的主人,曾救過他一命,將來馬家大屋若
有危難,一定要全力支援。
  龍城璧當場答應下來。
  他答應過別人的事,無論那人是死是活,他都絕不會食言。
  他是個浪子。
  一個言而有信的浪子。
  地獄鏢局要對付馬家大屋的事,江湖上早已有風聲透露。
  馬家大屋的親朋戚友並不少,他們其中不乏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
  可是,地獄鏢局要對付馬家大屋,又有誰敢冒著滿門被殺的危險,去與地獄鏢局作對?
  因此,沒有人願意來到飛貂鎮替馬象行助拳。
  馬象行事前也早料到這是必然的事,所以他也沒有邀請親友來幫助馬家大屋一臂之力。
  地獄鏢局的目標,原來就是為了一份百馬圖。
  百馬圖是一幅畫?還是一份藏寶圖?抑或是代表著某種驚世駭俗的武功,以致地獄鏢局
對它如此重視?
  到目前為止,這還是一個謎。
  飛霞刀崩損,花如珠差點沒有哭了出來。
  但龍城璧絲亳不為所動。
  對於這種女人,他早已見識過。
  花如珠的表情,逼真得令人無法分辨真假。
  但就在她臉上表情最楚楚可憐的時候,她的左手突然伸出,七點寒光就向龍城璧的臉上
罩去。
  龍城璧的身子沒有動。
  但這七點寒光卻盡皆被他手中的雪刀擊落。
  花如珠的臉色,直到這個時候終於才變成一片蒼白。
  她那楚楚可憐的神色,也變為一片冰冷。
  “你就是雪刀浪子?”
  龍城璧頷首,道:“你沒有猜錯。”
  花如珠冷冷的道:“濟南府龍氏世家的八條龍刀法,果然不錯。”
  龍城璧淡淡道:“地獄鏢局花老大的暗器功夫,卻未免差了一些。”
  花如珠的臉更蒼白。
  過了半晌,她才緩緩的道:“你可否知道,與地獄鏢局作對的結果,將會如何麽?”
  龍城璧神態開始變得有點悠閑。
  他悠然一笑,搖搖頭。
  “在下不知道。”
  花如珠冷冷道:“你將會得到一個可怕的懲罰,而且還更連累及龍氏世家。”
  龍城璧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眼睛堳o射出了兩道電般的光芒:“如此說來,地獄鏢局
倒真橫行霸道得很。”
  花如珠道:“現在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飛貂鎮早已在地獄鏢局的重重包圍之中,你若
及時離去,尚有一線生機,同時,我可以保證龍氏世家不會遭遇到可怕的報復。”
  “報復?”龍城璧倏地大笑:“龍氏世家一向都不怕任何人的報復,倘若姓龍的人怕死,
也不會在江湖上得罪那許多巨寇狂魔。”
  花如珠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可是你自尋死路,怪不得任何人。”
  她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聲調放得很緩慢。
  但忽然間,她手中的刀鋒突然向前直刺。
  這一刺的速度,幾乎比剛才那七點寒星射出的速度還快。
  好快的一刀。
  龍城璧仍然卓立在大廳之中,左手居然向飛霞刀的刀鋒上抓去。
  刀快,手更快。
  龍城璧竟然一手就抓住了花如珠的刀鋒。
  花如珠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她突然抽刀。
  但刀鋒被龍城璧五指捏住之後,竟然無法拔出。
  但花如珠也並不是真的想把刀抽出來,她這一著,只是故意分散龍城璧的註意力。
  就在同一時間,花如珠的左腿突然飛踢而起。
  霍!霍!霍!
  一踢就是三腿。
  別看她的腿窈長而纖小,倘若給她踢個正著,就算是一頭猛獅也得立時倒了下去。
  龍城璧的身軀左閃右縮,總算把她這三腿避過。
  但花如珠的左腿剛停,右腿又再飛踢龍城璧的咽喉。
  這一腳的來勢更是兀然,她的繡花鞋子已差不多踢到龍城璧的皮膚上。
  但龍城壁突然放開她的刀,卻把她的足踝緊緊的捏住。
  花如珠的臉色居然一陣緋紅。
  龍城璧悠悠一笑,“花老大的腿,香滑得就像只燉熟了的鴨腿子。”
  花如珠哼一聲:“總不信你敢把我的腿咬上一口。”
  龍城璧微微一笑:“在下當然不會咬你的腿。”
  花如珠總算松了口氣。
  但龍城璧又接著道:“但我倒想把它剁下來,拿去餵狗!”
  花如珠怒道:“你敢?”
  龍城壁仍然緊緊捏住她的足踝不放。緩緩道:“天下間沒有甚麽事情是我不敢做的。”
  他說著,果然真的就揮動風雪之刀,向花如珠的右腿骨砍下。
  花如珠立刻大聲道:“你若砍下去,馬象行就死定了!”
  龍城璧驟然停刀,瞧了瞧馬象行。
  過了半晌,他才嘆了口氣,道:“你用的是甚麽毒針?”
  “麻死針。”
  “麻死針?這名字好別致。”
  “這種針會令人在最短時間之內全身麻痹,但若十二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麻痹的人就
會永遠都麻痹下去,直至死亡為止。”
  龍城璧淡淡道:“你想保存一條右腿,最好還是先把馬大俠的針毒解掉。”
  花如珠瞪目道:“我豈能相信你,倘若到時你還不放手……”
  “花老大,你幾時聽人說過,雪刀浪子是個言而無信之徒?”
  花如珠不再說話了。
  龍城璧雖然是個浪子,但他在江湖上的信譽,卻比許多江湖名俠還好得多。
  花如珠咬了咬牙,終於把一瓶綠瓶子的藥丸拿出。
  “餵他服下一顆,即可解去身上所中的針毒。”
  龍城壁冷冷一笑:“諒你也不敢耍些甚麽花樣。”言罷,伸手取出一顆藥丸,塞進馬象
行的口中。
  不久,馬象行果然漸漸蘇醒過來。
  花如珠怒道:“他身上的毒力已解,你還捏住我的腿?”
  龍城璧哈哈一笑:“花老大,你的腿實在很軟滑,偏偏在下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子,
摸幾摸,舒服極了。”
  花如珠越發急躁,龍城璧就越像慢條斯理的,差點沒把她活活氣死。
  但龍城璧畢竟沒有食言,當馬象行完全回復正常之後,他就放了花如珠。
  花如珠知道自己並非龍城璧的對手,唯有咬牙切齒的,忿忿然而去。
  屋外的風雪仍然急猛無比。
  馬象行目送花如珠的背影在雪中消失,臉色異常沈重。
  雖然剛才他被麻死針麻痹了身子,但龍城璧與花如珠激戰的情況,他仍然看得很清楚。
  同時,他也知道眼前這一個藍衣青年,就是江湖上最傑出的年青刀客——雪刀浪子龍城
壁!
  在小酒家中,燈火依舊昏黃。
  申天屠的屍體,早已被凝固了的血包媯菕C
  天氣是如此的冷,無論是誰的血流出來,很快就會結成冰血。
  冰一樣的血。
  血一樣的冰。
  但無論是冰血也好,血冰也好,它也和血水一樣,帶著一股濃郁的腥臭氣味。
  地獄鏢局大舉出師,主要目標是對付馬象行。
  對付馬象行,光是花老大便已足以應付裕如。
  同時,他們已查出,馬家大屋之中,除了馬象行之外,已再無一人。
  馬家滿門老幼,俱已避遷他所。
  就算馬家仍然有高手留下來,亦不足慮。
  除了馬象行之外,馬家大屋中絕對沒有任何助拳的武林人物,可以說,馬象行是在屋中
等死。
  地獄鏢局的出擊行動,從來都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這一次,他們的預算也很準確。
  馬象行的確不是花老大的敵手,同時,馬家大屋之中也只有馬象行一人。
  而且地獄鏢局更有不少高手埋伏在馬家大屋附近。在那間小酒家中,黑心五毒是負責不
準任何人接近馬家人屋的。
  可是,他們卻沒有料到,馬象行畢竟還是有助拳的人趕到。
  而且,那是一批強援!
  杭州唐門的大少爺唐竹權、偷腦袋大俠衛空空、殺手之王司馬血,光是這三個人的力量,
就絕非黑心五毒所能抵禦的。
  當黑心五毒被他們弄得團團轉的時候,雪刀浪子龍城璧早已順利地闖進馬家大屋。
  花如珠雖然把馬象行玩弄於股掌之中,但她卻敗在雪刀浪子龍城璧的手下。
  至此,地獄鏢局的殺人計劃已失敗。
  在小酒家中,雖然花如炭及時出現,把黑心五毒的窘境稍解,但面對著司馬血、衛空空
和唐竹權,他們實在沒有任何取勝的把握。
  花如炭臉色,仿佛越來越黑。
  就在他準備與司馬血展開決戰的時候,街道之外突然傳來一陣低沈的歌聲。
  外面的風雪聲雖然很大,但這一陣低沈的歌聲卻沒有被掩蓋。
  這種歌聲聽來甚是蒼涼,卻又帶著幾分妖異的氣氛。
  沒有人能聽得出歌中的詞句是甚麽,再聽下去,倒像是一匹餓狼在嗥叫。
  花如炭突然把鐵竹向後一縮,身形如飛越門而去。
  司馬血冷冷一笑:“鼠輩想逃!”
  黑心五毒余下四人亦紛紛奪門而走。
  顯然,那陣低沈的歌聲,是地獄鏢局撤退的訊號。
  花如炭的輕功極快,瞬即已逃出小酒家門外。
  但黑心五毒余下來的四人,卻只跑了三個。
  因為衛空空一直都盯著薛銀宇,他寧可放走其他三人,也絕不願意放走薛銀宇一個。
  至於司馬血他追出一程,花如炭拋出一蓬毒粉,居然就把司馬血逼退。
  花如炭的身子,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司馬若存心追趕,花如炭想走恐怕並不這麽容易。
  但司馬血卻在這個時候,看見馬家大屋之中,掠出了兩條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他正關心龍城璧援救馬象行的事,於是只好暫時放過花如炭。
  但衛空空卻已和薛銀宇展開了一幕驚心動魄的決戰。
  薛銀宇的劍法,剛猛不足,但卻陰柔毒辣有余。
  而且,他手中的劍,也還比衛空空的劍好得多。
  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占到任何的上風,反而被衛空空一連幾招砍腦劍法,逼得他汗流
浹背,薛銀宇一睹形勢,暗知不妙了。
  司馬血、唐竹權卻在他的身旁,他就算能夠闖得過衛空空這一關,也未必就能夠逃得出
去。
  當下把心一橫,決意與衛空空拚個同歸於盡。
  然而,即使他想拚個同歸於盡,也絕非易事。
  棋差一著,縛手縛腳。
  奕棋如是,鬥劍亦復如是。
  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堪稱江湖一絕,此刻全力施展下來,薛銀宇已陷入兇險的危局。
  顯然,衛空空已動殺機。
  薛銀宇一向兇殘暴戾,劍法練成之後,更加肆無忌憚,四出為惡,今番遭逢到江湖上的
第一流強手,已是他罪惡貫盈的時候。
  二十招之內,薛銀宇遝可以勉強招架得來。
  但到了第三十招後,薛銀宇的敗局已定,他根本連自已手中的劍亦無法操縱自如。
  衛空空倏地冷喝一聲:“還珠璣山莊的劍來!”
  這一聲冷喝的聲音並不算太大,但卻恍似在薛銀宇的耳邊吶起了一個巨雷。
  薛銀宇渾身一震,咬牙奮力揮劍,直向衛空空的小腹上砍去。
  他這一劍,已是他傾盡全力的一擊!
  薛銀宇的劍法,絕非弱者。
  可是,今天是他畢生最倒黴的日子。
  他這一劍,無論氣勢、準確和力度方面,都很不錯,已足以讓武林中絕大多數的高手躺
了下來。
  然而,他現在的對手卻例外。
  因為衛空空的劍遠比他的劍更準確、更霸道。
  就在薛銀宇這一劍已即將刺進衛空空小腹的時候,砍腦袋劍法中最淩厲的一招也同時擊
出。
  那是氣勢駭人的“分頭斬”!
  刷!
  薛銀宇正想驚呼,但他連驚呼的聲音也來不及發出,他的腦袋就已被衛空空的長劍齊中
破開,一分為二。
  血如湧泉,人如朽木,應聲折倒。
  黑心五毒又少一人,只剩下了三個。
  衛空空凝望著薛銀宇的屍體,忽然輕輕一嘆。
  唐竹權淡淡一笑。
  他走到衛空空的身旁,道:“這種人死有余辜,又有甚麽值得長嗟短嘆。”
  衛空空皺著眉,彎腰把薛銀宇手中的劍奪過,撫弄一番之後,才喃喃說道:“這一把的
確是好劍,難怪他起了盜竊之心了。”
  唐竹權瞪著眼,道:“這人本來就是個賊種,偷劍只不過是一家小事而已。”
  衛空空道:“可惜他不知道這一把劍以前的故事。”
  唐竹權一呆:“這把劍的故事?”
  衛空空道:“不錯。”
  唐竹權道:“這把劍發生過些甚麽故事?倒不妨說出來,也好讓老子當作下酒之用。”
  用故事來下酒,這個天下第一號人醉鬼倒還醉得相當風雅。
  然而,衛空空說的故事並不風雅。
  不但不風雅,而且簡直就恐怖之極。
  原來這把劍以前已被人盜竊過三次之多。但盜劍之人,沒有一個得以善終,他們把劍從
珠璣山莊盜出,遲則三年,快則幾個月,便會慘遭橫禍,死在別人的刀劍之下。
  這把劍三次被盜,卻也三次物歸原主,直到薛銀宇盜劍,已是第四次。
  這一次,薛銀宇仍然無法破例,結果又在飛貂鎮中,死在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之下!
  黑夜雖然漫長,但它終於還是被黎明的陽光所驅走。
  飛貂鎮已整整三天沒有見過陽光。
  這幾天以來,天色一直都是灰暗無比,飛貂鎮已被白茫茫的大雪所掩蓋。
  難得今天有陽光。
  更難得今天的風已停,雪也已停。
  這似乎是一個好的開始。
  雖然天色好轉,但馬象行的心中仍然陰霾密布。
  他的心情久隹,那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但他仍然保持最冷靜的態度,準備對抗另一次暴
風雪的侵襲。
  地獄鏢局的主要目標,並不在殺馬象行,而是奪取那份百馬圖。
  雖然他們未能在馬象行的口中,逼問出他女兒的下落,但馬象行知道,地獄鏢局遲早都
會找到馬家滿門老幼匿藏的地方。倘真如此,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但馬象行現在總算又有了另一個新的希望。
  因為他有了一批強援。
  龍城璧、司馬血、衛空空和唐竹權,每一個都是在江湖上身經百戰的好手。
  昔年馬承智救了風雪老祖的性命,果然善有善報,否則今日馬家這場大災劫,就不會有
任何人來仗義解圍。
  地獄鏢局的初步行動雖然失敗,但他們絕不會甘心就此罷休。
  馬家行難然先行把家眷遷避到一個隱秘的地方!但再穩秘的事情,也有被泄漏的時候。
  所以,他的女兒,和馬家大屋的幾十條性命,並不安全。唯一最徹底的辦法—就是與地
獄鏢局決一死戰。
  臘月十二,正午。
  天晴。
  雖然天晴,雖然風雪已停,但仍然是冰冷的一天。
  馬象行離開了馬家大屋,離開了飛貂鎮。
  他要和家眷聚在一起,保護女兒,保護那份百馬圖。
  倘若地獄鏢局再次侵犯!他會指揮馬家大屋的每一個戰士,與地獄鏢局展開決戰。
  令他改變龜縮政策的,是龍城璧等四人。
  逃避,絕不是妥善的辦法。
  龍城璧決意站在馬象行的一方,誓與地獄鏢局周旋到底。沒有人能改變他的決定。
  相反地,他的決定獲得了司馬血、衛空空和唐竹權的一致擁護。
  他們是老朋友。不是酒肉朋友,而是患難相扶的知己朋友。他們從來都不會令朋友失望。
  就在這一天的中午,五匹快馬,從漫長的官道上不停望南奔馳。
  兩個時辰之後,五匹快馬已來到了攔波渡口。
  攔波渡口雖然並不是個大地方,但攔波樓卻是天下聞名的一間酒家。
  攔波樓就在怒河的西岸,這間酒家最著名的並不是酒,也不是飯菜,而是劍。
  攔波樓不但賣酒菜,而且賣劍。
  在店堂的左側,有一座小樓。
  這一座小樓的主人,也就是攔波樓的老板。他今年四十出頭,但卻已在攔波渡口耽了二
十年。
  二十年來,他既是攔波樓的老板,也是這一座小樓的賣劍人。
  他不但賣劍,也買劍。
  八年前,他曾買過一把只有八寸長的短劍,價錢是紋銀一萬三千兩。
  但他賣出的價錢,卻差不多是買價的十倍。
  他賣了足足十萬兩!




2011-1-15 06:04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1  

第十一章
  這一宗生意,他賺了大錢。
  但他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與別人交易。
  曾經有一個江徉大盜,帶著一籃價值連城的珍珠,想買下一把古劍,結果卻遭遇到嚴厲
的拒絕。
  大盜怒氣沖沖,聲言要把攔波樓夷為平地。
  但現在攔波樓還是完好無恙,而這個大盜卻已被人砍開十八大塊,連碎屍都拋進怒河之
中。
  生意人也有生意人的原則。
  攔波樓老板的原則,就是絕不與邪惡之徒談買賣!
  飛貂鎮距離攔波渡口並不太遠。
  這間酒家,馬象行已光顧過不下十次了。
  他當然也認識這一間酒家的老板。
  這間酒家老板的外號,叫做“萬劍纏身”。
  他姓管名鵬,是昔年中原名俠“金劍先生”戚鶴的唯一弟子。
  馬象行的年紀比他大,但對於管鵬卻是尊重得很。
  他每次來到攔波渡口,都少不免與管鵬喝個痛快。
  但這一次馬家大屋面臨大災難,管鵬並沒有趕到助拳。
  馬象行並不怪他。
  因為管鵬有一個很漂亮、很年輕的妻子,同時她已懷孕。
  管鵬又怎能拋下妻子和她腹中的生命,而跑到飛貂鎮去冒險呢?
  馬象行的確很明白事理,而且器量之寬,更是罕有人能資及。
  他現在路經欄波渡口,倒希望有機會再見他一面。
  這一次見面之後,以後能否再有機會相逢痛飲,那倒難說得很了。
  但當馬象行到達攔波渡口之後,他楞住了。
  攔波渡口仍和以前一樣,沒有變過。
  但攔波樓卻竟已付諸一炬,變成灰燼了!
  攔波樓被焚,是一件令人感到意外的事。
  馬象行立刻向當地的居民詢問。
  他們的答題都完全相同。
  攔波樓昨夜發生了一場繳烈的打鬥,當打鬥停止之後,四周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熊熊烈火之後,一切都完了。
  攔波樓的夥計不見了,廚子不見了。
  老板和老板娘都不見了。
  因為他們已被這一場大火燒成焦炭!
  馬象行在那一堆焦土之中,滿臉悲憤之色。
  他經過更詳細的調查,終於找到一個可怕的答案。
  管鵬被殺,是地獄鏢局的傑作。
  地獄鏢局對管鵬下毒手,是因為管鵬已暗中召集十幾位武林高手,準備到飛貂鎮支援馬
象行?
  但他們還未出動,便已先罹浩劫。
  地獄鏢局總共動員近百人,把攔波樓重重圍困,並施以火攻。
  結果,管鵬夫婦,和那十幾個武林高手,都死在攔波樓中。
  馬象行此刻心中難過的程度,實在不難想像。
  衛空空嘆了口氣,安慰道:“這件事情你不必太難過,這並不是你的錯。”
  馬象行道:“管鵬為我而死,而老夫卻仍然活生生的站在這堙A我怎對得起他?”
  龍城璧嘆一口氣,道:“馬大俠不必過份悲傷,善惡到頭終有報,地獄鏢局中人橫行霸
道,遲早總有一天會得到應得的懲罰。”
  唐竹權突然大吼一聲:“老子若有機會碰上那夥兔崽子,一定要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屍橫遍野。”
  他的表情很激動,差點連懷中的大酒缸也被他捏碎。
  龍城璧看了看天色,道:“一天的時間並不太多,咱們還是趕路罷。”
  馬象行道:“鏢局,耳目眾多,咱們的行蹤,並不容易逃避得過他們的監視。”
  “監視又怎樣?”唐竹權哼一聲:“老子怕他個屁,反正馬大俠已決定跟他們來一個生
死決戰。”
  龍城璧笑了笑:“雖然如此,總不成大鑼大鼓把地獄鏢局的殺手都引到馬大俠家眷藏身
的地方罷?”
  唐竹權怪眼一翻,喝了口酒,不再說話。
  馬象行目睹攔波樓發生慘變,心情又更沈重幾分。
  但誠如龍城璧所言,今天的時間已剩下不多,他們還要趕路。
  人在江湖,身不由主。
  雖然馬象行不舍得離開攔波樓,但他還是帶著惆悵的心情,繼續望南而去。
  他的女兒現在情況怎樣?
  臘月十五,黃昏。
  長安城白玉大街,白玉樓。
  這堿O一個根熱鬧的地方,尤其是每天黃昏過後,更是熱闊得令人無法清清醒醒。
  有人說,再清醒的人,只要他踏入了白玉樓的大門一步,就再也不能保持原來清醒的十
分之一。
  賭、女人、酒!
  這三件事加在一起,又還有誰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呢?
  不過,任何事情都總有例外的時候。
  今天晚上,白玉樓中,就出現了一個很清醒的人。
  他已喝了七八斤不算清淡的酒了,賭了足足三個時辰的骰子,同時更與三個漂亮動人的
名妓混了大半天,但他的眸子,仍然像未踏進白玉樓的時候般清醒。
  白玉樓的總管,是個鼻尖上有顆黑痣,左頰上還有一條刀疤的中年人。
  長安城有許多人,連長安城府尹司徒大人是高是矮,是肥是瘦都不清楚。
  但卻沒有人不認識白玉樓的總管。
  即使沒有見過他的人,也一定知道,白玉樓的總管,鼻尖上有顆黑痣,左頰上有一條刀
疤,而他的手堙A卻經常撫弄著一對金膽。
  江湖上玩鐵膽的人根多。
  但玩金膽的人,卻只有寥寥幾個。
  金膽的價值,當然比鐵膽貴重得多。
  但這並不是少人玩金膽的原因,
  金膽少人玩,那是因為它遠比鐵膽沈重,腕勁稍差的人,玩它很容易會出醜。
  但白玉樓的總管玩金膽已有十五年,他的腕勁從來都沒有人懷疑過。
  他姓上官,人人都稱呼他上官金膽!
  上官金膽通常都是白玉樓中,最清醒的一個人。
  他的衣飾,不會過份華麗堂煌,但無論任何人看見他,都會知道他在白玉樓中的地位,
絕不會低。
  白玉樓是嫖、賭和喝酒的地方。
  雖然這媔i出的賓客,盡皆富貴中人,但也經常發生不必要的紛爭。
  解決這些紛爭,有很多方法。
  但上官金膽通常都只照著一個原則去辦事。
  這個原則就是“先禮而後兵”。
  誰若生事,他就會給這人一個勸告。
  勸告無效,接著而來的就是警告。
  警告如不生效,再用拳頭。
  近年來,已很少人不聽上官金膽的勸告。
  敢漠視上官金膽警告的人更少。
  因為,沒有人能捱得起上官金膽的拳頭。
  上官金膽用拳頭揍人的時候,通常都會把一雙金膽碰在別人的臉上。
  於是,別人的臉一塌糊塗,而他手中的金膽也同樣一塌糊塗。
  上官金服不喜歡把金膽弄臟。
  但血腥卻例外。
  他認為血腥並不汙穢。
  血是寶貴的,也是可愛的。
  無論是乞丐爛腿上流出來的血,或者是女孩子初夜時所流出來的血,都同樣寶貴、同樣
可愛。
  夜幕已垂下。
  白玉樓中,燈火輝煌耀人眼目。
  上官金膽的目光,有意無意之間又落在那個人的身上。
  那是一個穿緞質藍袍,懷中銀票花來花去都花不完的年青公子。
  上官金膽以前從來未曾見過他。
  他在白玉樓中,既賭且嫖,復又喝下不少酒,但他仍然清醒得令人感到意外。
  他的表情,和其他的人絕不相同。
  雖然他直到現在還沒有鬧事,但上官金膽卻隱隱的有個預兆,這小夥子是個棘手的角色。
  他一定會在白玉樓中攪事。
  連上官金膽都不知道,自己為甚麽會有這種想法。
  他只希望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同時,他也暗自認定,這小子是個“瘟神”。
  他希望這個瘟神早一點上路。
  上官金膽能夠在長安城中混了這許多年,他的眼光當然有獨到之處。
  果然,這一個藍袍公子是存心來生事的。
  白玉樓以白玉為名,但賭註最大的一張桌子,卻設在金膽堂中。
  金膽堂的最高領導人物,當然就是上官金膽。
  藍袍公子左兜彎,右抹角的,居然來到了金膽堂中。
  金膽堂賭的是牌九。
  這堻怬C的押註,是一千兩銀子。
  換而言之,身上只有幾百兩的賭客,大可不必來到金膽堂碰運氣。
  事實上,就算身上有三幾千兩銀子的銀票!也絕對不適宜跑到這堥茪U註。
  這時候,牌九桌上的賭註已越來越兇,桌上的銀票,就像雪片般飛來飛去。
  藍袍公子漫不經心的來到賭桌前,看了一陣子。
  這時候,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一個老頭兒的身上。
  這個老頭兒,他的身份可不簡單,在長安城中,他擁有三十七間商號。
  朱六爺的名號,長安城中有誰沒聽說過?
  他老人家平時難得踏出家門,但只要他踏出家門,十之八九準是來到白玉樓中,賭個痛
快。
  今夜,朱六爺的賭運並不好,他已輸了七八萬兩銀子。
  但這些錢對他來說,只能算是一筆小數目。何況賭局還在繼續,他還有翻本的機會。
  朱六爺雖然輸了七八萬兩銀子,但他的臉上仍然掛著一種鎮定的笑容。
  他的手已滿是皺紋,但骰子在他的手中,卻比斧頭在樵夫的手媮晪鬊酋w。
  他是大莊冢,已連續賠了四口。這四口牌,一口鵝牌二、一口梅牌四,還有兩口更糟,
別十!光是這四手牌,朱六爺就已賠了四萬兩。
  但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知道只要拿一手好牌,就可能會反敗為勝。
  這一手,下註的更兇。
  押得最大的是天門,光是這一門牌,就已押上整整十萬兩!
  能夠一口牌九就押上十萬兩賭註的人,當然並非等閑之輩。
  押下這筆鉅註的,是個圓臉黃衫的胖公子。
  這個胖公子,是長安城古香齋的少東主。
  古香齋是長安城規模最大的古董店,二百年來,長安褚家收藏的古董名畫,都備受天下
各方富豪的觸目。
  褚家三代一脈單傳,到了褚什宏這一代,仍然只有一個獨生子。
  他就是現時坐在賭桌旁的褚敬豪。
  褚敬豪雖然長相並不瀟灑,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嫖、賭、喝酒、以至棋琴詩畫,他件件都有濃厚的興趣。
  可惜他件件都懂,但卻件件不精。
  對付女人,他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多派金葉子,換來更多的歡笑。
  在喝酒方面,他死要撐面子,但若真有人與他硬拚起來,最早倒下去的必然是他。
  棋琴詩畫他都懂,但所謂“懂”者,一知半解而已。
  他認為最能表現自己是個昂堂男子漢的地方,就是在賭桌上。
  他賭得比誰都更兇。
  可惜卻又比誰都更笨!
  十萬兩押一口牌,連瞧熱闊的人都臉色為了一變。
  褚敬豪振著嗓子在吼叫:“莊家手風牌弱,這是乘勝迫擊,今夜的勝負,就在這一手牌
上作個決定!”
  他的說話已很明顯。
  無論是贏是輸,賭完這一口他就不再賭下去了。
  朱六爺淡淡一笑。
  “褚大少賭得真痛快,算來算去,長安城中還只有你才是老夫的對手。”
  他這句說話,沒有人敢反駁。
  除了褚大少,有誰敢賭得這般兇!
  除了朱六爺,又有誰能受得下這種巨大的註碼?
  場面是熱鬧的。
  氣氛卻緊張極了。
  就在朱六爺準備撒出骰子的時候,褚大少忽然“哇”的一聲大叫了起來!
  褚大少對很多玩藝兒都“懂”。
  唯一完全不懂的,就是武功。
  練武一定要吃苦。
  但褚大少這種人,卻是寧可吃屎也絕不肯去吃苦的。
  所以,他完全不懂武功。
  他的臉雖然是胖胖的,但臉上的肌肉,卻松弛得像五十歲女人的胸脯。
  褚大少忽然“哇”一聲叫了出來,當然把在旁的人嚇了一跳。
  當他們再看看褚大少的臉的時候,不禁恍然大悟,他何以會高聲哇叫。
  原來這一個花花公子的臉上,被人重重的擱了一記耳光,五條血紅的指印清晰可睹。
  褚大少差點沒哭了出來。
  像褚大少這種人,當然並非單獨來到白玉樓,他還帶著幾個身材魁梧的家仆。
  這些家仆,每一個都是長安城中兇慣了的惡人。
  平時,他們經常揍人,有時候甚至縛起別人,來讓褚大少揍個痛快。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在白玉樓的金膽堂中,他們的少東主居然會不明不白的給人刮了一
個耳光。
  褚大少雖然不懂武功,但他的隨從家仆,每一個都是會家子。他們的武功,在褚大少的
眼中看來,簡直就是“厲害之至”。
  但他們的武功真的很厲害嗎?那純粹是觀點的問題。在褚大少的生活圈子中,他們的武
功無疑已屬於第一流。但在上官金膽的眼中看來,他們充其量只能算是第三流的角色。
  把褚大少擱一記耳光的人,卻是個武功極高的好手。他就是那個藍袍公子。
  看到這個情況,上官金膽的指骨忽然勒勒作響。
  他在殺人之前,指骨通常都會發出這種聲音。
  這個藍袍公子,果然是存心來到白玉樓滋事的。但上官金膽仍然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
出手。他想看看這個藍袍公子怎樣對付褚大少的隨從家仆。
  藍袍公子對付褚大少的隨從,手法也和對付褚大少一樣。他們每個人都捱了一記重重的
耳光。
  褚大少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你是誰?為甚麽打人?”
  藍袍公子悠悠一笑:“這一個耳光刮在你的臉上,雖然痛一點,但對你來說,可是一件
大大便宜的事。”
  褚大少怒道:“你放屁!”
  藍袍公子淡淡一笑,道:“一個耳光換回十萬兩銀子,難道你還嫌貴?你若賭這一手牌,
這十萬兩銀子就輸定了。”
  褚大少說:“這一手牌九還未賭,你怎知本少爺必輸?”
  藍袍公子並不答話,卻把目光盯在朱六爺的臉上。
  朱六爺臉上的表情,仍然和剛才一樣,絲毫沒有改變過。
  藍袍公子盯著他。
  他也盯著這個年青人。
  過了片刻,朱六爺忽然伸出拇指,淡淡笑道:“老弟,你真行。”
  藍袍公子目光閃動:“你這句說話,莫非已承認骰子上做了手腳?”
  朱六爺搖頭。
  “老夫從不使用假骰子,骰子媯晶翵S有貫鉛。”
  他突然把手中的骰子輕輕一捏。
  那幾顆象牙骰子,竟然給他輕輕一捏,就握成了粉粹。
  籃袍公子笑了笑:“好功夫。”
  朱六爺的臉忽然沈下:“你憑甚麽說褚大少這一手牌必輸無疑?”
  藍袍公子皺了皺眉:“這幾顆骰子雖然不假,但還有另外幾顆呢?”
  失六爺嘿嘿一笑:“哼!甚麽另外幾顆?”
  藍袍公子冷冷一笑,道:“剛才你手堛滿A絕不是這幾顆骰子。”
  朱六爺冷冷道:“你有甚麽證據?”
  藍袍公子搖搖頭:“沒有。”
  朱六爺雙眉一軒,沈聲道:“好小子,你竟然敢在這塈t血噴人.你可知道這堿O甚麽
地方?”
  藍袍公子淡然道:“在下知道這堿O甚麽地方,也知道你是甚麽人。”
  朱六爺冷哼一聲:“老夫是誰,白玉樓中有誰不認識。”
  藍袍公子道:“他們只知道你是朱六爺,卻不知道你本來的真正身份。”
  朱六爺雙目之中,忽然射出兩道厲電般的光芒。
  籃袍公子接道:“你是白玉樓的真正老板,同時更是三十年前賭遍天下無敵手的‘巧手
大仙’卓萬千!”
  朱六爺臉上的肌肉突然僵硬。
  褚大少卻已嚇得幾乎撒出尿來。
  “他……他的說話是真的?”
  朱六爺對他不理不睬,他仍然與藍袍公子對峙著。
  “你果然有點本領,你既已識破老夫昔年在江湖上的名號,老夫亦不必強加隱瞞。”
  褚大少登時臉如土色。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在長安城中混了許多年的大富豪,原來竟是昔年江湖上有“巧手
大仙”之稱的卓萬千!
  卓萬千!
  褚大少雖然見識極有限,但“巧手大仙”卓萬千的名號他卻絕不陌生。
  因為他的祖父,曾經在洛陽城的一間賭坊之中,給卓萬千贏了二十萬兩銀子。
  那時候,他的祖父絕不知道贏了自己二十萬兩銀子的人,就是卓萬千。
  卓萬千在賭桌上的行騙手法,極為高明,不知幾許賭術精明的賭徒,都被他殺得片甲不
留。
  褚大少突然戟指大罵,“卓老賊,你騙了先祖父二十萬兩銀子,現在又想打本少爺的主
意.你他媽的好狠!”
  卓萬千冷冷一笑,道:“褚敬豪,憑你還配與老夫談話,滾出去!”
  褚大少怒氣沖沖,他不但沒有離開金膽堂,反而掄起拳頭,就向卓萬千的身上撲去。
  但他還未沾到卓萬千的衣角.左邊面頰上又再捱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拍!”
  這一記耳光,清脆玲瓏。
  褚大少的臉上,又再添增五條血紅的指印。
  他急得像條瘋狗,又驚又恐。
  又再打他一記耳光的人,他以為必然又是那個身穿藍袍的公子。
  他轉過身,想找那人拚命。
  但他轉過身子之後,所見到的並不是藍袍公子,而是上官金膽!
  金膽堂中,亂成了一片。
  膽小的人,都知道這堭N會發生可怕的事,紛紛退避開去?
  褚大少怒道:“上官總管,你……你這算是甚麽意思?”
  上官金膽淡淡道:“這是為你的性命設想。”
  褚大少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也不出話來。
  藍袍公子嘆了口氣,盯著褚大少:“上官總管不錯是為你的性命著想,卓萬千是甚麽人,
你還不太了解。”
  褚大少道:“他是個賭棍,手腳不幹不凈,算甚麽好漢?”
  籃袍公子道:“他的確不是個好漢,但他的指頭卻可以把你的腸臟全部都勾了出來。”
  褚大少的臉在發青,但卻有點半信半疑。
  卓萬千突然笑了笑,對褚大少道:“今天算你走運,但你若不趕快離開這堙A恐怕三代
單傳的褚家,從此就要絕後!”
  他說著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右手的拇指突然向木桌上壓下。
  木桌立刻穿出了一個洞。
  褚大少的臉由青變綠,呆了半晌。
  然後,他就匆匆難開金膽堂,離開白玉樓。
  他誓言以後永遠都不再踏入這種鬼地方半步!
  鬼地方。
  白玉樓的確是個鬼地方。
  囚為這堨X現了八個鬼。
  這八個鬼,是來自地獄鏢局的!
  白玉樓的生意仍然很旺盛。
  但在金膽堂中,除了那個藍袍公子之外,已再無任何的賭客。
  其實這個藍袍公子也不能算是賭客。
  他來到這堛滲u正目的,並不是賭博,而是誌在搗亂。
  白玉樓並不是個普通的賭場,無論是誰,在這媟o亂之後想活著離去,都並不容易。
  卓萬千冷冷的打量著這個藍袍公子。
  “閣下的眼光很不錯,居然認出了老夫的本來面目。”
  藍袍公子淡然一笑:“你的秘密,在下早已知道不少。”
  卓萬千嘿嘿一笑:“老夫有甚麽秘密呀?”
  籃袍公子道:“你不但是巧手大仙,同時也是地獄鏢局的副總鏢頭!”
  卓萬千的臉沈下。
  他忽然問上官金膽:“你可知道他是誰?”
  上官金膽緩緩的道:“如果屬下沒有猜錯,他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當上官金朋說完這兩句話之後,金膽堂內,已靜悄悄的出現了八個人。
  但他們的臉不像人,而像鬼。
  因為他們的臉上,都戴上了一副形狀怪異、神態猙獰可怖的面具。
  藍袍公子冷冷一笑:“這堛G然是地獄鏢局的分舵。”
  卓萬千道:“你既已知進老夫是地獄鏢局的副總鏢頭,同時也知道這堿O屬於地獄鏢局
的地方,還敢如此猖狂?”
  “猖狂?”藍袍公子仰天長笑:“哈哈,雪刀浪子本來就是個猖狂的人,那又如何?”
  上官金膽冷冷一笑:“上官某果然沒有猜豬,你就是龍城璧。”
  卓萬千道:“據說你已和馬象行聯成一條陣線,何以忽然又會在這堨X現?”
  龍城璧冷冷道:“哦,在下想見一個人。”
  “誰?”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一向都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
  龍城璧找到這堙A目的就是想見這個神秘人物一面,從而解決馬象行的事。
  卓萬千嘿嘿一笑:“你想見本鏢局的總鏢頭,可惜來得並不合時。”
  龍城璧悚然動容。
  卓萬千沈吟片刻接導:“飛貂鎮馬家大屋全家避遷他所,而馬象行又不肯交出那份白馬
圖,總鏢頭的心堳雂ㄣr快。”
  龍城璧冷笑一聲:“百馬圖本是馬家之物,馬象行當然不會輕易雙手奉上,如果地獄鏢
局的總鏢頭因此而感到不愉快,那實在是多余的事。”
  卓萬千道:“馬象行雖然逃過花老大與花老二的追殺,但他的性命也不會太長久了。”
  龍城璧目光一閃:“聽閣下的語氣,似乎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已親自出動,對付馬家大屋
滿門老幼?”
  卓萬千沈默了很久才道:“近來值得總鏢頭親自出動的事已不多,但這一次,他對於百
馬圖似具有誌在必得的決心。”
  龍城璧冷冷道:“閣下的骷髏十三指法獨步江湖,而上官金膽的武功亦堪稱江湖一絕,
兩位何以不參加這一次追殺的行動?”
  卓萬千長長的吸了曰氣:“老夫在這媯奶H。”
  龍城劈突然大笑:“你在等在下?”
  卓萬千緩緩的點點頭,目中露出無形的殺機:“不錯,老夫知道你一定會闖到白玉樓。”
  龍城璧的笑聲漸漸收斂:“你有這份信心,知道在下一定會來到這堙H”
  卓萬千盯著他,忽道:“攔波渡口的事,相信你已看得很清楚罷?”
  龍城璧蹙眉道:“管鵬夫婦與他的十幾個朋友被殺,都是你們幹的好事。”
  卓萬千點點頭道:“這一件事咱們不必否認,那是事實。”
  龍城璧咬了咬牙:“在下今夜來到這堙A就是要替那十幾條人命向閣下討一個公道。”
  “公道?”卓萬千轟聲大笑:“好小子,你以為這堿O甚麽地方?憑你的本領,就可以
在這堸Q回一個甚麽公道嗎?”
  龍城劈忽然把那件質料名貴的藍袍除下。
  他堶惇麊滿A仍然還是一套藍色的衣服。
  他的腰間斜斜的插著一把刀。
  這一把刀的刀柄是古銅色的,但刀鋒從鞘中亮出的時候,卻是雪如銀雪。
  卓萬千深深的吸了口氣。
  “好刀!難怪昔年風雪老祖能有那樣的成就。”
  龍城璧一言不發。
  卓萬千又道:“只可惜這一把刀,你今夜決無法把他保留得住。”
  上官金膽冷冷的對龍城璧說道:“你被殺之後,咱們會替你找一副最好的棺木,但這一
把刀,將不會給你陪葬。”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看來還是在下比較大方一些。”
  上官金膽的眼睛一眨。
  龍城璧緩緩的說下去:“你若死在我的刀下,我也會替你找一副最好的棺木,同時你手
堛漱@對金膽,也會與你的屍體陪葬在一起。”
  上官金膽的面色變了變。
  “哼,龍城璧,你果然是個猖狂的浪子。”
  他說完這兩句話之後,接著便揮了揮手。
  那八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立刻分成左右兩個方向,同時向龍城璧襲擊。




2011-1-15 06:05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2  

第十二章
  他們手堛漯Z器,並不相同。
  其中有最短的鋼刀,有最長的銅矛。
  也有最靈活的豹鞭,和最沈重,威力最剛猛的仙人擔。
  不同類型的武器。
  絕不相同的武功。
  無論是誰,想抵抗這八個人的攻擊,都絕不容易。
  何況除了這八個人之外,還有卓萬千和上官金膽在旁邊虎視耽耽!

  卓萬千仍然悠閑地坐在那張賭桌的旁邊。
  而上官金膽卻靜靜的站在他身後。
  卓萬千轉過臉,與他相對一笑。
  他們竟似有九分把握,可以把龍城璧斃在金膽堂中。

  金膽堂中,刀光劍影。
  這八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武功不能說是很厲害。
  但那是指他們任何單獨一人的情況而言。
  然而,他們現在一經聯手之下,八個人使出八種不同的武功,那種威力卻又非局外人所
能想像。
  他們顯然久經訓練,才組成這一個八人陣法。
  龍城璧很快就被這個陣法所困擾,無論他怎樣左沖右突,還是無法脫離這八人的羈纏!
  龍城璧忽然冷笑道:“這是甚麽陣法?威力好像真還不小。”
  卓萬千悠然一笑,高聲回答:“這是鬼瞼大陣,能夠闖得過這種陣法的,直到現在只有
一人 。”
  上官金膽淡淡的接下去:“那就是本鏢局的總鏢頭。”
  卓萬千道:“這個陣法本來就是他自創出來的,解鈴還須系鈴人,他當然能夠闖得出這
一個鬼臉大陣。”
  上官金膽微微一笑:“可惜龍城璧並不是創陣者,他想沖破這一個陣法,恐怕比登天還
難。”
  卓萬千淡淡的道:“他絕對不可能沖破這一個陣法,他將會死在這堙C”
  龍城璧是否真的絕不可能沖破鬼臉大陣?事實並非如此。
  卓萬千與上官金膽並非呆子,他們都知道雪刀浪子龍城璧絕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
  鬼臉大陣雖然威力極大,但誰也不能保證是否就能把龍城璧困死在陣中。
  但他們仍然不斷的表示,龍城璧必敗無疑。
  他們的說話,有兩個目的。
  第一:可以藉此而提高鬼臉大陣中八個人的士氣。
  第二:擾亂龍城璧的心神,倘若能夠把他激怒,而令到他沈不住氣,那當然是大大有利
於己方的事。
  卓萬千不愧是個老江湖。
  既是老江湖,也是條老狐貍。
  上官金膽跟隨著卓萬千的時日並不短淺,他當然明白卓萬千的意思。
  可惜不但他明白,龍城璧更明白。
  所以,龍城璧沒有被激怒,更沒有自亂方寸。
  但要沖破鬼臉大陣,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鬼臉大陣中,兵器最長的就是一個矮子所使用的銅矛。
  這人的身材雖然矮小,但臂力卻是八人之中最強蠻的一個。
  那根銅矛長達丈二,幾乎比他的人還高出兩倍,但他居然把銅矛使用得異常靈活,而且
走勢急勁,著著都向龍城璧的要害地方下手。
  但他絕對不是鬼臉大陣中最厲害的一環。
  最令到龍城璧感到頭痛的,還是使短刀的一個瘦漢。
  這人雖然戴著面具,看不見他的臉龐,但從他的身型看去.他著實瘦得可憐,好像連一
陣風風都可以把他吹倒似的。
  但他步履沈實,每踏出一步,每刺出一刀,都對龍城璧構成極大的威脅。
  龍城璧也是刀法上的大行家,他已看出鬼瞼大陣中武功最高、招式最陰險毒辣的就是這
個瘦漢子。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這種道理龍城璧當然不會不知道。
  但怎樣才能把這個瘦漢子解決?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畢竟對方有八個人,八種不同的武器,龍城璧雖然武功比他們任何一人都更高,但想在
這裹鬼臉大陣中解決瘦漢子,卻極為困難。
  但如果有人從中相助,情況將會截然改觀。
  當然,相助的人必須也是個高手,否則徒然枉送一條命而已。
  在這個時候,有人會助龍城璧一臂之力嗎?
  有!
  因為龍城璧並不是單獨一人來到白玉樓的。
  只不過另外一人,並沒有太早露臉,他一直躲藏得很好。
  這人要躲藏得好,並不容易。
  但他辦到了。他躲在白玉樓一個老妓的房中。
  這一個老妓,其實絕不能算老,她只有三十二歲。
  但在白玉樓中,她卻是年紀最大的一個。
  然而,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她的姿色,絕不比其他年輕的妓女稍遜多少。
  所以,她仍然有一定數量的顧客,尤其是唐竹權,每年都必定光顧她好幾次。她姓容,
芳名翠翠。
  容翠翠曾經見到過不少奇奇怪怪的男人。
  但這些男人,卻沒有一個是正正經經的。
  男人面對容翠翠而不毛於毛腳者,幾稀矣。
  但唐竹權卻例外。他雖然付錢,但卻絕不強逼容翠翠幹那回事。
  他在容翠翠的房子堙A通常都只是喝酒。
  唐竹權的酒量天下第一。但他是個男人,而女人的酒量,大下間又該數到誰驚人呢?
  答案只有一個。
  ——容翠翠!

  唐竹權每年都例必找容翠翠幾次。
  但有一件事不可不知的,就是唐竹權每次找容翠翠,都保持著高度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這一個天下第一號大醉鬼,竟然也會跑到白玉樓,來找一個年紀已不算太輕
的妓女。
  他找容翠翠,並不是為了要解決甚麽“寡人之疾”,而是想找她跟自己拚酒。
  能夠與唐竹權拚酒的男人,本來就不多。
  能與這個大醉鬼拚酒的女人,普天下間更是絕無僅有。
  容翠翠卻是其中之一。
  除了容翠翠之外,唐竹權再也沒法找到另外一個女人,有她這等驚人的酒量。
  他找容翠翠,目的是喝酒。
  他喝一杯,容翠翠也喝一杯。
  他喝一缸,她也喝一缸,絕不賴帳。
  不過,畢竟還是唐竹權的酒量比她好一些。
  但容翠翠也從來沒有在唐竹權的面前醉倒過,因為她很有自我節制的能力,當她知道自
己將會醉的時候,她就絕不肯再喝下去。
  饒是如此,她每次陪伴唐竹權所喝的酒,都足以令任何好酒量的人為之咋舌。
  今夜,唐竹權又在容翠翠地房中。
  但他今夜並不是為了喝酒才來到這堛滿C
  他來到白玉樓,是有目的的。
  因為雪刀浪子龍城璧要到白玉樓來闖禍,身為唐竹君的兄長,他不能不徹底奉陪。
  他也和龍城璧一樣,不怕闖禍。
  所以,他早就躲在容翠翠的房子堙C
  ——每當唐竹權來到容翠翠的房子後,她就例不再接其他嫖客,原因很簡單,唐竹權每
次“事後”給她的賞錢,都足以抵消她半年之內的收入!

  金膽堂中,龍城璧的情況雖然不算太壞,也不算太好。
  鬼臉大陣果然不同凡響,龍城璧已使用過五種不同的辦法,但仍然未能把這個陣法破解。
  當然,他仍然有不少辦法,可以把這個陣法擊破,但問題是卓萬千和上官金膽兩人就在
咫尺之遙,他不願意把自己的實力太早暴露在他們的眼前。
  他在等待唐竹權的援助。
  他知道這個唐家的大少爺,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龍城璧的推斷,並沒有錯。
  唐竹權沒有令他失望。
  鬼臉大陣之中,龍城璧最想解決的,就是那個手持短刀的瘦漢子。
  但這個瘦漢子實在太乖巧。
  龍城璧幾次想把他斃在刀下,甚至連衛空空的偷腦袋劍法亦融合在雪刀之中,仍然未能
把他一刀殺死。
  但唐竹權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雖然他的軀體胖大無比,但他的動作絕不遲緩。
  卓萬千和上官金膽兩人,也是機警之極。
  當唐竹權的身子從一叢矮林之中躍出來的時候,他們立刻分從左右,向唐竹權撲擊。
  上官金膽甚至把手中的一枚金膽,當作暗器般射出,直飛擊唐竹權的腦袋。
  這一枚金膽的威力,絕不等閑,若是給他擊中,就算是銅鐵鑄造而成的腦袋,恐怕也得
被它擊扁七八寸。
  卓萬千的去勢,更是兇悍。
  瞬息之間,他已連發五指,直向唐竹權胸膛上的五大要穴上招呼。
  但唐竹權的身法,極是快速,他首先閃過上官金膽的暗襲,然後左掌一揚,一蓬金針就
向卓萬千的身上射過去。
  卓萬千的指力雖然厲害,但這種金針卻是他的致命克星。
  他不敢怠慢,連忙改指法為袖法。
  “呼”的一聲,一蓬金針盡皆被卷落,仿似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卓萬千的攻勢,也陡地被唐竹權所化解。
  卓萬千立時大聲喝道:“洪千斤,小心五絕指法。”
  原來那個使一把短刀的瘦漢子,姓洪名千斤,乃是陜北道上著名的獨行劇盜。
  唐竹權心中一陣奇怪,暗自忖道:“沒你娘鳥興,這廝便是連屎帶尿上秤,也秤不出六
十斤重量出來,他媽的卻叫千斤呢!”
  他心念電轉,五絕指法也快如閃電。
  他突然大喝一聲:“洪五十八斤看指!”
  卓萬千一呆。
  上官金膽一呆。
  人人都幾乎呆了一呆。
  尤其是洪千斤,更加呆若木雞。
  因為他的後頸大血管,已在這個時候突然爆裂!
  唐門五絕指法,果然厲害。
  但更厲害的,還是唐竹權的眼光。他竟然一眼就猜中洪千斤的重量。
  洪千斤突然一手扯脫那張鬼臉面具,神色愕然地望著唐竹權。
  他慘笑一聲,問唐竹權:“你……怎知道我……只有五十八斤?”
  唐竹權淡淡一笑:“老子有沒有猜錯呀?”
  洪千斤搖搖頭,斷斷續續地回答:“你沒……有猜錯……”
  他說完這五個字的時候,人已像死狗般仆臥在血泊之上。
  就在同時,風雪之刀也發揮了令人驚心動魄的威力。
  洪千斤死在唐竹權的五絕指下,鬼臉大陣立時裂開一道缺口。
  龍城璧久經大陣,以前也不乏有過應付類似這種場面的經驗。
  其他七人雖然極力想堵塞住洪千斤所露出來的缺口,但龍城璧已不容許他們有這種機會。
刀鋒在呼嘯。使長銅矛的矮漢子,突然發出一聲悶晌。
  他戴著的鬼臉面具同時裂開,露出一張蒼白、但卻又血淋淋的臉。
  風雪之刀不但擊碎他的面具,也在他的臉上劃下了致命的一刀。
  矮漢蹌踉後退。
  咚!
  鬼臉大陣又弱一人。

  金膽堂中,殺氣逼人。
  卓萬千怒目直視唐竹權,冷冷道:“唐大少爺,這一淌渾水,並不好玩!”
  唐竹權哈哈笑道:“老子偏就喜歡玩命。”
  “玩命?”卓萬千冷笑一聲:“恐怕你的性命不會玩得太長久了。”
  唐竹權哈哈一笑,大聲喝道:“老子的性命是長是短,老子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老騙
子,今天你可遇到煞星矣!”
  “放你媽個屁!”上官金膽居然也來一句精采百出的粗話,“屁”字剛出口,另一枚金
膽也隨著“呼”的一聲,擊向唐竹權的胖臉。
  這一擊比剛才更淩癘,而且接著還連環式轟出三拳!
  一這三拳力量萬鈞,顯然存心把唐竹權置諸死地。
  唐竹權大吼,身子一偏,那枚金膽從他的頸側飛過。
  就在同時,龍城璧奇招突出,左腿向後出其不意一蹬,把一個使用豹尾鞭的漢子淩空踢
走。
  這一腿的力量不算太大,而且也絕不致命,但卻恰恰令到那人的腦袋,與那枚急勁飛擊
而至的金膽撞在一起。
  噗!
  “吔!”
  每個人的眼睛都同時一亮。
  那個使豹尾鞭的家夥,登時腦袋開花,那顆金膽,竟然嵌在他的後腦之上。
  這一擊實在是非同小可。
  那人就算再強壯十倍,也無法抵受得住如此猛烈的一擊.他立刻就成為地府新客,了帳
去也。
  龍城璧一聲暴喝,手中雪刀招式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上官金膽一凜。
  他兩枚金膽發出,非但未能把唐竹權擊倒.反而令己方損折一人,這真是一件丟臉到極
點的事。
  卓萬千也看出形勢有點不對,再不下殺手鐧,敵人若再有援手,情況就更加不妙。
  上官金膽連發三拳,但唐竹權卻又輕易地閃避開去。
  別看唐竹權是個大胖子,渾身都是笨重的肌肉,他施展起唐門輕功身法時,竟比絕大多
數的輕功高手都更靈活得多。
  上官金膽再發五拳,又再落空。
  但他卻把唐竹權逼到卓萬千的左側。
  卓萬千早已蓄勢以待。
  他見唐竹權被上官金膽連連進逼,認為這是絕好時機,趁機出手,必有所獲。
  但唐竹權並不是個笨蛋,他早已料到卓萬千會趁此機會向自己襲擊。
  上官金膽向唐竹權進襲,唐竹權只閃避不還手,目的就是準備先行解決了卓萬千。
  卓萬千也是指法的大行家,唐竹權早就想領教領教。
  驀然,卓萬千右手猛然疾伸,一指戟向唐竹權的咽喉。
  這一指,最少有八分與唐門的五絕指法相似。
  但唐門五絕指法卻比這一指還更精深博大,最少,五絕指法不會像卓萬千的指法般,隱
隱約約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氣。
  同時一指,也有正邪之分。
  這就是不同類型的人,不同類型武功的分野。
  但姑且勿論這一指是走正道也好,邪道也好,它的威力都是極大的。
  唐竹權是使用指法的大行家,他當然知道對方這一指厲害之處。
  但他毫不畏懼。
  常言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現在唐竹權卻是名副其實的“以手指還手指”。
  你一指擊過來嗎,老子也一指回擊過去。
  誰勝誰負?
  誰存誰亡?
  指底下見個真章!

  兩指相交!
  篤! 
  唐竹權右手的食指,與卓萬千右手的食指相碰在一起。
  隨著“篤”的一聲之後,接著卻是一陣絲絲聲作響。
  兩人食指相接的中間,竟然冒出了陣陣熱氣。
  上官金膽不再猶疑,立刻出手。
  他和卓萬千是同一類型的人,有機會乘人之危而下手,簡直比吃燒雞腿還更過癮百倍。
  只見一道青光疾閃,上官金膽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色澤青淡的短劍,就向唐竹權的背心
上插去。
  好陰險的一劍。
  但就在此際時,另一道雪亮的銀光驟閃。
  上官金膽猛然一凜。
  他想不到,龍城璧竟然能在鬼臉大陣緊纏之下,仍能向自己發出如此淩厲的一刀。上官
金膽來勢洶洶,存心一劍就把唐竹權刺死。
  猝不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這一劍雖然陰險,但速度卻及不上龍城璧的雪刀。
  颯!
  刀在嘯響,血花飛濺如雨。
  上官金膽的眼珠子突然向外凸出,張大了嘴巴。他的雙手卻緩緩的垂了下去。看他的表
情,好像死也不肯相信龍城璧竟然能夠刺出這一刀。
  但那是事實。筆直的一刀,刺在上官金膽的胸膛之上。
  這一刀雖然並非刺正他的心臟,但卻已絕對足以致命。
  鬼臉大陣已瀕於崩潰的邊緣。
  倘非如此,龍城璧又焉能在這種環境之下,仍然能夠把上官金膽置諸死地?卓萬千的心
中又驚又怒。但此刻他已和唐竹權鬥得難分難解,在未擊倒唐竹權之前,他再也無暇顧及龍
城璧。
  只見他倆的右手食指,漸漸變得比平時粗脹起來。
  而兩指相碰的地方,更冒出了騰騰的白煙。
  卓萬千的雙腿微微在顫抖,而唐竹權的上半截身子卻有搖幌的現象。
  龍城璧一刀刺死上官金膽之後,又再與鬼臉大陣中余下來的人展開激戰。
  那幾個戴著鬼臉面具的漢子,已消失了剛才的兇猛氣焰,招數間已只求自保,不求殺敵。
  這一來,龍城璧更感輕松。
  但他只是輕松,而並非輕敵。
  他不會在這個時候乘人之危,用風雪之刀去襲擊卓萬千。
  他並不是上官金膽那種人。
  同時,他也知道唐竹權絕不會喜歡任何人在這個時候暗算卓萬千。
  這是公平的一戰。
  無論誰勝誰負,唐竹權都喜歡在公平的環境之下,與卓萬千一分雌雄!

  鬼臉大陣已完全崩潰。
  龍城璧已控制了整個戰局。
  原本有八個戴著鬼臉面具的人,現在只剩下了三個。
  但他們能夠支撐多久呢?
  龍城璧突然回刀入鞘,冷冷的盯著這三個剩下來的人。
  他們沒有臉,只有面具。
  面具猙獰可怖,他們的一顆心也是否同樣可怕?
  龍城璧不喜歡隨便殺人。
  但每當遇到該殺的人,他也絕不會皺眉手軟。
  然而現在,他忽然又感到有點倦意。
  他覺得這幾個人未必可惡到非殺不可的階段。
  他回刀入鞘,余下來的三人相顧愕然,也暫時停手。
  龍城璧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三位的武功,雖然相當不弱,但你們還不是在下的
敵手。”
  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極其誠懇的。
  沒有人覺得他驕傲。
  事實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絕非虛假。
  “地獄鏢局是一個邪惡的組織,三位又何必為他們賣命。”
  戴著鬼臉面具的三人同時一陣苦笑。
  龍城璧揮了揮手:“你們還是離開這堙A離開地獄鏢局,別作無謂的犧牲。”
  但那三個人毫無撤退之意。
  其中一人突然說道:“咱們可以死在你的刀下,但卻絕不能離開地獄鏢局。”
  龍城璧輕輕一嘆,道:“莫非三位有甚麽難言之隱?”
  中間那人道:“咱們都已服下一顆賣命丹。”
  龍城璧的面色一變:“賣命丹?”
  “不錯,”左邊那人接道:“咱們一定要在地獄鏢局中工作三年,否則就不會得到解
藥。”
  龍城璧道:“這是地獄鏢局總鏢頭的傑作?”
  左邊那人道:“可以這樣說。”
  龍城璧淡淡一笑“二位何以見得服下賣命丹,三年之後,若無解藥就必然會死?也許那
是總鏢頭的恫嚇之言?”
  左邊那人搖頭道:“這絕不會是恫嚇的。”
  龍城璧道:“卻是何故?”
  左邊那人道:“現在咱們身上的賣命丹毒性,每隔半個月,即每逢初一與十五兩天,都
例必全身肌肉疼痛不堪,有如刀割,如不依時服下朔望小還丹,勢必全身肌肉抽搐而死。”
  中間那人道:“但朔望小還丹並不能把毒性完全解除,除非能獲得七七四十九顆‘忠心
大還丸’,才能夠把毒力完全根治。”
  龍城璧冷冷一笑道:“你們的總鏢頭好歹毒的手段,但你們相信他到時一定會依諾言,
把‘忠心大還丸’給你們服下嗎?”
  三人同時一楞。
  顯然,龍城璧的說話,已在他們心中掀起了一層巨大的波浪。
  過了半晌,三人突然同時一聲長嘆,雖然臉上的神情被面具所遮掩,但從語聲之中,不
難想像得到他們的情緒都極為頹喪。
  龍城璧又嘆了口氣:“地獄鏢局的殘暴行為,已使武林中掀起一股血腥風暴,三位都是
武林中人,又何必助紂為虐?”
  中間一人亦長嘆一聲:“照龍大俠的意見,又該當如何?”
  龍城璧道:“未知三位是否願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三人同時點頭,左邊一人則道:“老夫年已六旬,早已無意在江湖上打滾,不意晚年卻
罹此災劫,倘若能另有生路可走,當然不願再在地獄鏢局這種魔鬼統治的組織中再混下去。”
  龍城璧道:“三位可知道醫谷在甚麽地方?”
  中間那人道:“莫非龍大俠準備把咱們三人帶到醫谷治療體內的傷毒?”
  龍城璧道:“在下確有此意,只不過現時在下還有若幹急務非辦不可,醫谷之行,三位
可持在下所寫的書箋,去求許谷主遣派神醫為三位治療。”
  左邊那人朗聲道:“如此甚好,醫谷之中,神醫比比皆是,區區一點傷毒,老夫深信他
們必能把它連根拔除出來。”
  龍城璧很快就找到了筆墨紙硯,匆匆修函一封交給三人。
  他一方面修函,另一方面卻不停地註意著唐竹權與卓萬千的指力比拚。

  書函修妥,那三個戴著鬼面具的人取過之後,匆匆趕路直往醫谷。
  龍城璧心中有一種舒暢的感覺。
  因為他挽救了三個陷入苦海的人。
  看來,那個神秘的地獄鏢局總鏢頭,當真可惡可恨得很。
  龍城璧絕不會放過他。
  就在此際,唐竹權與卓萬千的兩只右手指突然分開。
  唐竹權臉白如紙,“咚”聲倒下。
  龍城璧悚然一凜。
  但卓萬千的情況,卻比唐竹權更糟得多。
  他的雙腳.已陷入石磚之下,但一雙眼睛卻滿布血絲……
  不是血絲,而是流血。
  他竟已七竅流血而死!




2011-1-15 06:06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3  

第十三章
  唐竹權雖然“咚”聲倒下,而卓萬千仍然站立在地上,但勝利者卻是唐竹權。
  唐竹權雖然倒下,但沒有死去,貝是內力損耗太大,全身虛軟而已。
  龍城璧檢視過唐竹權的身體之後,總算放下一塊心頭大石。
  白玉樓並非久留之地,他扶起唐竹權,匆匆離開。
  唐竹權忽然睜開眼睛,道:“老弟別太緊張,老子還沒咽氣,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又將
會有甚麽詭計行動?”
  龍城璧眉心一聚:“咱們來此的目的,是要想給予地獄鏢局一個沈重的打擊,最好就是
能把那總鏢頭擒下,但現在看來,他的行動竟似比咱們猶快速得多。”
  唐竹權道:“莫非他已親自率領局中的爪牙追擊馬象行,近奪取百馬圖?”
  龍城璧點點頭,道:“這絕不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幸好衛空空和司馬務都在馬象行左
右,憑他何兩人的劍法,地獄鏢局總鏢頭也未必能討好得去。”
  唐竹權道:“但無論如何,咱們還是快點趕到九重霄去,以免那群畜生乘虛而入。”
  龍城璧一笑。
  唐竹權雖然與卓萬千結結實實的打了一仗,但身體復原之快,卻在龍城璧意料之外。
  龍城璧現在心媟Q著的地方,是九重霄。
  他也許不應該在途中拋下馬象行而趕到長安,但他並沒有因為這一個決定而感到後悔。
  因為他已查出,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在長安,他希望能在長安把這個主腦人物解決。
  然而,他畢竟來遲一步。
  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已親自率領局中的清英高手,展開追殺馬象行,奪取百馬圖的行動。
  他為會麽如此重視百馬圖呢?
  百馬圖究竟埋藏著些甚麽秘密?

  臘月二十一,晴。
  在平窯,今天的氣氛有點異乎尋常。
  因為在這一天的清晨,有十輛馬車匆匆趕到這個小小的市鎮上。

  平窯是一個小地方。
  居住在這堛滿A十之八九都是老弱婦孺,在一百二十五戶人家堙A若要找壯丁,恐怕連
五十個都找不著。
  平窯無壯丁?
  並不。
  但他們現在都已躺進棺材堙C
  原因只有一個。
  ——強盜把他們殺光了。

  這一個小小的市鎮,並不富裕,本來並不是盜賊光顧的理想地方。
  可是,這個市鎮也有值得強盜下手的理由。
  這一個理由,說出來實在可憐得很,那是因為平窯根本就沒有官兵駐守,當這個市鎮面
對強盜的時候,就只能任由他人魚肉,毫無反抗的能力。
  曾經反抗過強盜的壯男,現在都已變成一堆枯骨。
  但在八年前,情況又突然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變化。
  先後三股流匪,相繼殺到平窯,冀圖來一個大浩動,但結果卻遭遇到一個可怕的報復。
  這三股流匪,人數最多的一股達八十五人,而人數最少的一股,則共有二十九人。
  但他們剛殺到平窯,立刻就被一群神秘的黑衣劍士包圍,殺個人仰馬翻,片甲不留。
  沒有人知道這一群神秘劍手的來歷,也不知道他們為甚麽會突然出現保護平窯,大殺盜
匪。
  經過這三次激烈的“殲匪戰”之後,平窯總算有一段太平的日子,連市面也開始變得漸
漸繁榮起來。
  不過,這種“繁榮”仍然是極有限度的,別忘記這堬有瑭晱u一們很小很小的地方。

  在平窯,唯一可以有食物和美酒供應的地方,就是公雞棧。
  公雞棧是這個小市鎮唯一的飯鋪。
  也是唯一的酒家。
  更是唯一的客棧。
  同時,更是獨一無二的長生店。

  既是飯鋪,也是酒家,並不稀奇。
  酒家與飯鋪,本來就經常可以給人混為一談的。
  酒家與飯鋪再加上客棧,那也並無不妥,而且亦普遍得很。
  發但公雞棧不但賣酒賣飯,供應住客的房間,同時更兼營長生店,售賣棺木,那倒是奇
哉怪也的事情了。
  普天之下,以這種形式經營的店鋪,恐怕只此一家,並無別號。
  然而,在平窯這個小市鎮,任何人都已再無選擇的余地。
  如果面對一大堆棺木而沒有胃口吃飯喝酒的話,那是閣下的事。
  看來這間公雞棧的老板,也是一個很絕的人。
  他若不絕,又怎會把酒家和長生店這兩種截然不同性質的生意,混在一起來經營?

  十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駛進平窯。
  第一輛馬車,就停在公雞棧的門外。
  其余的九輛馬車,亦相繼先後停頓下來。
  平窯是個小地方,別說十輛馬車,就算三四輛馬車同時駛到這堙A也會令人感到驚訝不
已。
  公雞棧的掌櫃先生,是個矮矮胖胖的老頭兒。
  他既是掌櫃先生,也是這間公雞棧的老板。
  平窯堛漱H,都稱呼他怪伯。
  他若不怪,又怎會把公雞棧弄成這副樣子?
  當那十輛馬車停在公雞棧門外的時候,怪伯的神態好像太吃一驚。
  他喃喃地道:“今天是甚麽日子?”
  他的話還未說完,立刻就有一個人淡淡的說道:“今天是貴寶號發財的日子,難道你看
不見有生意上門了?”
  這人的聲音有如擊木,令人聽來,不舒服到了極點。
  怪伯一聲幹笑。
  只見門外一人,大步而入。
  這人衣白如雪,但偏偏卻臉如黑炭。
  怪伯打量了這人一眼,又幹笑著,道:“開飯店的不怕大肚皮,但你們的人數卻未免多
了一點。”
  白衣黑臉人道:“難道貴寶號的飯鍋無米可煮,無柴可燒?”
  怪伯道:“那倒不致差勁到這等田地,但煮飯燒菜的時間,恐怕會令各位等得太不耐
煩。”
  白衣黑臉人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幸好咱們並不是來吃飯的。”
  怪伯道:“不吃飯,只喝酒?”
  白衣黑臉人搖搖頭:“咱們既不想吃飯,也不想喝酒,只想買棺材。”
  怪伯一楞,繼而笑一笑,道:“買棺材也是生意呀,本店的棺木,保證價廉物美。”
  白衣黑臉人道:“價錢不成問題,躺下去舒服與否也不重要。”
  怪伯咳嗽兩聲。
  躺下去舒服與否,這句話大有問題。
  躺在棺材堛熒穔M是死人。
  死人躺在棺材堙A又怎會知道舒服抑或不舒服?
  除非躺進棺材堛漪O活人,那又自當別論。
  白衣黑臉人又道:“聽說這堛煽瓣魽A數量並不少。”
  怪伯道:“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白衣黑臉人道:“如果鄙人欲購買棺木一百副,未知能否如數供應?”
  怪伯一呆,眼睛瞪得比平時最少大三倍。
  “一百副?”
  白衣黑臉漢淡淡道:“數量不足?”
  怪伯苦笑聲,道:“遠遠不足。”
  “有多少現貨?”
  “十九副。”
  “太少了,不敷應用。”
  “那也沒有辦法,大爺貴姓?”
  “鄙人花如炭。”
  “噢,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花如炭眉頭一皺。
  怪伯道:“是否為了棺材的事而煩惱呀?”
  花如炭道:“不錯。”
  怪伯道:“花大爺何以要購買棺木百副之多?”
  花如炭道:“因為咱們要去殺人。”
  “殺人?”
  “不錯,殺馬家大屋的人。”
  “他們人數共有多少?”
  “八十余人。”
  “既然有八十余人,那何以要棺木百副?”
  “預多不預少。”
  “媽的!”
  花如炭的眼睛頓時瞪大,冷喝道:“你在說甚麽粗話?”
  怪伯重復一次:“媽的!”
  花如炭突然亮出一根四尺長的鐵竹,直指著怪伯的胸膛:“你是甚麽人?”
  “人人都稱呼老漢為怪伯。”
  花如炭冷冷道:“真人不露相,看來你並不是個普通的生意商人。”
  怪伯悠然一笑:“老漢的確不是個普通的生意商人,那又怎樣?”
  花如炭的臉沈下,鐵竹突然向前用力一插。
  颯!
  怪伯的身子,卻像一片葉子般,輕靈地飄到另外一個位置。
  花如炭一招落空,冷笑道:“八年前三股流匪在這堻Q殺,想來閣下也有參戰罷?”
  怪伯笑道:“老漢專砍盜賊們的小祖宗,一砍下去,哈哈,保證他們做鬼都難再風流。”
  花帥炭的臉色一變。
  他的臉本來就黑墨墨的,現在更加黑得發亮。
  “你用的武器是不是斧頭?”
  怪伯嘿然一笑:“兔崽子知道的事情倒不少,老漢從十一歲開始練斧到今,已足足超過
五十年。”
  “你就是風流魔斧霍一笑?”
  怪伯笑道:“好小子,居然道破了老漢的來歷,不錯,我就是霍一笑。”
  花如炭沈聲道:“你的斧頭呢?”
  霍一笑忽然伸手向上一指。
  “老漢的斧頭,一向都喜歡放在屋梁上,花老二,你想見識見識嗎?”
  花如炭冷冷一笑,不待他說完,便已用左掌一連三掌向霍一笑的胸膛上推去。
  他這三掌力道威猛,非同小可。
  但他真正的殺著,卻仍然是右手的那一根鐵竹。
  這時候,霍一笑已巧妙地避開花如炭這三掌,而且身如巨鳥般,向屋上飛躍而去。
  他身形拔高盈丈,風流魔斧很快就落在他的手中。
  花如炭不敢怠慢,全力對付霍一笑。
  霍一笑是甚麽人?
  地獄鏢局的殺手為甚麽會來到平窯這一個小市鎮呢?

  平窯雖然是一個小地方,但在它的北面,卻有一座險峻的山峰。
  這一座山峰的名字,就是九重霄!

  九重霄雖然挺拔險峻,但接近峰頂之處,卻有一座堡壘。
  這一座堡壘的歷史並不悠久,只有八年!
  雖然沒有人能證實住在這座堡壘的人,就是幾年前力殲三股流匪的神秘劍客,但這種傳
說卻一值在在平窯這一個小市鎮之上流傳著。
  這一座堡壘,靜靜的聳立在九重霄上,而江湖上絕大多數的人,對它還是感到陌生得很。
  這一座堡壘,將會發生甚麽事情呢?

  雖然這一座堡壘建成迄今,只不過短短∧年,但馬象行與這座堡壘的主人,卻有三十多
年的交情。
  馬象行在江湖之上,一言九鼎,獲得武林同道的極度尊敬與信任。
  別人信任他,他也同樣的信任另一個人。
  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九重宵這座堡壘的堡主——莊帥。
  莊帥在江湖上的名氣,遠在馬象行之下!
  馬象行雖然生性隨和,不求名利,但他畢竟是馬家大屋的主人,江湖之上,很多人都知
道這一位武林大豪的名號。
  但莊帥的情況,卻完全不同。
  他出身寒微,在貧窮中活了輩子。
  直到四十歲後,他忽然意外地找到一個寶藏。
  這一個寶藏,就埋藏在九重霄峰頂之上。
  他找到了一個方匣子,堶惘酗俯彩雲珠,一對龍鳳劍。
  原來那是五百年前中原第一高手雲外山人的遺物。
  那一雙龍風劍,和五顆彩雲珠,都是稀世之寶,莊帥在京師之中,以高價把它們出售。
  這是一件轟動京城的大事。
  但莊帥的名字,卻沒有因此而傳揚開去。
  因為莊帥的編排很巧妙,連買主都不知道出售這些寶物的人是誰。
  世間上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就是馬象行。
  馬象行與莊帥是知己朋友,他們之間的事,可謂知無不談,誰也沒有任何秘密隱瞞著對
方。
  馬家大屋滿門老幼八十余人,現在就匿居在莊帥的堡壘中。

  世間上盡管有太多見利忘義,見死不救的朋友。
  但莊帥絕不是這種人。
  為了馬象行,他決意陪伴馬家大屋滿門老幼,準傭與地獄鏢局的惡魔,決一死戰。
  九重霄與平窯這一個市鎮,可謂唇齒相依。
  莊帥既已在九重霄峰下,創建下自己的基業,他當然絕不容許那些流寇匪盜,在平窯這
一個小市鎮上肆虐作惡。
  數年前,莊帥力殲三股悍匪,著實替平窯這一個小市鎮造福不淺。
  但現在,莊帥又面臨到另一個更巨大的挑戰。
  馬象行的敵人,也就是他的敵人。
  但地獄鏢局是否也和那三股流匪般容易對付呢?
  當然絕不。
  但莊帥毫不猶疑,即使甘冒奇險,本願意把馬家大屋的人收留,並且隨時準備與地獄鏢
局的殺手展開生死決戰。
  他不愧是馬象行的知己朋友。

  莊帥在江湖上雖然並無名氣可言,但他的武功卻在馬象行之上。
  在他的堡壘中,總共有七十多名劍手,他們其中沾了大半,都是堡主莊帥的弟子。
  而另外一小半,則是風流魔斧霍一笑的弟子。
  霍一笑是莊帥的同門師兄,雖然他常用的武器是風流魔斧,但他在劍法上的造詣,卻絕
不下於莊帥。
  霍一笑的性格,比較莊帥偏激一點,但卻嫉慈如仇,遇見了為非作惡的匪類,決不會輕
輕放過。
  霍一笑的脾氣有時候也的確很古怪。他拒絕了莊帥的提議,不肯住在那座堡壘之中,卻
在平窯開設公雞棧,公雞棧究竟是間客棧,還是一間長生店,這一點連莊帥都弄不清楚。
  霍一笑在平窯中居住,無疑已成為九重霄堡壘的前哨戰士。

  當公雞棧激戰遠未發生的時候,莊帥便已接到一個消息。
  十輛馬車,從東南方向平窯殺到。
  這十輛馬車上的人,都是地獄鏢局的殺手!
  莊帥立刻傳召秦照烈與雷九幻到大義廳。

  大義廳,也是練武廳。
  莊師每逢出戰盜匪之前,總喜歡在這埵瓞{應該用何種戰略把敵人殲滅。
  秦照烈和雷九幻都是他最器重的兩大弟子。
  秦照烈已四十二歲,而雷九幻卻僅三十出頭。
  莊帥一看見這兩人,立刻就下了一道命令:“爾等兩人率領仁字組、勇字組及義字組的
兄弟,速速趕到公雞棧!”
  他的命令立刻生效。
  秦照烈和雷九幻的行動極其迅速,三組劍手很快就向平窯進發。
  當這兩人離開大義廳之後,莊帥忽然又看見有兩個年青劍客走了進來。
  莊帥的目光一亮。
  他展露笑容,表示歡迎。
  大義廳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隨便走進去的地方。
  但這兩人例外。
  因為他們就是和馬象行一起來到這座堡壘的衛空空和司馬血。

  雖然莊帥笑臉相迎,但衛空空和司馬血的臉色卻冰冷如霜。
  莊帥微微一怔:“咦!有甚麽事情不妥嗎?”
  衛空空冷冷一笑道:“你沒有甚麽不安,但馬家大屋滿門老幼的性命,卻不安到了極
點。”
  莊帥雙眉緊蹙,沈聲道:“衛大俠此言,是何用意?”
  司馬血冷笑道:“莊堡主,你的把戲,已被咱們揭穿。”
  莊帥勃然道:“你們瘋了?”
  司馬血搖搖頭,冷漠說道:“咱們沒有瘋,瘋的是你自己!”
  莊帥嘿嘿一笑。
  衛空空冷笑道:“剛才你遣派秦照烈與雷九幻去送死,更加足證咱們的推斷沒有錯誤?”
  莊師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卻射出陰森森恐怖的光芒。
  司馬血道:“馬象行太信任你了,可惜他直到現在,才發現你是個卑鄙的偽君子!”
  衛空空道:“你已在京城之中,把龍鳳劍及彩雲珠,以高價出售,但你仍然不滿足,因
為雲外山人還有一份百馬圖,落在馬家大屋的手上。”
  司馬血冷冷一笑:“那份百馬圖,本是西域高那族的至寶,無論是誰要成為高那族的族
長,都必須擁有這份百馬圖,因此,該族已無族長達數百年,族中情況越來越是混亂。”
  莊帥深深的吸了口氣,冷笑道:“你們再說下去。”
  司馬血徐徐地說道:“龍鳳劍及彩雲珠的售價雖高,但和百馬圖的價值相比,遇是天淵
之別,高那族的某大富豪,願付出黃金五十萬兩,尋回百馬圖。”
  黃金五十萬兩!
  這該是怎樣的一筆財富?
  有誰能想像得到,五十萬兩黃金堆放在一起的時候,是怎樣的情景。

  西域盡管是個荒蕪的地方,但卻不乏腰纏萬貫的巨富豪。
  高那族的黃金大王達米波,就是一個財富多得無法計算的大富商。
  但他一直都無法成為高那族的族長,這是他感到不大愜意的事。
  有一次,他在醉酒之際,與另一個巨富打賭,賭註是一百萬兩黃金。
  他們打賭的,就是那份百馬圖。
  與他打賭的鉅富,認為達米波絕對無法在三年之內,把百馬圖找回來。
  他們的賭約已生效,所以,達米波不惜出重金,務求要把百馬圖從中原武林之中找回來。
  當莊帥把彩雲珠和龍鳳劍在京城中出售的時候,立刻引起了達米波的註意。
  他立刻找到莊帥,要求莊帥把百馬圖一並出售。
  彩雲珠、龍鳳劍和百馬圖,都是昔年雲外山人的遺物,但百馬圖早已落在馬家大屋一事,
江湖上知道的人卻並不多。
  即使江湖中有人知道百馬圖已落在馬家大屋的手堙A他們也意料不到這一份百馬圖竟然
有如此驚人的價值。
  別說其他江湖人,就連馬象行也不知道這份百馬圖竟然有人願出五十萬兩黃金收購!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形勢已很明顯。
  馬家大屋之所以被弄到如此地步,完全是莊帥在從中作祟。
  莊帥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衛空空與司馬血何以把這件事情調查得如此清楚。
  司馬血已從他的神色之中,看穿了他的心事。
  他冷冷一笑,對莊帥道:“那份百馬圖,並不在馬象行的女兒身上,這一點,相信你感
到很失望罷?”
  莊帥並不否認。
  馬象行誤信莊帥,把家眷遷到此地“避難”,誰料到卻是送羊入虎口。
  莊帥會派遣他的姬妾,對馬象行的女兒進行徹底的搜索。
  但她們沒有發現百馬圖。
  莊帥冷冷一笑:“你們現在都成為階下之囚,百馬圖遲早都會落在我的手上的。”
  司馬血道:“莊堡主,你未免過份自信。”
  莊帥道:“誰也不能阻止地獄鏢局的行動。”
  司馬血冷笑道:“你給了地獄鏢局總鏢頭多少好處?”
  莊帥目光一寒:“那是本座的事,與你無關。”
  司馬血道:“你一定想知道咱們何以把這件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罷?”
  莊帥哼了一聲,並未回答。
  倏地,大義廳外,傳來了一個人蒼老的笑聲。
  笑聲蒼老而冷酷。
  莊帥的臉色卻已變了。
  莊帥雖然還未看見來者是誰,但從笑聲之中,他已知道這人就是杭州老祖宗!
  那是唐門的主人唐老人。
  莊帥曾與唐老人有數面之緣。
  唐老人的故事,和他的行事作風,莊帥並不陌生。
  尤其是唐老人那種蒼老而嚴峻的聲音,他更不會忘記。
  但他絕對料不到,這個遠居在杭州的唐家主人,竟然會在這頭出現!
  唐老人!
  這一個號稱杭州老祖宗的唐老人,果然已來到了這一座堡壘之中。
  他仍然穿著一襲淡灰長袍,一桿松木紅纓槍從不離手。
  江湖上曾經有人給唐竹權一個外號,叫“酒不離口”。
  而唐老人卻是“槍不離手”。
  事實上,近十余年來,尺要看見唐老人,就一定會看見這一桿松木紅纓槍。
  唐老人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而松木紅纓槍,也許就是天下間最令盜匪心寒的一桿槍。

  和平時一樣,唐老人的神態是威嚴的,他闖到莊帥的堡壘,倒像是回到了杭州唐門一樣。
如果就照這種情況看來,倒像是唐老人才是這座堡壘的主人。
  莊帥吸了口氣,道:“難得唐老俠駕臨敝寨……”
  唐老人不待他說下去,就揮手冷笑道:“別在老夫面前耍這一套,老夫已把你的底細調
查得清清楚楚。”
  莊帥的神情,變得很難看。
  但在唐老人面前,他仍然沒有發作。
  唐老人臉色越來越森冷,聲音也越來越是嚴厲。
  “犬子已到長安,打算給地獄鏢局來一個致命的打擊,他雖然嗜酒如命,但卻比任何人
都更清醒。”
  莊帥臉上一陣抽搐。
  原來唐竹權一直與父親保持密切的聯系,唐竹權與龍城璧趕赴長安之後,唐老人立刻就
對莊帥展開最徹底的調查。
  莊帥忽然啐了一口,咬牙道:“這是本座與馬象行之間的事,你何必插上一手呢?”
  唐老人冷冷道:“馬象行的父親,是老夫的摯友,他是老夫的侄輩,他被你陷害,老夫
焉能坐視不管?”
  莊帥的臉色又變了變。
  衛空空突然拔劍出鞘。
  “哼!莊堡主,你現在還有甚麽廢話好說?”
  莊帥無言。
  他已無話可說。

  莊帥的計劃,原本是可以成功的,但到最後卻給唐老人完全破壞。
  他不但沒有得到百馬圖,反而因此而丟掉一條性命。
  他在唐老人、司馬血和衛空空的面前抹頸自刎。
  他的劍很鋒利,只是輕輕一抹,就把自己的喉管切成兩截……

  在平窯,霍一笑與花如炭的激戰,已把這個小市鎮的居民嚇得紛紛躲進屋子堙A連頭都
不敢伸出來。
  地獄鏢局的殺手,已把這個小市鎮的局勢完全控制。
  另一方面,秦照烈和雷九幻,亦已率領著三組劍手,從九重霄趕到平窯。
  他們剛踏進平窯,立刻就遭遇到地獄鏢局的殺手猛烈襲擊。
  秦照烈面對著的,是地獄鏢局中最兇狠、最富於殺人經驗的殺手。
  而雷九幻遇上的對手,卻是美艷不可方物、漂亮動人的花如珠!

  地獄鏢局傾全師之力,向九重霄進攻,大有誌在必得之勢。
  如果不是唐老人把莊帥的陰謀揭穿,又有誰能想像得到,陷害馬家大屋的人,竟然會是
莊帥呢?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莊帥竟然是一個如此陰險的人。
  莊帥派遣秦照烈和雷九幻到平窯,誠如衛空空所言,他們是去送死。
  他們的劍法雖然很不錯,但又豈是地獄鏢局殺手之敵。
  秦照烈一出手,就已陷落在下風。
  雷九幻更糟。
  他以為花如珠只是個毫無江湖經驗的小丫頭,所以他一上來就已犯了輕敵的嚴重錯誤。
  花如珠的笑容很迷人,雷九幻竟然有“不忍下手”之感。
  花如珠笑得更甜。
  她已看出這個男人有憐香惜玉之心。
  但她卻並不是個仁慈的女人。
  雷九幻不想殺她,但她卻想要他的性命。
  當雷九幻看得有點癡的時候,他的小腹突然感到一陣冰冷的涼意。
  花如珠仍然在笑。
  她向他揮了揮手,然後告訴他:“我沒有取你的劍,你的劍仍在你的身上。”
  雷九幻汗如雨下,小腹上卻是血如泉湧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是在自己手堛漱@把青鋒劍,怎麽忽然間會反過來插在自己的
小腹上。
  他咬牙怒道:“你……你這算是甚麽武功?”
  花如珠笑了笑,居然還扮個鬼臉:“這是空手奪白刃的功夫,這種功夫很普通,難道你
竟然從未見識過?”
  雷九幻重重的抽了口氣。
  空手奪白刃的功夫,他在十五歲那年便已開始練習。
  他敗得無話可說。
  花如珠忽然又伸手,抓住青鋒劍的劍柄。
  雷九幻大喝道:“你好毒!”
  他沖前,想撲向花如珠身上,把她活活掐死。
  但他連花如珠的衣角都抓不著,青鋒劍便已經拔了出來。
  雷九幻的身子猛然一震,張大嘴巴,但卻無法再迸出半個字。
  噗咚!
  他的確是來送死的。

  雷九幻被殺,秦照烈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兩者比較,秦照烈的劍法雖然好一些,但和他現在面對的敵人相比,仍有一段距離。
  他被敵人的刀劍刺傷了好幾處,雖然斫傷的並非要害,但卻已敗象畢呈。
  而他和雷九幻率領的三組劍手,也陷入了兇險的局面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公雞棧內突然傳出一個人慘厲的呼叫聲。
  花如珠的粉臉刷的一變,變得比紙還蒼白。
  她大聲叫道:“如炭……”
  她認出這一下慘厲的呼啡,是花如炭的聲音。
  她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公雞棧。
  花如珠還未趕到公雞棧,便已看見花如炭掩著下體,一蹦一跳的竄了出來。
  在花如炭的背後,霍一笑揮舞風流魔斧,直追出來。
  花如珠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他這個寶貝的小祖宗,顯然已被霍一笑的斧頭砍斷!

  風流魔斧,又建一功。
  花如炭近年來害死不少天真無邪的女孩子,他現在被霍一笑一斧砍卻“是非根”,正是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花如炭身受重傷,而且傷的地方又是每一個男人最重要的部位,他實在無法忍受下去。
  他抱著花如珠的腿,慘叫道:“姊姊……替我報……仇!”
  花如珠的臉色也是慘變。
  花如炭畢竟是她的胞弟,骨肉親情,又怎能不令她感到極大的震驚?
  花如炭說完這句斷斷續續的話之後,忽然一掌就向自己的天靈蓋上重重的擊去。
  花如珠沒有阻止。
  她已看出花如炭的傷勢極為嚴重,即使僥幸能保存一條性命,也必會引致嚴重的殘廢。
  花如炭死了。
  他倒斃在姊姊的腳下。




2011-1-15 06:07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4  

第十四章
  霍一笑雖喜歡向邪惡之徒施以“宮刑”,但他卻並不是個趕盡殺絕的人。
  他容許花如炭對花如珠說出最後的遺言。
  他知道花如珠的武功絕對不弱,而且也必會替胞弟報仇。
  但他臉上毫無懼色。
  風流魔斧染滿鮮血。
  花如炭的膚色雖然黝黑,但他的血也和平常人一挨,鮮紅得令人有刺目之感。
  花如珠的臉色慘白。
  霍一笑沈聲道:“爾等姊弟二人,作惡多端,今日是你們罪惡貫盈的日子。”
  花如珠突然一聲吆喝,迸出了兩個字:“巨人!”
  她在呼叫巨人,但卻出現一個矮子。
  高巨人。
  花如珠一伸右手,冷冷道:“拿你的刀來。”
  高巨人毫不猶疑,立刻就把一柄三尺六寸長的五行刀遞上。
  霍一笑冷冷一笑:“老漢早已想領教花大小姐的刀法,今天看來正是一個好日子。”
  花如珠大喝一聲:“老匹夫,還我二弟性命來!”
  她這一聲親話鍘出口,手中的五行刀便仿如箭矢也似的射箭。
  這一刀,直指霍一笑的咽喉。
  霍一笑臨敵經驗豐富,並不硬接她這一刀,身子⊥側,把這一刀避開。
  花如珠一刀落空,又一聲嬌叱。
  她的叱喝聲極為淩厲,完全不像發自她的口中,倒像是一頭雌豹在怒吼一樣。
  隨著這一聲嬌叱,身形再次鵲般飛躍而起,五行刀再向霍一笑迎頭擊下!
  別看她的身材窈窕,以為她的氣力有限,她這一刀擊下的威勢,倒是狠辣迅速,兇悍無
比!刀風呼嘯,花如珠步步緊緊追逼。
  霍一笑身形急退,並末探取反擊的行動。
  花如珠殺氣大盛。
  五行刀花如珠的手上,所發出的力量,連高巨人也不禁為之看得目瞪口呆。
  霍一笑身經百戰,從未遇過這麽兇狠的女人。
  但他仍然很鎮定。
  花如珠的刀法奇快,瞬息之間,又連續發出八十八刀。
  霍一笑心中冷笑。
  他已準備展開反擊。
  他是風流魔斧的主人,倘若給這女人一直緊逼得擡不起頭,那還成甚麽氣候?
  颯!
  霍一笑咽際發出一聲長嘯,全力揮出一斧。
  一斧之後,又再連環劈出十五斧。
  他的斧勢極其兇猛,而且直接快速,當中殺人,絕不走迂回曲折、諸多花巧的路子。
  花如珠卻仿佛完金不理會霍一笑的風流魔斧,她的刀勢仍然急如電閃,瘋狂的繼續撲擊。
  好一場激戰。
  驀地,“鏗”一聲,風流魔斧砍在五行刀的刀背之上。
  金星四濺。
  五行刀雖然也是一柄好刀,但卻竟然無法禁受得起風流魔斧這一擊。
  刀從中折斷。
  但花如珠仿如不見,玉腕一翻,斷刀仍然疾向霍一笑的胸膛上激射而去。
  翟一笑的反應極其敏捷,一個風車大轉,又把花加珠這一刀閃開。
  花如珠卻藉此之勢,收住了身形,身子微微向右一側,左腿颯的踢出。
  霍一笑的身子剛轉過來,花如珠的腳已踢到!
  花如珠這一腳無疑踢得很快,也踢得很準,但霍一笑的風流魔斧也絕對不慢。
  花如珠突然渾身猛地一震。
  原來霍一笑的風流魔斧,已砍在她的左腿之上!
  這一斧砍得很深,差點沒把花如殊的左腿砍斷。
  但在此同時,霍一笑笑然發現自己的胸膛上,穿出了一截染滿鮮血的劍鋒。
  他大吃一驚,直到這個時候,才感到心臟部位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那截染滿鮮血的劍鋒,瞬即已被抽出來了。
  霍一笑立刻轉身望去。
  一劍從他背後刺過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用黑布蒙住了臉的黑袍人。
  霍一笑慘笑道:“好快的劍法,你……就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
  蒙面黑袍人桀桀一笑,道:“霍老兒,你沒有猜錯,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是誰。”
  霍一笑的目光變得更黯淡。
  花如珠卻在此際,用半截斷刀,用半截斷刀再插在他的咽喉之上!
  霍一笑頹然倒下。
  蒙面黑袍人冷冷地笑了笑,目註他的屍體喃喃道:“你大概連死後也不知道,是誰要把
你置諸死地罷?”
  霍一笑的屍體已硬挺挺的,他的確不知道是誰要殺他。
  但就在焉時候,一輛馬車旁邊突然有人冷冷笑道:“他不知道,在下卻反而知道得很清
楚。”
  蒙面黑袍人冷喝道:“誰?”
  馬車旁緩緩地冒出一個人的臉,他的手埵酗@把薄而鋒利、色澤暗紅的長劍。
  蒙面黑袍人吸了口氣。
  “殺手之王司馬血?”
  那人徐徐地從馬車旁走出,淡淡的道:“總鏢頭就算不認識在下,也必認識我手中的碧
血劍。”
  蒙面黑袍人忽然嘆了口氣:“其實,像你這種人材,倘若加盟在敝鏢局之中,必然會有
更大的成就。”
  司馬血搖搖頭:“總鏢頭的一番好意,請恕在下敬謝不敏。”
  蒙面黑袍人道:“司馬血,你認為要殺霍一笑的人是誰?”
  司馬血毫不考慮,立刻就說出一個人的名字:“莊帥!”
  莊帥這兩個字一出口,蒙面黑袍人的身子,仿佛微微一震。
  花如珠冷冷道:“司馬血是馬象行一夥的人,何必跟他嚕嚕嗦嗦,幹脆把他殺了。”
  蒙面黑袍人叱道:“花老大,你的腿傷得很嚴重,還是先行把傷勢療養好再說。”
  花如珠的臉色煞白,氣忿忿的掉頭就走。
  但她只是向前掠出了丈許,忽然就雙手同時揚起,左面一蓬銀光,右面一蓬紫光,分從
幾個不同的角度,向司馬血突襲而至。
  好陰險的暗器功夫。
  蒙面黑胞人同時大笑:“花老大好功夫!”
  他立刻配合著花如珠的暗器,一劍就向司馬血的退路所在刺去!
  蒙面黑袍人與花老大的合作,可謂天衣無縫。
  司馬血無論閃避也好,不閃避也好,都似乎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是死路。
  但司馬血仍然立刻就抽身後退,並且腰際猛地一擰,把花如珠的兩種暗器同時避過。
  但幾乎就在同一剎那,蒙面黑胞人的劍已刺到司馬血的咽喉上。
  他這一劍不能算是極快,但去勢卻極刁鉆陰險,而且計算得極其準確。
  嗤!
  劍如飛箭,奪人眼目。
  司馬血好像已無法避閃,也無法回劍招架。
  然而,當蒙面黑胞人這一劍幾乎已觸及司馬血咽喉肌膚的時候,他的劍突然被另一把劍
的劍尖“錚”聲擊開。
  擊開蒙面黑袍人的這一劍的,並不是碧血劑,而是一把很平凡的青鋼劍。
  司馬血連看也不看一跟,就在這最緊張、也最混亂的時刻,一劍向花如珠的小腹上刺去。
  花如珠的腿傷極其嚴重,她已無法避開司馬血這全力的一擊。
  但蒙面黑胞人的第二劍又再殺出。
  嗤!
  這一劍竟比司馬血的劍還快,只見劍影一陣閃動,司馬血的背上已然中劍。
  慕面黑袍人這一劍的速度與準確,可謂太出乎司馬血意料之外。
  而更感到意外的,是衛空空。
  剛才把蒙面黑袍人長劍擊開的,正是衛空空的劍。
  他剛把司馬血從鬼門關救出,想不到蒙面黑袍人又再殺出如此致命的一擊。衛空空只覺
得一陣熱血上湧。
  因為那並不是司馬血的錯誤,而是他自己的疏忽。
  但司馬血連悶哼也沒有發出一聲。
  他手堛犖悁撘C仍然沒有改變方向,也沒有改變殺死花如珠的主意。
  蒙面黑袍人的第三劍再度擊出,他似乎決心要殺死司馬血。
  但衛空空這一次的劍比他更快。而且施展出驚天地、泣鬼神的砍腦袋劍法。蒙面黑袍人
暫時不想與衛空空交手,他只想先把司馬血斃在劍下。
  但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又有誰能夠漠視。
  蒙面黑袍人的劍法和內力雖然厲害,但仍然無法對衛空空的劍置諸不顧。衛空空的砍腦
袋劍法,多年以來一直罕逢敵手。
  但眼前這一個蒙面黑袍人的劍法,竟似猶在衛空空之上。
  刷!刷!刷!
  蒙面黑袍人一連三劍,把衛空空逼退六步。
  但花如珠卻在這個時候,被司馬血的碧血劍深深的插在小腹之上。
  蒙面黑袍人剎那間氣得渾身發抖。
  “司馬血,你是個懦夫,竟向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施下毒手!”
  司馬血郎聲一笑:“她身受重傷,司烏某又何嘗不是身受重傷?”
  他這兩句話剛說完,背上的血流得夷多,連嘴角也吐出了鮮血。
  他的傷勢果然不輕。
  花如珠這一個美貌如花、但卻蛇蠍心腸的女人,終於死在殺手之王的劍下。
  蒙面黑袍人突然發出一聲長嘯。
  這一聲長嘯很特別,有點像狼嗥,又有點像虎嘯。
  嘯聲晌起,第十輛馬車的車廂門突然打開。
  車廂婼w緩地走出了兩個老人。
  這兩個老人,一個穿著銀狐披肩,衣著極其華麗。
  但另一個卻是恰恰相反。
  他的臉長滿青糝糝的胡楂子,身上的一襲長袍,又殘舊又破爛,連鞋子也殘破不堪,其
中有一只居然還露出了腳趾。
  這兩個老人的神態都像石雕的神像一樣,木無表情。
  但衛空空一看見這兩個老人,便不禁為之機伶伶的打個寒顫。
  他以前會見過這兩個老人,也見識過他們的殺人手段。
  這兩人就是江湖上最無情、資歷也最深厚的“貧富雙殺手”!
  那個身上穿著銀狐披肩,衣著華麗的老人,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憑著三十二口飛刀,和
七十二式魔鬼掌法,在江湖上刺殺過無數武功極高的頂尖高手。
  他姓丁名兆貴,他做殺手並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興趣。
  他對任何事的興趣,都及不上殺人的濃厚。
  越不容易殺的人,他越有興趣。
  關於那個像叫化子般的老人,他幹殺手的歷史絕不比丁兆貴烏短淺,這許多年以來,死
在他手下的人不計其數。
  他姓夏侯,名一邦,他自從幹殺手這一行以來,已賺取到不少白花花的銀子,但說也奇
怪,他把他賺回來的銀子,全都交到妻子的手堙A自己只拿取極少極少的數目。
  有一次,他殺了一個已退隱江湖的劍客,這一筆買賣他賺到了一萬兩銀子。
  當他把全部殺人酬金拿到手之後,就把九千九百九十兩銀子交給妻子。
  而他自己,居然只留下十兩銀子,便足足使用了好幾個月。
  近三年來,這一雙貧富殺手已很少在江湖上露臉。
  但在五年前,衛空空卻曾在潼關西南四十堨~的一座小市鎮,碰見過他們。
  當時,他倆正在執行殺人的任務。
  被殺的是橫行賀蘭山已三十多年的賀蘭十六鐵煞。
  十六鐵煞全都姓鐵。
  他們都是賀蘭山鐵氏山莊的高手。
  鐵氏山莊在江湖上極有名氣。
  十六鐵煞更是名震江湖的快刀手。
  但是他們十六人聯合組成的鐵煞刀陣,簡直對貧富雙殺手完全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當時衛空空正在一間酒寮之內喝酒。
  而這一場激戰,就在酒寮外的一片草坪上展開。
  這一戰驚心動魄,使衛空空原本有七分酒意也完全清醒過來。
  衛空空沒有插手。
  因為十六鐵煞和貧富雙殺手都並不能算是甚麽好人,他們拚個死活,衛空空根本就有理
由不放在心上。
  但那一次,貧富雙殺手的武功,卻命衛空空留下了一個難以磨滅的印象。
  十六鐵煞,無一幸免。
  而貧富雙煞手,卻連汗都沒有流過一滴!
  地獄鏢局,果然傾盡全力向九重霄進攻。
  馬家大屋滿門老幼,正面臨著地獄鏢局可怕的追殺。
  蒙面黑袍人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他的武功確高得出人意表。
  司馬血身受重傷,衛空空的形勢也陷入了危險的局面。
  地獄鏢局殺手的攻勢,仿如無窮無盡的波浪,排山倒海的向九重宵山峰方面攻去。
  平窯這一個小市鎮固然殺聲震天,而部份的殺手,亦在蒙面黑袍人的指揮下,殺到九重
宵。
  衛空空的砍腦袋劍法雖然霸道無比,但卻無法把蒙面黑袍人的首級取下。
  反而,他被對方的劍逼得險象環生。
  砍腦袋大俠這一次碰到了一個前所未遇過的強敵。
  但蒙面黑袍人想擊敗衛空空,也並不是一件易事。
  一般人以為砍腦袋劍法只適宜攻,卻不宜守,那是一種錯誤的想法。
  倘若砍腦袋劍法真的只能攻而不能守的話,衛空空可能已死了好幾十次。
  蒙面黑袍人久攻不下,攻勢突然放緩了。
  他的劍招放緩,衛空空卻沒有乘勢急進。
  他並非初生之犢,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貿然冒進。
  這並非害怕與否的問題,而是聰明與笨蛋的分野。
  衛空空當然不是個笨蛋。
  蒙面黑袍人嘿嘿一笑,突然長劍脫手飛出,直向衛空空的小腹上激射而去。
  衛空空劍勢陡地一沈。
  “當”!
  蒙面黑袍人的劍被彈開,淩空高飛逾三丈。
  但他的手中,又在剎那間亮出了另一種武器。
  那是一把三尺長的怪刀!
  說這一把刀是怪刀,一點也不過份。
  雖然這把刀的外型和普通的刀一樣,沒有甚麽特別之處,但這把刀的刀鋒邊緣,與及刀
背部位,都是銀亮如雪,而刀身中央,卻是黑漆得發亮,令人一眼望去,為之目眩不已。
  衛空空喉際殺出一聲怒吼道:“黑心刀!”
  蒙面黑袍人冷笑道:“好眼光,可惜你的性命,絕不會太長久了。”
  衛空空冷喝道:“別只管放屁!”
  就在這時,平窯突然響起了一陣急驟的馬啼聲響。
  只聽得一把粗壯的嗓子,隨著馬啼聲傳了過來,大聲的道:“甚麽人在放屁?且看老子
把他的屁股撕開十八塊!”
  衛空空聞言,心中不禁一喜。
  這把聲音,就算衛空空喝了五百斤烈酒醉得不醒人事,他也認得出來。
  因為這人正是杭州唐門的大少爺,也是被稱為天下第一號大醉鬼的唐竹權!
  唐竹權終於趕到了。
  除了這個大醉鬼之外,雪刀浪子龍城璧當然也和他在一起。
  兩匹千中選一的快馬。
  兩個萬中無一的江湖浪俠。
  他們又來了。
  蒙面黑袍人立刻指揮貧富雙殺手,先行把這兩個人解決。
  貧富雙殺手加盟在地獄鏢局,難怪地獄鏢局的“成就”如此輝煌。
  衛空空立時高聲呼叫:“你們要小心,這兩人是丁兆貴和夏侯一邦!”
  司馬血聞言,心中一凜。
  他只暗恨自己身受重傷,未能與這兩個成名多年的老殺手一較高下。就在這個時候,想
撿便宜的人來了。
  那是高巨人。
  他悄悄的提著一把快刀,從背後突襲司馬血。
  在黑心五毒之中,他的刀法最快。
  而司馬血又已受了重傷,這一刀他看來已萬萬躲不開去。
  可是,高巨人卻忘記了一件事。
  司馬血的手堙A仍然緊緊握者他的碧血劍。
  像司馬血這種人,只要他的手中有劍,而又還未曾咽氣的話,你就絕不能小覷他的力量。
  高巨人這一下偷襲,在他的計算中,應該是萬無一失。
  可是,當他這一刀劈向司馬血背心的時候,司馬血的劍突然就像一支箭般射向他的咽喉。
  高巨人面色慘變。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個受傷如此嚴重的人,竟然還能發出如此致命的一劍。
  他急閃,腳下踉蹌倒退。
  但太遲了。
  司馬血的劍實在太快,雖然高巨人閃退的速度不慢,但當他站定了身子的時候,才驀然
發現咽喉已被碧血劍戮玻。
  血箭激射。
  高巨人帶著絕不相信的神情,驚呼倒下。
  但司馬血也在同時,無法支持下去,仆倒在血泊之中。
  貧富雙殺手的殺人經驗,比龍城璧的年紀還大。
  丁兆貴不等待龍城璧下馬,便已連續放出十六口飛刀,向龍城璧的人馬齊射去。
  龍城璧雙眉一軒,心中頗有怒意。
  你要對付我也就是了,馬兒何罪?竟然也要一並施下毒手?
  丁兆貴的飛刀殺氣逼人。
  但龍城璧的八條龍刀法也絕不是白練的。
  一陣刀光飛舞,“叮叮當當”的,十六口飛刀盡皆被風雪之刀擊落。
  丁兆貴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冷然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龍城璧飄然下烏,雪刀橫胸,冷笑道:“貧富雙殺手的殺人手段,今日正該領教領教。”
  丁兆貴一步一步的向龍城璧走前。
  唐竹權卻在這個時候發出一聲大吼。
  “這個老不死衣飾煌然,必然就是丁兆貴,瞧說他奶奶的七十二式魔鬼掌法相當厲害,
老子偏就不信這個邪,龍老弟,這廝老妖狗交給我來處理!”
  龍城璧淡淡一笑,退了開去。
  丁兆貴臉色微微一變,目註唐竹權:“你是杭州老祖宗的兒子?”
  唐竹權嘿嘿笑道:“好說!”
  丁兆貴的瞳孔收縮成一線,冷冷道:“便是你的老子唐老人見到老大,也絕不敢如此狂
妄!”
  唐竹權冷笑道:“姓丁的老龜蛋果然有點見識,老子的老子的確不是個如此狂妄的人,
但老子卻和老子的老子大有分別,狂妄只足以氣破你祖奶奶個瘦肚子!”
  唐竹權罵人的說話越來越是希奇古怪,丁兆貴居給他激出怒火。
  呼!呼!
  丁兆貴再也無法忍耐,施展魔鬼掌法,向唐竹權當胸襲去。
  唐竹權狂笑:“來得好,正合與老子松松筋骨。”
  他口婸§o輕松,似乎很輕視敵人的力量。
  但實際上,他手底下一點也沒有怠慢,丁兆貫想快刀斬亂馬,速速解決唐竹權,卻給唐
竹權的五絕指法纏得無法越雷池一步。
  丁兆貴忽然右腳飛踢唐竹權。
  唐竹權立刻彎腰,倒翻了出去。
  丁兆貴一腳踢空,雙手十指箕張,再次撲前。
  唐竹權一面左閃右避,身形忽地一轉,雙臂齊揚。
  丁兆貫立刻化抓為掌,護住中門。
  唐竹權桀桀怪笑,五絕指法發揮了最強大的威力,向丁兆貴迎頭襲擊。
  別看他身材胖大,但他出手之迅速,變招之敏捷,倒是大大出乎丁兆貴之意料。
  丁兆貴心頭一震,唐竹權已把握著有利的形勢,不斷向他施加壓力。
  一時之間,掌風呼呼,指影重重,雙方纏鬥得極為激烈燦爛。
  而另一方面,龍城璧也與夏候一邦展開了一場兇險的惡戰。
  夏候一邦剛從馬車車廂走出,就在地上檢獲到一桿鐵槍。
  槍為兵中之霸。
  廈侯一邦平時絕少攜帶武器,但他擅用刀、斧、槍。
  尤其是槍。
  這一桿槍,是地獄鏢局中一名殺手遺下來的,至於那名殺手,他已在混戰中喪生。
  夏侯一邦把這桿鐵搶秤量一下,感到很滿意。
  這是一桿很不錯的鐵槍。
  他要用這一桿槍,把雪刀浪子龍城璧擊敗。
  近年以來,想擊敗雪刀浪子的人越來越多。
  因為雪刀浪子已成為江湖上最有名氣的年青刀客,誰欲揚名於世,哄動江湖,最直接了
當的辦法就是把雪刀浪子擊敗,把雪刀浪子殺死!
  位高勢危,樹大招風。
  這兩句說話一點也不錯。
  這也是龍城璧感到煩腦的地方。
  有時候他不想殺人,但卻有人苦苦把他追纏到底。
  他們可能根本從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何仇怨,但為了一個“名”字,卻會爆發一場可怕
復可笑的血戰。
  龍城璧不想自己的名氣太大。
  但偏偏他的名氣,正在與日俱增。
  不知道當朝皇帝姓甚名誰的胡塗蟲大有人在,但不知道刀浪子龍城璧這一個江湖浪俠的
人,卻是少之又少。
  夏侯一邦雖然早已在數十年前便已在江湖上成名,但他現在卻希望能夠把雪刀浪子龍城
璧殺死,使自己的名氣在江湖上更加響亮。
  鐵槍的主人雖已畢命,但這一桿鐵槍也染上了不少敵人的血跡。
  平窯的一場慘烈火拚,正陷入了如火如茶的境界。
  夏侯一邦一言不發,挺槍就向龍城璧沖去。
  他冷冷一笑,槍尖急刺龍城璧。
  一槍八式!
  左四槍,右亦四槍!
  這八槍刺的盡是龍城璧的要穴。
  這八槍的來勢,迅疾無比。
  但在同時,龍城璧的雪刀,也展開反擊。
  只見寒森森的刀光,突然閃起,雖然刀槍並未相碰,但風雪之刀卻已把夏侯一邦的槍勢
無聲無息的化解開去。
  夏侯一邦厲喝躍起,雙腕一放一收,又再刺出三十三槍。
  這三十三槍比剛才那八槍更急快,而且每一槍都向龍城璧的咽喉暴射。
  龍城璧沒有用雪刀招架,只是身形急閃。
  三十三槍之後,他的身形已經三十三變。
  夏侯一邦不禁面露凜然之色。
  就在夏侯一邦第三十三槍刺空之後,一道刀光突然向他的胸膛射去。
  夏侯一邦鐵槍抖動,封鎖著這一道刀光。
  這一招刀法是八條龍刀法中的龍卷西風。
  夏侯一邦連攻數十槍未能得手,此刻只好改用守勢與龍城璧周旋。
  他並非不想再攻,而是龍城璧的反擊,遠比他想像之中猛烈。
  只見一片銀白色的刀光,已把夏侯一郊手中的鐵搶完全籠罩著。
  剎那間,只見刀光,不見槍影。
  夏侯一邦大駭。
  八條龍刀法的威力,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的領略得到。
  他咬牙,驀地再刺一槍。
  這一槍他刺得很冒險。
  一槍刺去,有去無回。
  不是龍城璧死在鐵槍之下,就是他死在雪刀之下,除此之外,絕無任何回旋的余地。
  他這一槍急、準、狠!
  他自信一定可以刺中對方的心臟!
  “察”!槍已向前暴刺!
  陡地,夏侯一邦眼睛睜大兩倍!
  他睜大眼睛,因為他看見了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然而,這事情卻發生了。
  他這一槍沒有刺中龍城璧的心臟,因為龍城璧突然伸出左手,把這桿急刺過來的鐵槍緊
緊抓住。
  這一招,比夏侯一邦這一槍更兇險。
  龍城璧竟然辦到了。如果夏侯一邦不是親眼看見,他絕對無法相信那是事實。
  就在他大為驚愕之際,他的咽喉突然感到一險寒意。
  風雪之刀已在他的頸際,輕輕掠過。
  這一刀並不很費力,但夏侯一邦這條老命,就此斷送在這一刀之下。
  夏侯一邦倒下去的時候,他仍然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剛才是否看錯?
  龍城璧解決了夏侯一邦。
  貧富雙殺手已去其一。
  但在此際,唐竹權的右肩卻受了傷。
  一把飛刀,插在他的右肩之上。
  而丁兆貫的左腿,也一跛一拐的,原來他也受了傷,給唐竹權的五絕指擊中。
  這倒是勢均力敵的一戰,誰也沒有占著上風,雙方的動作仍然快到了極點。
  驀地,遠處傳來一個人蒼老的聲音:“竹權退開,讓為父領教老丁的絕學。”
  這蒼老的聲音來得很快,瞬即已來到了唐竹權的身旁。這人正是他的父親!
  使用鐵槍的夏侯一邦已死在龍城壁的刀下。
  現在又有一個用槍的高手出現,那是唐老人!他的松木紅纓槍,是江湖黑白兩道,人人
聞名喪膽的一桿槍。
  丁兆貴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唐家父子,也用車輪戰法,倚多為勝!”
  唐老人沈聲道:“老夫偏就喜歡用這種卑鄙方法,來對付你這種卑鄙的人!”
  丁兆貫臉色變了,唐老人不再說話,舉槍就向丁兆貫進襲。
  丁兆貫倘若沒有受傷,必然有一定的實力,與唐老人展開一番惡鬥。
  但這一次,他受傷之後遇上了嫉惡如仇、與奸人從不談論道義原則的唐老人、那唯有自
認倒黴好了。
  唐老人一上來,就把丁兆貴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他連發十槍。
  每一槍都辛辣詭異,令人防不勝防。
  丁兆貴勉強招架。
  今天已是他罪惡貫盈的時候。
  當唐老人刺出第十槍的時候,他的咽喉終於被刺穿了一個大窟窿。
  鮮紅的血汩汩湧出。
  丁兆貫與夏侯一邦雙雙伏法!




2011-1-15 06:08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5  

第十五章
  平窯這個小市鎮,正經歷著一場前所末見的激烈大火拚。
  地獄鏢局大舉進師,欲把馬家大屋滿門老幼殺個清光,誰料還未到九重霄堡壘,便已遭
遇到群俠的迎頭痛擊。
  這是極其慘烈的一仗。
  那個蒙面黑袍人,既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同時,也是近二十年來,江湖上最毫不講理
的惡君子向絕!
  向絕是黑心老祖唯一的弟子。
  他現在使用的武器,也就是昔年黑心老祖親自鑄造的黑心刀!

  衛空空與向絕苦戰百余回合,漸有力拙之感。
  向絕畢竟勝在內力深厚,而且刀法詭異百出,二百回合之後,衛空空已身受三處刀傷。
  這三次刀傷雖然並不致命,但只要再有閃失,這條性命就算是玩完的了。
  地獄鏢局的形勢,卻已漸漸趨向“不妙”的境地。
  貧富雙殺手先後陣亡,對於向絕來說,這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這兩個老殺手不能解決雪刀浪子,雪刀浪子就會走過來代替衛空空。
  事實果然如此。
  龍城璧突然上前,卷起一片刀光,掩護著衛空空讓他退下。
  向絕冷冷一笑:“龍城璧,聽說你的八條龍刀法,比昔年風雲老祖的刀法還更厲害!”
  龍城璧淡淡笑道:“這是誤傳之說,不足為信,但用這一套刀法來殺你,相信總可應付
裕如。”
  向絕冷冷哼了一聲:“姓龍的,你好狂妄!”
  當他說著這七個字的時候,黑心刀已向龍城璧呼的一聲斬去!

  黑心刀快!
  龍城璧的風雪之刀更快!
  鏗!
  兩刀相交,濺出一蓬星火。
  倏地,向絕欺身上前,屈肘撞向龍城璧的心臟。
  刷!
  向絕的肘間,竟然露出一截薄而鋒利的尖刀。
  龍城璧雖然閃避得極快,但卻沒有預算到向絕會有此一著。
  血飛濺,龍城璧受傷。
  但就在此刻,一桿松木紅纓槍卻從龍城璧的身後殺出。
  向絕一聲驚呼,身形急退。
  但遲了。
  他只顧暗算龍城璧,冷不防唐老人突然施放冷槍。
  篤!
  向絕的前額,被松木紅纓槍深深的插了進去。
  一直蒙著向絕臉孔的布巾,同時甩落,露出一張神態拎獰的臉。
  唐老人拔出松木紅纓槍,冷笑道:“向絕,果然是你。”
  向絕無言。
  他只聽到剛才那一槍刺在自己額上的聲響。
  現在,他感覺到自己已墜入萬丈深淵之下!

  向絕是地獄鏢局的總鏢頭。
  此刻他已真真正正的掉進地獄堙C

  百馬圖所引起的風波,總算平息下來了!
  地獄鏢局接下莊帥這一筆買賣,結果雙方都獲得一個悲慘的下場。
  但唐竹權、司馬血和衛空空也同告受傷,其中尤以司馬血的傷勢最嚴重。
  但他沒有後梅。
  後來,他被送到醫谷媕禷芊C
  至於馬象行,他能避過這一場災劫,自然感到十分慶幸。
  他要找龍城璧,真心的向他表示感謝之忱。
  但龍城璧呢?他忽然又像一陣輕風般,在人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馬象行到處找尋,都
找不著他的搽蹤影。
  唐竹權皺了皺眉,對衛空空道:“你對這個人的看法怎樣?”
  “你指的是誰?”
  “龍城璧。”
  “他很不錯,與竹君倒是挺美滿的一對。”
  唐竹權立刻向父親唐老人道:“你聽見了沒有?”
  唐老人長嘆一聲,倒拖著松木紅纓槍就走,他沒有回答兒子的質問。他對龍城璧一向都
存有偏見,他是個極其固執的人。
  龍城璧能否令到這個頑固的老人,對他的印象有所改變呢?
  目前來說,似乎仍然言之過早。
  但唐竹權卻反而很有信心。
  他相信龍城璧一定不會讓唐竹君感到失望。

  又下雪了。
  雪刀浪子,你人在那方呢?
  殘秋,風寒刺骨。
  又是黃昏,天色將晚。

  湘北神刀堡,是一座巨堡。
  湘北八義樓,是一座高樓。
  湘北萬鼎鏢局,是威震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大鏢局。
  ——神刀堡主黑衣至尊梅罡旗、八義樓的湘北八義、萬鼎鏢局總鏢頭軒轅機,這些人無
一不是江湖上晌當當的角色。
  但在一年前,神刀堡被人一把無情火燒掉了。
  八義樓被砸碎了。
  萬鼎鏢局的金漆招牌,也給人拿來作為毛坑上的廁板。
  而那些響當當武林高手,也在一年前全部搖身一變,變成死人。
  三場殘酷的浩劫,把湘北武林四大支柱拆毀了三根。
  唯一沒有遭遇到劫難的,就是獅王山莊。
  所以,江湖上不少人懷疑?一舉毀掉神刀堡、八義樓與萬鼎鏢局的,就是獅王山莊。
  但這只是懷疑。
  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真正確切知道元兇是誰。
  發動這三場浩劫的人,他們都蒙臉白衣,身份神秘兩詭異。
  但無論如何,獅王山莊備受最大的嫌疑,那是無法避免的。

  雖然天色還未完全黯淡下來,但獅王山莊大門外的一百零八支火炬,已亮熊熊的燃點起
來。
  老獅站在金獅摟第三層的露臺上,臉色比西山的夕陽更紅,目光卻光火炬上的烈焰更明
亮。
  老獅的年紀已老。
  八十一歲這個年紀的人,通常都已拄著一根木拐,連走路也須別人攙扶。
  但並不是每個老人都老態龍鐘的。
  最少,老獅就並不如此。
  他的身材並沒有因年紀老邁而萎縮,他的腰背還是挺得如鋼槍般筆直,雖然他並不能算
體格魁梧,但他的一雙手還是可以撕裂巨熊的胸膛,單憑一只手指就可力挽狂奔中的快馬……
  老獅!
  八十一歲的老獅,他就算再多活八十一歲,也絕不肯承認自己已老。
  據說他的父親在七十二歲那年才出家為僧,然後又在深山的一座古老寺院中敲了四十八
年佛經才含笑坐化。
  長壽的父親,通常都會有長壽的兒子。唯一值得遺憾的,就是老獅雖然活了八十一歲,
但卻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而他這個女兒,卻在二十年前失蹤了,她是怎樣失蹤的?
  沒有人知道,而老獅也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

  黃昏終於消逝在夜幕堙C
  老獅仍然站在金獅樓的露臺上。
  四周很靜寂,老獅甚至可以聽見十丈外一條蜈蚣爬動時所發出的聲音。
  他的耳力極隹,就和他的視力一樣,絕對沒有變成老糊塗。
  別人也許越老越糊塗,但老獅卻似乎是越老越辣,也越老越清醒。
  老獅在這堣w站立了很久。
  沒有人敢問他為甚麽站在這堙C
  忽然之間,金獅樓梯間,傳來一陣輕響。
  老獅沒有轉身,甚至連眼角都沒有向後瞧去,他已知道來者是誰。
  除了高人鶴之外,又有誰敢未經老獅的淮許,就來到這座高樓的第三層?

  高人鶴並不“高人一等”,也絕非瘦如野鶴。
  他跟隨老獅已整整二十年,他現在的武功最少有一半以上是老獅傳授給他的。
  老獅不但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老板,同時更是他的父親。
  老獅共有三個義子,其中以高人鶴的年紀最大,資歷也最深厚。
  老獅忽然笑了笑,對高人鶴道:“屠手終於來了。”

  熊熊火光,照在路上。
  路上出現了一個身穿質料華貴衣服的中年人,他就是老獅所說的屠手。
  屠手是一個很穩重,連走路也小心翼翼的人。
  他每踏出一步,都仿佛經過深思熟慮,絕不盲沖亂撞。
  現在,屠手已看見獅王山莊內的一座高樓上,有個白發老人正在向他輕輕揮手,還露出
了一個歡迎自己的微笑。
  很少人會歡迎屠手這個人。
  因為,他殺人的時候,也同樣小心翼翼。
  他殺人絕不會讓自己的身上沾染上半點血腥氣味,也絕不會失手。
  最少,在這十五年來,他還未曾有過失敗的紀錄。

  金獅山莊主樓,是老獅款待貴賓的地方。
  老獅在江湖上的朋友雖然不算少,但能夠成為金獅樓貴賓的人,卻並不多。
  屠手踏進獅王山莊之後,遠未說過半個字,就已被人恭恭敬敬的把他帶到金獅廳內。
  金獅廳是一個修飾華麗、氣派高尚的會客廳,絕大多數人走進這堙A都會自動檢點一些。
  但屠手的神態一點也沒變。
  他第一句說話就問老獅:“你是找我來談生意的?”
  老獅點點頭:“不錯。”
  屠手環顧四周一眼。
  這堸ㄓF他和老獅之外,就只有高人鶴。
  屠手的目光忽然停在他的身上,冷冷道:“你出去。”
  高人鶴臉上的肌肉仿佛跳了跳。
  他在獅王山莊的地位極高,除了老獅之外,誰也不敢對他說出這句毫不客氣的說話。
  他沒有出去,仍然像一根釘子般站立在原處。
  屠手的瞳孔倏地縮小。
  “你不走,我走!”
  高人鶴的嘴角露出一絲冷漠的微笑。
  屠手果然說走就走,他的腳步已向梯間踏下。
  老獅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響起:“屠先生請留步。”
  屠手仿如未聞,身子繼續向下移動。
  高人鶴的臉色有點發青。
  青得就像一片青青黃黃的葉子。
  他終於勉強一笑,緩緩道:“屠先生請留步,我出去。”
  這一次屠手的腳步果然停下,他轉過身子,一雙深沈的目光又放在高人鶴的身上。
  高人鶴卻沒有去看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向樓梯走去。

  高人鶴走了。
  老獅微微一笑:“據說你談生意的時候,永遠都是以一對一,絕不可以有第三者在場,
現在看來果然不假。”
  屠手道:“我的生意,越少人知道越好,這是我的原則。”
  老獅目中露出了贊賞之色:“難怪江湖中人,已開始有人將屠先生與殺手之王司馬血相
比。”
  屠手遣:“司馬血是個很不錯的殺手,你為甚麽不先去找他?”
  老獅雙了口氣,道:“司馬血雖然是個殺手,但他作風已改。”
  屠手道:“他不願隨便為錢殺人,尤其是無辜者與正義之輩,他從來不殺。”
  “不錯。”
  屠手忽然笑了笑,目註老獅道:“難道你要我去殺的是這個人?”
  老獅淡淡道:“可以這麽說。”
  屠手搖頭道:“我不明白老莊主的意思。”
  老獅道:“老夫要你殺的是個俠名滿天下的君子。”
  屠手的目光漸趨黯淡:“君子是人人都尊敬的,無論是誰殺了遠種人,他的麻煩都一定
不會小。”
  老獅淡淡道:“你怕?”
  屠手道:“那與看倩況而論。”
  老獅道:“老夫要你殺的雖然是個名滿天下的大俠,但這個君子卻是假的。”
  “偽君子?”
  “不錯。”
  “他是誰?”
  “萬鼎鏢局總鏢頭軒轅機。”
  屠手的臉色忽然變了。
  “軒轅機?”
  “正是軒轅機。”
  屠手道:“軒轅機豈非在一年前被人所殺?”
  老獅哈哈一笑:“他沒有死。”
  屠手道:“但江湖傳言……”
  老獅揮手截口道:“江湖傳言並非事實,一年前在萬鼎鏢局被殺的,只不過是他的一個
老仆。”
  屠手道:“難道萬鼎鏢局的慘案,竟是他一手擺布出來的?”
  老獅嘆了一口氣,道:“軒轅機毀掉神刀堡與八義樓,再布下一個苦肉計,目的就是要
把所有的罪名,都套在老夫的身上。”
  屠手道:“他與老莊主有何深仇大眼,竟然要施用如此毒辣的詭計?”
  老獅淡漠的一笑,道:“他最喜歡的一個女人,給老夫一掌震碎天靈蓋,那已是三年前
的事。”
  屠手沒有再問。
  這些事他本來就毋須知道,也無權知道。他只是問老獅,願付出多少殺人的酬金。
  老獅的回答令他很滿意。
  “十萬兩,先付一半。”
  十萬兩殺一個人的酬金雖然絕不算最高記錄,但能付得起這個價錢的雇主已很少很少。
  就算是殺手之王司馬血,也會同樣感到滿意,雖然他曾有過百萬兩殺人酬金的記錄。

  屠手帶著價值五萬兩的銀票和充滿信心的表情,離開了金獅樓,然後又離開了獅王山莊。
  老獅目送著屠手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樓梯間忽傳聲晌。
  高人鶴又回來了。

  青青黃黃的臉已不再青青黃黃。
  高人鶴的臉又回復了平時紅紅潤潤的臉色。
  老獅背著他,沈默了很久,才一字字的說道:“你可知道他為甚麽要把你趕走嗎?”
  高人鶴嘴角露出了一絲森冷的笑意,緩緩道:“弟子曾與屠手有數面之余,而師父卻只
見過他一次。”
  高人鶴雖然是老屠的義子,但他們之間卻仍然以師徒的名義相稱。
  而高人鶴的說話,根本就不像是回答他。
  但老獅點點頭,他已明白高人鶴的意思。
  過了半響,老獅才緩緩的接口說道:“但就算為師從未見過屠手,若此人想冒充屠手,
仍然註定失敗。”
  高人鶴淡淡道:“屠手的死訊早已傳到咱們的耳中,賴四胡子的情報絕不會錯的。”
  老獅冷冷道:“錯。”
  高人鶴一楞。
  “難道賴四胡子這次出了差錯,屠手根本就沒有死?”
  老獅搖搖頭,冷冷道:“為師指的是你剛才的態度,倘若事情還未經過證實,就憑聽人
的一句說話而完全相信,那是極其危險的錯誤。”
  高人鶴垂下了臉,無從反駁。
  他也不想反駁。
  老獅是他的師父、他的義父、也是他的老板。
  當老獅不高興的時候,高人鶴通常都很少發表意見,甚至索性閉口不語。
  老獅緩緩坐下,道:“你可知道這個冒充屠手的人是誰?”
  高人鶴沈吟半晌,道:“徜若弟子沒有猜錯,他就是殺死屠手的人。”
  老獅點點頭:“只要他相信軒轅機是個偽君子,那麽軒轅機立刻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高人鶴輕輕嘆了口氣:“軒轅機一直都以為獅王山莊很容易對付,他將會得到應得的懲
罰。”
  老獅冷冷道:“為師要天下間所有的人都知道,軒轅機沒有死,同時更是個偽君子!”

  軒轅機仍然活著?
  軒轅機是否偽君子?
  這兩件事情,“屠手”一直都在思索著。
  這個屠手的確是假的,真的屠手已經死了。
  這個冒充屠手的人又是誰?

  又是嚴冬。
  幾乎可以吹歪鼻子的北風,不停地刮在龍城璧的臉上。
  這堿O駱駝城。駱駝城沒有活駱駝,但卻有一對用大理石雕成的大駱駝,矗立在駱駝城
的城堡上。
  雖然這座市鎮,並不算是個大地方,但駱駝城的主人,卻是江湖上大有來歷的人。
  他並非中原人氏,而是藏人。
  他的名字長而冗贅,全名是——杜陀梵伊那多那拜雄,但通常人們都只叫他拜雄。
  雖然他是藏人,但他懂漢語。
  駱駝城的百姓,絕大部份都是漢人,只有飛駝宮才有藏人居住。
  飛駝官就是拜雄居住的地方,而拜雄的父親,就是大漠飛駝族的族長賽新斑。
  飛駝族雖然遠在大漠邊陲,但近數百年來,這一個勢力龐大的遊牧民族,經常都派遣族
人來到中土!而且更在一百五十年前,把一個城鎮重金購下。
  這個城鎮就是現在的駱駝城。

  駱駝城是一個很奇怪的城鎮。
  這埵陸s家,有賭場,也有妓院。
  但這堛滌s家有個規定,每人只能喝酒兩斤。
  雖然這些酒都不算太淡,卻也並不猛烈。
  一個人喝兩斤酒不能算少,但卻也絕不算多。
  不懂喝酒的人只喝二兩也可能會醉,但酒癮大的人卻絕不過癮。
  駱駝城也有賭場。
  但這堛瑤靺]也有特別的規定,就是每一註賭博,只準限銀二十兩。
  所以這堛瑤銙鶠A很難令人贏大錢,同時也很難輸錢。
  至於妓院,也有一種聞所未聞的規定,就是嫖客每月只準光顧兩次。
  這些規矩,都是拜雄訂下來的。
  他認為無論是誰,在駱駝城中都必須自我節制。
  駱駝城絕不是一個醉生夢死的地方。
  所以,想尋歡作樂的人,通常都不會選擇駱駝城,有人只在這堹啎F兩天,就覺得悶得
要命。
  但誰也不能改變這些規矩,因為這些規矩是拜雄訂下來的。
  無論是誰想改變這堛熙W矩,除非他能先把拜雄改變。
  有人曾嘗試過。
  但曾經作此嘗試的人,現在都已在駱駝城西北半堨~的一座小山丘下。
  那是一座墳場。

  駱駝城有三間酒家,其中規模最大的就是飛駝閣。
  飛駝閣並沒有閣,它只是一座矮而寬闊的建築物。
  當龍城璧騎著一匹青驄馬來到這堛虪~的時候,飛駝閣內熱鬧無比。
  他拴好馬匹,緩步進內。
  大堂中連一張空桌都沒有。
  但龍城璧還是找到一副座位,而這副座頭的對面,已坐著了一個身穿灰皮襖、濃眉大目
的漢子。
  這個漢子的腰間有刀。
  那是一把最少超過二十斤重的鬼頭金刀。
  龍城璧沒有看他,但灰皮襖漢子的眼睛卻瞪得比平時更大,直看著龍城璧。
  店小二走了過來,哈腰問龍城璧:“這位太爺……”
  他只說了四個字,灰襖漢子就冷冷的喝道:“你給我爬出去。”
  店小二一呆:“你要誰爬出去?”
  灰襖漢子戟指對龍城璧道:“你爬出去!”
  龍城璧淡淡道:“外面的風很大,我怕冷。”
  灰襖漢子道:“就算外面的風把你凍僵,你也要爬出去。”
  龍城璧微微一笑:“如果我不出去,那又怎樣?”
  灰襖漢子也在笑,但他的笑容比冰還冷:“如果你自己不爬出去,我可以替你代勞。”
  龍城璧瞧了瞧他腰間的鬼頭金刀,淡笑著:“你是否打算把我砍為兩段,然後左右手各
拈一半,把我拋出酒家外?”
  灰襖漢子冷笑道:“就照你這份意思去辦卻又何妨?”
  龍城璧道:“你有把握嗎?”
  灰襖漢子道:“沒有把握的事我從不幹。”
  龍城璧悠然道:“那麽你現在就試試能否把我一刀砍為兩段。”
  灰襖漢子的右手已按在刀柄上,看來他立刻就要拔刀。
  四周的顧客紛紛退開,其中一個臉色已被嚇得發黃的老頭兒,更連鞋子都被人擠脫。
  他立刻轉身去拾那鞋子。
  他剛彎下腰去拾鞋的時候,灰襖漢子的鬼頭金刀已出鞘。
  他拔刀的速度絕不慢。
  但他的刀拔出之後,卻沒有向龍城璧攻擊。
  他只是虛張聲勢,真正致命的一擊,竟然是那個轉身拾回鞋子的老頭兒。
  老頭兒彎下腰並不是去拾鞋子,而是從衣領後射出五枚緊背毒弩。
  這五枚毒弩發出的時候,龍城璧正背對著老頭兒,而且雙方的距離只有一丈。
  這一著實在出人意外,人人都為之大吃一驚。
  有人為龍城璧失聲驚呼,也有人沈聲嘆氣,他們都替這個年青人擔心,也替這個年青人
惋惜。
  人人都幾乎認為這個年青人必然死定無疑。
  但他們都想錯了,因為他們絕對沒有想到,這個身穿藍衣,看來毫不起眼的年青人,竟
然就是雪刀浪子龍城璧。
  龍城壁沒有拔刀。
  風雲之刀仍在鞘內。
  但他的手卻同樣具有不平凡的威力,五枝毒弩剛射出,他的右手食指同時淩空虛點五下。
  他這五指的速度,比別人發出一指的速度還快五倍。
  五枝毒弩竟然齊中折斷,紛紛跌落在地上!




2011-1-15 06:08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6  

第十六章
  老頭兒一擊失手,臉色頓變。
  但他的反應極快,動作絕對沒有絲毫凝滯,雙袖一翻,兩枝鐵筆同時急射而出,疾點龍
城璧的左右雙肩。
  龍城璧倏地發出一聲冷笑,風雪之刀也已拔出。

  刀、歲月,兩皆無情。
  刀是死物。
  無論是削鐵如泥的寶刀,或是袑騑陷酗w經黴爛的刀,都是死物。
  刀是無情的。
  殺雞宰鴨的刀無情,殺豬宰牛的刀同樣無情。
  一刀割下,雞鴨豬牛一律嗚呼哀哉。
  殺人的刀更無情。
  刀是人類創造出來的,但人跟卻反而往往死在刀鋒之下,究竟是刀對不起人,邊是人對
不起刀?

  刀雖無情,但歲月更無情。
  人可以創造刀,可以抓住刀,也可以毀滅刀。但人類卻永遠不可能創造時間,不可能抓
緊時間,也無法把時間毀滅。
  時光一點一滴的溜走,歲月一天一天的消逝,就算是世間上權力最大的人,也無法把歲
月的流逝加以阻撓。
  所以,歲月比刀更無情。

  除了刀和歲月之外還有甚麽最無情?
  這是一個很主觀的問題,每個人心目中的答案都並不一樣。
  有人甚至認為最無情的還是男人!
  鮑天冰花了三千兩金子,雇用了兩個臭男人去行刺雪刀浪子。
  鮑天冰是個女人,一個皮膚光滑細嫩,眸子清澈明亮的女人。
  她喜歡穿著柔軟輕爽的絲袍,那樣會使她那成熟的胴體看來更加窈窕動人。
  她不但窈窕動人,而且簡直足以讓絕大多敢的男人暗呼“秀色可餐”。
  可惜,男人喜歡他,她卻不太喜歡男人。
  每年在她身上碰釘子的男人,不計其數,其中包括不少財粗勢大的武林大豪和風流倜儻、
走馬章臺的花花公子。
  不少男人認為鮑天冰無情。
  但鮑天冰卻認為天下間最無情的還是男人!
  他們拚命追求他,只因為她是個美麗的女人。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一塊又香又甜的糖,而那些男人卻只不過是醜陋、骯臟的蒼蠅。
  每一個男人都是臭的,也是無情的。
  所以,男人都該殺!

  手持鬼頭金刀的皮襖漢子,並非駱駝城堛漱H。
  他原是鄱陽湖西岸的一個獨行大盜。
  他的外號是“臉上一刀”。
  這個人只有外號,沒有名字。
  他原本的名字早已丟了,那是他自己丟掉的。
  他認為臉上一刀這四個年遠比自己原來的姓名好轉得多。
  但在鄱陽湖西岸一帶,無論誰聽見臉上一刀這四個字,都難免會被嚇一大跳。
  他的鬼頭金刀重二十三斤另八兩,但卻可以把一塊又嫩又滑的豆腐切開無數小片。
  刀背是又厚又鈍的。
  但刀鋒居然其薄如紙,而且幾乎可以用“無堅不摧”四個字來形容。
  無論是誰讓他感到不高興,他就會在那人的臉上砍上一刀。
  他一刀砍下之後,從來都不必再砍第二刀。
  因為既然第一刀就絕對致命,又何必浪費氣力再砍第二刀呢?
  臉上一刀固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大盜,那個用一雙鐵筆的老頭兒更不尋常。
  他原來是金陵一家鏢局的總鏢頭,但十年前他監守自盜,吞了一批紅貨之後,這家鏢局
就散夥了。
  白花花的銀子,有誰不愛?
  這個總鏢頭也不例外,但這些不義之財,他很快又在賭場上輸掉,而且還弄得眾叛親離,
連妻兒都遠赴重洋,舍他而去了。
  這個老頭兒復性夏侯,名國浩,擅使一雙鐵筆,暗器上的功夫更是鮮有人能企及。
  夏侯國浩輸掉一切之後,唯一余下來的朋友就只有臉上一刀。
  臉上一刀在鄱陽湖西岸一帶屢屢犯案,鬧得太兇,終於引起鄱陽湖一帶武林同道的公憤,
群起而攻之,臉上一刀雖然兇悍,卻也有所顧忌,近月來他已在鄱陽湖西岸絕跡,但他在甚
麽地方,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
  別人不知道,但鮑天冰卻知道。
  她知道臉上一刀與夏侯國浩朋比為奸,成為江湖上一對新的殺手。
  臉上一刀幹了多年劫殺生涯,現在又成為一名殺手,那是很平常的事。
  但夏侯國浩原本是一間大鏢局的鏢頭,想不到也會成為殺手行業的一份子!
  他們己合作過三次。
  每一次,他們都很順利,武林中能強得過他們聯手狙擊的人並不多。
  現在是他們第四次合作。
  他們要殺的人,是黃金鵬!
  黃金鵬是一個快刀手。
  他的刀很快,花錢的速度更快。
  但他絕不是個浪子,他有家。
  他有八個家,八個妻子,十九個兒子,五個女兒。
  但他並不老,現在還很年青。
  鮑天冰花了三千兩金子,要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去殺的人,他的名字就是黃金鵬。
  殺黃金鵬本該值六千兩金子,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每人各占三千。
  但他們現在只收一半。
  因為鮑天冰提出了一個條件,余下來的三千兩,就用她自己來代替。
  她願意陪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讓他們都有一個風流快活的晚上。
  臉上一刀正值壯年,本就是個色中餓鬼,一千五百兩金子雖然可愛,但飽天冰的姿色,
倒也值得少賺這一半。
  但是夏侯國浩不願意。
  他雖老,但仍有充沛的精力和少男般的欲望。
  但他現在找女人,每次的代價卻絕不會超過一百兩銀子。
  他認為絕頂漂亮的女人雖然可愛,但付出的代價若是太大,那就花不來。
  他寧願在賭桌上輸光,也不願意把金子像流水般倒在女人的胸脯上。
  結果,臉上一刀與夏侯國浩兩人展開了談判。
  最後,臉上一刀寧願把自己的一半給了夏侯國浩,他認為鮑天冰這個女人本來就是無價
之寶。
  協議既定,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就準備好一切,要幹掉黃金鵬。
  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鮑天冰供給他們的資料,有一個極大的錯誤。
  他們從未見過黃金鵬,根本就不知道黃金鵬的面貌如何。
  他們以為來到駱跎城的這個年青刀客就是黃金鵬,卻沒想到這人並非黃金鵬,而是雪刀
浪子龍城璧。
  這是鮑天冰的錯誤?
  不。
  鮑天冰沒有弄錯。
  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知道自己要他們對付的人,是雪刀浪子龍城
璧的話,那麽價錢就絕對不止幾千兩黃金。
  也許十萬兩黃金也不足以打動他們,讓他們出手。
  黃金雖然可愛,但性命畢竟還是更寶貴得多。
  他們已算過,對付黃金鵬最少有八分的把握。
  但如果對象是雪刀浪子龍城璧,恐帕他們就連一分把握也沒有。
  所以,他們是上當了。
  上了一個大當!
  難怪有人說:男人最無情,女人最靠不住。

  假如閣下要把這兩句說話倒轉來說,也無不可。
  ——男人最靠不住,女人最無情。
  但事實上,世間上靠得住的人絕不少,而多情男女又何只萬千?

  在飛駝閣的對面,有一間客棧。
  這間客棧的老板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唇上留了一撇胡子。
  一撇胡子?
  不錯。
  世間上留兩撇胡子的人極多,但這間客棧老板的唇上,只有一撇胡子生長在右方。
  在左方原本應該有另一撇胡子,但現在沒有胡子,卻有一撇既不太淺,也不太深的疤痕。
  誰也不知道他這個疤痕是怎樣被弄出來的。
  既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問。
  他是個很嚴肅的人,嚴肅得跡近兇巴巴的樣子。
  他在駱駝城已居住了十年,這間客棧是他唯一的產業,也是他的家。
  他就住在這間客棧最細小,最接近茅坑的一個房間堙C
  他是個很節儉的人。
  他的名字就叫彭儉。
  彭儉的臉很圓,圓得就像個剛剛炸好的大煎餅。
  但他的眼睛卻是扁小的。
  他看著別人的時候,一雙眼睛總是瞇成一條直線,有點像個瞎子。
  但他絕不瞎。
  他可以在黯淡的光線下看見十丈外任何一只細小的蚊子。
  他的客棧叫儉記客棧,而儉記客棧距離飛駝閣還不夠五丈。
  現在,彭儉就在儉記客棧二樓面對飛駝閣的一間客房內,欣賞臉上一刀和夏侯國浩怎樣
對付雪刀浪子。
  他的眼睛又瞇成一線,但他甚麽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見夏侯國浩彎腰用緊背毒弩暗殺龍城璧。
  但夏侯國浩沒有得逞。
  直到夏侯國浩袖中一雙鐵筆霍聲刺出,而龍城璧的雪刀同時拔出的一剎那,彭儉的細小
眼睛忽然就睜大了。
  刀光大亮,他的目光同時大亮。
  他輕輕一嘆。
  這一聲嘆息,他為夏侯國浩而發的。
  他臉上的表情更嚴肅,雙手卻不斷的互相撫摸。
  鮑天冰的表情也很嚴肅,她就站在彭儉的身旁。

  刀光如電!
  夏侯國浩的一雙鐵筆,忽然就像冰雪碰見了夏日的陽光,兇猛的豺狼遇見了比地更兇猛
百倍的惡豹。
  “殺!”
  夏侯國浩雖然心中暗自一凜,但口中仍然殺氣騰騰,一副勇往直前的樣子。
  他知道鮑天冰就在儉記客棧,而且已在對這一戰密切的註視。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這一戰無論怎樣兇險,他也絕不能退縮。
  雖然在殺手行業來說,他的資歷還很淺薄,但他並不怕死。
  如果接下了買賣,就得赴以全力。
  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面對著的人是甚麽人的話,那麽他極可能立刻變成一雙縮頭烏龜。
  可惜現在他就算是一只烏龜,想把腦袋躲進龜殼內也未免太遲了。
  因為龍城璧的刀已拔出,而且比他的鐵筆更早一步砍在他的胸口上!

  胸口一涼!
  夏侯國浩的心也是一樣!
  在此同時,臉上一刀的鬼頭金刀已幾乎砍在龍城璧的後腦上。

  臉上一刀的刀法,通常都是向敵人的臉孔下手。
  但他這一刀砍的並不是龍城璧的臉孔,而是後腦。
  鬼頭金刀的份量,甚是沈重,無論它劈在敵人的臉上也好,後腦也好,都同樣足以致命。
  刀鋒在呼嘯。
  但龍城璧的刀卻後發先至,竟然繞過臉上一刀,砍在他的後腦上。
  臉上一刀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他砍人的經驗十分豐富。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一刀非但不能在對方的後腦上砍開一道缺口,反而給對方來一
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臉上一刀忽然在咆哮,大發雷霆。
  他一生之中,從來都沒有這樣憤怒過的。
  因為他就茌這一剎那之間,突然發覺這人絕對不是黃金鵬。
  黃金鵬在江湖上雖然也是一個可怕的刀客,但與這個藍衣刀客肯定大有距離。
  血奔流。
  臉上一刀臉上的肌肉在抽搐。
  他突然轉過身子,發出如雷一般的怒吼:
  “你是誰?你絕不是黃金鵬……”
  龍城璧眉頭一皺:“你以為我是黃金鵬?”
  “你絕不是他……你是誰?”
  龍城璧深深的吸了口氣。
  過了半晌,他才嘆口氣道:“你找錯人了,在下絕不是黃金鵬,我姓龍——”
  “姓龍?”
  臉上一刀的臉色忽然變得亂七八糟,正是陣紅陣白,陣藍陣青,又像是忽黑忽白,恰似
打翻了十幾桶不同顏色的油漆似的。
  “你一定就是龍城璧……”
  “我本來就是龍城璧。”
  臉上一刀臉上的表情突然僵硬。
  然後,他全身的肌肉也僵硬,硬得就像一塊冰。
  他死也不會忘記,那個叫做鮑天冰的女人。
  他上了這個女人的大當。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定在鮑天冰那張美麗的臉上砍百刀,砍千刀!
  但他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夏侯國浩親眼看見自己怎樣中刀,也親眼看見臉上一刀怎樣死在龍城璧的刀下了。
  他現在當然知道這個黃金鵬原來就是龍城璧。
  就算龍城璧現在否認自己是龍城璧,夏侯國浩也絕對不相信。
  夏侯國浩的心在發涼,腦海中卻充滿無限的仇恨。
  他並不恨龍城璧。
  因為在整件事情堙A龍城璧卻是被動的。
  真正可惡的人,是鮑天冰。

  臉上一刀雖然死了,但夏侯國浩沒有死。
  他沒有死並不是僥幸,而是龍城璧刀下留情。
  夏侯國浩的呼吸雖然有點驟促,但胸膛上的傷口並不致命。
  他問龍城璧道:“你為甚麽不殺了我呀?”
  龍城璧沈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雖然在下以前從未見過你,但你是夏侯總鏢頭,
這一點大概沒有錯罷?”
  夏侯國浩吸了口氣。
  “不錯,老夫正是夏侯國浩,但總鏢頭三字·卻愧不敢當。”
  龍城聲嘆一口氣:“老先生在江湖上的聲譽原本不錯,但現在卻已身敗名裂,那又何
苦?”
  夏侯國浩道:“你不殺老夫,就是要讓老夫聽你講這些刺耳的說話?”
  龍城璧搖頭。
  “在下一向不喜歡說傷人的話,我與老先生無怨無仇,更無此必要。”
  夏侯國浩道:“然則你不殺我,有何目的?”
  龍城璧道:“在下想找出這件事的主謀。”
  夏侯國浩雙眉一揚。
  在殺手行業中,把雇主的姓名泄露,那是大大的禁忌,任何一個殺手都不屑這樣的。
  但夏侯國浩幾乎立刻就脫口而出:“她是……”
  但他只說了兩個字,兩邊太陽穴就被一支長得出奇的鐵筆所貫穿。
  篤!
  血飛濺,夏侯國浩發出了一聲駭人的慘呼。
  龍城璧楞住了。
  這一枚鐵筆竟然是從屋檐下飛射進來的。
  雖然龍城璧與夏侯國浩的距離並不遠,但那枝鐵筆來勢委實太過突然,而且發動攻擊的
位置恰好就在夏侯國浩的身邊。
  夏侯國浩擅用鐵筆,想不到結果卻死在別人的鐵筆之下。
  龍城璧一聲冷喝,身如雀鳥向飛駝閣外飛射而出。
  他看見了一個矮小的影子,正飛快的向西方逃去。
  這條影子移動得很快。
  龍城璧忽然停下腳步,沒有追趕。
  他昂然大步,向飛駝閣對面的儉記客棧走去。

  儉記客棧內,一片密靜。
  客棧店堂沒有人。
  平時櫃臺前寸步不離的老掌櫃,也不見蹤跡。
  龍城璧冷笑,突然躍起,從長街沖進儉記客棧天字第五號房。
  那正是彭儉和鮑天冰伺窺的地方。但龍城璧破窗而進後,房內已杳無人跡。
  房內近無異狀,有床、桌、椅,還有茶幾。
  茶幾上有一個小花瓶,瓶中插著一束已開始雕榭的黃菊。
  黃菊中有一張紙條,這張紙條卻比枯萎的菊花更黃。
  黃色的紙條上寫著十幾個字。
  “你若是要來救拜雄的話,已經太遲了。”
  這十幾個字很潦草,而且墨跡未幹。
  龍城璧心頭一凜。
  他來到駱駝城,的確是為了拜雄。
  拜雄雖然是個藏人,但他卻是龍城璧的朋友。
  拜雄賦性剛直,忠厚善良,是個性情中人。
  他有理想,也有熱血,但有時候卻有點固執。
  龍城鐾曾到過大漠飛駝族,飛駝族的長老對這個來自中原的年看刀客亦極具好感。
  他們稱呼他勇士。
  在飛駝族,“勇士”這兩個字就是男人最高的榮譽,只有種少數人才配被人稱為勇士。
  龍城璧在中原是個浪子。
  但到了異域大漠之地,浪子居然就變成了勇士。
  然而,真正了解龍城璧的人,卻會認為這個浪子本來就是一個勇士。
  “勇士”這兩個字最簡單的解釋,就是勇敢之士。
  龍城聲的確是個勇敢的人。
  一個人若能經常都把自己生死置諸度外,又還有甚麽事清會令他感到恐懼?

  房內空空如也。
  但龍城璧卻可以肯定,剛才是有兩個人在窺伺飛駝閣內那一戰的。
  他何是甚麽人?
  他們有甚麽目的?
  龍城璧雖然不完全知道,但卻也並不是完全不知道。
  他現在只希望拜雄仍然安然無恙。
  他闖進這間客棧很容易,離開這堣]毫無阻礙。
  夏侯國浩已經被殺滅,龍城璧正面對著一股邪惡的勢力,和一個可怕的巨大陰謀……
  龍城璧早知道拜雄有麻煩,但卻不知道拜雄的麻煩竟然比他想像中更大得多。
  拜雄他擅用刀。
  他腰間佩著的一把波斯彎刀,薄而鋒利,而他的刀法卻是整個飛駝族的第一號高手。
  龍城璧見過他的刀法。
  拜雄不愧賽新斑的兒子,賽新斑號稱大漠刀聖,他的刀法傳給了拜推,再由拜雄把它發
揚光大。
  但龍城璧的確不主張拜雄遠赴中原駱駝城。
  駱駝城雖然是他們的地方,但這堬有漪O中土,他在這堜狳的壓力和危險性,絕對不
在沙漠旋風之下。
  但拜雄終於還是來到了駱駝城,因為這個地方是他的祖先歷盡千辛萬苦創下來的基業。
  前任駱駝城主是空祖。
  空祖是賽新斑的弟弟,也就是拜推的叔父。
  但在拜雄二十八歲那年,空祖被人暗殺身亡,兇手至今仍未找出。
  駱駝城不能沒有城主,而空祖又無兒無女,結果拜雄就在族中長老一致推舉之下,來到
了駱駝城,成為駱駝城主!

  飛駝宮在駱駝城的西北方。
  每當看見飛駝宮,龍城璧就想起了大漠中的帳蓬。
  但這一次,龍城璧看見飛駝宮的時候,腦海奡X乎是一片空白。
  飛駝宮已不再是飛駝宮。
  原本是飛駝宮的地方,現在已變成了一片火海。
  儉記客棧那張黃色的紙條仿佛也在龍城璧的心媬U燒。
  ——你若是來救拜雄的話,已經太遲了。
  火場堣鶗熊熊。
  而火場外則亂成一片。
  救火的人在奔跑叱喝,驚惶的女人在尖叫,他們有藏人,也有漢人。
  火紅如血,龍城璧的臉卻很蒼白。
  火場上最少有二三十個男人擔著水桶在澆水救人,但火勢實在太猛烈,他們的灌救完全
起不了任何作用。
  飛駝宮完了。
  拜雄呢?
  他是否也和飛駝宮一樣,將會變成一片飛灰?
  龍城璧沒有想。
  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他幾乎發呆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人淡淡的聲音。
  “拜雄還沒有死。”
  龍城璧沒有轉身,但他臉上卻抹過一絲奇異的光采。
  他忍不住道:“你知道他沒有死?”
  背後那人微笑著:“當然知道,因為他根本就不在飛駝宮堙C”
  龍城璧的臉開始有點紅潤。
  他知道這是事實。
  背後那人絕不會欺騙自己,因為他就是砍腦袋大俠衛空空。

  衛空空牽著那匹又老又醜的猴子馬,與龍城璧站在火場外不斷的搖頭嘆息。
  他們沒有去救火。
  他們不去救火,是因為火勢已漸漸熄滅。
  火勢漸漸熄滅的原因也只有一個。
  來駝宮已被完全燒毀了,而四周卻是空曠的廣場,烈火雖然兇猛,卻已燒無可燒。
  衛空空忽然問龍城璧:“你想不想見拜雄?”
  龍城璧苦笑道:“我來到這堙A本來就是想見他,他是我的朋友。”
  衛空空也忽然在苦笑。
  龍城壁心神一凜,道:“莫非拜雄出了甚麽事?”
  衛空空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仍然活著,但他的腿……”
  龍城璧雙眉一皺。
  “他的腿中了一枚毒針。”衛空空黯然地說下去。
  “是誰幹的?”
  寒風中忽然又響起了另一個冰冷殘酷的笑聲。
  然後,龍城璧和衛空空就看見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
  他的臉很圓,圓得就像個炸好的大煎餅。
  但最令龍城璧和衛空空感到怪異的,還是這個人唇上的胡子。
  他的胡子只有一撇,生長在右方,而左方原本應該有另一撇胡子的地方,卻沒有胡子,
只有一道既不太淺,也不太深的疤痕。
  衛空空瞪著他:“他是誰?”
  只有一撇胡子的中年人冷冷一笑,他的答復快捷而簡單:“彭儉。”
  “彭儉?”龍城璧冷笑。
  彭儉回答道:“現在我的名字就叫彭儉。”
  龍城璧說道:“你的胡子好像少了一半。”
  彭儉道:“胡子或多或少,問題不大的。”
  龍城璧道:“你說得不錯,倘若腦袋少了一半,那才要命。”
  彭儉道:“的確要命。”
  龍城璧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閣下左方的胡子是給拜雄的父親賽新斑剃掉的。”
  彭儉臉上木無表情,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龍城璧又道:“你就是十年前江湖號稱殺得性起的彭五絕!”
  彭儉又是一陣冷酷的微笑。
  但這一次他點頭,承認龍城璧的說話並沒有錯誤。
  彭儉的確就是彭五絕,他的外號比臉上一刀更古怪,被稱為“殺得性起”。
  彭五絕在不殺人的時候,通常都很冷靜。
  冷靜如巖石,冷靜如北方高峰上千年不融的冰雪。
  但每當他動手殺人,他的性格就會完全改變。
  他殺人極少只殺一個,通常都會接二連三,一口氣的繼續殺下去,直到自己滿足為止。
  他這樣殺人,當然往往會釀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悲劇。
  龍城壁冷冷道:“昔年賽新斑沒有殺你,實在是大錯特錯。”
  彭五絕嘿嘿一笑:“別忘記當時他的寶貝女兒伊斯蓮公主正在我們的手上,他若敢殺我,
伊斯蓮公主早就變成一堆枯骨了。”
  龍城璧道:“大漠聯盟的力量,足以把你們整個組織扮碎有余。”
  彭玉絕冷冷道:“賽新斑倘若真有這份力置,彭某今日又焉會在駱駝城中?”
  龍城璧沈著臉,道:“一年前湘北的三件慘案,都是你的傑作?”
  彭五絕道:“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龍城璧道:“剛才在儉記客棧窺伺在下出手對付兩個殺手的人也是你?”




2011-1-15 06:09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7  

第十七章
  彭五絕道:“這一點倒是不錯。”
  龍城璧又問道:“你已看過在下的刀法?”
  彭五絕又點頭。
  龍城璧冷冷道:“你現在大概己有把握對付我了?”
  但這一次彭五絕卻搖頭。
  他的回答很爽脆,絕不含糊:“我並不是你的敵手,你若拔刀,我就會立刻變成一個死
人。”
  龍城璧沈默著。
  彭五絕顯然知道並不是他的敵手,但是,仍然有勇氣站在這堙A他憑仗的是甚麽?
  龍城璧不知道。
  但衛空空卻知道。
  “他身上有解藥。”
  “解藥?”龍城璧一楞。
  “不錯,”彭五絕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並不冰冷,但卻有一種神秘曖昧的意味:“只要
你答應一個條件,我就把解藥交出,否則三個時辰之後,拜雄腿上毒針的毒力發作,就算大
羅金仙降世也無法可以把他救治。”
  龍城璧雙手握握,冷冷道:“是甚麽條件?說!”
  彭五絕又發出一陣神秘的笑意:“有個漂亮的女人想見你。”
  龍城璧一怔。
  彭五絕道:“難道你除了唐竹君之外,對其他的女人全無興趣?”
  衛空空笑道:“你可知道唐竹君是武林中第一美人?”
  彭五絕道:“那倒未必,現在想見龍城璧的女人,她的姿色就絕對不會在唐竹君之下。”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別說是美人,就算是母夜叉要找龍某,在下也是無
法推辭的了。”
  彭五絕道:“你果然是識時務者。”
  龍城璧道:“解藥呢?”
  彭五絕從懷中取出一個細小的玉瓶,拋給衛空空。
  “一半外敷,一半內服,三個月內絕不能喝酒,不能親近女色,否則他立刻就要完蛋。”
  衛空空把彭五絕的每一句識話都緊緊記在心中。
  彭五絕雖然號稱“殺得性起”,但他在江湖上的信譽一向都很好,他的說話倒是可以相
信。
  拜雄中了毒針,除了試用彭五絕的解藥之外,衛空空已別無其他辦法可想。
  一輛四平八穩的馬車,已在火場外不遠處恭候著龍城璧。
  車把式是一個侏儒。
  這個侏儒雖然身材矮小,但一雙手臂卻幾乎比龍城璧的大腿還粗壯。
  可以說,這一雙手和這個侏儒的身材是絕不相稱的。
  驟然看來,這個侏儒倒是個怪物。
  但龍城璧沒有小覷他。
  無論是誰,能夠用一支長鐵筆射穿夏侯國浩兩邊太陽穴,他的本領就絕不能輕視。
  龍城璧冷冷的瞧著侏儒。
  但侏儒卻連眼角都不看他一眼,簡直把他當作一個死人。
  龍城璧沒有生氣。
  他只是嘆氣。
  他嘆氣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夏侯國浩。
  如果夏侯國浩知道自己是死在一個侏儒手下,他一定會死不瞑目。


  龍城璧登上了馬車之後,才發現這輛馬車的構造比想像中還要穩固。
  這輛馬車的車廂,其穩固的程度已跡近一座牢獄,可以說,龍城璧是被囚禁了。
  這個車廂沒有窗子,只有兩個透氣的圓孔,一個在上,而另一個則在車廂下。
  龍城璧在這車廂堸艉@可以看見的,就是上天下地。
  幸好龍城璧對於任何環境都很容易接受下來。
  隨遇而安這四個字的本身,就已包含著忍耐堅強的精神在內。
  龍城璧的忍耐力時好時壞。
  有時候他連一刻間都不能等待,但有時候他卻可以無憂無慮的一直等待下去,甚至等待
一輩子。
  對於唐竹君,他是在等待著。
  可惜這輛馬車並不是帶他去見唐竹君,而是另外的一個女人。
  但正如龍城璧所說,就算是母夜叉要見他,他也是非去不可。


  當馬車停下來的時候,龍城璧嗅到了三種不同的氣味。
  這三種氣味都是香的。
  第一種香氣是花草的香氣。
  龍城璧有點奇怪,在這麽寒冷的天氣堙A居然還有芬芳的花草氣味,難道這堿O個春天
的世界?
  不。
  這是絕不可能的,他實在想不通。
  第二種香氣,龍城璧就算睡著了見也嗅得出,那是陳年女兒紅的酒香。
  花香!
  酒更香!
  但更香的還是第三種香氣。
  那是從女人身體上所發出來的體香。
  車廂門終於打開。
  龍城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鼻子沒有毛病,而且靈敏得就像只獵犬。


  雖然這堛滬溥椄O有點冷,但與駱駝城的凜洌北風相比,卻是溫柔得多了。
  這堿O一座四面環山的深谷,北方的寒風卻已被高山所阻隔。
  馬車停在山谷內一片綠湖邊。
  湖邊有橋。
  橋的彼岸,綠草如茵,繁花似錦。
  在一列青翠的竹林下,有一行青絲織錦織成的軟墊子,上面坐著八個身穿薄如蟬翼輕羅
衫的少女。
  她們的面前都有樂器。
  樂器金碧輝煌,但令人觸目的還是這八個少女的容貌。
  她們不但年輕,而且個個貌美如花。
  龍城璧剛踏足出車廂外,清脆動聽的樂聲已起。
  然後,龍城璧又看見了另外八個同樣年輕,同樣漂亮的女孩子,從竹林之後盈步走出。
  她們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曼聲輕歌。
  龍城璧好像有點醉了。
  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人視作貴賓似的隆重款待。
  ——幸好龍城璧對於任何環境都很容易接受下來,也得容易適應。
  應該吃苦的特候他不怕吃苦。
  應該享受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把享受的機會輕輕放過。
  歌樂之聲繚繞不絕。
  龍城璧的腳步沒有停。
  他踱過湖上的一座青磚橋,橋頭上早已有兩個年輕貌美的小丫環,各自挑著一盞銀燈,
為龍城璧引路。
  雖然是大白天,但她們仍然用銀燈照明,恐防龍城璧看不見小徑上的鵝卵石而絆倒似的。
  竹林後有一條迂回曲折的走廊,兩旁的花草更幽香。
  走廊的盡頭,是一座小樓。
  陳年女兒紅的酒香,就是從這座小樓內散殺出來的。
  珠簾串串,人在簾中。
  龍城璧拾級登樓,只見樓中除了陣陣酒香之外,還有一種溫暖的春意。
  簾中人忽然輕輕揮手,兩個小丫環徐徐退下。
  龍城璧悠然一笑:“我來了。”
  “你可知道我是誰?”簾中人語聲甜美,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龍城璧搖了搖頭,淡淡地道:“不知道。”
  簾中人微微一笑:“龍大俠果然不愧是個勇士。”
  “勇士?”龍城璧心中一動。
  “難道你否認自己是個勇±?”
  龍城璧哈哈一笑:“世間上只有否認自己是懦夫的人,又有誰會否認自己是個勇士?”
  簾中人一陣子沈默。
  “你很坦白,坦白得可愛!”
  “如此說來,龍某倒真成一個坦白、可愛的勇士了!”
  “難道你認為不是?”
  龍城璧沒有回答。
  他只是緩步上前走去,撥開中間的珠簾。
  簾中人的臉,立刻就呈現在他的跟前了。


  龍城璧是個浪子。
  他足跡所涉獵的地方並不算少,他所見過的美人兒也不知凡幾。
  最令他念念不忘的,當然是杭州唐門的二小姐唐竹君。
  唐竹君是杭州老祖宗的女兒,也是武林第一美人。
  但簾中人的姿色,卻似乎絲毫不比唐竹君遜色。
  她的臉比春天的陽光,更溫柔,更嫵媚。
  她雖然不著脂粉,但一雙眼睛卻像是兩只鉤子,一下子能把任何男人的魂魄勾過去。
  龍城璧的眼睛亮了。
  他畢竟並非聖人,而是一個浪子。
  “我姓鮑,鮑天冰。”她把自己的姓名說出,的確大方而爽快。
  龍城璧眨了眨眼隋,在她的身上打量又打量,好像想在她的身上找出一只虱子似的。
  鮑天冰的身上沒有虱子,卻散發著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過了好久,龍城璧才慢慢的說道:“你並不像塊冰。”
  鮑天冰嫣然一笑:“就算是冰山也有溶解的時候,又何況是人?”
  龍城璧道:“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世間上絕對不多。”
  鮑天冰道:“絕對不多的意思,就是也有不少女孩子比我更美麗,對嗎?”
  龍城璧揮了揮手,微笑道:“雖然每個人的審美眼光都不相同,但你可稱為傾國傾城的
絕世尤物。”
  鮑天冰道:“傾國傾城?”
  龍城璧道:“就算不能傾國,但傾城一定不成問題。”
  鮑天冰不由失笑:“你指的傾城,莫非就是龍城璧中間的城字?”
  龍城璧淡笑,不置可否?
  鮑天冰又道:“你為甚麽不坐下?”
  龍城璧不再客氣,依言坐在一張輔著軟墊子的桃木椅上。
  鮑天冰伸出白玉般的手臂,替他斟了酒。
  酒香濃。
  滿滿的一杯女兒紅,中人欲醉。
  鮑天冰笑道:“你不敢喝?”
  龍城璧端起杯子,眸子亮如夜空中的星辰:“我為甚麽不敢喝?”
  鮑天冰說道:“難道你不怕酒中有毒嗎?”
  龍城璧神色不變,道:“酒中有毒無毒,難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鮑天冰道:“如果毒在杯中昵?”
  龍城璧道:“這種下毒的法子已太落伍了,你看來並不是個手段這樣低劣的女人。”
  鮑天冰的身子向龍城璧挪近了兩尺,臉上的笑容已足以同時迷倒八百個男人。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敢喝。”
  龍城璧哈哈一笑:“既然你連激將法也使用出來,在下若還不把酒喝掉,倒要變成一個
灰孫了?”
  笑聲中,他把滿滿的一杯女兒紅一仰而盡。
  果然是好酒。
  酒無毒,杯子也無毒。
  龍城璧一杯下肚,酒與大設,索性把整個酒最拿過來,整壺的猛喝。
  鮑天冰笑道:“看來你並不是個斯文的人。”
  “斯文?”龍城璧差點沒把嘴堛滌s噴了出來:“你甚麽時候聽人說過我是個斯文的浪
子?”
  鮑天冰答不出。
  她的確沒有聽過。
  龍城璧一是個浪子,一個狂放不羈的雪刀浪子。
  酒壺已空。
  龍城璧還是若無其事。
  這些酒並不太猛烈,如果要醉倒龍城璧,最少還要再來八十壺以上。
  鮑天冰的身子已幾乎貼在龍城璧的胸膛上。
  她忽然問他:“你可知道我為甚麽要你來到這堙H”
  龍城璧淡淡的道:“我只知道拜雄中了毒針,而解藥卻在彭五絕的身上。”
  鮑天冰道:“如果不是為了拜雄,你是否願意來到這堙H”
  龍城璧東張西望的四周打量一眼,半晌才道:“這堛瑰藿珓靮晙,又不冷,真是個舒
適愜意的地方。”
  鮑天冰的眼睛彎起,笑容就像春天堬捷}的玫瑰。
  她的聲音更甜美,她的語調也更旖旎:“你願不願意在這堻音菃琚H”
  龍城璧笑笑,道:“如果有空的話,當然願意。”
  鮑天冰看著他,道:“難道你現在很忙嗎?”
  龍城鐾點點頭。
  鮑天冰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就算你忙得要命,最少總可以在這堻郁瓻袡L這個晚上
罷?”
  龍城璧張大了嘴巴,好像有十個肉包子同時塞進了他的口腔堙C
  鮑天冰又嘟起了嘴,道:“你別老是想著唐竹君好不好?”
  龍城璧嘆了口氣:“你怎知道我想著唐竹君?”
  鮑天冰道:“你若不是想著她,又怎會對我冷冰冰的像塊木頭?”
  龍城璧苦笑道:“也許我本來就是塊木頭。”
  鮑天冰道:“但我知道你並不是。”
  龍城璧道:“你若認為我不是木頭,那麽我就不是木頭好了。”
  鮑天冰好像又生氣了?
  “難道我連-點也比不上唐竹君?”
  龍城璧盯著她打量了好一會,才輕聲嘆道:“就算她在這堙A我也無法否認你是一個很
可愛、很漂亮的女人。”
  鮑天冰總算又再笑了。
  她瞟了龍城璧一眼,道:“你現在最好去洗個澡,然後換過一套舒舒服服的衣服。”
  龍城璧道:“我現在穿著的衣服很稱身……”
  鮑天冰搖搖頭。
  “不行,我嗅出衣服上有點臭味。”
  龍城璧聳聳肩。
  男人大多數都是這樣的,當女人說他的衣服有臭味的時候,他通常都不會否認的。
  也許他們根本就對自己的潔凈極度沒有信心。
  所以,龍城璧沒有反駁鮑天冰。
  所以,他也只好乖乖的去洗澡。
  浴室內熱氣迷漫,幾乎連自己的手指也看不清楚。
  龍城璧並不是一個人走進這浴室的。
  如果不是那兩個身穿黃色衣裳的小丫環帶引,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座小樓有地窖,而地窖
也就是浴室。
  龍城璧並不是個小孩,他洗澡早已不必別人來伺候。
  但這兩個丫環卻一直陪伴著他,還主動的替他寬衣,替他洗擦身上每一處……
  龍城璧一直都沒註意到這兩個小丫環。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發覺這兩個小丫環的臉上,都孕育著一種深沈的殺機。
  難道鮑天冰要在浴室媢鵀菑v下手?


  沐浴後,龍城璧整個人都仿佛變了。
  其實他的人沒有變,變的只是他的外表。
  他變得像個初生的嬰兒,連指甲和臉上的幾根胡子都被整理得幹幹凈凈。
  他那套積滿塵垢的衣服已被換掉,唯一留下來的就只有一雙靴子和風雪之刀。
  沐浴更衣已辦妥,但浴室的大門仍然緊緊的關閉著。
  龍城璧微笑道:“我現在比剛出世的小寶貝還幹凈,大概可以見鮑小姐了?”
  兩個丫環卻一齊搖頭,齊聲道:“還不能。”
  龍城璧看了看自己的手腳、身體,又再轉身看看自己的後臀和腳跟。
  除了他自己眼睛看不見的地方之外,他把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詳細檢查過了,他依然覺得
很滿意,沒有基麽不妥。
  他苦笑一聲,道:“難道還要我塗脂抹粉一番不成?”
  左邊的丫環冷冷道:“塗脂倒不必,但抹粉倒是給你說對了。”
  龍城璧皺眉道:“我並不是女人,又何必抹粉?”
  右邊的丫環道:“男人通常都不必抹粉,但有時候抹上一些粉末,對他打是有利無害
的。”
  龍城璧抓了抓腮子:“或者我太笨了,到現在為止還不明白你們要我抹的是甚麽粉末。”
  左邊丫環冷笑道:“這種粉末可保存屍體,死後十年之內絕對不會變壞。”
  龍城璧“嗯”一聲,繼而苦笑道:“原來如此,那的確是有利無害之至。”
  他嘆息了一聲,又道:“可惜我現在還是活生生的,而我又不想刎頸自殺。”
  右邊的丫環道:“你不必自殺,如果你自殺死了,對咱們姐妹來說,那是無可補救的遺
憾。”
  龍城璧道:“你們兩人是姐妹?”
  左邊丫環道:“不錯,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龍城璧淡然道:“你們都很年青。”
  右邊丫環道:“我姐姐叫大冰,我叫小雪,兩人加起來還沒有三十五歲。”
  龍城璧道:“等到你們每人都有三十五歲的時候,你們的想法就會和現在截然不同。”
  大冰冷冷一笑:“那是將來的事。”
  小雪道:“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向龍大俠討教幾招。”
  大冰小雪並不是鬧著玩的,她們居然也是刀法上的大行家。
  浴室埵酗@個鐵櫃,就在大冰和小雪身後。
  大冰忽然把鐵櫃打開。
  櫃中有刀。
  不是一把刀,也不是兩把刀,而是整個鐵櫃都堆滿了刀。
  櫃中的刀,就算沒有一百也最少有九十把以上。
  連龍城璧都很少見過這麽多刀堆放在一起。
  因為這些並不是普遍的刀,而是每一把都堪用“寶刀”二字來形容和稱呼的刀。
  大冰隨手挑選了兩把,一把交給了小雪。
  龍城璧目光陡地一亮。
  “這兩把刀莫非是太行雙霸的陰陽閃電刀?”
  大冰冷冷一笑:“龍太俠不民愧是識貨者,你沒猜錯。”
  龍城璧嘆了口氣:“太行雙霸雖然並不能算是正人君子,但倒算是一方豪傑,八年前他
們把太行十三妖殺個片甲不留,那一戰至今仍為武林中人所津津樂道。”
  大冰冷冷道:“可惜他們並識時務者。”
  龍城璧道:“何謂識時務者?”
  大冰道:“凡與本門為友者是識時務,與本門為敵者就是自取滅亡。”
  龍城璧眨著眼,笑道:“江湖上最近崛起一個新幫會,它的勢力與氣焰正與時日俱增,
想不到這奡N是這個幫會其中的一個重地。”
  小雪道:“本門並無甚麽重地,但只要本門有興趣,任何地方都可作為駐腳之所,甚至
是執掌武林牛耳的少林寺……”
  大冰立刻把她的談話截止:“現在並不是談論這些事的時候。”
  龍城璧道:“你們的幫會是否名為無敵門?”
  太冰凝視著他,臉上的殺機更濃。
  “不錯,本門名為無敵!”
  龍城璧嘆了口氣,道:“兩位姑娘年紀輕輕,卻替這種恐怖的組織辦事,真是令人扼
腕。”
  大冰:“呸”地一聲,嬌聲喝道:“廢話!”
  小雪接道:“與龍大俠交手,正是咱們姐妹多年來的心願,希望你迸不是個浪得虛名之
輩……”
  龍城璧暗暗苦笑。
  看她們的樣子,一味故作老成,但卻連聲音都稚氣未除。
  他能對她們施展殺手鐧嗎?


  浴室中的熱氣雖然已漸漸減退,但仍然朦朦朧朧的似在霧中。
  一股殺氣,在熱氣中擴散、彌漫。
  龍城璧沒有動,由發尖以至腳跟完全紋風不動。
  他甚至沒有半點拔刀的姿勢。
  大冰小雪都知擋,像龍城璧這種刀法上的頂尖高手,他與拔刀簡直就比眼睛眨動還容易。
  她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龍城璧的刀法,但卻已不只一次聽人說過。
  其中對龍城璧刀法研究最深的人,就是駱駝城儉記客棧的老板彭五絕。
  彭五絕見過龍城璧的刀法,而且不止一次。
  在飛駝閣那一戰,彭五絕已是第三次看見龍城璧的出手。
  他發現龍城璧的刀法處處都是破綻,但這些破綻能否攻破,他卻無法證實。
  如果龍城璧刀法上的破綻不能攻破,那麽與龍城璧交手的人非但不容易取勝,而且還很
容易丟掉性命。
  他曾把自己的看法,對大冰小雪兩人作出詳細的分析。
  他最後的結論共有兩個。
  第一:與龍城璧交手,決不能有半點輕舉妄動,八條龍刀法上的破綻若不能攻破,與他
動手的人很快就會陷入險境。
  第二:憑大冰和小雪的刀法,雖已足以睥睨江湖,但最好還是別碰雪刀浪子。


  太冰和小雪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孩子,彭五絕的說話她們都很明白。
  但她們也和大多數漂亮的女孩子一樣,有一種好勝的心理。
  她們自六歲開始練刀,她們的師父也就是無敵門主。
  她們雖然作丫環打扮,但她們當然並不是真的丫環身份。
  她們在組織中的職位是堂主。
  大冰是大冰堂土。
  她們兩人既有勇氣對付龍城璧,刀法上的造詣當然非同小可。
  龍城璧嘆息一聲。
  他實在不願意和這兩兩個女孩子交手,但他卻已沒有選擇的余地。


  陰陽閃電刀互相輝映,她們正在制造機會,要把龍城璧的心神弄得為之恍惚。
  她們用的法子很特別,居然同時把自己衣裳背後的衣帶用力一拉。
  衣帶一松,她們的衣襟也同時松開。
  龍城璧沒有被嚇一跳,但始終難免覺得有點意外。
  他想不到大冰和小雪的衣服這麽容易就松脫下來。
  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她們的身上就只有這麽一件衣服。
  兩襲衣裳同時墜地,兩個冰肌雪膚的少女忽然就赤裸裸的畢露在龍城璧眼前。
  她們的身軀雖然還未完全成熟,但卻有一種原始的誘惑力,足以使任何一個男人為之心
神恍惚。
  龍城璧又是一聲嘆息:“這算是甚麽武功?這堣S沒有床……”
  小雪嫣然一笑:“我們練的是裸女刀法,我們組成的是裸女刀陣。”
  龍城璧淡淡道:“裸女刀法以色相示於敵人之前,不太犧牲一點麽?”
  大冰冷冷道:“你若能看破“色”字,那麽裸女刀法就會完全失去效力。”
  龍城璧嘆了口氣:“在下並非有道高僧,也不是再生柳下惠。”
  小雲道:“所以你的心已開始亂。”
  龍城璧目光閃動:“你從那一點看出我的心境已呈紊亂?”
  小雪道:“從你的眼睛堿搘X。”
  大冰道:“你並不是個聖人,也不是個只會敲經念佛的老和尚,同時更不是個太監。”
  龍城璧苦笑道:“就算是太監也會被你們的胴體所吸引。”
  大冰小雪一齊在笑。
  她們的笑聲很悅耳,連一直冷若冰霜的大冰也仿佛熱情如火。
  她們的眼睛不再露出刀鋒般的殺氣,頓然變得風情萬種。
  她們的神情完全改變,就像完全變成了另外的兩個人。
  但她們的手媮晹酗M。
  這兩把刀以前的主人,本就是殺人如草芥的武林豪傑。
  她們都凝視著龍城璧,突然同時蛇腰扭動,赤裸裸的向他撲去。


  龍城璧沒有閉上眼睛。
  他並不是個假道學的人,他本來就喜欽欣賞少女們美麗的胴體。
  他從不勉強女人脫衣。
  但每當有機會看女人的時候,他也不會輕輕的錯過。
  然而,兩個赤裸的少女同時揮刀向自己撲到,這種經歷他還是第一次體驗到。
  他的心情是否已被擾亂?


  刀聲霍霍。那是陰陽閃電刀所發出來的刀聲。龍城璧的身子沒有動。
  有美投懷,豈可錯過?
  可借在赤裸裸的軀體前,先到一步的,並不是少女們的柔荑,而是她們手上的刀。
  美女可抱,刀不可抱。
  無論是誰在這種情況之下欲一親香澤,他都會在霎眼間變成一具死屍的。
  龍城璧雖然並不怕死,但倘若糊婼k塗死在浴室中,這種死法倒是未免太過“輕於鴻
毛”。
  何況在這間浴室的上面,還有一個比大冰小雪更嬌艷嫵媚的鮑天冰在等著他?
  這種事倒也少見。
  女主人在小樓上等待著的客人,卻在浴室中被她的丫環揮刀斬殺。
  幸好唐竹權不在這堙A否則必然“他奶奶個熊”之聲不絕於耳。
  龍城璧沒有拔刀。
  直到她們的刀幾乎已砍在他的脖子上,他還是沒有拔刀。
  他知道除非自己不拔刀,否則這兩個赤裸的女孩子立刻就會變成兩具艷屍。
  艷屍也是死屍。
  死屍再漂亮,當然也及不上活脫脫的一個美女。
  龍城璧雖然殺過女人,但若非必要時,他腰間的雪刀還是不會隨隨便便的就砍在女入的
身上。


  刀快如電。
  但更快的卻是龍城璧的手。
  雖然他曾出手,但當他的手又再垂下的時候,大冰小雪還是沒有看見他的手。
  她們唯一的感覺,就是肋下的要穴,最少也被人點住了八個。
  大冰的臉還在媚笑。
  但她的媚笑已僵硬,僵硬得就像雙被人一棒打死的狐貍。
  她一向都以為姐妹兩人的刀很快。
  她一直都以為裸女刀陣必然會使龍城璧分心。
  但她卻忘記了一件事。
  龍城璧不但在八條龍刀法上有極高深的造詣,同時更已練成了龍心神訣上的武功。
  龍心神訣主要講究的是養氣。
  在益氣的功夫上,龍心神訣絕不會比少林派的達摩心法遜色。
  所以,裸女刀陣敗了,她們是敗在龍心神訣之下的。
  當然,龍城贊出手極快,也是其中一個主要的因素。
  小雪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但在她的目光中,卻又隱隱流露出一股仰羨的神色。
  地雙眼看著龍城璧,竟好像看得有點癡了。
  但龍城璧卻頭也不回,一步一步向浴室大門走去,然後推門而出!
  鮑天冰仍然在那小樓中。
  江南女兒紅的酒香,仍然在四周洋溢著。
  鮑天冰看見龍城璧的時候,臉上的神態就像新娘子在洞房之夜看見了自己的新婚丈夫。
  龍城璧不是新郎。
  但他比新郎幹凈得多。
  世間上的新郎,每每在酒宴中喝個酩酊大醉。
  並不是每對夫婦的新婚之夜都是甜蜜的,倘若新郎爛醉如泥,做新娘子的就只好在洞房
之夜的時候,來服侍一個糊婼k塗的醉漢。
  龍城璧沒有醉,而且剛剛在熱水中泡得幹幹凈凈,他現在看來就像個可愛的香寶寶。
  他本來就是個很可愛的浪予。


  鮑天冰又依偎在龍城璧的胸腹間。
  她好像比大冰小雪揮刀斬殺龍城璧的時候更“熱情”。
  龍城璧沒有拒絕她的熱情。
  就算唐竹君就坐在他們的面前,就算明知唐竹君一定會吃醋,他也不會拒絕。
  那不是因為鮑天冰美麗動人,而是因為他知道鮑天冰是整件事情的一個主要關鍵。
  龍城璧是飛駝族的朋友,也是飛駝族人人崇拜的勇士。
  雖然他並不在乎別人稱呼他勇士,還是懦夫,但他重視友情。
  飛駝族族長賽新斑視他為朋友。
  班雄也是他的朋友。
  整個飛駝族,每一個族人都是他的朋友。
  現在飛駝族與整個中原武林都遭遇到一場可怕的風暴,他又怎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
  他不能。
  就算把他卸開八大塊,他也不能采取無動於衷的態度。
  但鮑天冰對他又有甚麽企圖呢?




2011-1-15 06:10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8  

第十八章
  黑夜,寒星點點。
  他們就在星空下,喝酒,吃精美的菜,還下了三局棋。
  鮑天冰的棋藝相當了得,但卻三局全輸。
  她沒有故意把勝利讓給龍城璧,但三局她都在領先的優勢下敗陣。
  女人奕棋,能連輸三局還沈得住氣的並不多。
  鮑天水也不例外。
  她好像急了,臉龐紅得就像桌上的一盆紅蘋果。
  蘋果香甜。
  但她的臉龐更是香甜得令入陶醉。
  她還想再奕第四局。
  但龍城璧卻把棋子搬開一旁,問她:“你一直把我留在這堙A是否準備把我軟禁?”
  “軟禁?”
  鮑天冰瞪大了眼睛,忽然“噗”的就笑了起來。
  “我為甚麽要把你軟禁?”
  龍城璧道:“無敵門若想在駱駝城攪事生非,恐怕後果會嚴重得很。”
  鮑天冰嘆了口氣:“你未免太多疑了,而且我看出你已很疲倦。”
  “疲倦?”
  龍城璧悠悠一笑。
  他實在不明白鮑天冰那一點看出自己已很疲倦。
  鮑天冰柔聲道:“你現在需要的並不是戰爭,而是休息。”
  龍城璧緩緩道:“我不想休息,也不能休息。”
  鮑天冰眨著眼,笑道:“你為甚麽不能休息?你又不是一條牛,背後又沒有鞭子把你催
趕。”
  龍城璧微微一笑:正想說話,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風鈴搖動的聲晌。
  風鈴的聲音雖然並不響亮,但卻清澈無比,在夜靜中誰都可以聽得清楚。
  龍城璧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終於來了。”
  “你認為他是誰?”鮑天冰試探他。
  龍城璧目光閃動著,道:“你應該知道。”
  鮑天冰的瞳孔笑然收縮,目光突然變得像一把劍、一把刀,甚至是一根箭:“我的任務
你現在總應該明白了?”
  龍城璧道:“你一直把我留下,就是等待他來到這媢鴷I我?”
  鮑天冰遭:“門主來到這堙A並不一定對你不利。”
  龍城璧道:“換而言之,他也許會對我不利。”
  鮑天冰忽然嘆了口氣:“倒要看你怎樣對他講話了。”
  龍城璧道:“我和他有甚麽好談?”
  鮑天冰還沒有回答,小樓下就已晌起了一個幹澀的笑聲。
  “難得龍大俠光臨此地,值得一談的事實在太多了。”
  兩句說話之後,小樓珠簾外已站著一個戴著大草帽的人。
  他的衣服又闊又長,布的質料是天藍色的上好綢緞,但腰間卻系著一條猩紅奪目的粗闊
皮帶。
  草帽垂得很低,遮住了這個人的臉。
  他可以看到別人,但別人都絕對無法可以看見他。
  龍城璧透過珠簾,只能看見他的一雙手。


  除了殘廢者外,每個人都有一雙手。
  但每一雙手都和每個人的臉孔一樣,雖然人人都有十根手指,但每一雙手其實都並不相
同。
  龍城璧現在看見的這一雙手,連他做夢的時候也從未見過,更從未想見世間上竟然會有
這麽的一雙手。
  這雙手竟然是透明的,而且還呈現四種不同的色澤。
  毫無疑問,這是一雙怪手。
  人類怎可能會長出這樣奇怪的手?
  別說是人類,就連野獸飛禽,也絕不可能出現這種奇怪的情況。
  但龍城璧登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同時他更相信這是有血有肉的一雙手。
  同時,他更明白一件事。
  無論是誰給這一雙手擊中,都絕對無法再活下去!


  藍袍人沒有伸手撥開珠簾。
  他不必動手,珠簾就自動的向兩旁散開,中央露出一道缺口。
  龍城璧淡淡道:“好氣功。”
  藍袍人的聲音似乎更幹澀:“這只不過是先天無敵氣功,算不了甚麽。”
  先天無敵罡氣是武當派最精深博大的一種武功,藍袍人不但輕易的就使用出來,而且還
好像認為這只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龍城璧不動聲色,道:“在下已在這堹啎F半天,總算有機會見到無敵門的門主。”
  藍袍人道:“你只看見我的手,但卻看不見我的臉。”
  龍城璧不在乎地道:“門主總比沙漠的駱駝聰明,它們埋首在沙漠中,但閣下只不過用
一頂草帽阻住別人的視線而已。”
  藍抱人幹咳一聲:“你很想看看我的臉?”
  “不想。”
  龍城璧的回答很爽快。
  藍袍人淡淡道:“難道你連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龍城璧微微一笑,道:“誰說我沒有好奇心?我比世間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更好奇。”
  藍袍人道:“既然如此,你為甚麽不想看看本門主的廬山真面目?”
  龍城璧悠悠道:“雖然在下的好奇心極重,但閣下既不願以真面目示人,想來閣下的尊
容,也許比一雙手更難看……”
  “住口!”藍袍人把龍城璧的說話喝斷。
  龍城璧“哦”一聲:“原來閣下不喜歡聽這種傷人的說話?”
  藍袍人的聲音剛才還有點激動,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原狀:“傷人的說話,你還是少說一
點的好。”
  龍城璧忽然板起了臉孔:“其實閣下是否一個“人”,實在還大有疑問,最少你的手不
像是人的手,而在下也看不見你的臉孔,難保你不是從深山野嶺的鉆出來的大妖怪。”
  藍袍人緩緩道:“你可知道自己的性命,已在本座掌握之中?”
  龍城璧冷笑道:“閣下若真的要動手對付龍某,恐怕早已出手,又何必婆婆媽媽的與在
下兜圈子?”
  藍袍人不再說話。
  他突然把草帽揭開,露出了半張臉。
  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半。
  他只露出了嘴巴和鼻子。
  龍城璧一怔。
  就憑這一張嘴巴和鼻子看來,他的輪廓不但不難看,而且還可以算得上是個很英俊的男
人。
  但他的眼睛和頭發,仍被一塊軟皮包裹著。
  龍城璧只能著見對方的目光。
  他的眼睛竟然也像是透明的,而黑色的眼珠子卻反有小小的一點。
  藍袍人忽然柔聲道:“你看我的臉是否很難看?”
  龍城璧道:“美與醜本來就沒有準則可言,何況在下只看見半張臉,又怎能加以確定?”
  藍袍人道:“幸好本座是個男人,所以我美與醜對你來說根本就毫無關系。”
  龍城璧道:“難道你是個女人就與我有關系?”
  藍袍人露出了一個奇特的笑容:“當然有關系。”
  龍城璧眉頭一皺:“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
  藍袍人慢慢的說道:“龍大俠雖然與唐竹君頗有情份,但是緣份卻似乎並不太深。”
  龍城璧沒有反駁,他只是靜靜的聽下去。
  藍袍人淡淡一笑,接道:“你覺得鮑天冰這個女孩子怎樣?”
  龍城璧一怔:“我更不明白。”
  藍袍人笑了笑:“如果你還想活下去,只有一個法子。”
  龍城璧的眼睛亮了。他並不是一個呆蛋。藍袍人的弦外之音他當然聽得出來。
  “難道你要我娶鮑天冰?”
  藍袍人哈哈一笑,臉上的表情好像很開心,很愉快。
  “這正是珠聯璧合,佳偶天成,豈不妙哉?”
  雖然美與醜本來就沒有準則,但鮑天冰是個美麗的女人,那是除了瞎子之外,人人都可
以肯定的。
  龍城璧的眼睛並不瞎,而且比任何人都更雪亮得多。他當然知道,像鮑天冰這種絕世美
色,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但他除了眼睛雪亮之外,心中也同樣雪亮。
  就算他和鮑天冰的確是天生一對,也絕無理由在第一天認識的日子奡N成親。
  這是無敵門主的命令。鮑天冰可能對龍城璧一點興趣也沒有。
  無敵門主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褪下,他這個“媒人”幹得很起動:“你們兩人可以在
十日之後才成親,本座要隆重其事。”
  龍城璧忽然揮手,截住無敵門主的說話:“不必隆重其事,因為根本就並無其事。”
  無敵門主的臉色立刻沈下:“甚麽並無其事?你們一定要成親。”
  龍城璧盯了鮑天冰一眼,道:“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又怎能成為夫婦?”
  無敵門主嘿嘿一笑:“你何以知道她不喜歡你?”
  龍城璧冷冷道:“她若喜歡我,就絕不會在一日之內,派人刺殺在下兩次。”
  無敵門主冷冷的瞧了瞧鮑天冰一眼,然後方對龍城璧道:“那是已成過去的事,從現在
起,本座決不許她傷害你一根毫毛。”
  龍城璧道:“你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
  無敵門主搖頭:“本座不是神,但卻可以保證這一點:當你們成親之後,她絕不會傷害
丈夫。”
  龍城璧冷冷道:“可惜就算她願意嫁給我,我也不見得就要娶她。”
  無敵門主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沈默了許久,才緩緩的說道:“天冰是一個很可愛的女人,不但可愛,而且很聽話。”
  龍城璧又在冷笑。
  無敵門主接著:“本座承認,她一直都想殺你,那是因為五年前她的表姐就是死在你刀
下的。”
  龍城璧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在下早就覺得她在一片殷勤的背後,隱伏著無限殺機,
卻沒料到她的表姐是死在我的刀下。”
  無敵門主道:“你雖然滿手血腥,但本座卻很了解你的個性,你殺人是有原則的。”
  龍城璧並不否認,雖然他一直都不是個自大狂的人。
  無敵門主語聲一頤,又說下去:“但無論你們有甚麽深仇大恨,現在都已成過去,你們
將會結成夫婦。”
  龍城璧搖搖頭:“這種親事,恕難接受。”
  無敵門主道:“你若不與她成親,又怎能成為無敵門第二把交椅人物?”
  龍城璧一呆:“誰說我將會成為無敵門的第二把交椅人物?”
  無敵門主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當然是本座。”
  龍城璧道:“我若成為副門主,恐怕人人心中都會不服。”
  無敵門主哈哈一笑:“鮑天冰是本座的幹女兒,你若與她成親,你就成為了本座的幹女
婿,女婿就是“半邊子”,就是本座的兒子,你成為無敵門的第二把交椅人物,有誰敢不
服?”
  這一次龍城璧真的嚇了一跳。
  無敵門主左兜右彎的,居然就把龍城璧變成自己的兒子。
  無敵門主雖然說得很起勁,但龍城璧卻不住的搖頭。
  “不行!不行!”他頻頻搖手道:“這是絕不可能的事,在下寧願去陪一只母豬睡覺,
也絕不能娶一個要謀殺自己的女人。”
  無敵門主道:“本座早已說過,她絕不敢動你一根毫毛。”
  龍城璧冷冷一笑:“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娶一個對自己毫無感情的女人。”
  無敵門主道:“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呀。”
  龍城璧冷笑道:“但我的感情早已種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唐竹君!”
  “不錯,這是天下間人所共知的事,閣下神通廣大,當然不會連這件事都不知道。”
  無敵門主嘆了口氣:“聽說你不但是唐竹君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同時與唐竹權也是一雙
極要好的老朋友。”
  “閣下的說話越來越多余!”
  無敵門主嘿嘿一笑:“敢在本座面前如此無禮的人,你是第二個。”
  龍城璧一凜,忍不住道:“那第一個對你無禮的人又是誰?”
  無敵門主神色凝重,緩緩道:“那人就是在老子面前也自稱老子的唐竹權!”


  小樓外的風忽然變得有點冷。
  冷風吹得龍城璧的臉上,他的心卻像馬車掉進薄冰層的湖底堙C
  因為他忽然看見小樓外的一塊草地上,亮起了兩盞青慘滲的燈籠。
  這種燈籠所發出的火焰居然是青色的。青色的火焰雖然不太明亮,但已足夠讓龍城璧看
見兩盞燈籠前豎立著的一個人。
  這人並不是直豎,而是倒豎。
  他並不是自己故意倒豎在地上,而是因為他的雙腿已被人用一條粗大的鐵鏈鎖著,而他
的兩手都已受傷,根本就身不由主。
  他被人用一根大竹杠擡豎起,頭下腳上的倒豎在小樓之下。
  龍城璧的臉煞白。
  因為這人就是天下第一號大醉鬼唐竹權!
  在唐竹權的身邊,不但有兩盞詭異的燈籠,還有十個黑衣漢子。
  他們不但衣服是黑色的,連臉色也黑如煤炭。
  他們臉上的確塗上了煤炭。
  就算有人本來認識他們,但煤炭的顏色已把他們的本來面目完全掩蓋著。
  龍城璧的指骨格格作響。
  無敵門主卻居然笑了笑:“這個大胖子的武功很不錯,可惜就是脾氣暴躁了一點。”
  龍城璧冷冷道:“龍某的脾氣,也不會好到那堨h,也許我的脾氣,會比他更壞。”
  無敵門主悠然道:“如果你向本座發脾氣,吃虧的不會是我,也不是你,”說到這堙A
他伸手向小樓下倒豎著的唐竹權一指,然後又慢慢的說道:“吃虧的是他,因為他身旁的十
個人,每人都有精絕的武功,而且,還有數不盡折磨犯人的法子。”
  龍城璧勃然道:“你憑甚麽用‘犯人’這種種字眼來形容唐竹權?”
  無敵門主淡淡道:“這堿O本座的地方,這堛漯k律也是由我訂立和執行的,本座說他
是個犯人,他就是犯人。”
  龍城璧沈聲道:“龍某不妨在這奡ˋ藾掑U,他的父親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世間上絕
對沒有人能逃避過他的搜索和報復。”
  無敵門主冷冷一笑:“別人怕唐老人,本座可不怕。”
  龍城璧臉上不動聲色,但心中卻打了個結。
  在不久之前,他本來還是一無所懼的,但現在的情況又已生變。
  他並不為自己而擔憂,卻為唐竹權的安危而恐懼。
  反而唐竹權仍然像平時般豁達開朗。
  雖然他被人倒吊起來,但他仍然看見龍城璧。
  他居然哈哈一笑,大聲道:“你看見老子倒轉了,對嗎?”
  龍城璧笑著回答:“你的確是倒轉了。”
  唐竹權大笑道:“老子看見你也倒轉了,他奶奶的熊,這個世界真的變了!”
  龍城璧嘆一口氣,喃喃道:“就算整個世界真的變了,天下第一號大醉鬼的性格還是沒
有變。”
  無敵門主默然半晌,緩緩道:“你若還堅持不肯與鮑天冰成親,唐竹權這個人很快就會
死。”
  龍城璧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假若龍城璧不答允無敵門主,唐竹權就會變成一個死人。


  晨曦。
  這是冷霧迷離的一個上午。
  在駱駝城的東北角,有一條狹長的小巷。
  這條小巷是駱駝城最貧困的一角。
  小巷兩旁,都有屋子,但這些屋子幾乎沒有一間是比較完整的。
  殘舊的屋宇,骯臟的溝渠,營養不良的臉孔,使這條小巷看來簡直就像人間地獄。
  在小巷的盡頭,有一間小石屋。
  這間小石屋雖然面積細小,但倒是整條小巷中最完整的建築物。
  住在這堛漪O個又窮又老的秀才。
  他才學挺不錯,一手書法更是蒼勁有力,堪稱鐵劃銀鉤。
  可惜他的運氣卻太差,空有滿腹經綸,卻連一官半職也攤不上。
  他現在已快七十歲,並無妻兒,只有一個小書僮忠心耿耿的跟著他。
  小書僮的年紀已不小,他已三十八歲了。
  但他的身材卻和三十年前沒有多大分別。
  自從八歲那年一病之後,這個小書僮就再也沒有長大過。
  唯一變了的,是他的臉孔成熟了,顎下早已長出硬滲滲的胡子。
  他變成了一個畸型的人。
  所以,他就叫阿畸。


  一個又窮又老的秀才,和一個三十八歲還沒有長大的書僮,他們所過的生活當然十分清
苦。
  老秀才唯一的收入,是替人縫制衣服。
  讀了幾十年書的老學者,居然在現實的環境下變成一個裁縫師,亦可算是潦倒之至。
  不過,他雖然已成為裁縫師,駱駝城堛漱H,仍然稱呼他為老秀才。
  他姓吳,名酌昭,字草山,除了寫字讀書之外,唯一的本事就似乎只有替人縫制衣服。
  文章不能賣錢,字畫也不值錢,養活吳秀才和阿畸兩人的,是一手不太好,也不太差的
針線功夫。
  這種人只是城市堛漱p角色,沒有人會去關心他,也沒有人會註意到他們日常的生活情
況。
  所以,這種人的秘密,也往往不容易被別人所發覺。


  雖然現在還很早,但阿畸已醒了很久。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小巷中間的面攤吃
面。
  這條窮巷也有面攤,賣的面雖然一點也不爽滑,但卻以量取勝。
  在別的地方,絕對沒有這堛滬惚K宜,只消五分銀子就可以吃到一碗熱騰騰蟹肉面。
  面很多,碗子也是大得驚人。
  阿畸的肚子雖然並不太,但胃卻絕不比任何一個壯漢輸虧。
  一大碗堆到鼻子上的醬肉面,很快就給阿畸連湯帶面掃個清光。
  吃完一大碗面之後,阿畸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對人生的祈望並不大,這一碗面對他來說,已是了不得的享受。
  他還想吃一碗。
  但他每天只能吃一碗,再吃一碗,明天早上就得捱餓。
  阿畸會有過這種經驗。
  經驗告訴他:明天的糧食倘若提早在今天吃掉,那麽自已就是個大笨蛋。
  雖然他叫阿畸,但還並不太笨。
  正當他準備離開面攤的時候,突聽得背後有人叫了一聲:“阿畸。”
  阿崎的耳朵並不聾,這兩個字他聽得很清楚。
  也許他的聽覺極佳,他一聽就覺得這人的嗓子很陌生。
  他幾乎可以肯定,叫自己的是個陌生人。
  阿畸沒有轉身,就已看見這個把自己叫住的人。
  因為這人忽然就走到了阿崎的面前。
  阿畸的估計沒有錯,這人的臉孔很陌生,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是一個風塵滿面的中年人,雖然他身上的衣服已很骯臟,但這種衣服的質料卻極為華
麗。
  阿畸雖然從來都有機會穿著這種衣服,但吳老秀才現在是個裁縫師,阿畸對於布料也有
了一點點的認識。
  這個中年人的行動很快,但當他站定的時候,卻又有著一種淵停嶽峙,穩重如山的懾人
氣勢。
  阿畸驀然看見這個中年人,臉色好像有點青了。
  華服中年人伸出了左手,輕輕的按在阿崎的肩膊上,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阿畸?”
  阿畸點頭。
  華服中年人道:“你是否還想吃一碗面?”
  阿崎的眼睛博大了一倍,又再點頭。
  華服中年人又道:“你既然還沒有吃飽,為甚麽不再多吃一碗?”
  阿畸歪頭盯了他一眼,沈默了半晌才慢慢的說道:“看你的樣子並不笨。”
  華服中年人笑了:“就算不算聰明,最少也不能算是一個笨蛋。”
  “錯!”
  阿畸又盯著他看了半天,然後才說道:“我看你不但像個笨蛋,而且比最笨的大笨蛋還
更笨得多。”
  華服中年人仿佛有點驚訝:“想不到我原來竟然這麽笨。”
  “當然,我看人絕不會看錯。”
  華服中年人搔了搔腮幫子,道:“但你是從那一點認為我是個笨蛋?”
  阿畸板起了臉孔,一本正經的道:“你剛才問我為什麽不再多吃一碗面,就憑這一句說
話,就足以證明你實在笨得可憐了。”
  華服中年人還是有點不明白。
  有點不明白,也就是說他已明白了一點點。
  阿畸嘆著氣,喃喃地說道:“無論是誰餓了都一定想填飽肚子,半飽半不飽是一件頂沒
趣味的事,我不再吃面,是因為沒有錢,你連這種道理也想不出,當真笨得要命。”
  華服中年人點點頭,道:“不錯,當我想吃十碗魚翅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只吃九碗便停
頓下來。”
  這一次,倒是阿畸呆住了。
  “魚翅是甚麽東西?魚翅能吃嗎?”
  華服中年人仰天一笑,方道:“魚翅當然可以吃,而且滋味遠比這種面好得多哩。”
  阿畸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吃魚翅又是有錢人家的鬼玩意,像咱這般一窮二白的家
夥,一輩子也休想吃它一口。”
  華服中年人道:“你想吃魚翅?”
  阿畸咬了咬手指,道:“如果我有機會吃十碗魚翅,也絕不會只吃到第九碗就停頓下
來。”
  華眼中年人道:“你現在就有這個機會。”
  阿畸的眼睛亮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好!如果我能吃十碗魚翅,就算你叫我幹掉了自己,我亦決定舍命“賠”君子!”
  距離飛駝閣啟門的時間還最少有三個時辰。
  這麽早,別說是魚翅,就是想吃一碗白飯亦大有問題。
  但當華服中年人帶著阿畸來到飛駝閣的時候,飛駝閣的大門居然早已敞開。
  堶惆S有顧客,但幾個店小二卻已衣著整齊地在門前恭候著。
  這是飛駝閣歷年來最早開門營業的日子。
  平時,就算店小二們願意提早營業,那些廚子亦決計不會奉陪。
  但這一天卻完全例外。
  華服中年人竟似毫不感到意外,帶著阿畸大模大樣的就坐在最靠近廚房的一副座頭上。
  華服中年人告訴小二:“先來魚翅二十碗。”
  小二好像楞了一陣,但他隨即哈腰彎身,遵從華服中年人的吩附照辦。


  魚翅泡制不易。
  在飛駝閣,如果你要吃魚翅,必須預早訂下。
  但他們剛來到飛駝閣,華服中年人只是隨口一叫,一大窩熱騰騰的紅燒魚翅立刻就端到
他們的面前。
  這一窩魚翅最少可以分成二十多碗。
  他們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阿畸,居然一口氣連吃十二碗。
  當然,這堛爾J比起小巷的碗,是細小得多的。
  但吃完二十碗紅燒魚翅之後,阿畸飽得不想動。
  華服中年入淡淡一笑,道:“滋味如何?”
  阿畸也裂嘴一笑:“果然不愧是魚翅,比醬肉面香滑多了。”
  華服中年人突然道:“你為甚麽一直都不問問我是誰?又為甚麽我要請你吃魚翅?”
  阿畸皺了皺眉,繼而嘆口氣道:“人們常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看來這一次我是吃
人魚翅,而要替別人辦事了。”
  華服中年人笑了笑,道:“你不必替我辦事,只要把一個人的下落說出,我就感激不
盡。”
  阿畸默然半晌,道:“餵!你究竟是誰?”
  華服中年人壓低了嗓子,道:“我姓屠,叫屠手。”
  “屠手?”阿畸笑了起來:“如果你的名字是豬手,相信會動聽得多。”
  屠手淡淡道:“只要你喜歡,就叫我豬手也無妨。”
  阿畸又笑了。
  他笑得很開心,好像覺得這個人很有趣。
  屠手接著說道:“我要找一個人,你一定要給我想想法子。”
  阿畸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個跛了一條左腿的老胡子?”
  屠手立刻點頭道:“不錯,他在那塈r?”
  阿畸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這個老胡子有甚麽吸引力?”
  屠手道:“近來不少人找他?”
  阿畸道:“你現在已是第三個。”
  屠手道:“第一個和第二個是怎樣的人?”
  阿畸眨了眨眼,道:“第一個找老胡子的是個兇巴巴的大漢,他的拳頭簡直比我的腦袋
還大。”
  屠手笑了笑,“你的腦袋已不算細小,想不對有人的拳頭會比你腦袋還大。”
  阿畸嘆了口氣:“世間上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想像得到的,這個大漢的拳頭雖大,但卻比
不上另一個人的兩根手指。”
  “兩根手指?”屠手一怔:“那是甚麽人的手指?”
  阿畸的臉色忽然變了變,變得有點蒼白:“那是一個圓臉的渾蛋。”
  “圓臉的渾蛋?”屠手又呆住了:“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身材有多高,年紀有多大?”
  阿畸正想回答,但他的舌頭忽然伸長,嘴堳o連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屠手雙眉一軒。
  因為這個時候,他們都看見飛駝閣門外,出現了十一個人。
  為首的是個中年人,他的臉圓得就像個充滿了氣的皮球。
  但他的眼睛卻瞇成一線,而且臉上的表情並不怎樣友善。
  他在冷笑。
  屠手也在冷笑。
  而阿畸肚子堛熙蔓肏o幾乎快要吐了出來……


  在飛駝閣門外出現的人,當然就是彭五絕。
  他仍然只有一撇胡子,但卻並不滑稽,而是給人一種森冷可怕的感覺。
  阿畸突然鼓起勇氣,對屠手道:“那個大漢已死在他的兩根扳手指之下。”
  阿畸忽然又道:“是不是每個找老頭子的人都是壞蛋?”
  屠手道:“我不是壞蛋,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不太聰明的笨蛋而已。”
  阿畸笑了笑:“我寧願和一百個笨蛋在一起,也不喜歡看見一個壞蛋。”
  屠手柔聲一笑:“你說得對,笨蛋雖然笨一些,但他何不會存心傷害別人。”
  阿畸皺了皺眉,道:“那個大漢雖然兇巴巴的,但我看他並不像個壞蛋。”
  屠手道:“你看誰最像壞蛋呢?”
  阿畸沈默著,沒有出聲。
  但他的目光,只盯在一個人的臉上。
  那人就是彭五絕。


  彭五絕雖然並不能算是很富有的大老板,但他現在的氣派卻比許多大老板都大很多。
  他並不是自己走到飛駝閣,而是坐在一頂舒適的竹轎上,由兩個黑衣壯漢擡著出現的。
  他的目光巡視四周片刻,才緩緩說道:“今天是甚麽日子?飛駝閣竟然這麽早就燉好了
甘香美味的魚翅?”
  沒有人開口回答他。
  回答他的只是有一把劍,一把又鋒利又輕快的快劍。
  劍光一現,就仿似天上驚鴻,已鉆進這間酒家之內。
  彭五絕的身子沒有動。
  但在前面替他擡竹驕的黑衣壯漢,忽然就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這把劍立刻又再回到鞘中。
  彭五絕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果然不愧是殺手之王,不但劍好,劍法更好!”
  ——殺手之王就是司馬血。
  ——但剛才出劍的人,卻是屠手。
  但真正的事實卻是這樣的:
  屠手已死,他早已死在殺手之王司馬血的劍下了。
  現在出劍刺殺黑衣壯漢的“屠手”,是司馬血戴上人皮面具冒充的!
  雖然天色明亮,但飛駝閣堛漕C一盞燈都已燃點著。
  司馬血花了五千兩銀子,一定要這間酒家提早營業。
  他本來準備招待阿畸的。
  飛駝閣雖然經常有武林人物來來往往,但這家的老板絕不是武林中人物。
  他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最關心的當然是怎樣賺錢。
  五千兩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早一點啟市卻又何妨。
  但他卻想不到,儉記客棧的老板居然也會在這個清晨大駕光臨。
  飛駝閣已充滿一種蕭索的殺氣。




2011-1-15 06:11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19  

第十九章
  彭五絕的十個手下,現在只剩下了九個。
  司馬血突然冷冷一笑:“你們大概已知道,我是不會殺掉軒轅機的了?”
  彭五絕沈聲道:“獅王堂主估計錯誤,門主聞訊,已把他降職處分。”
  司馬血道:“老獅這一條借刀殺人之計,原本不錯,可惜,他還是算漏了一件事。”
  彭五絕道:“哦?”
  司馬血道:“他早就知道屠手已死在我的劍下,卻故意給我一個機會冒充屠手,乘機造
謠,欲置軒轅機於死地。”
  彭五絕道:“但老獅卻沒有想到,你對軒轅機這個忠耿的老鏢頭相當了解,你深信他絕
非湘北慘案的主謀者。”
  司馬血冷笑道:“他本來就不是個如此殘酷的人。”
  彭五絕輕輕一咳。
  “所以你非但沒有準備刺殺軒轅機,反而趕到這堙A準備相助軒轅機,對付本門!”
  司馬血冷冷道:“軒轅機總鏢頭滿門慘遭毒手,他豈會是這件事的主兇?老獅也未免太
天真了。”
  彭五絕道:“他本來就是個老天真、老糊塗。”
  司馬血冷笑道:“老獅千不該、萬不該,他最不該做的事,就是投靠在無敵門下。”
  彭五絕道:“這不能算是錯。”
  司馬血道:“哦!”
  彭五絕目中的神色更森冷:“神刀堡、八義樓和萬鼎鏢局就是不肯加盟在本門旗下,所
以才會有那樣悲慘的下場。”
  司馬血冷冷道:“獅王山莊背棄盟友,與無敵門朋比為奸,老獅的下場也不見得怎樣
好。”
  彭五絕道:“最少他現在還活著。”
  司馬血道:“哼,但他又遠能活得了多久?”
  彭五絕道:“你既不願去殺軒轅機,你的性命就會比他更早結束。”
  司馬血道:“無敵門要找軒轅機,所為何事?”
  彭五絕道:“他本是漏網之魚,焉能不殺?”
  司馬血道:“這就是你們斬草除根的一貫手法。”
  彭五絕不再說話了。
  他突然伸出手臂,向下一沈。
  這個手勢的意思他的手下全都明白。
  彭五絕已準備把司馬血殺掉!


  九個黑衣人。
  九把刀。
  雖然他們的武功,任何一人都絕非司馬血的敵手,但此刻他們九刀出鞘,還擺下一個詭
異的刀陣,這種刀陣就絕對不能小覷。
  彭五絕的眼睛一直盯著司馬血。
  他要親眼看見司馬血死!
  但這九個黑衣人的刀陣能否結束司馬血的性命?


  阿畸一直站在司馬血的背後,那十二碗魚翅使他整個人都充實起來。
  但一個人的胃若是太充實,反而連活動的能力也會大大的打了一個折扣。
  阿崎雖然站著,卻不想動。
  他不想動,別人卻有動他的主意。
  颯!
  兩蓬刀光急驟齊落。
  左邊一蓬刀光,向司馬血的臉龐削過去。
  但是右邊的一刀,卻居然是向阿畸下手。
  阿畸只不過是個可憐的書僮,但黑衣人的刀卻絕無半點憐憫之心。
  司馬血的眸子堙A陡地閃過一絲憤怒的神色。
  他的劍又再出鞘。
  碧血劍就像是一道飛虹,劃空而過。
  一道飛虹瞬即一分為二,向兩旁飛射出去。
  劍影一閃再閃,兩聲悶哼同時響起。
  阿畸仍然站在司馬血的背後,動也不動。
  但想動他的人又反而倒臥在血泊之中。
  九個黑衣人,少了兩個。
  彭五絕忽然長嘆了口氣,道:“你們都給我退下。”
  剩下的七人立刻退下。
  司馬血冷冷一笑:“你們最好莫再逼我出劍。”
  彭五絕突然笑了起來,道:“他們的確不配與你交手,就連我也未必是你的敵手。”
  司馬血道:“你想試一試?”
  彭五絕搖頭,道:“我既然對自己沒有信心,又怎會冒這個險?”
  司馬血沈默半晌,道:“既不願冒險,又何必來這堙A讓他們白白送死。”
  彭五絕冷冷道:“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請說。”
  “龍城璧快要成親了。”
  司馬血霍然擡頭,眼色有點變了。
  彭五絕淡淡的說下去:“但新娘子並不是杭州唐家二小姐,而是本門的第一號大美人天
冰公主。”
  司馬血神色凝重,冷冷的道:“你若敢在我的面前撤慌,就算將來逃到天涯海角,我也
一定殺你。”
  彭玉絕臉上的肌肉仿佛跳了一跳。
  司馬血的語氣更重,再道:“我一定殺你!”
  彭五絕忽然覺得自己的氣勢太弱,居然給司馬血壓得喘不過氣。
  他以前一直郡沒有這種情況出現過,就算在無敵門主跟前,他也不會如此懦怯,他現在
甚麽也不想,只想快點離開飛駝閣,快點遠離司馬血這個比冰還冷,比野獸還殘酷的殺手之
王。
  他真的走了。
  他臨走的時候,還沒有忘記司馬血的說話。
  他忽然有點慶幸的感覺。
  他慶幸自己還沒有在司馬血的面前撤慌。
  龍城璧真的快要成親了,新娘子就是無敵門主的幹女兒天冰公主。
  天冰公主當然就是鮑天冰。
  飛駝閣又再回復了原來的平靜。
  但這堣w平添了三具屍體。
  司馬血又把一張銀票放下,交給飛駝闊的老掌櫃。
  “給他們每人一副上好的棺木,余下來你們平均分配。”
  老掌櫃拿著那張銀票,一雙手不斷的在顫抖。
  他在飛駝閣已工作多年,從未有這麽早起床,也從未見過五千兩的錢票。
  但他知埴這張銀票絕對能夠兌現。
  他只是有點奇怪,這個奇怪的顧客何來這許多銀子?
  老掌櫃並不是江湖人,也不是一個賭徒。
  如果司馬血告訴他,自己曾經一口牌九就押註五十萬兩,恐怕立刻就會把他嚇得昏倒過
去。
  但現在老掌櫃也在擔心自己隨時都可能暈迷不醒。
  五千兩銀子買三口棺材,最少也還可以剩下四千多兩,這四千多兩由店夥平均分配,每
人可以得到好幾百兩……
  幾百兩銀子在大財主的眼中看來,當然只是一個小數目。
  但在窮人來說,那已是一筆足夠命人驚心動魄的巨大財富。


  司馬血和阿畸又再回到那條小巷堙C
  陽光已升起,霧也漸漸消失。
  司馬血已把臉上的人皮面具解下。
  他不再以“屠手”的身份出現,反正無敵門已知道屠手已死,現在來到飛駝城的人,是
殺手之王司馬血。
  巷子堣S濕又冷。
  司馬血的臉色忽然變了。
  因寫他看見面攤前竟掛著一具屍體。
  他立刻問阿畸:“你是否熟識他?”
  阿畸沒有答復,卻忽然大聲嚎啕痛哭起來。


  除了懸掛著的一具屍體外,賣醬肉面的人也已死了。
  賣面者是死在一推又幹又冷的面團上的。
  他只是個小商販,他做的生意都是窮人才光顧的。
  這人看來沒有值得被人殺害的理由。
  但懸掛在面攤上的那具屍體,司馬血一眼就已看出他絕不是平凡的人。
  這人年紀已很老,臉上的神情混合著驚恐和憤怒之色,但卻沒有掙紮的所為。
  他不必掙紮,因為致命傷是在他的咽喉上。
  他捱了一掌。
  掌印還清晰地留在他的脖子上,而這一個掌印竟然有四種不同的顏色的。
  一掌就已致命。
  這是甚麽掌法?


  被人殺死,懸掛在面攤上的人,就是吳老秀才。
  吳老秀才是司馬血一直想找尋的人,因為他知道吳老秀才一定會知道軒轅機的下落。
  軒轅機與吳老秀才是八拜之交,但他們的性格卻大不相同。軒轅機武功相當高,而吳老
秀才卻尤在他之上。
  但吳老秀才不喜歡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他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
  他在駱駝城這條窮巷奡蝜L了一段漫長的歲月,誰也不知道這個是吳老秀才,就是數十
年前曾在江湖上爭奪過武林盟主寶座的五行掌聖吳鐵魂。
  但數十年前爭奪武林寶座那一戰,他敗了。
  他敗在東方無憂的掌下。
  那一次,東方無憂也沒有成為武林盟主,他們都失敗了。
  但他們的未來卻不相同。
  吳鐵魂經此一敗,就悄然退出江湖。
  當時他還年輕,還沒有三十歲。
  但東方無憂卻再接再厲,精研武功,終於在二十年之後,成為了武林盟主。
  吳鐵魂決心要把以往的一切忘記,甚至連自己的武功也想忘記。
  但他沒有忘記,而且還忍不住時常暗中苦練武功。
  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再度重現武林。
  他的勇氣,已在年輕的時候就埋葬掉,一直到老年之後,還是沒有恢復過來。
  憑他現在的武功,已足以再在江湖上闖一番事業。
  但他仍然寂寂無聞的耽在這條貧窮的小巷中,他給人的印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學
者,又是個以縫制衣服過活的老裁縫師。
  但司馬血早就知道一切真相。
  軒轅機被無敵門逼得走投無路,他唯一還可以信賴的,就只有吳鐵魂一個人。


  司馬血沒有猜錯。
  軒轅機也沒有看錯人。
  吳鐵魂沒有出賣他,他寧願死,也不肯把軒轅機的下落說出。
  結果,他死了。
  他是死在一種極可怕的武功下。
  司馬血盯著吳鐵魂的傷口看了半夭,雙眉越皺緊。
  阿畸也在看。
  雖然他的心情很難受,但他並不如外表般愚蠢。
  他要憑這個傷口的線索,找出殺死吳老秀才的兇手。
  就算把他的身體割開一千塊,一萬塊,他都要為主子報仇。
  他是個可憐的人。
  但可憐的人也有勇敢的一面。
  他一面看,一面咬著自己的下唇。
  唇已沁出血。
  但他還是無動於衷,就像一具木頭人似的。
  木頭人看見死屍,當然不會有任何的反應。
  但木頭人也絕不會把自已的嘴唇咬穿,任由鮮血奔流到下顎,然後又再滴到腳尖上。阿
畸的眼睛堙A已露出一種怨恨和惡毒之意。
  司馬血知道,他一定會替吳鐵瑰報仇的。
  但阿畸懂武功嗎?
  他能報這一段血仇嗎?
  司馬血嘆了口氣,他沒有想下去。
  他本來是以屠手的身份,來到駱駝城刺殺軒轅機的。
  但現在卻剛好相反。
  他不是來殺軒轅機,而是來幫助他的了。
  可惜他還沒有看見這個不幸的老鏢頭,一直潛伏不出的吳鐵魂就已慘遭毒手。
  天下間能找得到吳鐵魂的人絕少。
  能夠殺得了吳鐵魂的高手更少。
  但吳鐵魂已被人找到,同時更已被人殺死。


  風更冷。
  冷風中,司馬血問阿畸:“你是否在恨我?”
  阿畸搖頭。
  司馬血道:“難道你沒有懷疑我?”
  阿畸遙:“你絕不是兇手,你一直都在我的身邊。”
  司馬血道:“如果我沒有把你帶到飛駝閣。這條小巷堜珛o生的事你一定可以看得很清
楚。”
  阿畸慘笑一聲,喃喃道:“看得清楚又有甚麽用?他也豈非看得很清楚嗎?”
  說著,伸手一指,指向那個賣面者。
  賣面者的胸膛滿是鮮血,一把明晃的尖刀幾乎直入沒柄。
  雖然他的眼睛還是瞪得很大,但他已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
  司馬血嘆了口氣:“殺人滅口,是江湖上司空見慣的事,這位兄臺未免死得太不值了。”
  阿畸淒然一笑:“就算當時我在場,又能怎樣?連吳老先生都不是兇手之敵,憑我三腳
貓的本領,自然也難逃兇徒的毒手。”
  司馬血承認這是事實。
  阿畸又咬著牙,冷冷道:“雖然我不是兇手之敵,但只要我查出兇手是誰,他的日子也
絕不會好過!”
  司馬血閉上了嘴。他知道阿畸這種人只要下了決心去幹一件事,就永不更改。
  但他更知道,阿畸就算再練三百年武功,也絕不會勝過謀殺吳鐵魂的兇手。
  他已幾乎可以肯定是誰……
  司馬血忽然想起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是他的朋友。
  就是龍城璧和衛空空。
  他們是否都在駱駝城內呢?


  又是一個寒星稀疏的晚上。
  夜已深,駱駝城堣j多數的人都已沈沈入夢。
  但拜雄沒有睡,他的眼睛雖然緊閉著,但他的人仍然很清醒。
  他躺在一張又硬又臟的木床上,他不願張開眼睛,是因為屋頂上結著一層蜘蛛網。
  拜雄不怕蜘蛛,但卻討厭這種醜惡的小昆蟲。
  在木床旁邊,有一張已經開始黴爛的木桌。
  木桌上有酒壺,壺中有酒。
  酒不算劣。
  這種酒既不太濃,也不太猛烈。
  衛空空把酒一杯一杯的灌進胃堙C他每喝一杯,就向拜雄瞧了一眼。
  拜雄沒有看他,結實的胸膛不停地一起一伏。
  直到衛空空喝到第十七杯的時候,拜雄突然霍聲從床上坐起,道:“這一杯酒你不能再
喝。”
  衛空空笑道:“我知道駱駝城的規矩,任何人在酒家喝酒都不能超過兩斤。”
  拜雄神色凝重,緩緩道:“不錯,這是我訂下來的規矩。”
  衛空空長長的吐了口氣:“但這堥瓣ㄛO酒家,而是一間黴氣十足的客棧。”
  拜雄道:“客棧的規矩也和酒家一樣,我不喜歡看見有人酗酒鬧事。”
  衛空空道:“你認為我喝醉了就會在這堻什s鬧事,擾亂駱駝城的秩序?”
  拜雄凝視著他,過了半晌才道:“無論你喝了酒之後是否會擾亂鬧事,你只能喝兩斤,
尤其是在我的面前,你更不能破壞這種規矩。”
  衛空空道:“破壞駱駝城的人,他們都沒有喝酒,但喝酒的人反而在保護駱駝城!”
  拜雄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不希望駱駝城遭遇到任何的侵襲,任何的傷害,但現在整個駱駝城都在無敵門的殘酷
統治之下。
  從大漠飛駝族移民此地的族人,最少已有一半死在無敵門的手下。
  衛空空冷冷一笑,道:“你和令尊一樣,都具有崇高的品德和崇高的理想,但你若尊重
朋友,就不應該只準他們每人喝兩斤酒。”
  拜雄緊握雙拳,鼻尖上已滲出了汗珠:“我知道,我的性命是你救回來的。”
  衛空空皺著眉,對這種說話有點聽不進耳。
  拜雄的目光緊盯著衛空空:“但你若不遵守這個城市的規矩,我寧願放棄自已的性命!”
  他說話的態度很認真、很堅決。
  他絕不是在說笑。
  但衛空空也沒有因此而放棄喝酒的權利,他冷冷一笑,也盯者拜雄的臉:“倘若要死,
首先,你得想想是否對得起龍城璧。”
  拜雄的臉上的冷汗更多。
  衛空空的說話,就像一柄木槌子,狠狠的敲在他的腦袋上:“真正把你性命挽救回來的
人並不是我,而是龍城璧。”
  拜雄擦了擦汗,臉色更青白。
  衛空空目光比刀還銳利,冷冷的接著說下去:“龍城璧若在這婸P我一起喝酒,就算每
人喝了二十斤也絕不夠癮頭,聽說天下第一號大醉鬼唐竹權也到了駱駝城,咱們三人聚在一
起喝百來斤酒,簡直就不算怎麽一回事,你的規矩若不改一改,又怎麽算對得起咱們這些喜
歡喝酒的朋友?”
  拜雄忽然長長嘆了口氣,忽然道:“賀掌櫃。”
  他這一聲呼喚響過之後,房中沈寂了片刻。
  但很快就有一個人快捷的腳步聲,從房外傳至。
  咯!咯!
  有人在敲門。
  拜雄道:“進來。”
  門開啟,冒出了一張平凡、毫無突出之處的臉。
  那是一個頭發已開始花白,但精神仍然十分充沛的黃杉人。
  他就是這間客棧的掌櫃。
  他姓賀,人人都叫他賀掌櫃。
  賀掌櫃剛走進房子,拜雄立刻就不斷的揮手,示意他不必進來。
  賀掌櫃立刻又退回門檻外,雙手垂立,態度恭謹,就像學生碰見老師,又像一條忠心的
獵犬,在盯著自己的主人。
  賀掌櫃是漢人,籍貫揚州。
  十五年前他曾到過大漠,但卻遭遇到一連串的意外。
  他遭遇到仇人的襲擊,連夜逃亡。
  結果,他迷了路,連駱駝都已病死。
  沒有水,沒有代步的駱駝,只有要命的風砂,和烘爐般的烈日。
  他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在沙漠堙C
  但就在他奄奄一息,舉步維艱的時候,飛駝族的駱駝隊遇見了他。
  拜雄不但挽救了他的性命,同時,把追殺他的幾個仇家埋在黃沙之下。
  自此之後,賀掌櫃就跟隨著拜雄,他對拜雄的忠心,是絕對無可懷疑的。


  賀掌櫃站在門外,聽候拜雄的吩附。
  拜雄的說話,就是他心目中的聖旨。
  就算拜雄叫他去跳河投井,他也絕不會猶疑。
  拜雄當然不會叫他自盡,但他的命令卻令賀掌櫃感到極度的詫異。
  “我知道你有十壇五斤裝的好酒,統統拿出來,咱們要好好喝一頓!”
  賀掌櫃雖然大感奇怪,但他沒有多問半句,匆匆退下,然後又在最短時間內親自把十壇
五斤裝的酒捧到房子之內。
  衛空空毫不客氣,拍開泥封,仰首便喝。
  酒香濃烈。
  衛空堡喝酒能快能慢,有時候一杯酒他可以喝上半天,但此刻一壇五斤裝的烈酒,他幾
乎是一口氣就把它喝個清光的。
  拜雄朗聲一笑。
  “難怪你說兩斤酒絕不夠癮,可惜我身上毒力未散,未能奉陪。”
  衛空空又舉起另一壇酒,準備喝個痛快。
  但這一壇酒還未沾唇,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叫聲雖然不太晌亮,但衛空空和拜雄都聽得很清楚。
  他們的臉色同時變了。
  慘呼的聲音是賀掌櫃發出的。
  衛空空與拜雄互望一眼,接著兩條人影同時豹子般向外躍出。
  這是一間又殘舊又骯臟的客棧,比起城中另一間儉記客棧,實在有天壤之別。
  拜雄從不幹涉這一點。
  這是賀掌櫃負責管理的地方,無論是幹凈或是骯臟,拜雄都絕不過問。
  反正這間客棧的設立,並非為了做生意,而是飛駝族的另一個支部。
  賀掌櫃不但忠於拜雄,且也忠於飛駝族。
  飛駝族民風淳樸,族人的性格,並不如漢人想像中那般頑固倔強。
  賀掌櫃曾在飛駝族居住了三年,族人待他如貴賓,長老們視他如子侄。
  他們對他很不錯,他很感激。
  直到拜雄成為駱駝城主之後,賀掌櫃也就跟隨著拜雄回到中土。
  在駱駝城堙A賀掌櫃雖然住在這間古老客棧內,但飛駝宮內外他同樣可以進出自如。
  拜雄相信他。
  賀掌櫃的確可以信賴,也可以賦予重任。
  可惜當拜雄和衛空空出去的時候,賀掌櫃的臉上已捱了一刀。
  這一刀砍的很準,不偏不倚地,把賀掌櫃的鼻子齊中削開,上下兩片嘴唇也變成了四片。
  當拜雄進一步觀祭賀掌櫃的傷勢後,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但更難看的還是賀掌櫃的臉。
  拜雄全身的肌肉都仿佛在顫抖。
  但他的手還是很穩走。
  他的手,就在腰間一把波斯彎刀的刀柄上。
  刀遠未出鞘,殺氣已籠罩著拜雄整個人了。
  殺氣也同時充斥著整間發黴的古老客棧。


  客棧背後,是一條幽靜的小徑。
  落葉早盡,兩旁的樹枝已光禿禿,一片雕零蕭瑟的景象。
  拜雄懷著滿腔怒火,手掌緊緊接著波斯彎刀約刀鞘,腳步沈重,緩緩地來到這裹。
  衛空空就在他的背後,兩人的距離一直都保持著七尺。
  小徑上早已有人在抹刀恭候。

  刀本來很幹凈。
  握刀人的手更幹凈。
  但現在刀鋒上已染滿了血。
  拜雄的目光也像是血。
  刀鋒上的血是賀掌櫃的。
  賀掌櫃昔年沒有葬身大漠中,到頭來還是註定要死在別人的刀下。
  握刀人用自己的靴底,抹幹凈刀鋒上的血。
  他的刀法冷酷無情,他的笑容也同樣令人望而生悸。
  拜雄不認識他。
  但衛空空卻見過這個人,而且不止一次。
  他就是獅王山莊的高人鶴!

  高人鶴面無表情,他的左手緊握著刀柄。
  他用的武器也是刀。
  左手刀。
  拜雄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咬牙迸出了一個字:“誰?”
  “敝姓高,高人鶴。”
  拜雄搖搖頭。
  “我從未見過你,也從未聽邇你的名字。”
  高人鶴淡笑。
  他在江湖上的名氣絕對不弱,但拜雄卻居然從未聽說過。
  但他知道拜雄並非故意在撤慌。
  拜雄雖然已在駱駝城不少時日,但他畢竟來自大漠飛駝族,並非生於斯、長於斯的漢人。
  高人鷦在沈默。
  衛空空突然咳嗽兩聲,平靜地說道:“高人鶴是獅王山莊第一位快刀手,也是老獅的幹
兒子。”
  “老獅?”拜雄的眸子一亮。
  “正是老獅。”衛空空答。
  夜色中,小徑不遠處傳來了一把蒼勁的聲音:“老夫早聞城主大名,只恨無緣識荊,今
夜相逢,倒要結識這位英雄為友。”
  聲音由遠而近,拜雄看見了一個精神奕奕的老人,拄杖向自己的方向走近。
  杖是獅王神杖,人是獅王山莊的莊主——老獅!
  老獅除了年紀已老之外,他的人一點也不老。
  他的腰還像鋼槍般挺直,他的聲音還是五十年前般嘹亮雄壯。
  平時,他絕少把獅王神杖展露在刖人的眼前,除非他準備殺人,而且所殺的對象,又是
武功驚世骸俗的頂尖高手。
  現在,獅王神杖就在他的手中。
  他突然問高人鶴道:“那賀震山怎樣了。”
  老獅又問:“你用了多少刀?”
  “兩刀。”
  老獅眉頭一皺。
  “兩刀都命中目標?”
  高人鶴吸了口氣,臉色居然微微一紅:“第一刀落空了,他閃得快。”
  老獅冷冷一笑:“不是他快,是你的刀太慢。”
  高人鶴恭聲回答:“是。”
  老獅道:“下次出刀之前,切忌想念女人,否則,你遲早會死在別人的反擊之下。”
  高人鶴默然。他已三個月沒有接近女色,也已三個月沒有殺人。
  這三個月來,他是悶透了。
  但老獅的命令,他絕對不敢違背,就像老獅不敢違背無敵門主的命令一樣。


  雖然老獅已出現,但高人鶴還沒有退下。
  拜雄也不容許他逃走。
  老獅教訓完畢後,身子又緩緩向後移退。
  高人鶴冷冷的站在路上,冷冷的瞧著拜雄。
  拜雄的目光更鋒利。
  高人鶴忽然道:“你是否打算替賀震山報仇?”
  賀震山就是賀掌櫃。
  拜雄沒有說話,“鏗”的一聲,把腰間的波斯彎刀拔出。
  高人鶴冷冷道:“這把刀雖然鋒利,但卻未免太單薄。”
  拜雄依舊無言。
  刀既出鞘,又何必多言?
  他突然一聲暴喝,波斯彎刀刺向高人鶴的胸膛。
  這一刀並不快,但一刀之中最少已蘊藏著八種變化。
  刀鋒幾乎已割在高人鶴的胸膛上。
  但高人鶴的刀也同時出鞘。
  “鏗!”
  兩刀相交,迸出一蓬燦爛星火。
  拜雄咬牙,一刀緊接一刀,他的人像鋼鐵,意誌更加像鋼鐵。
  但高人鶴的刀也不弱。
  他一連五刀,直擊拜雄前胸空門,又再一連八刀,砍向拜雄的臉。
  他出刀又快又毒,而且攻中帶守,守中有攻,相當厲害。
  拜雄突然刀勢大變。
  高人鶴的左手刀法,本已怪異無比,但此刻在拜雄刀勢一變之下,他的刀法招式,竟然
比高人鶴的左手刀法還更古怪得多。
  高人鶴保持著冷靜。
  他絕不急躁,他在等待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2011-1-15 06:11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阿忠
  管理版主 
 


 
  積分 84165
  發文 14126
  註冊 2005-8-31
  來自 竹棧
  狀態 離線
#20  

第二十章
  拜雄刀勢一變之後,戰況頓然改觀。
  高人鶴看來已難再支撐下去。
  但就在拜雄占盡上風的時候,一根金光閃閃的巨杖突然從天而降,直劈拜雄天門。
  那是老獅的獅王神仗。
  獅王神杖杖勢力逾萬鈞,就算是鐵人的腦袋也禁受不起這一擊。
  拜雄當然深知厲害,豈敢漠視這一杖的威力。
  他的身子陡地向左竄沖八尺,反手一刀反擊老獅的背心。
  老獅怪笑,杖影隨至,旋風般把拜雄的彎刀封住。
  拜雄突然一躍而起,一刀直刺高人鶴前額。
  但他這一刀刺出去的時候,老獅的獅王神杖又雷霆般發出了三招。
  拜雄終於放棄了進襲高人鶴,先求自保。
  但高人鶴的刀也在同時閃電般揮出。
  他這一刀竟然重重的砍在老獅脖子的後方!
  颯!
  老獅中刀,整個身子差點沒淩空飛了起來。
  他臉色劇變。
  他的獅王神杖已無法施展出一招半式了。
  他只能用這根愛逾性命的杖,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軀體。
  老獅呆住了。
  不但他呆,拜雄和衛空空也是為之一楞。
  高人鶴又在抹刀。
  刀鋒上染滿血跡,那是老獅的血。
  老獅不但是他的師父,也是他的義父,他的老板。
  “畜……牲……”老獅的聲音有點混濁。
  他突然重重一咳。
  再咳。
  咳出來的都是血。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高人鶴竟然會暗算自己。
  但高人鶴一點也沒有赧愧之色。
  他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道:“你已老了,辦事難免糊塗一點。”
  老獅並不糊塗。
  直到現在他還很清醒。
  倘若說他糊塗,那麽他糊塗的地方,也許就是太信任高人鶴。
  他視高人鶴為弟子,兒子,也視他為心腹左右。
  但老獅現在快要死了。
  而他竟然就是死在高人鶴刀下的。
  老獅不知道高人鶴為甚麽要殺他。
  他的身子緩緩倒下。
  他的呼吸突然停頓。
  直到他咽氣之後,高人鶴才淡淡地道:“我殺賀震山,只是用了一刀。”
  但這句話,老獅已無法聽得到。
  高人鶴的刀已入鞘。
  他仿佛對拜雄和衛空空毫無興趣,刀人鞘後,人也轉身離去。
  拜雄沒有追趕。
  因為衛空空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追上去。
  “窮寇莫追,他遲早都會得到應得的報應。”
  星空下,風很冷。
  但拜雄的眼睛堳o有一股烈焰在燃燒。
  他不但不冷,而且簡直熱得要命!
  衛空空沒有看錯。
  在小徑不遠處,還有一群神秘的白衣人聚集著。
  拜雄若追出去,就一定會和這些白衣人相遇。
  高人鶴的刀法,並不如老獅想象中的低劣。
  他的武功,也不見得會在老獅之下。
  但他為什麽要殺老獅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是懲罰!
  懲罰!
  在無敵門,無論是誰,只要錯一次就已該死。
  任何人只要做錯一件事,無敵門刑堂堂主就有權取他的性命。
  無敵門的刑堂堂主是誰?他現在在哪堙H


  小徑上很僻靜。
  高人鶴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終於與那群神秘的白衣人相遇。
  白衣人一共有五個。
  中央一人穿著一襲繡花素白長袍,身材窈窕,竟然是個美麗的女子。她雖然很美麗,但
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沒有表情的臉孔就算再美麗,也只不過是一座美麗的冰山。
  冰山險峻,高不可攀。
  沒有人敢動她的主意,甚至連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因為她不但是背後那四個白衣人的首領,同時更是無敵門的刑堂堂主。
  她就是鮑天冰。


  很少人會想像得到,鮑天冰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除了龍城璧之外,世間上幾乎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見她笑過。
  她整天冷冰冰的,是個發號施令的典型人物。
  在無敵門,她對任何人都可以發出任何的命令。
  就算她要十個部屬全部跳崖自盡,也絕不會只有九個人跳了下去。
  因為跳下去雖然會死,但總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遇好得多。
  站在她背後的四個白衣人,他們都很年青,年紀最大的一個,都不超過二十四歲。
  雖然他們還很年輕,但他們的劍法都很老練。
  “河西四白虎”這五個字,早在五年前便已名動江湖,四虎劍陣的厲害,但凡領教過的
人現在都已啞口無言。
  死人當然不會說話。
  就算他們能夠死而復生,他們唯一能表示的,也許就只有“佩服”二字而已。
  “河西四白虎”是結拜兄弟,年紀最長的司徒非夢,還有二十四天就是他二十四歲生辰。
  司徒非夢的劍並不太快,但能接得下他十招劍法的人還是不多。
  除了司徒非夢之外,余下來的三人分別是崔一楓、洪秀彥和胡北奇。
  他們不但年青,而且很高傲。
  高傲並不是年青人專利的,不少活到七八十歲的人,他們也許比年青人更高傲百倍。
  但這四個年青人在鮑天冰的手下,不但毫無傲色,簡直就像四條已被馴服了的小老虎。
  ——無論是誰想動鮑天冰,最少要有本領闖過河西四白虎的劍陣。
  ——但雪刀浪子龍城璧卻是例外的。
  ——因為那並非龍城璧要動鮑天冰,而是鮑天冰在引誘他。
  ——他倆婚事的消息已在江湖中流傳開去,唐竹君知道後又會怎樣呢?


  高人鶴在鮑天冰的面前,更是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吭出。
  他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鮑天冰可以提拔自己,取代老獅在無敵門中的地位。
  殺老獅,是鮑天冰給他的第一道命令。這件事高人鶴認為自己已辦得很不錯。
  鮑天冰看見高人鶴之後,冰冷的臉色居然象得柔和起來。她緩緩地問高人鶴:“事情已
辦妥了?”
  高人鶴抱拳道:“回稟堂主,老獅已然伏誅。”
  鮑天冰默然半晌,忽然長長嘆息一聲:“老獅若不是用錯司馬血這一著棋,也不至於有
今天慘淡的收場,人老了,辦事難免糊塗一點。”
  高人鶴點點頭,識道:“堂主說得很對。”
  鮑天冰淡淡一笑,忽然側著身子對河西四白虎道:“本門規律並不算太森嚴,但無論是
誰犯了過失,都是無法原諒的,你們明白了麽?”
  河西四白虎齊聲道:“屬下明白。”
  鮑天冰的目光,又再停在高人鶴的臉上。
  “你呢?你是否已明白了我的說話啦?”
  高人鶴忙道:“是,是,屬下明白,屬下明白。”
  鮑天冰的臉色忽然沈下:“老獅因犯錯誤而死,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上,身為幹兒子,你
為甚麽一點也不難過?”
  高人鶴悚然一驚,道:“老獅這件事,屬下內心是很難過的……”
  鮑天冰冷笑道:“我看你非但不難過,而且還高興得很呢。”
  高人傳連忙搖頭不叠:“堂主別誤會,屬下是逼不得已才動手殺他的,他畢竟是屬下跟
隨多年的長者,屬下又豈會不為他的死亡而難過?”
  鮑天冰的臉色又再緩和下去。
  雖然天氣很冷,但高人鶴的衣衫竟已濕透!
  良久之後,鮑天冰才緩緩道:“原來你很難過?”
  “回稟堂主,這是事實。”
  “你並不覺得高興?”
  “……”高人鶴張大了嘴巴,不知怎的,舌頭好像打了個結,連一個字也識不出來。
  鮑天冰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忽然又再沈了下去:“我現在總算認識清楚你這個人。”
  高人鶴額前冷汗如醬,一滴一滴的住下流。
  冷汗往下流,他的人也只有“下流”這兩個字才能形容。
  鮑天冰冷冷一笑,道:“本堂主交給你去幹的事,原來你很不高興。”
  高人鶴忙道:“我……”
  “住口!”鮑天冰喝斷他的說話:“你既然不高興替我辦事,也就等如不高興替本門辦
事,要你這種人盡忠,簡直就是妄想!”
  高人鶴面如死灰,吃吃道:“堂主,你誤會了。”
  但鮑天冰連理都不再理他。
  她身後的四個白衣劍手,已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
  高人鶴吸了口氣,突然拔刀。
  他拔刀的動作幹凈俐落,刀鋒出鞘後,更是精芒四射,耀人眼目。
  但就在刀光飛起的時候,四道劍光也同時如閃電般飛起。
  高人鶴拔刀,發刀,他每一招都是有去無回之勢。
  他知道這個時候若不整個人豁了出去,今生也休想再見到明日的陽光。
  但他這一刀劈出後,他突然覺得這一刀竟然完全落空。
  那種感覺就正如一匹馬奔到懸崖的盡頭,突然就掉了下去。
  他刀上的招式仍在。
  但刀的威力已消失,就像他的銳氣也在此一剎那間完全消失。
  其實他的刀本來就沒有銳氣可言,他是在惶恐之中出刀的。
  四個白衣人同時冷冷一笑,一齊四劍入鞘。
  高人鶴怪叫一聲,一張臉青得發綠,頭上的發已突然亂如枯草。
  他的左右雙肩、心臟、小腹,忽然分別射出四枝血柱。
  血如箭般激射,染紅了高人鶴的衣衫,也染紅了他眼睛。
  他咬牙迸出了五個字:
  “你這個毒婦……”
  鮑天冰卻連瞧也沒瞧他一眼,輕盈的身子瞬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還有三天,就是龍城璧和鮑天冰的“好日子”。
  但這個新郎現在並不怎樣好。
  他和唐竹權都成為了階下囚。
  雖然他們居住的地方很舒適,吃的喝的,甚至伺候他們的女孩子,都是第一流的“佳
麗”,可是龍城璧並不怎樣習慣。反而唐竹權天生一副樂觀的性格,只要有佳肴美酒,就算
這堿O第十八層地獄也無斫謂。
  其實龍城璧也絕不是個杞人憂天的悲觀者,但每當他想起自已就快“成親”的時候,他
就恨不得一刀把自己的脖子割了下來。
  他寧願做一個“無頭新郎”。
  他並不是沒有臉見人,而是沒有勇氣面對唐竹君。
  反而唐竹權安慰他:“別怕,這個新郎你若幹不來,大不了老子代勞,看他奶奶的鮑天
冰怎樣對付老子。”
  他好像醉了。
  但龍城璧卻聽出這並不能完全算是醉話。
  只不過龍城璧不贊成這個主張,他不能讓唐竹權再冒險。
  這個地方雖然未必就能囚得住唐竹權與龍城璧,但他們卻有一個顧忌。
  原來萬鼎鏢局的總鏢頭軒轅機,也已落入了無敵門的掌握之中。
  無敵門主對龍城璧說得很坦白:“你若不依期成婚,軒轅機的壽命就會到此為止!”


  吳鐵魂雖然寧死也不肯把軒轅機的下落說出,但無敵門主最後還是把他找了出來。
  吳鐵魂沒有出買軒轅機。
  阿畸也沒有泄露秘密。
  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人。
  這人是他們的街坊,也就是那條小巷蕪的賣面小販。
  他的確是個小販,他的確不懂武功。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腹瀉,於是匆匆跑到茅坑婺悃M。
  就在這個時候,他透過茅坑的縫隙,看見吳老秀才帶著一個竹籃,靜悄悄的走進茅坑十
余丈外的一座古墓堙C


  軒轅機就藏在古墓堙C
  賣面小販不知道墓中的秘密,但卻在無敵門主追問之下,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他當然不知道這是一件很秘密、也很重要的事。
  結果軒轅機就給無敵門主擄回來,作為進一步要脅龍城璧的本錢。
  但唐竹權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無敵門主為甚麽一定要龍城璧與鮑天冰成親。
  難道這是鮑天冰的主意?
  但綜合各方面的情況看來,又一點也不像。
  鮑天冰根本就對龍城璧全無感情,而且還想取掉他的性命。
  她又怎會自願嫁給龍城璧?


  唐竹權想了又想。
  他想一想就喝一口酒,直到已有七八分醉意的時候,他突然用力一拍自己粗胖的大腿,
道:“老子明白了!”
  龍城璧一楞。
  “你明白了甚麽?”
  唐竹權壓低了嗓子,道:“你是飛駝族的勇士,對不?”
  龍城璧道:“不錯,飛駝族的人都叫我勇士。”
  唐竹權又再拍大腿,道:“這就是了,無敵門主那廝混蛋,他想利用你這個勇士,去換
取五絕返魂殺秘笈!”
  “五絕追魂殺秘笈?”
  唐竹權道:“不錯,那是一種極厲善、極邪門的武功,也是飛駝族的至寶。”
  龍城璧動容道:“聽說這種武功早已失傳。”
  唐竹權道:“失傳的是第五卷。”
  “第五卷?”
  “不錯,”唐竹權沈聲道:“五絕追魂殺源出自西藏密宗,乃密宗曠世奇僧科魯花了三
十年心血和研創出來的武功。”
  龍城璧目光閃動,道:“五絕追魂殺秘笈共分多少卷?”
  唐竹權道:“五卷。”
  龍城璧沈默了很久,緩緩道:“難道無敵門主已得到其他四卷?”
  唐竹權道:“老子認為必然如此。”
  龍城璧道:“第五卷秘笈在哪塈A可知道?”
  唐竹權道:“西方羅剎宮中!”
  “羅剎宮?”連龍城璧的臉色都有點變了:“何以見得?”
  唐竹權淡淡道:“實不相瞞,老子練的‘唐門五絕指法’,其實也和五絕追魂殺這套武
功同出一源,只不過江湖上知道的人極少而已。”
  龍城璧道:“難道五絕指法也是從羅剎宮中盜取出來的?”
  唐竹權搖搖頭,道:“不是盜取,而是用二十八件奇珍異寶換回來的。”
  龍城璧道:“既然如此,無敵門主何以不去換取?”
  唐竹權道:“換取武功秘笈也要講資格。”
  龍城璧道:“甚麽資格?”
  唐竹權道:“除了羅剎宮的十大高人之外,就只有飛駝族的長老和飛駝族的勇士才能有
資格去談交易。”
  龍城璧恍然大悟!“無敵門主要我與鮑天冰成親,就是利用我這個勇士去西方羅剎宮把
第五卷秘笈買回來?”
  “不錯。”
  “但我如果不願意替他達成這項任務呢?”
  “羅剎宮規條中有一頊規定,勇士死亡,其遺孀亦有資格到西方羅剎宮購買武功秘笈。”
  龍城璧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鮑天冰就算嫁給我,也一定很希望過一過寡婦癮的。”
  “寡婦癮!”唐伯權哈哈一笑:“他奶奶個臭女人,你說得半點也不錯,有一種女人的
確有寡婦癮,這種癮頭簡直比酒癮還更大他奶奶百倍!”
  龍城璧道:“還有三天我就要成婚了,這件婚事你反對嗎?”
  唐竹權嘆了口氣,遁:“本來你娶誰老子都沒有問題,雖然老子的妹妹很喜歡你,但你
可以先娶別人,慢慢再娶老子的妹妹也不遲……”
  他好像真的有點醉了。
  但他的神態,忽然又好像比誰都更清醒。
  他又再嘆了口氣,緩緩道:“問題是你這一次若娶了鮑天冰,說不定還未洞房花燭,就
會成為了閻王的貴賓,這可不妥當之至。”
  無論是誰成為閻王的貴賓,當然都不妥當。
  龍城璧雖然絕對並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但倘若死在這堙A那可比冤大頭還更冤枉。
  無敵門主辦理這件親事,必定會大事鋪張。
  他唯恐別人不知道龍城璧已和鮑天冰成親。
  但這個新郎的命運,卻和一條在廚房堳摁_的豬毫無分別。
  無敵門主是個很精明,也很厲害的陰謀家。
  但龍城璧呢?
  他是否像條豬?

  谷中忽然冷了。
  唐竹權仰首朝天,脖子上的肌肉上下蠕動,就像肉球般跳來跳去。但他的人沒有跳,就
安靜得像只快要睡覺的兔子。
  他當然不是兔子。三百只兔子加起來都及不上一個唐竹權,而他的耳力卻比三百只兔子
加起來還更聰敏得多。
  龍城璧知道他在側耳傾聽。
  江湖中不少高手都擅用“地聽法”,把耳朵貼在地上,就可以聽到遠處傳來馬的蹄聲,
人的腳步聲。
  但唐竹權從來都不喜歡這一套。
  也許他的肚子太胖大了,俯伏在地上並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他卻有另一種法子,傾聽
遠處傳來的聲音。
  這是“仰首法”。
  連唐竹權都不知道這種辦法是否真的有效,但每當他聽到一些遠處傳來兩又不太清楚的
聲音的時候,他就仰首朝天,“豎”起耳朵,靜靜的聽。
  他聽了好一會,龍城璧才笑著問他:“你聽到了什麽聲音?”
  唐竹權故作神秘地:“老子當然聽見,你呢?”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我聽見了幾匹馬,從遠處向這片山谷緩緩地跑過來。”
  唐竹權道:“多少匹馬?”
  龍城璧伸出四只手指。
  “十六只馬蹄,四匹快馬。”
  唐竹權一呆。
  他抓了抓腮子:“你能聽見有馬跑過來並不奇,但你居然也聽出跑過來的一共是四匹馬,
看來你一雙耳朵的本事並不在老子之下。”
  龍城璧又笑了。
  唐竹權瞪瞪眼,道:“又有甚麽好笑的?”
  龍城璧笑容略斂,道:“其實我沒有聽出馬匹數目的多少。”
  唐竹權道:“你只是猜猜?”
  龍城璧搖頭:“也不能算是瞎猜,如果我是瞎子,我就看不出來。”
  唐竹權的眼睛又瞪大了:“你看得見那些馬?”
  龍城璧道:“如果我說看見那些馬,你會否相信?”
  唐竹權道:“當然不相信,你的眼睛就算再厲害,也絕對無法看見山谷外的任何事物。”
  龍城璧道:“但我卻的確是看出來的呀。”
  唐竹權大惑不解。
  “你究竟怎樣看法?”
  龍城璧悠悠一笑,道:“我看見的不是馬,而是你。”
  唐竹權道:“老子可不是馬。”
  龍城璧道:“你當然不是那四匹馬,但我卻看見你剛才的神態。”
  唐竹權“嗯”一聲。
  他終於有點明白了。
  龍城劈靜靜的說下去,遣:“你剛才一面聽,一面下意識的在點頭,心媗蒫M在算著一
些數目字。”
  唐竹權長長的嘆了口氣,忽然豎起大姆指,說道:“你老子一定比老子的老子聰明,所
以才會養出這麽聰明的兒子,剛才老子一共點頭四下,想不到居然就給你猜出老子在算數遠
處奔來的馬,不錯,的確是四匹!”
  他笑了笑,接道:“騎在這四匹馬馬鞍上的是甚麽人,你又可知道?”
  龍城雙悠然道:“你是否已聽出?”
  唐竹權苦笑道:“聽不出。”
  龍城璧道:“我只聽出其中一個。”
  唐竹權怔了怔:“老子就不信你這麽本事,居然聽得出來當其中一人是誰。”
  龍城璧凝註著唐竹權,緩緩道:“我敢打賭,我沒有聽錯。”
  唐竹權道:“你聽出是誰來了?”
  龍城璧道:“其中一人,必然是衛空空。”
  “衛空空?”
  “不錯。”
  “你怎樣聽見的?”
  龍城璧微笑著:“其實我聽見的聲音近非衛空空發出來的。”
  唐竹權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你聽見的只是馬蹄聲,但其中一匹馬蹄聲是發自猴
子馬!”
  龍城璧這次點點頭,道:“猴子馬是衛空空愛逾性命的寶馬,而這匹馬的蹄聲也和別的
馬匹不同。”
  唐竹權皺眉道:“有何不同?”
  龍城璧道:“每個人走路時的聲音都並不一樣,馬兒也是如此,有些馬兒步幅極闊,但
有些則剛好相反。”
  唐竹權聽的不住點頭。
  “猴子馬的步幅如何?”
  龍城璧道:“這匹怪馬的步幅,比任何一匹駿馬都更闊大,但每一步跨出之後,翻步的
時間卻特別短少。”
  唐竹權又是一陣贊嘆。
  “看來你不僅善解人意,而且更善解馬的性能,真令老子佩服佩服!”
  但他隨即又在自己的臉上貼金,嘻嘻的笑道:“可惜你別的本事了得,但論到喝酒嘛,
還是老子略強,這一點倒是天下所有人都公認的。”
  龍城璧淡淡一笑,道:“聽說杭州如意樓的酒價又漲了。”
  唐竹權哼一聲:“這間酒樓的老板真他媽的不是人。”
  龍城聲悠然道:“但其他喝酒的人卻不是這麽說。”
  唐竹權又哼一聲:“他們也同樣他媽的不是人。”
  龍城璧沈默片刻,忽然嘆了口氣,才慢慢的說道:“但他們卻認為你才他媽的不是人。”
  唐竹權差點沒跳了起來。
  “誰敢說老子不是人?老子怎麽不是人?簡直豈有此理!”
  龍城璧卻道:“但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
  唐竹權不明白。
  龍城璧長長的吐一口氣,接道:“如意樓的酒價報漲了,就是因寫你喝酒太厲害,你一
來,酒都搶貴了。”
  唐竹權側頭一想,喃嘖道:“老子的酒量真的那麽厲害?”
  他瞧了條龍城璧,忽然“哈哈”、“哈哈”、“哈哈”的不斷笑了起來。
  他並不呆。
  如意樓的老板更不呆。
  利用唐竹權的酒量來加酒價,這個主意倒也不錯……
  梅花盛開。
  這的確是個很美麗的山谷。
  龍城璧的耳朵沒有聽錯,猴子馬果然來了。猴子馬既在,衛空空當然也在。
  猴子馬一馬當先。
  在他的背後,還有三匹馬,三個人。
  這三人分別是殺手之王司馬血,駱駝城主拜雄,還有最後一人,赫然竟是灰袍白發,手
持松木紅纓槍的杭州老祖宗唐老人!


  唐老人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沒有焦躁不安,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唐竹權,已在無敵門的手中。
  他雖然年老,但自信心比年輕的時候還更強。
  他千堶|迢,單人匹馬趕到駱駝城,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的兒子。
  雖然他常說兒子不長進,但兒子畢竟還是兒子。
  何況唐竹權也並非真的不長進,這些年來,他不但在杭州幹過不少令人擊節贊賞、痛快
淋漓的俠義之事,而且在江湖上其他地方也屢次鋤強扶弱,抱打不平。
  不少武林上的大魔頭卻在唐竹權的五絕指上栽倒。
  唐老人雖然個性頑固,但他生性嫉惡如仇,倒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的。
  他當然不能讓唐竹權落人歹人之手。

  來的雖然只有四匹馬,四個人,但普天之下,又有誰敢漠視這四個人聯合在一起的力量?
  沒有人能輕硯。
  就連無敵門主也不能。
  無敵門主沒有輕視衛空空、司馬血、拜雄。
  但他最顧忌的,還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
  唐門槍法,獨步天下,就算是二百年前的武林第一槍宗天豪復生,恐怕亦不外如是。但
無敵門主仍然很有把握可以把他們擊敗。
  他早已秘密訓練了十九個不怕死的死士。
  他們的意誌都已磨練得有如鋼鐵,他們的神經也像鋼絲般的堅韌。
  他們不怕死亡,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曾經經歷過“死亡”的人。
  死人能復活嗎?
  別人也許不能,但他們能。
  因寫他們在未經訓練之前,就已中毒“身亡”。
  從外表看來,他們每個人都已斷絕呼吸,身子僵硬冰冷,當然是死了。
  下毒的人是無敵門主。
  他能讓他們“死亡”了整整一天,然後又用另外一種藥物把他們一一救活。
  他們真的“復活”了。
  可惜他們“重生”之後,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他們都喪失了記憶能力,以往的事都已完全忘記。
  這十九個年青的武士無異已變成了沒有靈魂,連生命都不再屬於自己的走肉行屍。
  走肉行屍當然不會有感情。
  他們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包括對自己在內。
  他們只聽一個人的說話,一個人的命令。
  這個人當然是令他們“起死回生”的無敵門主。
  他們能夠被訓練成為不怕死的死士,只因為他們的生命早已消失。


  在這個美麗的山谷的西方,有一間用紅磚蓋成的小屋。
  雖然四周梅花顏色鮮紅,但還是沒有把這間小屋的一種特殊氣息壓了下去。這種氣息是
沈實的,充滿肅殺之意的。
  小屋的門外,是一塊石坪。
  石坪上有十九個人,十九桿槍。
  人的腰也筆挺。
  無敵門主就坐在小屋之內,透過窗子,靜靜的觀祭這十九個人,和這十九桿槍。
  每一桿槍都擦得很光亮。
  但無敵門主對於這種光亮並不太欣賞,他欣賞的是白光。
  他希望這十九個人,能替他把唐老人收拾下來。
  他已有了一個計劃,能夠令到唐老人獨自闖入這十九人所組成的槍陣。
  這個計劃可說很卑鄙。
  但卑鄙的計劃,往往也最容易成功。
  這一點,無敵門主很清楚。
  他本來就是個卑鄙的人,所以,他成功了。
  最少,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失敗過。




2011-1-15 06:12 PM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編輯文章  引用回覆
<<  [1] [2] [3]  >>

可打印版本 | 推薦給朋友 | 訂閱主題 | 收藏主題

論壇跳轉選單: